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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吹乐溯源辨析

2022-03-17

铜陵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班固乐府

马 磊 张 洁

(1.巢湖学院,安徽 巢湖 238024;2.合肥职业技术学院,安徽 巢湖 238010)

鼓吹乐,是打击乐与吹奏乐合奏的一种音乐形式,对此,学界并无异议。异议在于,其源于何时,迄今悬而未决。观诸异说,焦点在于不同的溯源方法。

一、鼓吹乐乐名溯源

(一)鼓吹乐乐名认知差异概述

从乐名着手,循名责实,追溯鼓吹乐源起,为溯源的基本方法。学界多依此法,从文献上溯源至汉班固《汉书·叙传》:始皇之末,班壹避坠于楼烦,致马牛羊数千群。值汉初定,与民无禁。当孝恵、髙后时,以财雄边,出入弋猎,旌旗鼓吹,年百余岁,以寿终[1]4198。不可否认,此为“鼓吹”二字的最初出处。刘建昌甚至以此娄烦地处山西,而以山西为“鼓吹乐”发祥地。项阳研究山西乐户,亦以为,“鼓吹乐恰恰是起源于山西”[2]201。而杨生枝《乐府诗史》则云:“这里的‘鼓吹’二字并不是指鼓吹曲,而是壮其声威的‘击鼓歌吹’的声称。”[3]44此实质说明,“鼓吹”并非乐名,而是与“旌旗”同为并列词组,或只是“鼓”与“吹”二字代表不同乐器的耦合,不应视为鼓吹乐乐名之滥觞。可见,对此“鼓吹”,有不同解释。

(二)班固最初使用“鼓吹乐”本义探寻

对此事关鼓吹乐源起问题的分歧,在无其他史料佐证下,如何判断其真实含义,惟先从此二字语境中探寻班固最初使用本义,以观是否含有“鼓吹乐”乐名之意。显然,班固《叙传》此处并非叙说乐名,而是意在彰显先祖班壹的显赫。然而,班固叙其家世则以班壹为始祖,历班孺、班长、班回、班况、班稺,及至其父班彪则达七世,而此家族延绵年代跨度恰与西汉存续年代跨度相合,此似乎意在说明,家史尚且有据可循,何况国史?为显其《汉书》史料来源有自,以及所叙史实信而有据的是,其家族发展与朝廷之间有着密切关联。从“以财雄边”的班壹到为汉成帝偼伃的班回之女,家族历四世而为皇室外戚,自此,班固祖辈三兄弟班伯、班斿、班穉由此青云直上。班伯同汉成帝朝夕于金华殿受业,班斿随刘向校书中秘,班固祖父班稺则与王莽交好,王莽则“兄事斿而弟畜稺”。而班固之父班彪,博学好史,吸引时下诸多大学问家,如杨雄为其家阅书常客,王充为班彪弟子,而班固更是承袭其父未竟之作《史记后传》,力图凭一己之力私下著成。可见,班固《汉书》有此成就与其家族不能不有密切关联,究其源,不能不追述班壹,以“出入弋猎,旌旗鼓吹”的出行仪仗壮其“以财雄边”的声威,显其创始家业之功。可见,此“鼓吹”本义确实非指乐名,但不可否认,其连同“旌旗”一道指称礼乐仪仗。就“鼓吹”指代乐队而言,以“鼓吹”为乐名之滥觞并不为过。

问题在于,班壹之时是否存在鼓吹乐,班固未明言。《汉书》“鼓吹”仅二见:一见于《叙传》,描述班壹“出入弋猎”场面;另一见于霍光传,以“鼓吹歌舞,悉奏众乐”描述祭祀演奏场面[1]2940。令人质疑的是,西汉乐府有三大乐[4]16,《汉书·礼乐志》何以未记载鼓吹乐,只记载《安世房中歌》十七章和《郊祀歌》十九章,其中《郊祀歌》十九章还是汉武帝时新作。其《汉书·礼乐志》云:至武帝定郊祀之礼,祠太一于甘泉就干位也,祭后土于汾阴泽中方丘也,乃立乐府。采诗夜诵,有赵代秦楚之讴。以李延年为协律都尉,多举司马相如等数十人,造为诗赋,略论律吕,以合八音之调,作十九章之歌[1]1045。实际上,李延年协律不止这些,还将西域、北狄的外来乐改造为鼓吹曲,此也是班固以鼓吹描写其先祖出行仪仗的依据。可见,班固并非不知鼓吹乐。

