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负载词的英译与中国文化的海外传播
——以哈金《李白传》中的唐诗翻译为例
2022-03-17殷梦琪唐书哲
殷梦琪,唐书哲
(中国矿业大学 外文学院,江苏 徐州 221008)
李白是唐代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他的诗雄奇飘逸,是中国诗歌文化的桂冠和明珠。关于李白诗歌的英译作品已有很多,但是在近两百年来的英语世界,却没有一本完整的李白传记。鉴于此,美国华裔作家哈金(Ha Jin)创作了英语世界第一本关于李白的传记作品《李白传》(TheBanishedImmortal:ALifeofLIBai, 2019)。哈金以李白的诗歌创作生涯为主线,再现了其跌宕起伏的一生。文本中关于李白生平经历和诗歌创作的叙述包含了大量的中国文化负载词,主要分为自然生态、器物、社会三大类。作为新移民作家,哈金的文学创作表现出明显的翻译色彩,他凭借自己对英汉两种语言和文化的熟稔,将大量的中国文化负载词翻译成英文。语言是文化的载体,郑德虎认为“中国文化负载词承载着丰富的中华传统文化,是传统文化的最为核心的外在表现形式”(1)郑德虎:《中国文化走出去与文化负载词的翻译》,《上海翻译》2016年第2期,第54页。。中国文化要想走出去,必须要充分发挥好翻译这一文化传播的桥梁作用。文化负载词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其英译是否能体现出中国特色是中华文化海外传播的重要因素。哈金总体上以异化的策略来处理中国文化负载词,灵活使用直译、音译、直译加注解的翻译方法,同时让文化负载词与文本叙事形成互动,为理解文化负载词创造了语境。这一策略既保留了文化负载词的中国文化内涵,增加了语言的“陌生感”,又可以帮助英语世界读者理解这些语汇和中国文化,促进中华文化的海外传播。
一、 文化与文化翻译
(一) 文化的定义
《大辞海》对文化的定义是:“广义指人类社会的生存方式,是人类在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2)夏征农,陈至立:《大辞海·文化新闻出版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5年版,第10页。。廖七一认为“文化是指‘一个民族的全部活动方式’,包括服饰、饮食、生产、教育、法律、政治、风俗习惯、历史典故以及气质情感、思维模式、价值取向、宗教心态等诸多因素”(3)廖七一:《当代西方翻译理论探索》,译林出版社2000年版,第232页。。爱德华·泰勒(Edward Tylor)对文化的定义被广泛引用,他认为“文化,或文明,就其广泛的民族学意义来说,是包括全部的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以及作为社会成员的人所掌握和接受的任何其他的才能和习惯的复合体。”(4)Edward Tylor: Primitive Culture, New York:Dover Publications, 2016, p. 1.可见,广义的文化既包括一个民族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前者如建筑、服饰等,后者如习俗、信仰等。本文从广义的层面上使用中国文化的概念,用它指代中国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总和。在《李白传》中,文化既体现在乐器、酒具等物质层面,也体现在习俗、诗歌等精神方面。
(二) 语言、文化与翻译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是文化传播的媒介。阿什克罗夫特(Bill Ashcroft)认为,“作为文化的语言是一个民族历史经验的集体记忆库,文化几乎无法与语言区分开来,因为语言实现了文化的起源、发展、存储和代际相传”(5)Ashcroft, Bill, Gareth Griffiths, and Helen Tiffin: The Post-Colonial Studies Reader, New York and London: Routledge, 2003, p. 289.。词汇作为语言的基本单位也和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作为某种文化中特有事物的词、词组和习语等,文化负载词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反映了特定民族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逐渐积累的、有别于其他民族的、独特的活动方式”(6)廖七一:《当代西方翻译理论探索》,第232页。。从文化记忆的角度来讲,文化负载词承载了一个民族共同的经历和体验,是文化的跨时空传播和维系民族共同体身份的重要路径。
