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而不统的敦煌文化
——以莫高窟第285窟(西魏)为例
2022-03-17范鹏
范 鹏
(兰州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甘肃 兰州 730010)
敦煌文化是指4至14世纪在敦煌出现的,以佛教石窟艺术为主要表现形式,以中原文化为思想根基,渗透着多种文明因素的融建筑艺术、雕塑艺术、绘画艺术于一体的综合性文化现象,是多种文明长期交流交融、综合创新的人类文明成果。敦煌文化博大精深,作为4至14世纪创造出现在中国大地上的重要文化现象,敦煌文化理所当然是中国哲学研究的对象。敦煌文化的独特之处在于,这些中古时代创造的文化成果、文明遗存有大量发现于1900年的保存着7至11世纪在敦煌出现过的大量珍贵历史文献与文物作为其思想资源与内容佐证。敦煌文化虽然是以佛教文化的方式呈现给世人的,但经过深入研究可以发现,敦煌文化的内容其实是非常丰富多彩的,并不是佛教文化占绝对统治地位的,它是多种文明并存相通却没有一种文化能够作为中心的有重心无中心的多元文化综合体,“通而不统”是敦煌文化的基本特性和根本精神。
所谓“通而不统”是“和而不同”的中国文化立场的一种深层体现,是在“多样性统一”的前提下,多种文明和谐相处却没有受到一种文明高度强制统一、统领的状态。敦煌文化的各种构成元素是相容、相通、相融合的,其中并没有一个绝对占统治地位、凌驾于其他文化元素之上的核心文化或中心文明,而是十分典型的多元文化综合体和多种文明融合创新的产物,我们可以说敦煌文化的精神就是“和而不同”特别是“通而不统”。这一状态非常适合当今世界文明演进,自觉推进人类文明向着“通而不统”的方向发展,将为创造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创造良好的文化生态环境,有利于弘扬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
下面,我以敦煌莫高窟西魏时期开凿的第285窟(有大统四年公元538年开建,大统五年公元539年建成题记)为例论证自己的观点。
首先,介绍一些读懂敦煌莫高窟的基本知识。作为石窟艺术,敦煌莫高窟是建筑艺术、雕塑艺术和绘画艺术的综合体。由于敦煌地区的地质特点不适合大规模的石刻,因此,大量的雕塑采用的是木胎泥塑,绘画代替泥塑成为表现人们礼佛的主要角色。通过建筑艺术、雕塑艺术和绘画艺术营造出的是一个完整的以佛教为重心的信仰空间和多元文化场景。从建筑形制说,主要有中心塔柱窟、覆斗顶窟、殿堂窟、大像窟等;从石窟功能上说,主要有礼拜窟、涅槃窟、禅(修行)窟、僧房(居住)窟、瘗(埋葬死者)窟、禀(贮存物资)窟、影窟(绘制高僧真容的纪念性洞窟,比如发现了藏经洞的第17窟就是一个影窟,其中保存着洪辩法师的塑像)等。莫高窟坐西向东,进入洞窟正面是西壁,一般有佛龛或雕像,顶部一般呈方形,称为藻井;从藻井向四面延伸的倾斜的面称为四披,多绘千佛,也有绘其他内容的;南北两面是绘制壁画的主要壁面,绘画主要有佛尊像画(说法图)、佛本生(前世)故事画、佛本行(佛传)故事画、因缘故事画、经变故事画、供养人像、装饰画。雕像主要有(佛)尊像、弟子、菩萨、力士(金刚)和魔鬼等,最典型的是一佛二弟子两菩萨两力士所谓一铺七身雕塑。下面,我们分别来说明285窟是如何体现多元文化“通而不统”的。
一、从敦煌莫高窟第285窟形制看
第285窟是从中心塔柱(在洞窟中央稍后修建一个从地到顶的方形立柱象征着佛塔,四面开龛造像,正面开龛较大塑造主佛,这种形制明显受到印度式塔庙窟——支提窟的影响,但体现出中原文化的建筑风格)向覆斗顶(像一个倒立的斗,已经基本是中国式的了)过渡阶段的形式,是覆斗顶窟与禅(修行)窟相结合的窟。窟顶为覆斗顶,正面开龛塑主佛供礼拜,且左右有修行者像龛,南北两壁均各开有四个修行空龛,兼有礼佛与修行双重功能。为信仰提供一个对象,让修行有处可去大概是印度佛教最初营造洞窟的基本目的。形制本身表明此时原本从印度传来的佛教信仰从洞窟形式上已经开始中国化,印度式的中心塔柱已经开始向中国式的覆斗顶窟转变或过渡了。赵声良先生在《敦煌石窟艺术简史》一书中谈到西魏时期的石窟形制时指出:“覆斗顶窟这一形式在印度和中亚都很难找到,而在敦煌却逐步成为主流。”[1]中国人的理念从一开始就渗透到了佛教的建筑和传播方式之中,这可以说是洞窟形式上的中国、印度文化的初步融合,也是整个第285窟中外文化融合创新的物质基础与思想前提。
