抗战时期重庆“三八”妇女节庆祝活动历史探究
2022-03-18黄瑞奇
黄瑞奇
(暨南大学 文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2)
“三八”妇女节是国际妇女运动的产物。它集中体现了妇女为争取自身解放、获得平等地位与权利的要求,并在精神上引领着各国妇女运动的开展。中国大规模纪念“三八”妇女节始于1924年。此后每年都有相应的庆祝活动。1938年迫于抗战形势,国民政府作出迁都重庆的决定。重庆市作为陪都,在战略上有着重要的地位,不仅是战时的全国首都,更是西南大后方的中心。为配合第二阶段抗战动员工作的开展,国民党以“三八”妇女节庆祝活动动员重庆市妇女参与战时工作,推动大后方妇女动员运动的开展。因此,抗战时期重庆市“三八”妇女节庆祝活动便被赋予了特殊的政治含义。它一方面扩大了国民党在西南大后方的影响力,另一方面加强了国民党对西南大后方妇女运动的控制。目前学界对重庆“三八”妇女节与战时妇女动员关系少有研究,忽略了重庆作为陪都的重要战略意义,因此,这一问题仍有深入的学术空间。笔者依据当时的报刊杂志和地方档案等相关资料,以1939-1945年重庆市所举办的7次“三八”妇女节庆祝活动为中心,考察战时国民党动员妇女的形式及其成效,以此来窥探战时妇女节与妇女动员的关系,反思国民党妇女动员所存在的问题。
一、战时重庆的7次 “三八”妇女节庆祝活动
重庆市社会局曾指出:“三月八日为国际劳动妇女自求解放之纪念日,在此为争取全民族独立自由而抗战之严重时期,我妇女界对此纪念日更应有所表示以宣示于世界各国。”[1]在此抗战关键时期,重庆市于1939—1945年共举办了7次“三八”妇女节庆祝活动。每一次庆祝活动除了一般流程与内容外,因应时局而有其特殊的中心工作。
1939年3月8日是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后隆重庆祝的第一个妇女节,亦是抗战第二阶段开始后的第一个妇女节。它既是国民党将妇女动员推向大后方的第一步,亦为国民党在重庆稳住阵脚扩大影响奠定了基础。新生活运动促进总会妇女指导委员会(以下简称“妇指会”)首先发表了《为纪念“三八”告全国妇女书》,阐明了纪念“三八”妇女节的方法及其意义。“下午有一万多妇女,包括工人学生,及各种职业妇女,整齐的集合在市商会,举行盛大三八妇女节的纪念会”[2]。大会由宋美龄负责主持,邓颖超、外国妇女代表和抗战军人家属代表等相继发表重要演讲。会上发布了3个慰劳电文,表现了妇女响应国际号召,心系前方战事,努力做好后方战时工作的态度与决心。会后各妇女团体举着标语旗帜开展大游行,抗战口号和救亡歌曲响彻云霄。当时对此次纪念大会的评价颇高。《中央日报》评论这次纪念大会“是重庆妇女界空前的大集合,也是空前的大检阅……充分表现了中国妇女的觉醒,进步,和力量。无疑的,她们已经找到那到自由和解放的正确的道路,而且已经勇敢地跨出了那最初的同时也最艰难的一步了”[3]。此次“三八”妇女节庆祝活动所取得的效果超过了预期,无论是在声势还是规模上都是重庆前所未有的一场群众活动。它不仅在气氛上渲染了妇女救国救亡的急迫性,而且在实际的口号理论中亦将妇女解放与民族解放相连,为动员妇女奠定了良好的思想与理论基础。