(三)有关“鼓吹乐名”文献梳理与辨析

《汉书》司马相如传所记司马相如《子虚赋》,其中所云“摐金鼓,吹鸣籁”之乐,实为鼓吹乐的鼓籁合奏形式。晋崔豹《古今注》记有“司马相如作《钓竿》之诗”[5]8,此《钓竿》为沈约列入《铙歌》二十二曲。而班固《西都赋》中“棹女讴,鼓吹震”之“鼓吹”[6]1348,与霍光传中“鼓吹歌舞”之“鼓吹”,更是直接使用鼓吹乐语词。最能证实至晚在班固时已确立以“鼓吹”为乐种的是,永平三年(60),汉明帝改大乐为大予乐,以荐之光武之庙而确立汉乐四品,其中第三品黄门鼓吹则为鼓吹乐乐种。时年班固28岁,已开始潜心精研其父所著《史记后传》,欲就其业。越二年,即永平五年(62),汉明帝拜班固为兰台令史,编修本朝光武帝《世祖本纪》。由此可推,班固不可能不知确立汉乐四品之事,因为此不只是确立汉乐品类的大事,而是与礼匹配,确立礼乐仪式的大事。何况,建初八年(83),汉章帝拜其弟班超为将兵长史,假鼓吹幢麾。唐李贤对此注曰:“横吹麾幢,皆大将所有,超非大将,故言假。”[6]1577可见,此时已确立“鼓吹幢麾”仪仗,作为礼乐制度,应与使用者身份地位相匹配,不可逾越。而班超逾越受此殊荣,作为大事载入《东观汉纪》,班固焉能不知?而况,此书最初班固参与编写,正因如此,班固以“旌旗鼓吹”述其先祖“出入弋猎”时,先申说“值汉初定,与民无禁”,以消弭其僭越之嫌。那么,班固明知有僭越之嫌,又何以故用?正如师古注所云,其时“国家不设衣服车旗之禁”,而他不用此“鼓吹”,难以彰显先祖“以财雄边”有类大将军戍边那样威仪显赫。可见,此中“鼓吹”仅作字本义解难以显现深意,惟作礼乐仪仗名词解方能尽显,由此不能排除此“鼓吹”已内涵乐名之义,但亦不能以班固晚出的乐名概念描述前事,而作为溯源的依据,否则,难免落入循环论证。因而,确立其是否乐名,不宜以“名”溯源,而要以“实”溯源,关键在于班壹之时是否存在鼓吹乐乐种。

实际上,班壹“出入弋猎,旌旗鼓吹”的发生,晚至“孝恵、 髙后时”,而乐府早在此前已存在。《汉书·礼乐志》云:周有“房中乐”,至秦名曰“寿人”。凡乐,乐其所生,礼不忘本。 髙祖乐楚声,故房中乐楚声也。孝惠二年(193),使乐府令夏侯宽备其箫管,更名曰《安世乐》[1]1403。可见,汉乐府统辖下的三大乐类之一的《安世乐》非始于汉,而是承自秦,甚至可溯至周。而汉初乐府亦是承秦制,班固《汉书·百官公卿表》云:“少府,秦官,掌山海池泽之税,以给共养,有六丞。属官有尚书、符节、太医、太官、汤官、导官、乐府。”[1]7311976年,陕西出土的秦编钟所刻之乐府,亦可为班固记载之佐证。司马迁《史记》亦可证此。其不仅记载汉惠帝置刘邦《大风歌》于乐府习常肄旧,而且还延及汉文帝、汉景帝。由此可知,乐府上溯至秦,下直至汉武帝,从未中断。《史记·乐书》云: 髙祖过沛,诗三侯之章,令小儿歌之。 髙祖崩,令沛得以四时歌舞宗庙。孝惠、孝文、孝景无所増更,于乐府习常肄旧而已[7]1177。至于汉初乐府是否承秦制亦有“鼓吹”乐乐种,还得从溯源鼓吹乐乐种起始。