二、从敦煌莫高窟第285窟的内容布局看
敦煌莫高窟第285窟具备敦煌莫高窟佛教洞窟的所有雕塑和绘画的形式,反映的内容也是十分齐全的。正面开大龛塑造主佛一尊,为信仰提供最基本的对象,两边各开一小龛塑修行禅僧像,南北各开四个空龛供修行者使用,南北两面除去四个空龛之外均为绘画,内容十分丰富。东西两壁特别是东壁也有绘画。窟顶为中心圆周边方的藻井,有人认为体现了中国人天圆地方的宇宙观。从藻井到平面墙壁过渡的四披也绘制了内容独特的壁画。“其窟顶东披描绘伏羲和女娲的形象,这也是汉代以来墓室壁画或画像石、画像砖中常见的表现神仙的题材。”[1]从形制到内容都有中国古代神仙思想与佛教思想的结合,正是冯友兰先生所说的佛教“格义”时代的产物。
一是从雕塑风格看中外文化因素的交织。说到敦煌文化,很多人本能地认为它是从印度传到中国的佛教文化,从西向东是基本传播路线和唯一走向。其实事实并非如此简单,敦煌文化是自西向东与自东到西相互交流的结果,既有西来的影响,也有东来的熏陶,是双向聚合、多样融合、长期磨合的结晶。所谓双向聚合,主要是西来的接受了古希腊影响的佛教艺术与已经去过中原中国化了的佛教艺术的双重影响;所谓多样融合,主要是说敦煌文化中不仅有佛教思想与艺术而且也有其他文化的因素与影响,总体上是多样融合的而不是一家独尊的;所谓长期磨合,是说敦煌文化有一个多种文化要素相互认知、相互“格义”、相互渗透共同创造出一种全新的文化的过程,“磨”去了一些原有的特色,也“合”出来了一些原本大家都不具有的新的文化要素。第285窟的雕塑在原有印度风格的基础上已经体现出浓厚的中原文化特点,“西魏的彩塑进一步接受来自中原的强烈影响,人物形象趋于清瘦,包括佛像的袈裟也表现出飘逸的特征。在第249、285、432等窟中,主尊佛像面容清秀,身体瘦削,衣纹贴体,佛像袈裟呈双领下垂式,露出里面的僧祇支,而内衣有打结的带饰,带子打成结并露在外,这是当时最流行的佛衣样式”。[1]从佛教艺术中国化这个视角说中原文化的影响甚至大于印度文化的影响,特别是在西魏时期。
二是从绘画内容看中外文化的交融。包括第285窟在内的西魏时期敦煌莫高窟的绘画内容空前增加。比如尊像画中出现了早期密教的形象,第285窟西壁佛龛两侧绘出了毗瑟纽天(毗湿奴)等早期印度密教形象,表明敦煌佛教在当时仍然是紧跟印度佛教的趋势发展的;佛龛南北两侧出现了敦煌壁画中最早的四天王形象,而佛教的四天王是源于印度教的,体现了佛教的护法思想,值得一提的是佛教的护法思想不仅仅是护持佛法而且也保护大众,护法金刚力士四大功力不仅面向佛法也护佑众生;北壁出现了连续七铺并列的说法图,有人认为是过去七佛(拘那牟尼等)与无量寿佛,其中有释迦与多宝并坐说法图,本窟东壁南北所绘也以说法图为主,门北壁画有文字直接说明是主尊无量寿佛与四大胁侍菩萨,门南内容与此大体相近,整体上说比较完整地描绘了西方佛国净土境界。南北壁壁画可分为三个层次介绍,上方是12位伎乐飞天,还有日天、月天,日天、月天形象据有关专家分析与克孜尔石窟相关联,有中亚与古希腊文化元素;中部主要是《五百强盗因缘》,又叫《得眼林》,故事结尾处有一铺释迦牟尼与多宝并坐说法图,下面是四个禅窟,周边还绘有药叉等。