1940年的妇女节继承并发扬了上一年“三八”妇女节的精神。妇女代表向政府提出了《重庆妇女界“三八”节纪念大会决议案》共十三条,内容关乎妇女权利与自由的保障。最特别的是这次纪念大会中,日本反战女作家绿川英子在中国妇女抗战热情的感召下站出来说道:“日本妇女和中国妇女的敌人是一个,日本帝国主义!日本妇女要随你们后面去争斗!”[4]中国妇女运动紧跟世界妇女运动发展的潮流,成为其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甚至为一些民族国家妇女运动起到了模范带头作用。此外随着汪精卫叛国行动的加紧,讨汪运动也成为那年独特的主题。大会通电妇女同胞号召积极讨伐汪精卫:“我重庆市三十万妇女,誓死反对任何卖国行为,决动员全国妇女,积极展开除奸争斗,加强抗建力量,完成最后胜利”[5]3,表达了妇女同胞反对卖国、加强抗战建设的决心。宋美龄还专为女作家设置了总额3 200元的“蒋夫人文学奖金”,鼓励知识妇女的文学创作。文学作品不仅是文化水平的表达,更是“无声”的呐喊。在这一号召下“各地女青年报名应征者有552名,实收得征文稿件360本”[6]46。这一设置调动了知识妇女学习创作的热情。文学创作为营造更大妇女动员的舆论声势打下了基础。
1941年,由于国民党公然发动皖南事变,大量的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被迫离开妇指会。妇指会的工作受到国民党的控制。因此,这一年的“三八”妇女节筹备及其活动也被蒙上了国民党政治的阴影。第一,“由各地高级党部召集各该地妇女界暨有关机关团体学校等组织三八妇女节纪念筹备会”[7]。纪念大会由妇女团体自行筹备举行,改为国民党中央通令各省市党部筹备并举行。第二,国民党还在1月24日的筹备大会上公然推举三民主义青年团中央团部女青年处等15个单位为常务委员组成常务委员会,负责纪念大会各项工作的讨论与检讨。国民党的直接参与,一方面扩大了反动保守势力妇女活动的影响;另一方面也加大了政党力量对妇女动员的直接控制,尤其是进一步限制甚至排斥了进步势力对妇女动员的影响,以维护国民党的根本利益。
1942年的“三八”节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的第一个妇女节。刚从印度访问归来的宋美龄,带回了印度女性对中国妇女的同情和鼓励。时值全球反法西斯战争形势变化,全球妇女在反侵略、求和平的问题上更加团结一致。
为了加强国防建设,充实空军战斗力,重庆市各界妇女于1943年“三八”妇女节发起了“妇女号”献机运动。1943年“三八”节当日“献金总额达100余万元”[8]216,“至9月止共募款260余万元,献飞机13架”[9]128。中国航空建设协会更是对妇指会及其领导的妇女团体在“妇女号”献机运动中的贡献予以肯定和表彰。
1944年,“三八”妇女节庆祝活动的中心任务是促进宪政实施和扫除女文盲。由于抗战爆发,国民政府为应付战争而宣布暂缓实行宪政。但经过7年的奋斗,战争形势已愈加明朗。于是,国民党五届十一中全会议决在抗战结束后1年内召开国民大会,实行宪政,还政于民。消息传开后得到了民众的纷纷响应,如能实行宪政,人民将能行使自身的合法权利,投身于各种政治活动之中。到时妇女作为人民的一员,自然也能被允许参与政治、实行权利。重庆市妇女结合时事发出4条宣言与全国妇女同胞策勉,即“一、健全妇女组织。二、积极参加地方自治工作。三、普遍研究宪政问题。四、扫除妇女文盲。”[10]广大妇女于“三八”节纷纷呼吁发动全国妇女团体和女子学校,尤其是知识妇女应该担负研究宪政、宣传宪政和促进宪政实施的责任,积极为即将到来的宪政做充足的准备。此外,中苏美英4国均派出妇女代表发表演说,体现了中国在反法西斯战争中的重要国际地位。