二、鼓吹乐乐种溯源

可以确定的是,鼓吹乐乐种,至晚在东汉明帝永平三年已确立。然元脱脱《宋史·乐志》认为,至魏、晋而下,“始有鼓吹之名”[8]3381。此“始有”非指早有其名的黄门鼓吹,而是特指短箫铙歌。因为,汉乐四品未以短箫铙歌为鼓吹乐种,而是与黄门鼓吹分作性质不同的两品。因而,要明晰鼓吹真正涵义,则须溯至汉乐四品,梳理短箫铙歌如何与黄门鼓吹二合一以获“鼓吹之名”。

(一)汉乐四品的历史记载差异

汉乐四品之说,范晔《后汉书》未记载,然其则云此是蔡邕为《东观汉记》而作的《乐志》内容。《东观汉记》成书,非经一人,非历一时。从东汉初班固,到东汉末蔡邕,其间不同时期有不同修者,也可以说是时下人修时下书,延绵整整东汉始终。但可知,其中《志》书为蔡邕统筹。《东观汉记·乐志》开篇云,“汉乐四品”,然文中前三品皆有编序,一曰,大予乐,二曰,周颂雅乐,三曰,黄门鼓吹,惟第四品未见编序“四曰”,而以“其短箫铙歌”接黄门鼓吹之下,此“其”或误指黄门鼓吹,然显为仅“三品”,此与标目“汉乐四品”说不合。南朝梁刘昭注《后汉书》未察此疏漏,引文同此。然自唐魏征《隋书》以降,皆欲补此疏漏,故皆曰引蔡邕《礼乐志》,辟“短箫铙歌”为第四品,以编序“四曰”配“四品”,而引文有所不同。如元郝经《续后汉书·礼乐》引蔡邕《乐志》曰:汉乐四品:一曰大予乐典,郊庙、上陵殿诸食举之乐:二曰周颂雅乐典,辟雍、飨射六宗社稷之乐;三曰黄门鼔吹,天子所以燕乐群臣;四曰短箫铙歌,军乐也[9]555。

(二)鼓吹乐概念内涵与外延认知的形成阶段

尽管诸书所引略有差异,但云汉乐四品皆不误。惟宋徐天麟《东汉纪要》引《东观汉记》,仅更“其”一字,变“其短箫铙歌”为“四曰短箫铙歌”。然蔡邕《乐志》原文早已散佚,无从核实。范晔《后汉书》蔡邕传云,蔡邕“作《灵纪》及《十意》,又补诸列传四十二篇,因李傕之乱,湮没多不存”[6]2007。考《东观汉记》,《十意》仅存八志,八志中又《朝会志》《天文志》二篇全阙,仅存其目。由此可知,《乐志》出现字句散佚,并不奇怪。正因不同时期对此疏漏有不同认识,遂形成对鼓吹概念内涵与外延的不同认知。大体而言,此认知形成历经三阶段。

第一阶段,晋惠帝时期,崔豹《古今注》或未察此疏漏出于字句散佚,故云:“汉乐有黄门鼓吹,天子所以宴乐群臣。短萧铙歌,鼓吹之一章耳,亦以赐有功诸侯。 ”[5]9

第二阶段,南北朝时期,沈约历宋、齐、梁三朝,于南齐永明五年(487)修成《宋书》,其《乐志》云:“鼓吹,盖短箫铙哥。”[10]558此定义鼓吹之乐名,实质是合汉乐四品中后两品黄门鼔吹与短箫铙歌为一。

第三阶段,北宋时期,郭茂倩集乐府诗之大成,而著《乐府诗集》。此《乐府诗集》分乐府诗为十二类,虽将短箫铙歌也纳入第三类“鼓吹曲辞”,也认同鼓吹乐为军乐性质,但不认同沈约以短箫铙歌为鼓吹的界定,而认为,“黄门鼓吹、短箫铙歌与横吹曲,得通名‘鼓吹’”,[11]224从而拓展鼓吹乐外延,但却未界定内涵。