翻译的文学派认为翻译不仅仅是语言的转换,也要考虑语言背后的文化因素。苏珊·巴斯奈特(Susan Bassnett)认为,翻译应以文化作为翻译单位,翻译时要充分考虑语言背后的文化因素,进行跨文化的交流和转换(7)廖七一等:《当代英国翻译理论》,湖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362页。。孙艺风认为“文化翻译的目的是要反映出不同的思维和认识世界的方式”(8)孙艺风:《文化翻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3页。。李建军认为“在文化翻译过程中,文化内涵远远比文化的表现形式的载体语言本身重要”(9)李建军:《文化翻译论》,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37页。。在《李白传》中,哈金就以中国文化为依归,在翻译中国文化负载词的时候,充分注重负载词背后的文化内涵,采用异化的翻译策略,借助译文与文本叙事的互动,为理解文化负载词创造语境,使中国文化通过翻译在时空上得到扩展,在异域得以暂时存储,从而促进中国文化的域外传播(10)罗选民:《文化记忆与翻译研究》,《中国外语》2014年第3期,第41页。。
可见,文化负载词的翻译对传播中华文化和促进中西文化的交流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在翻译的过程中,需要充分关注语言背后的文化因素,但由于文化负载词有着独特的文化内涵,几乎不可能在目的语中找到完全对等的表达。为了弥补这种文化差异,一般可采取直译(音译)加注解、直译+意译或意译等方法。奈达(Eugene Nida)指出,翻译在本质上是对等问题,可以从生态、物质文化、社会文化、宗教文化和语言文化五个方面实现语言和文化间的对等(11)Eugene Nida: Languages and Ethnology in Translation-Problem,WORD, 1945, 1(2), p. 196.。各民族之间的语言体系和文化体系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文化负载词则能很好地表现出语言和文化方面的特色,文化负载词的分类与文化的分类密不可分。因此,本文借用文化翻译的相关理论,以奈达的文化分类为框架,将哈金《李白传》中的文化负载词分为自然生态、器物、社会三大类,探讨哈金对这些文化负载词的译写方法,并指出这一方法对中国文化域外传播的启发。
二、 《李白传》中自然生态文化负载词的翻译
自然生态文化负载词包括自然环境、地域特征等词汇,《李白传》中的自然生态文化负载词主要包括动植物、山川河流和地名三大类。动植物、山川河流等自然生态文化负载词因为各个国家的气候、地理位置等而有所不同,且与本民族的历史文化紧密交织在一起,承载着丰富的中国文化内涵。
(一) 动植物
起折相思树,归赠知寸心。
I break a twig fromthe Lovesick Tree,
And send it along as a sign of my heart.
在植物学中,相思树是豆目、豆科、相思子属植物,常绿乔木,对应的拉丁文名是Acacia confusa。但在这首诗中,相思树是一个笼统的概念,指能够表达男女相思之情的树,其主要作用是表达相思之情。因此,哈金在翻译“相思树”时,着重突出它所代表的中国文化含义,直接将其译为the Lovesick Tree,外国读者通过“lovesick”这一关键词,便能快速理解诗句所要表达的相思之情,使读者能更好地理解诗歌的感情基调与诗人的思想感情。
蝘蜓嘲龙
Earthwormsdare to laugh at dragons
这里,李白借蝘蜓贬低官场中的一部分官员,用蝘蜓和龙作鲜明的对比。蝘蜓即为壁虎,“蝘蜓嘲龙”意为把蝘蜓比作龙,有随意混杂、贬低一方之意。李白借用壁虎和龙的形体大小差异,以及龙在中国文化中威武高大的形象加强这一戏剧效果。东西方文化中,龙具有不同的含义,在中国文化中,龙是中华民族的象征与图腾,代表着权力与吉祥;而在西方文化中,龙则代表着邪恶与贪婪。但是随着中西方文化的不断深入交流,外国读者对中华文化中龙的形象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所以这里哈金将龙译为dragon,壁虎则译为earthworm,即蚯蚓。《伊索寓言》中有一则《蚯蚓与狐狸》的故事,借以讽刺说大话的人。将蝘蜓翻译成earthworm,首先蚯蚓与龙之间存在着非常大的体型差异,同时,联想西方寓言中蚯蚓的形象突出“嘲龙”的不自量力与可笑之处,让外国读者能体会到李白对于丑陋官场的愤懑与不满,进而达到文化等效的作用。
(二) 山川河流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The water ofPeach Blossom Pondis a thousand feet deep,
But it’s nothing compared to Wang Lun’s feelings for me.