1945年的“三八”节,是抗战胜利前的最后一个妇女节。为促进最后决战的胜利,重庆市政府训令:“本年‘三八’妇女节除请指导妇女团体举行纪念大会外并应会商当地党团机关配合推行鞋袜劳军运动”[11]。重庆市募捐鞋袜数量定为15万双,分两期收集。此外在这决胜之年,盟军方面美苏英分别派代表参加此次“三八”节纪念大会。值此抗战胜利之际,妇女同胞明确地提出了对时局的主张,即“要求统一团结民主,一致拥护蒋主席及国民政府”[12]。这次的“三八”节纪念活动为抗战的最后胜利奠定了精神和物质的双重基础,是妇女为抗战贡献力量的最好证明。
二、战时重庆“三八”妇女节庆祝活动的形式
妇女动员实为国民总动员的重要一环,而“三八”妇女节又为国民党动员妇女创造了契机和平台。因此,恰当的动员形式就成了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各种形式的动员不仅丰富了“三八”妇女节的内涵,还可以多途径地调动妇女的积极性。
(一)组织筹备纪念大会
“三八”妇女节纪念大会是国民党直接动员妇女群众最有效的形式,也是重庆每年庆祝“三八”妇女节必备的形式。在国民党的领导下,每次纪念大会都经过精心的筹备并顺应了当前的形势。例如1941年的纪念大会,重庆市党部早在1月24日于中央宣传部大礼堂召集重庆市各团体开始筹备。首先,市党部组织了纪念“三八”节大会筹备会常务委员会,下设总务、慰劳、展览、宣传、游艺和游行6组,并规定各组正副组长。然后,市党部拟定10条具体实施办法,要求相关组织部门依次展开工作。随后于2月27日,纪念大会筹备会招待新闻界,由各组负责人分别向大众报告筹备经过及纪念办法。1942年,妇指会为庆祝“三八”妇女节,前后召集各界妇女举行筹备会共5次,通过了多项决议案件。无论是在市党部还是在妇指会的领导下,纪念大会在召开前都会经过细致的筹备。而妇女节当天能达到如此的盛况,亦必然与细致的筹备密不可分。
此外,会场庄严的布置也渗透着浓厚的政治色彩。如1939年,重庆“三八”纪念大会于市商会所在地举行。从当时的照片可以看到[13]7,会场中心的主席台上标有“重庆各界妇女三八纪念大会”字样,中间是孙中山遗像,两边插着国民党党旗和中华民国国旗,会场中间妇女群众高举手中的标语横幅。特别是正中的遗像、党旗和国旗营造出庄重而严肃的氛围,加深参会群众对国民党政治领导的印象,形成无形的政治压迫感。1940年的纪念大会会场则有新的设置,除悬挂孙中山、蒋介石和宋美龄的画像外,“悬在台前,万目昭彰之下示众的,则是女汉奸陈璧君的漫画像”,画的两旁还有“打倒女汉奸陈璧君,加紧肃奸工作”[14]的题词。这样的会场布置也体现了战时工作的新发展方向,表明妇女节的纪念与战事紧密结合。
除了在主城区有纪念大会组织外,各区县在各界妇女的组织下,亦积极展开纪念活动。如万县各界在西山公园体育场举行纪念大会;合川县的女中学生在当地民教馆体育场举行大会。各地妇女为自身和民族的未来主动参与到抗战救国队伍中,使救亡爱国的呼声不再局限于小部分区域。
战时重庆市举行的7次“三八”妇女节纪念大会,不仅内容丰富且声势浩大。据重庆市妇女委员会的工作报告记载,仅这一机构在1940—1941年动员参加“三八”妇女节纪念大会及游行妇女的数量分别达到了12 000余人和8 000余人[8]210。可见,妇女动员成效显著以及妇女参与热情高涨。通过这一形式不仅壮大了国民党的声势,亦使得后方妇女被积极地动员起来参加抗战。
(二)发表纪念演讲