第285窟最值得一说的主要是东披绘出的伏羲女娲和大量中国民间神话内容。“敦煌莫高窟第285窟窟顶东披中央以摩尼宝珠为中心,两侧分别画有伏羲、女娲相对的形象,皆人首兽身,上身着大袖襦,衣带飘扬,伏羲在右,一手持规,女娲在左,一手持矩,一手持墨斗。二者胸前皆佩圆轮,分别象征日、月。”[1]在其他三披同时绘出风雨雷电四神,西魏时期的其他洞窟相关内容非常丰富。关于伏羲女娲在敦煌壁画中的出现不同学者有不同的解读,可以达成共识的是这是中原文化影响佛教最有力的证明,是佛教容纳吸收中国民间神话的反映。隋法经等人编著的《众经目录》中有所谓《须弥四域经》,其中写道:“天地初开之时,未有日月星辰;纵有天人来下,但用顶光明照用。尔时人民,多生苦恼。于是阿弥陀佛道二菩萨,一名宝应声,二名宝吉祥,即伏羲、女娲是。此二菩萨,共相筹议,向七梵天上,取其七宝,来至此界,造日月星辰二十八宿,以照天下,定其四时,春夏秋冬。时二菩萨,共相谓言:所以日月星辰二十八宿西行者,一切诸天人民,尽共稽首阿弥陀佛。是以日月星辰,皆悉倾心向彼,故西流也。”[2]这是用佛教思想化用中国神话最露骨的例子。第285窟建造之时《须弥四域经》很可能已经问世,但不论第285窟建造之时《须弥四域经》是否在世,其思想已经被形象是不争的事实。因为,第285窟及西魏时期的其他洞窟大量绘制了当时人类已知各种文化中的三类日月星辰神话形象。除去中国传统的伏羲女娲被当作日月之神十分巧妙地引入其绘画话语体系之外,还有如佛教常用的莲花宝座上的日月神,在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希腊文明中常见的“驾车或骑马的日神”和“乘鹅的月神”,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在宇宙空间命运的总体掌控这一重大问题上当时在敦煌的佛教文化已经有很强的世界眼光和融通意识了。
三是从文化符号看中外文化的交流。第285窟的文化符号十分繁多且奇妙。这里仅仅举例式提出几个可解读的符号初步探讨一下。首先,在第285窟中佛教文化最显著的符号是“显密并列”,密教是印度佛教部派佛教、大乘佛教之后的第三个阶段,主张身密(手印)、语密(咒语)、意密(观想)三密相应行,以求得出世的果报,密教把一切借助语言文字明显表达佛教思想信仰的教派统称为显教。第285窟在正面西壁画出了早期密教的毗瑟纽天、帝释天、摩醯首罗天、鸠摩罗天和毗那夜迦天。早期密教形象与大量显教形象的并列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与哲学解释学价值,至少可以说明佛教的表达与修行是多样化的,密教推崇的手印成为在洞窟形象中解读主尊思想的最直接的方法,也是信仰者之间意会式相互交流的最简单明了的途径。“显密并行”的哲学意义在于形象化的佛教在表达思想方面手段奇特、效果绝妙,这是敦煌哲学入手的重要法门,仅仅就手印的哲学解读就可写出一部大书,这一符号体现出当时印度佛教与中国佛教的交流融合是非常及时的,因为密教当时在印度也才是刚刚萌发,如此迅速地来到中国真是令人深思。其次,中国文化元素符号最为显著的就是伏羲女娲,其中除去日月星辰之外,最典型的要算是“规矩并行”了。《孟子》有言:“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3]第285窟的这一文化符号表明中国人的规矩意识得到了佛教的认可与重视,中国、印度都视其为人类共同生存交往的自律规范与合作前提。最后,第285窟还有一个十分有趣的文化符号“莲荃并用”。很多人都知道主尊佛说法一般都是坐在莲花宝座上的,有的人知道说法时主尊佛的宝座有须弥座与须弥莲花座之分,但西魏时期的壁画中出现了一种叫“荃蹄”的座具,南北两壁说法图中均有这一流行于魏晋之际的座具为主尊佛所使用。说到这一座具,总会使人联想到《庄子·外物》:“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所以忘蹄。”[4]联系到当时魏晋玄学的言意之辩,这一对文化符号的解释就更有哲学的味道了。其实,第285窟最值得研究的文化符号可能是“得眼林”故事之中“失明得眼”的启示了。在开窟者看来佛教是给人以光明的宗教,而世俗的人和初发愿心的信仰者都是在黑暗中摸索的人。
三、从敦煌莫高窟第285窟为代表的整个西魏开窟理念看“通而不统”的敦煌文化精神
西魏时期是敦煌文化中外交流最为活跃的时期之一,这一时期开凿的洞窟大约有十个,主要有第285、249、432、288窟等。通过以上对其丰富多彩内容的概要介绍我们可以发现:
一是该窟所涉及的文化因素之广泛堪称敦煌文化之最。就古代文明因子说,既有古希腊也有古印度,还有古波斯;就佛教说,既有密教也有显教,还有初步中国化了的佛教;就宗教神话传说类型说,既有正统佛教的历史与演绎,也有大量中国传统道教甚至民间信仰的成分;就开凿理念说,既有信仰修行场地的设置,也有佛教思想艺术的展示;就解释空间而言,既有符号化的也有实质性的;等等。
二是该窟集中体现了“通而不统”的敦煌文化精神。“通而不统”是“和而不同”的中华文化精神的特殊表达。所谓“和而不同”,就是容纳多元文化的共存,提倡和鼓励多种文化在相互接触、相互交流、相互融合、求同存异、取长补短中共同发展、共同繁荣。中国传统文化“和而不同”的精神已经被人们公认。这一精神更多的是表达了一种文化传统内部各种思想流派和亚文化之间的关系,比如以此论儒墨道法释十分恰当。面对“诸子蜂起、百家争鸣”的局面,一些有宏阔眼光的学术史家认为,其实诸子百家的理论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治理好国家,只是所采取的方法和理论根据不同而已,正所谓“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道并行而不悖”。汉代史学家班固更加明确地指出,各家“其言虽殊,辟犹水火,相灭亦相生也;仁之与义,敬之与和,相反皆相成也”。[5]推而广之,“和而不同”不仅是处理不同学术思想派别之间关系的基本原则,而且也是处理国内不同地域文化、各个民族文化之间的关系,尤其是世界各国不同文化之间关系的基本原则。在更广泛的范围之内敦煌文化所体现的“和而不同”的国际间不同文明、不同宗教、不同国家、不同族群之间“通而不统”的精神,更深刻更广泛地体现了中华文明的博大胸怀和精深思想,正是由于有这样的精神才造就了千年辉煌的敦煌,而这一精神与“和而不同”一起成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精神资源。“和而不同”主要表明的是尊重文明多样性的态度和体现文明平等性的交往交流原则,而“通而不统”则主要表达的是文明交流交融的行为准则和实现文明互联互通而不消解文明丰富性的文明理想。尊重文明多样性只是一种态度,而打通文明多样性则是一种实践。态度固然重要,但愿景成为现实才是尊重和交流的目的。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要以构建人类命运共识体为前提,“通而不统”的敦煌精神不仅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一粒定心丸,而且也是构建人类命运共识体的基础。当今这个互联互通的时代不仅是技术上“大智移云点扫微”的时代,而且还是精神上互联相通的时代。我们需要和世界上各个地方、各种文明、各色人等实现联通,但与此同时,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种文明希望“通”了以后被某一个国家、某一种主义、某一种思想一统天下。中国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主张,发出了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希望通过中国道路为解决人类问题提供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但是中国也绝不希望用中国这一套把世界统一起来,同时中国也不相信任何人任何国家任何主义有这样的能力和本领将拥有上万年文明史、近70亿人的世界统一起来。习近平主席2014年3月27日在巴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发表重要演讲时指出:“世界上有200多个国家和地区,2500多个民族以及多种宗教。如果只有一种生活方式,只有一种语言,只有一种音乐,只有一种服饰,那是不可想象的。”[6]可见,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强调和承认世界的多样性、差异性,现在的世界需要的就是“通而不统”的文化精神。