李白登船离开泾县时,县令汪伦邀请村民聚集在水边,为李白送别。李白深受感动,便当场做诗,留下这首脍炙人口的诗歌。桃花潭是长江支流青弋江上游的一段,湛清碧绿,上下天光。随着这首诗歌的流传,桃花潭也获得了丰富的文化内涵,成了表达友谊和离别的一个典型意象。在翻译桃花潭时,哈金并未直接音译,“Peach Blossom Pond”这一译文本身就具有美感,加之桃花在西方文化中代表着浪漫与美好,保留桃花的原始意象,直接译为“peach blossom”,外国读者能够联想到岸边姹紫嫣红的灼灼桃花之景,体会到李白深深的不舍之情,同时了解到桃花在中华文化中的独特含义。
巴水急如箭,巴船去若飞。
The water of theBa Riverif flowing like arrows,
The boats are darting away as if in flight.
巫山夹青天,巴水流若兹。
Going up the river, we enterWu Mountain,
Where hills hold the gray sky in between.
纵观李白一生的经历,如果以山川河流为线索,那巫山和巴水一定是重要的一环。巴水指重庆东面长江水曲折三回,形如巴字,故称巴水。巫山之名源自上古时代今山西晋南一带的宗教神话“巫咸山”,虽然两者的名字都有来源,但是若解释其名字的具体内涵,对于诗歌的整体理解并没有太大作用,所以哈金直接将其译为Wu Mountain和Ba River。对于从小学习李白诗歌的中国人来说,巫山和巴水所承载的文化记忆并不陌生,当我们读到这些诗词时,我们能体会到李白不同时期的心境与情绪。然而对于外国读者来说,他们比较熟悉的中国的山川河流是长江、黄河、泰山等,是这些已被多次英译介绍到国外的地方,对巫山和巴水可能知之甚少。但是《李白传》中,诗歌并非孤立存在,而是与李白的生平和全书的内容紧密交织在一起,无论是李白离开蜀地途径巫山,还是四处游玩泛舟巴水,哈金在之前的叙事文本中已提到了巫山巴水所处的大致方位,而后自然引出李白在此地所创作的诗歌,翻译与文本的叙事形成互动,从而让外国读者对中国的山川河流有进一步的认识,并且能够确切地知道这些山河的名字,加强对中国地理文化的了解。
(三) 地名
在翻译诗歌中的地名时,一般采取直译、音译或意译的方法,若地名源于某个典故、有特殊含义或地名本身富有美感,则可以译出地名的内涵。通过查阅其他译者的诗歌英译版本,发现很多会将地名省译或者进行意译。而《李白传》中哈金在英译诗歌时,最明显的特点之一就是,诗歌中出现的地名,哈金都采取音译的方法一一翻译,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保留中国语言文化与民族特色,避免中国文化被强势文化所同化,掌握文化传播的话语权。如果只是单独的诗歌翻译,将地名一一译出可能会给外国读者的阅读造成障碍,因为外国读者对这些地名并不熟悉,对地方与地方之间的距离远近也没有概念。但是,《李白传》中并没有单独设置一个章节专门介绍李白的诗歌,而是以李白的生平为依托,顺理成章地引出诗歌。因此,在异化的翻译策略下,音译是最能体现中华文化特色的方法。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The autumn moon is rising, halfway out of Emei Mountain,
Its shadows floating on the Qiang’s currents.
Tonight we leftQingxi, heading for the Three Gorges,
And I miss you, but have to sail down toYuzhou.