演讲是每年“三八”妇女节庆祝活动必不可少的内容。演讲是一种强有力的呼喊,尤其是有分量、有代表性的人物的重要演讲可以直击在场观众的心灵,而朴实的民众代表的演讲能引起领导者的反思和广大群众的共鸣。发表演讲次数最多的当属宋美龄。她既是战时妇女运动的核心领导人物,又是当时国民政府的第一夫人,其分量和影响力自然不可小觑。1939年的纪念大会上,宋美龄首次在重庆市发表了公开演讲。她认为“我们要真正求得女子的解放,首先就要我们先能负起责任”,妇女也要负担起抗战建国的大业,“只讲妇女解放还不够,还要用我们妇女的力量,来达到全民族同胞的解放,才算尽了我们的责任”,要将妇女自身的解放和国家民族的解放联系在一起,在“大我”之下求得“小我”。呼吁广大妇女同胞在非常时期,“量自己的能力大小,定责任的轻重……凡是有益于抗战建国的工作,男子能担当的,我们也要不推让的担当起来……这样,我们必定能够从实际工作中,提高我们女子的地位,达到我们更崇高的目的”[15]。只有这样才能为全民族求解放进而为自己求解放。1940年,李德全在演讲中提出了四项工作要求,号召大家团结努力,扩大宣传,做好战时工作。
除了国民党上层的妇女外,还有外国妇女代表和下层妇女代表的精彩发言。朝鲜妇女张秀延说到:“只要诸位中国妇女先进们,领导着全国的妇女坚持抗战的国策,继续地英勇地参加抗战工作,那么千百万的朝鲜妇女和世界爱好和平拥护正义的妇女们定会响应你们的。”并高呼:“纪念三八中韩妇女团结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为取我们妇女真正的解放,中国抗战胜利万岁!”[16]10流亡重庆的朝鲜妇女亦为重庆市妇女的热情所感动,并愿与中国妇女积极团结起来抵抗日寇。抗战军人家属和女工作为平民大众的代表,也能在“三八”妇女节当天登上纪念大会的舞台替广大民众发声。例如1942年,抗战军人家属代表许陈氏面对丈夫、儿子、兄弟上场杀敌生死未卜的情况,不仅没有丝毫儿女情长,还十分光荣自豪,她知道只有打倒了侵略者才能过上好日子。申新纱厂代表也代替全体女工友表明了愿在宋美龄及蒋介石的领导下加紧生产与增进效率的决心。民众代表演讲的自由、随意性不同于领导人的官方与正式,她们更能表达下层民众真实的内心与生活状况,有利于加强相关领导与部门的反思,充分体现了动员的群众性。
(三)刊登纪念文章
各大报刊杂志在“三八”节当日都会设立专刊或专栏,用以发表妇女代表的优秀文章,以舆论的形式动员妇女。
一方面国民党控制下的报刊杂志成为了“三八”妇女节前后国民党妇女动员营造声势的重要工具。国民党的喉舌——《中央日报》每年妇女节都会出纪念特刊。如1941年,《中央日报》第四版刊登了《重庆市各界妇女纪念“三八”节特刊》,发表了吕晓道《大战中国际妇女节的检阅》、沈慧莲《怎样纪念“三八”妇女节》。作为国民党的机关报,《中央日报》所设专栏的纪念文章旨在美化自身的妇女动员工作,但在客观上起到了推动妇女动员发展的作用。妇指会的官方杂志《妇女新运》,每年3月当期也会发表专刊,刊登重要讲词和纪念文章。如1940年4月底第二卷第四期,设立了《今年的三八节》专栏。1943第五卷第三期围绕“三八”的中心工作——妇女参政,发布了一系列相关文章,如《从三八说到妇女参政》《我对妇女参政的意见》等,大大强化了人们对“三八”中心工作的记忆,引起了广大妇女同胞的共鸣,使“三八”纪念大会成为妇女宣传求解放的重要平台。此外,《妇女新运》还刊登妇女新运的重要成果或工作总结,使人们看到妇女运动的伟大力量,展示妇女的魅力。最初妇指会内部的进步分子占到了大多数,如邓颖超、刘清扬和史良等人,因此《妇女新运》发表的文章内容更加真实,思想更加先进,有利于促进妇女意识的觉醒。但随着进步人士的离开和国民党的破坏,《妇女新运》也多是为国民党妇女动员工作做美化的文章了。另一方面,重庆地方报刊杂志也会在妇女节增设专刊或发表文稿评论。如《国民公报(重庆)》《时事新报(重庆)》等不仅增设了“三八”纪念特刊,还会每年“三八”节当日发表社论。相较于官方的舆论,地方报刊能较客观地宣传和报道。