(三)鼓吹乐概念、内涵与外延认知辨析

横吹曲,汉无此乐名,最初见于晋崔豹《古今注》记载:横吹,胡乐也。唐李贤为《后汉书》班超“假鼓吹幢麾”作注,认为此“鼓吹”实际是“横吹”,并认为其源自西域,为李延年更造。而宋郭茂倩则认为,“横吹”源自北狄,其《乐府诗集》云:横吹曲,其始亦谓之鼓吹,马上奏之,盖军中之乐也。北狄诸国,皆马上作乐,故自汉已来北狄乐总归鼓吹署。其后分为二部:有箫笳者,为鼓吹,用之朝会、道路,亦以给赐。汉武帝时,南越七郡皆给鼓吹是也。”[11]309

可见,同为横吹曲,其来源,有崔豹西域说与郭茂倩北狄说之分。

沈约《宋书·乐志》虽将短箫铙歌与黄门鼓吹合二为一,但却将原《铙歌》二十二曲分一为二,谓前十八曲为短箫铙歌,后四曲“《务成》《黄爵》《玄云》《远期》”则为骑吹,明云骑吹非鼓吹曲,实则将之排除鼓吹乐之外,故云“此则列于殿庭者为鼓吹,今之从行鼓吹为骑吹,二曲异也。”[10]559那么,二者为何未论横吹与骑吹的差异?最为根本的是,黄门鼓吹性质是否为军乐,二者未予说明。实际上,《铙歌》十八曲性质是否为军乐,尚有异议,何况黄门鼓吹性质?尽管郭茂倩沿袭沈约观点,认为《铙歌》为军乐,然不可否认,《铙歌》杂有“汉世街陌谣讴”,此为郭茂倩的难题,亦是引发后世多有异议的根源。如马端临《文献通考》云:“至于《短箫铙歌》,史虽以为军中之乐,多叙战阵之事,然以其名义考之,若《上之回》,则巡幸之事也;若《上陵》,祭祀之事也;若《朱鹭》,则祥瑞之事也。至《艾如张》《巫山高》《钓竿》篇之属,则又各指其事而言,非专为战伐也。”[12]1241那么,《铙歌》性质尚有争议,何况比之尤为复杂的黄门鼓吹性质。汉代黄门鼓吹有二类:一为乐人,以侍“天子所以燕乐群臣”。另一为冗从,汉卫宏《汉官旧仪》云,“骑吹曰冗从”,其职是为天子“出则骑从,夹乗舆车,居则宿卫”[13]3。若云后者鼓吹性质尚可属军乐,而前者鼓吹性质就难以一概而论。如言霍光传中所云“鼓吹”尚为乐人鼓吹,而司马相如所描写“鼓吹”则非黄门鼓吹,理应视为民间鼓吹,而难以视之为军乐。何况,孙尚勇《乐府史研究》还从挽歌起源看乐府起源,尤其李延年改造挽歌立于乐府[14]26,诸如此类,从现今观点看,无疑皆属鼓吹乐乐种,但难以视为军乐。因而,有必要重新审视鼓吹乐性质,否则,难以溯源。

三、鼓吹乐本体溯源

(一)鼓吹乐本体释义及分类方法

鼓吹乐,不外乎音乐乐种之一,与其它乐种一样,具有音乐一般的“器与乐”二要素,而其与别的乐种不同,只在于器乐的差别而已。因而,判断其是否鼓吹乐,关键在其器乐本体。郭茂倩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其《鼓吹曲辞》云:“刘瓛《定军礼》云:鼓吹未知其始也,汉班壹雄朔野而有之矣。鸣笳以和箫声,非八音也。”[11]223故郭茂倩进而分析云:鼓自一物,吹自竽、籁之属,非箫鼓合奏,别为一乐之名也。然则,短箫铙歌此时未名鼔吹矣。应劭《汉卤簿图》,唯有骑执箛,箛即笳,不云鼓吹[11]223。此为郭茂倩固守传统以乐器材质分类,故有鸣笳非八音,但又无法否认经李延年更新后的横吹非为鼓吹乐,此为其难以分判短箫铙歌、横吹、骑吹及黄门鼓吹异同的根本原因。归结到底,根本原因在于,其缺乏科学分类的依据。现代科学分类,将乐器分为三大类:打击乐器,吹奏乐器及丝弦乐器。以打击乐器与吹奏乐器合奏的音乐形式皆为鼓吹乐,不论二者何种乐器组合。以此观之,不难分辨鼓吹乐。不仅如此,还可根据历史上二者组合形式的先后变化,梳理鼓吹乐本体的传承与演进。因而,追溯鼓吹乐渊源,不能只停留在班固的记载上,应该具有更长远的眼光,去疏理历史文献,追寻考古发现。