李白告别峨眉山,泛舟沿平羌江而下,一路景色静谧清丽,李白突然产生思乡的愁绪,沿清溪流向三峡,最终到达渝州,虽然满怀思乡之情,却再也无法看到故乡的月色。清溪——三峡——渝州,地名的转换标志着时间的流动,也暗示着空间的转移。四句诗连用五个地名,并自然巧妙地将它们联系在一起,构成一幅千里蜀江行旅图。这首诗出现在《李白传》的第四章:《离蜀》(Leaving Sichuan),在此之前哈金已大致介绍了诗歌创作的背景,说明了李白意欲离开四川,前往中原,在拜访了峨眉山后,出发前往三峡。李白的经历加上哈金的介绍,读者再稍作理解,便可大致绘制出李白此行的路线图。哈金将五个地名全部译出,读者好似是与李白共乘一舟的同行者,进而体会李白的思乡情愫。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Hovering clouds can always block the sun,
And the absence ofChang’angives me grief.
长安是唐朝首都,日即象征着帝王,“浮云蔽日”暗示着皇帝被奸佞小人所包围,朝政已经腐败。李白报国无门,自觉失意、哀愁。许渊冲先生的译文版本是:As floating clouds can veil the bright sun from the eye, Imperial Court now out of sight saddens my heart。可以看出,诗中并未直接翻译长安,而是将其处理成“imperial court”,可能是考虑到外国读者对于长安的历史地位不清楚,因此直接译为朝廷,便于读者的理解。但是在创作这首诗时,李白已经47岁,在长安当官不过两年的时间,朝廷上下萎靡不振,自己也受到了排挤。败走京城后,李白再次出游,来到金陵。经历过仕途上的打击与不顺,李白曾经的满腔热血所剩无几。感慨良多之余,李白写下这首诗歌,自知再也无法回到长安这一政治中心,这样的失败让李白感到格外痛苦。若外国读者一直认真阅读《李白传》,跟随着李白坎坷的仕途经历,读者一定不会对诗中所提到的长安感到陌生,也会理解“不见长安”为何会使李白惆怅。所以哈金直接将长安进行音译,这样可以了解到长安对于李白的一生有何重要性,同时也能使得外国读者了解李白诗歌的创作背景。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My friend is sailing east, away from Yellow Crane Tower,
Through the March blossoms he is going down toYangzhou.
孟浩然启程准备去扬州,李白去江边送行,而后创作出这首诗。通过查阅比较有代表性的英译版本,发现庞德(Ezra Pound)和许渊冲先生并未翻译扬州这个地名。庞德的译文版本是:Separation on the River Kiang,Ko-jin goes west from Ko-kaku-ro。许渊冲先生的译文版本是:My friend has left the west where towers Yellow Crane,For River Town when willow-down and flowers reign。二人都未直接翻译扬州,这样做可以减少外国读者理解诗歌的难度,但是并不能很好地传达出独特的异域文化,丧失了文化传播的作用。哈金将扬州直接翻译成Yangzhou,首先符合汉语拼音的规范,能最精准地传递地名信息,帮助外国读者正确认识与了解中国的城市;其次,外国读者可以通过哈金的译文感受到异域国家的城市所具有的独特意蕴,对中华文化有更全面的了解。
三、 器物文化负载词的翻译
器物文化负载词包括日常用品等词汇。李白的诗歌中多次出现了少数民族的乐器,加之李白嗜酒,酒具也是经常出现。李白诗歌中的乐器通常反映出中国特有的边塞风情,酒具体现出古代技艺的精巧。器物文化负载词凝聚着中国古人独一无二的智慧,也能间接反映出中华民族的文化特点以及思想观念。因此,器物文化负载词的英译也是一个重点。
(一) 乐器
蜀僧抱绿绮
The monk in Shu holds hislute.