除上述几种主要的动员形式外还有其他的动员形式。如每年市政府都会邀请妇女于“三八”当日观看免费电影、话剧等,放映或表演的剧目也都是抗战相关题材的。娱乐形式的表达使妇女更容易体会到敌人的侵略性和抗战的必要性。从当时保存下来的图片还可以看到妇女群众开展了壮观的庆祝游行。游行队伍敲锣打鼓并高举着写有“纪念三八要提倡妇女生产事业”[17]83-87等旗帜穿梭于繁华的街道。亦有妇女节歌曲创作,朗朗上口,为时人所传唱。如《抗战中的三八》高唱着:“姊妹们,要想得到解放只有努力争取独立自由新中华”[18]。
不同的动员形式有着不同的作用,但它们都将“三八”节纪念与妇女动员有机结合起来,达到了宣传动员效率的最大化,为妇女贡献力量、参与抗战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三、战时重庆“三八”妇女节庆祝活动的意义
(一)继承和弘扬“三八”妇女节精神
“三八”节是为了纪念妇女争取权利和获得解放而设立的节日。当这种无所畏惧的斗争精神与中国妇女的现实需要碰撞之后,就会擦出了激烈的火花。过去中国妇女长期处于被奴役的状态。贤妻良母是衡量妇女人生的唯一标准,做饭带娃是她们唯一的职务。久而久之她们被“男尊女卑”“三从四德”等思想所麻痹,进而放弃了挣扎,忽视了自己在社会中的力量。随着近代女子教育、女子参政等问题的解决,更多妇女获得了教育、参政和经济等权利,一些女子也逐渐觉醒。但这也仅仅局限于极少数的上层知识女性,更多内地后方的工农妇女依旧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后,“三八”妇女节为重庆各界妇女同胞提供了证明自己的舞台,使她们在抗战中已发出的伟大力量得到更多的响应与支持。“她们继承了过去‘三八’光荣的历史,奋斗的精神,可是她们的任务比‘三八’的先驱者更伟大,更艰苦;‘三八’的先驱者把自己献给了被压迫的妇女大众,而今她们更把自己献给了被压迫的祖国!那无数万万被压迫的兄弟姊妹!”[19]战时妇女所体现的“三八”精神远远超过了最初的内涵。“先驱者”更多的是为自身的自由和解放作斗争。而如今的中国妇女不仅在为自己而奋斗,更是在为千千万万的同胞而拼搏。
因此,抗战时期重庆的“三八”节庆祝活动,一方面进一步发扬了国际和国内先进妇女的斗争精神,另一方面又结合战时需要在为妇女自身解放而奋斗的基础上融入了国家的独立和民族的解放,进一步弘扬了妇女节的传统精神,体现了战时妇女的家国情怀和民族意识。
(二)树立战时首都示范作用
重庆作为战时首都,在抗战中起到了重要的物质保障和精神引领作用,树立了战时首都的示范作用。“变成首都后的重庆,经过了蒋夫人的积极领导,加以许多上层妇女,知识妇女的倡和,妇女们实在是起来了!”[20]在纪念“三八”的号召下,重庆各界妇女纷纷开展慰劳、保育儿童和组织献金等活动,为中国抗战乃至世界反侵略胜利作出了巨大的贡献。1939年“三八”前夕,妇指会就议定3月5日为妇女献金日,在重庆市展开了轰轰烈烈的献金。在宋美龄的领导下重庆妇女献金活动参加的人数超过了2 000,共计获得63万余元,打破了此前银钱业所保持的最高纪录。蒋介石亲临现场感叹道:“我一向相信你们的力量并不在一般男同胞之下,今天更得到一个事实证明”,并当场高呼:“全国女同胞万岁!”[21]1945年鉴于黔贵前线战事紧张,士兵无鞋袜可穿,光脚行走在山路上,陪都借此年“三八”纪念大会号召妇女赶制捐献鞋袜,发起了鞋袜劳军运动。“合川国立第二中学女中分校全体员生于三八纪念日自制物品举行义卖及劳军募捐所得国币二十五万三千一百六十五元,已全数汇交该会(陪都各界妇女三八纪念筹备会鞋袜劳军征募委员会),代购鞋袜,转赠前方将士”[22]。献金和鞋袜为前线战士提供了物质保障,解决了一定的后顾之忧,推动着抗战局势向着有利于我方的形势发展。