(二)历史文献与考古视角下的实证与辨析

从历史文献看,依次往前追溯,秦吕不韦《吕氏春秋·侈乐》记载:“凡古圣王之所为,贵乐者,为其乐也。夏桀、殷纣作为侈乐人,皷钟磬管箫之音,以巨为美,以众为观,俶诡殊瑰耳。”[15]112此中“皷钟磬管箫之音”,乃皷、钟、磬打击乐器与管、箫吹奏乐器合奏之音,若此言有据,岂非早有鼓吹乐之音?只是夏桀为传说人物,与蔡邕《乐志》所云“军乐也,黄帝岐伯所作”一样,不宜作为现实溯源的依据。《礼记》记载鼓吹乐形式更为古朴,其《明堂位》曰:“土鼓,蒉桴,苇钥,伊耆氏之乐也。”孔颖达疏曰:“土鼓者,谓筑土为鼓。蒉桴,以土块为桴。苇钥者,谓截苇为钥,此等是伊耆之乐,鲁得用也。”[16]1491此古老的鼓吹乐至鲁立国后,尚在使用。《诗经》则是对西周现实鼓吹乐的反映,其《鼓钟》篇云:“鼓钟钦钦,鼔瑟鼔琴。笙磬同音,以雅以南,以钥不僭。”[16]467其中“鼓钟”再配以“鼓瑟”“笙磬”,相比鲁之“土鼓”“蒉桴”,“苇钥”不知要高配多少。可见,当时鼓吹乐以不同形式传布在朝廷与民间。不宜因未见“鼓吹”二字,轻易否定鼓吹乐的存在。

从考古出土发现,古老文献记载并非毫无根据。据王光祈图记,打击乐器三十八种,吹奏乐器十五种[17]149-162,都是根据现实乐器图形,而乐器名大都是古代流传下来,其中更为古老乐器形式在先秦就存在,甚至在远古就出现土鼓、木鼓。1980年,在山西襄汾陶寺遗址出土的鼍鼓,已发展到以陶土为框两面蒙皮的原始打击乐器,此时文字尚未形成,不宜因无文字记载而否定其乐器存在的事实。毕竟文字晚于音乐产生。同样,连绵词晚于单字,至战国晚期方出现,不宜因连绵词晚出而否定先秦存在鼓吹乐。事实上,作为打击乐器的鼓钟合奏,在西周时已臻至尊地位,而编钟、编磬合奏在战国时更是被儒家视为金声玉振。因而,很难说其时毫无吹奏乐器与之相配演奏。作为吹奏乐器的骨笛,在河南贾湖遗址出土就达十八支,至今约8,000年,而钥、排箫、笙合奏不乏见于先秦文献。韩非《韩非子·内储说上》云:“齐宣王使人吹竽,必三百人。”[18]2311978年,湖北随州曾侯乙墓出土,有编钟、编磬,有琴、筝、五弦、笙,篪、排箫、瑟,共处墓室,此是否存在合奏之可能。由此可知,难以排除同时期存在鼓吹乐之可能。因而,鼓吹乐溯源不宜止于汉初班壹,亦不宜溯至异域,而应考虑立足于本土。

鼓吹乐作为古老且依然活跃于当下的乐种,其源头追溯确有不同方法,观诸异说,可谓纷呈异彩,但迄今悬而未决。本文从乐名、乐种,音乐本体溯源方法中提出疑义,并从实证上给予析辨,旨在切近鼓吹泉源、追其历史萍踪,为鼓吹乐传承、创新发展确立“本始”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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