绿绮是一种古琴样式,同时也是古琴的别称。古琴是中国传统的拨弦乐器,一般长约三尺六寸五。根据《中国大百科全书·音乐舞蹈卷》,lute(琉特琴)有从琴体延伸出的琴弦,弦张于琴体及琴头之间的颈上(12)高蕾:《中国乐器英文译名初探》,《中国音乐学》2001年第2期,第141页。,所以将古琴翻译成lute还是有些偏差的。zither与古琴倒是更相似,其结构特征是弦直接平行张挂于琴体表面,弦长接近琴身长度。但是无论选择哪种译名,都有一些不妥。绿绮或古琴属于中国特有的乐器,带有独特的中华文化色彩与文化意义。不管是译为lute还是zither,都会丢失古琴所承载的文化特点与内涵,无法达到文化等效的作用。
羌笛何须怨杨柳
Thebarbarian fluteshouldn’t blame the trees.
归来笳鼓竞
Now we are back,flutesand drums are competing.
羌笛经常出现在唐代边塞诗中,是少数民族所用的一种自娱自乐的乐器。羌在中国古代并不是一个单一的民族,而是古代汉人对居住在中国西部众多土著游牧部落的泛称。笳是中国古代北方民族的一种吹奏乐器、类似笛子,也称胡笳。羌笛和胡笳都是中国特有的乐器,一般会直接进行音译,翻译为qiangdi,hujia,但是对于没有接触过中国文化或对中国乐器不是很了解的外国读者来说,直接音译会让读者不明所以,很可能会影响阅读。将其进行简单化处理,译为flute,外国读者便可知晓这是一种乐器。同时barbarian意为异族的,也可以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这种乐器属于少数民族特有的。哈金的处理方法有助于传播中国的诗歌文化,但可能会牺牲掉一部分介绍中国乐器的机会。如果想促进中国音乐的国际化,中国特色乐器的音译则起着关键作用。如果一直采取模糊处理或者意译的方法,久而久之会淡化中国古典乐器的文化特点与内涵,不利于在西方世界建立中国音乐的文化体系。
(二) 酒具
葡萄美酒夜光杯
Grape wine is poured ingleaming cups.
夜光杯,用玉琢成,当美酒倒入杯中,放在月光下,杯内明若水,似光彩熠熠。gleaming表达出夜光杯的外在特点,突出了夜光杯的美感,外国读者在读到此句诗句时,脑海中便可立马浮现出夜光杯发出熠熠光辉的画面,其美感跃然纸上。哈金的处理方法让名字优美,材质样式精巧的中国特色酒具被外国读者了解,当外国读者读到“gleaming cups”时,便会想深入了解夜光杯的具体信息,从而引起外国读者了解中国特色酒具,甚至是中国酒文化的兴趣,促进中华文化在海外的传播。
四、 社会文化负载词翻译
社会文化负载词包括社会习俗、婚丧嫁娶、宗教文化等。唐朝经济文化繁荣,李白又是漂泊一生,所见所闻颇多。李白一路上的见闻经历,让书中出现不少社会文化负载词。社会文化负载词与文化背景以及社会经济有关,通常需要借助注释帮助读者理解。哈金采取直译、直译加注解的翻译方法,使得译文与前后文本相辅相成,体现出中华民族特有的文化。
干谒:ganye-meeting with officials for patronage and opportunities
行卷:xingjuan-presenting one’s writings, essays, or poems to an officials
干谒诗是古代文人为推销自己而写的一种诗歌,类似于现代的自荐信。一些文人为了求得晋升的机会,往往通过写一些干谒诗表露自己的心迹。行卷,唐代习尚,应举者在考试前把所作诗文写成卷轴,投送朝中显贵以延誉。干谒、行卷带有浓烈的中国特色,是完完全全中国古代文化的产物,在国外文化中没有完全对等的表达,如果将其翻译成国外的某个词语,一来意思与内涵肯定多多少少有所偏差,二来起不到介绍与传播中华文化的目的。哈金采取音译+注解的翻译方法,首先产生语言上的“陌生化”效应,使得外国读者直接受到异域文化的冲击,然后通过后面的注释进一步了解这些文化负载词的具体内涵,确保准确传达文化背景信息。
拣骨葬:the burial of scraped bones