早在1939年“三八”节前史良就乐观地预计“重庆妇女将在全国中成为一个模范……今年的‘三八’将有一个惊人的成就”[23]。而实际的情况也正如史良所想,全国各地受到重庆的鼓舞,誓要在今后更加努力动员妇女。特别是当时地处孤岛的上海同胞,更是从重庆妇女的表现中深受鼓舞。相较于上海,重庆发展落后,生产经济条件差,但在“三八”节前后尚能展现出如此之大的力量,条件更优的上海自然不甘落后。夏英喆就说:“明年此时,我们的队伍一定要比现在更巩固,更庞大,更能包括广泛的妇女群。这就是今年纪念三八节,重庆妇女大检阅留给我们重要的新任务。”[24]13
重庆各界妇女在妇女节的号召下辛勤付出,从物质和精神两方面为前线将士的积极抗战提供了可靠的保障,让前线将士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们的身后站着千千万万的同胞。同时以重庆为榜样,更多地区纷纷开展了各种形式的爱国救亡运动,形成了一场场良性的竞争,推动着抗战救国的群众动员走向高潮。
(三)提高妇女家国意识
妇女的自身利益是与国家民族利益相辅相成的。这就决定了“三八”节绝不是一个单纯为妇女谋利益的纪念日。孙中山曾说:“革命不能成功的原因,就是个人争自由,忘记了国家自由。要晓得国家没有自由,人民就不能自由。”[25]当国家民族的利益受到侵害时,妇女的利益也将无所保障,唇亡齿寒。但中国抗战以来,虽不乏努力走出家庭,积极参加战时服务的妇女,但这也仅是极少数的知识妇女。还有更多妇女尤其是居于僻远地区的妇女,因通讯不发达或自身文化素质不高,意识上和行动上仍旧没有参与到抗战救国的行列之中。
宋美龄在纪念大会上提到:“在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国家和国民的祸福利害是一致的,我们若不能求得抗战胜利,我们民族就不能生存,我们建国若不成功,我们任何人就没有一些幸福。”[26]只有当妇女将自身利益作为国家民族利益的一部分去争取,当妇女把外部的威胁消灭掉后,内部的压迫才会跟着被推翻。因此,战时妇女在争取自身解放之前,必须先追求国家的独立与民族的解放。倘使国家沦陷,沦为亡国奴的妇女更谈不上一点自由与解放。因此,纪念“三八”节意在促进妇女的觉醒,让她们意识到自身解放与国家民族解放的必要性,这样才能从根本上把妇女动员起来,激发妇女为自由与解放而抗战救国的热情,提高妇女作为国民应有的家国意识。
四、战时重庆“三八”妇女节庆祝活动存在的问题
虽然国民党依靠“三八”妇女节动员妇女,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在现实环境的下,当时的妇女动员运动也存在许多问题。
(一)缺乏有力的组织机构领导
国民党在妇女节动员妇女主要依靠的是妇指会。但“妇指会既不是国民党内的妇女组织,也不属于国民政府的行政机构,而是一个动员全国妇女参加战时工作的民众团体”[27]90。没有官方的背景使得妇指会开展工作困难重重,不仅人力受限,在财力上更是只能依靠募捐与政府补助来维持运转,许多工作人员因待遇问题先后离开了妇指会,财力的不足大大限制了妇指会发挥作用。
(二)国民党的妇女动员服务于政治利益