以“和而不同”的原则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可以画出最大同心圆,以“通而不统”的理念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则可能在各种文明之间取长补短、促进人类共同进步。中国著名思想家梁漱溟说:“历史上与中国文化若后若先之古代文化,或已夭折,或已转易,或失其独立自主之民族生命。唯中国能以其自创之文化永其独立之民族生命,至于今日岿然独存。”[7]这个在世界文明史上一直以“独立之民族生命”延续下来的中国文化,其延续不断、薪火相传的“奥秘”,就是一贯主张“和而不同”“通而不统”。随着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这个古老的“奥秘”,正闪烁出新的时代火花——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文化支撑。“和而不同”意味着多样性意义上平等共处的理论原则,侧重于表现多样文明的共生共存;“通而不统”意味着在多样性意义上交流交融的行为准则,侧重于表现多样文明共荣共存共进化。所谓世界大同,不是一统天下,而是世界文明的共同进步。从文明相通、文化相融的视野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就是试图创造一个“和而不同”的世界文明格局,实现不同文化的进一步发展进步。在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中一定会“逻辑的先在”一个“人类命运共识体”,而敦煌在千年的历史中其实早已“存在过”这样一个“共识体”。交流、理解、合作、包容、共赢等现代人类命运共同体亟需的文化共识,都能在敦煌文化中找到它的影子和成就。当今世界正处于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社会信息化、文化多样化深入发展,不同文明、不同民族文化之间的关系问题日益紧迫地摆在全人类面前,文化自觉比过去任何一个时代都显得更加迫切,更加重要。众所周知,不同文明之间的关系,不是只有对抗和冲突,而且也有相互接触、交流、协调、互动、融合与共生。从世界文明的总体发展趋势来说,不同文明之间的交流互动、彼此借鉴融合始终是主流,文明对抗、冲突只不过是暂时的、局部的现象。不同文明是在既冲突又融合、既对立又统一的关系中发展共进的。习近平主席2017年5月14日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开幕式发表主旨演讲时主张,“一带一路”建设“要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推动各国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相互信任”。[8]可以认为,“和而不同”的中华传统文化精神特别是“通而不统”的敦煌精神是这一主张身后的历史底蕴之一,是消解文明冲突、促进文明融合的一剂对症良药,需要我们深入挖掘、深入研究、深入阐释,以达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本文其实也涉及一个重要话题即中国哲学的边界问题。就我所讨论的问题来说,我个人认为,中国哲学的时空边界应该是十分广泛的,自从有了神话传说之后的所有时代都应该纳入其时间范畴,凡是华人所涉及的具有思想内容的文化现象都应该在研究探讨的范围,所谓哲学的边界不在时空之中也不在学科之内,而在于以什么样的方式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