书中提到,李白的好友吴指南去世,李白一时无法将朋友的灵柩运回老家,他决定暂且将朋友的灵柩停在洞庭湖侧。三年之后,李白返回此地为之下葬,发现其遗体“筋体尚在”,李白于是拿刀剔骨,仔细清洗骨头,然后放入袋中带走,并将其葬在鄂东即现在的武汉附近。李白这种做法是一种古老的葬礼方式,叫拣骨葬,这种葬法曾流行于中国的南方地区。由于文化、宗教、哲学等方面的差异,中西方的丧葬文化也大相径庭。虽然随着文化的不断交流,外国读者会了解一些基本的中国丧葬仪式或习俗,但是,对于中国古代一些少数民族的葬礼,外国人可能知之甚少。外国读者在初次接触到“the burial of scraped bones”时,一定会感受到异域文化的冲击,之后便会产生兴趣主动了解异域文化。如今在提倡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时代背景下,哈金在书中简要介绍“拣骨葬”,让外国读者对中国少数民族的丧葬习俗有初步的了解,引起西方读者进一步了解中华文化的兴趣,在西方世界架构起更全面的中华文化体系。
李白乘船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I, Li Bai, get on a boat, about to leave——
Suddenly I hearTa-geperformed on the bank.
踏歌,中国传统舞蹈,在唐代尤为风靡盛行。它是一种群舞,舞者成群结队,手拉手,以脚踏地,边歌边舞,能够很好地展现当地的风土人情以及民族特色。在翻译过程中,如果想介绍异域文化,那么异化的翻译策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因此,为了达到文化传播的目的,哈金直接将踏歌音译为Ta-ge,通过前文的介绍以及结合诗歌的具体内容,外国读者能够了解踏歌在送别客人或朋友时的文化意义。
仙:xian
《新世纪汉英大词典》(第二版)对“仙”的翻译主要有celestial being,immortal,fairy, god or divinity。中国的仙主要是追求长生不老,《释名·释长幼》中提到:“老而不死曰仙。仙,迁也,迁入山也。故其制字,人旁作山也”(13)刘熙:《释名》,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43页。。可以看出“仙”是后天的,是人修炼而成的,是迁入山中长生不老的人。仙的几个翻译版本都不能准确表达出其概念与含义,god,immortal等词更多地代表上帝,或神(特别是罗马、希腊神话中的神),西方文化中的神与人存在着天然的差别,二者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神可以限制人类的自由,甚至可以向人类施加痛苦与灾难。西方世界的上帝也具有绝对的权威,一切皆由神创造和安排。不论是上帝还是神,都与人类有着严格的界限,且拥有着可以支配人间的能力。那么李白想在嵩山中寻到这位仙,如果译为god或immortal,因为西方文化中人神之间的关系,外国读者难以理解李白这一行为。如今,随着中西文化的不断交流以及中华文化的海外传播,越来越多的中国特色词汇进入了西方的语言体系中,“仙”的翻译丰富了西方的语言词汇,同时带给读者新奇的阅读体验,保留了中华文化的独特韵味,传达出中华文化的真正魅力。
五、 结语
哈金的《李白传》作为英语世界近两百年来的第一本李白传记,其中包含了大量的中国文化负载词,作家总体上采用了异化的翻译策略,同时考虑英语国家读者的文化习俗,灵活使用直译、音译、直译加注解的翻译方法来处理这些文化负载词,同时让文化负载词和文本叙事形成互动,让读者通过叙事和语境来理解文化负载词的内涵。这一方法能够在帮助西方读者理解中国文化负载词的同时,保留文化负载词的内涵,促进中国文化的域外传播和中西文化的互动融合。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时代背景下,文化负载词的英译将会使得中华文化以崭新积极的姿态屹立于世界文化之林。以异化翻译策略与文本叙事相结合的方式来呈现中国传统文化是中国文化走出去行之有效的一个路径。哈金的《李白传》中介绍中华文化的翻译方法不仅呼应时代背景与国家政策,同时也能在西方世界建立更全面系统的中华文化体系,为作家和译者们提供了更广阔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