一方面在重庆开展妇女节庆祝大会壮大了迁都后国民政府在大后方的声势,另一方面也通过一系列活动增强国民党在妇女中的影响力,吸纳更多女党员。当妇女工作与政治利益发生冲突时,国民党毫无疑问地选择维护其政治利益。尤其是皖南事变后,国民党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一面延伸到了妇女工作上。妇指会内的史良、沈兹九和刘清扬等进步人士因受到打击和迫害而离开,取而代之的是国民党方面的顽固分子刘我英和李曼瑰等人,大大地打击了国民党妇女动员的进步性。宋美龄虽是妇女运动的重要领导人物,但她的出发点始终是维护四大家族的利益。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她的行为也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三)部分人不明了妇女节的意义
妇女节当日,“为广泛动员各阶层妇女扩大团结起见”,重庆市各工厂机关及学校均要求为妇女放假半天,并通知妇女一律列队参加纪念大会,“以表示妇女力量而广国际宣传”[28]。但实际上许多机关女职员和商店女店员仍然工作,没有时间参加纪念大会。当问到她们为什么不参加大会、争取自己的权利时,女职员回答:“机关不放假,我们怎么好要求呢?这不是同自己工作拆台吗?”女店员亦说:“我们做这种职业,没有休息的。”[29]机关管理者和店主不明了战时“三八”妇女节的重大意义,因此,并不会在节日当天给予妇女职员半天休假参加纪念大会。这些妇女因工作生计的原因对于参加纪念大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管理者也没有响应号召给予休假。这样一来大大打击了她们参与活动的热情,限制了她们争取自身权利的机会。
(四)宣传力度大于实干力度
每年妇女节国民党都会开展一系列宣传庆祝活动,但并不是全部宣传的内容都能落到实处。例如,动员中高喊的“优待抗战军人家属”的口号得到了一定的实现,但还不够广泛。抗战军人家属就曾在演讲中向蒋夫人伸冤道:“我们都是下力的,可是吃不到一颗平价米,还要请蒋夫人替我们想办法。”[30]战时由于物价飞涨和通货膨胀,抗属生活雪上加霜,连平价米都吃不上还谈何优待?因此,光喊口号提倡妇女解放是行不通的,还需要更多科学的理论和统一的组织才能推动妇女动员向着正规化和常态化发展。
基于上述问题,国民党的战时妇女动员运动没有达到最广泛的程度,甚至一些妇女的生活状况仍然没有改变,抑制了妇女动员的积极性。随着国民党加强对妇女动员运动的控制,妇指会逐步倾向保守,妇女运动失去了原有的自由与活力。
五、结语
时人评论抗日战争“是国与国间人力物力的总决赛,物又是由人所产生的,亦可以说是人力物力的总比较”[31]36因此,唯有动员最广大范围的中国人加入到抗战建国的行列之中,才能保障最后的胜利。占总人口一半的妇女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力量,如果不动员起来便会削弱抗战的力量。战时妇女动员是战时全民总动员乃至确保抗战胜利的一项重要因素。战时重庆“三八”妇女节庆祝活动无不推动着重庆市乃至全国妇女的觉醒与解放。在大量敌占区妇女受到非人待遇时,以重庆市为首的大后方妇女挺身而出,借着“三八”纪念日这一舞台,向全国乃至全世界证明妇女也能顶半边天。
总而言之,国民党领导的妇女动员运动虽然存在着许多的问题,但亦是战时工作中重要的一环。当妇女动员运动与“三八”国际妇女节这一种特定节日结合起来时,便成为动员妇女宣传解放的重要武器。同时,国民党的妇女动员运动与共产党及其他党派或进步人士领导的妇女动员运动一起组成了战时妇女动员运动的宏大场面。只有男子上场杀敌而没有女子参与后方工作,抗战也不会取得成功。正如毛泽东精辟概括:“假如中国没有占半数的妇女觉醒,中国抗战是不会胜利的,妇女在抗战中是有非常重大的作用。”[32]65中国抗战是伟大的,中国妇女的贡献亦是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