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璞《紫藤萝瀑布》赏析

王 飞

宗璞的《紫藤萝瀑布》是一篇状物抒怀散文，描述了紫藤萝的外形和内神，寄托了微妙深意，流露出善良用意。细读宗璞的《紫藤萝瀑布》，会让人产生深刻的印象，会让人萌发无限遐想。

一、采用婉曲方式

宗璞的《紫藤萝瀑布》在标题上，在结构安排上，在状物方式上，在叙述事件上，莫不是在用婉曲方式进行诉说。

标题意味深长。紫藤萝是一种植物，是没有声音的。为什么在作者笔下就成了紫藤萝瀑布？从形态看，作者用夸张之笔，意在突出紫藤萝的长，是在变短为长。从声音看，紫藤萝本身是静止无声的，作者让无声成有声，紫藤萝像瀑布一样在流动。从想象活动看，紫藤萝像瀑布，本身就不是真实的感觉，而是一种幻觉，是作者长久观看紫藤萝产生的幻觉。

结构非常精巧。文章开篇设下悬念，“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结尾又产生新的悬念，“我不觉加快了脚步”，看来作者一定是悟出什么了，才如此步履匆匆。文章主体部分是观花、忆花和议花，是作者的精神遨游，是作者的心路历程，是作者放飞了想象的翅膀。作者借此展示了心灵世界，吐露了心灵秘密，不仅回应了文章开头为什么停住了脚步，而且回答了文章结尾为什么加快了脚步。

状物方式新颖别致。文章把紫藤萝写成了一个鲜活灵动之物，似乎具有人的灵性和感情，打印上人的精神气质。所以，在作者笔下紫藤萝是有声的，会欢笑；在作者笔下紫藤萝是有情的，会和阳光互相挑逗；在作者笔下紫藤萝是有别致外形的，好像张满了帆的船，最终形成百舸争流的奇观；在作者笔下，紫藤萝是有自己的追求的，花朵竞相开放，彼此推着挤着，活泼热闹。作者如此状物是变形夸张，放大内心的细腻感觉，激活内心的幽婉情思，才营造出紫藤萝的美妙幻相。

叙述事件委婉曲折。文章借花喻人，用花的遭际暗示人的遭际，用花的命运变迁历程暗示作者经历的人生，作者在文革中遭到了不公正的批判。作者用眼前看到的紫藤萝的极盛状态、充满生机和富有活力，隐喻遇到改革开放大好时机。作者用近期遇到的“一直压在我心上的关于生死的疑惑，关于疾病的痛楚”，暗示自己目睹亲人遭受病痛折磨。作者如此叙事，展示了怨而不怒的美好品质。

概而言之，作者为什么如此描述紫藤萝？是作者处境、心境使然，更是作者性情气质使然，由此形成了婉曲方式的诉说。作者明明是在描述花，其实是在说人。作者明明是在说花的遭遇，其实是在说人的不幸。作者明明是在说花的盛衰变化，其实是在说人的曲折经历。作者为什么要采用婉曲方式诉说？说到底，是因为作者胸怀理想，这正如顾随在《中国古典诗词感发》中所说的，理想可使人眼光、精神向前向上。

二、暗含微妙深意

《紫藤萝瀑布》采用婉曲方式描述紫藤萝，暗含了微妙深意。一般而言，状物抒怀散文寄托意义时太直接和太直白会限制读者的想象力，会影响作品的意味无穷的审美效果。作者把大量的精力用在描述紫藤萝外在形象上，是借花喻人，是用描述紫藤萝本身的幻相来寄托深意，来解释人生。

作者描述紫藤萝究竟暗含什么微妙深意?想要打开这篇作品的意义之门，必须认真思考。细读全文，细心的读者会发现作者借助描绘紫藤萝的外形变化、叙述事件和自己的情感变化寄托深意。

从紫藤萝外形变化来看，作者先细致描述眼前紫藤萝的茂盛，极力凸显紫藤萝的生机与活力。再回忆过去紫藤萝的衰败，极力突出其悲惨经历。再次描述当下紫藤萝的茂盛，像百舸争流，似乎蓄势待发，充满昂扬向上的力量。从作者叙述事件来看，借花喻人，用花的遭遇叙述了文革时代自己曾经遭遇到不公正的批判。花的繁盛茂密象征改革开放给人带来希望，让人焕发勃勃生机。作者用内心独白叙述了当下亲人遭遇的病痛折磨。从作者的情感变化来看，观眼前紫藤萝的茂盛，产生喜悦之情。回忆过去紫藤萝的极度衰败，产生惋惜之情。再度诉说眼前的蓄势待发的紫藤萝花如百舸争流，产生乐观之情。

找到了该文借助什么寄托深意，就能够发现其中暗含的深意。紫藤萝外形的今盛昔衰，暗示紫藤萝只要遇到机遇就能重新焕发生机活力，隐喻人应抓住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只争朝夕，奋发有为。作者通过叙述事件暗示自己过去遭遇文革的不公正批判，表明自己当下目睹亲人疾病的痛楚，但是依然被眼前紫藤萝旺盛的生命力感动，委婉劝勉读者应忘掉过去的不幸，乐观面对人生。作者抒发的感情在过去是喜悦之情，在现在要么是喜悦之情，要么是乐观之情，委婉暗示读者应明白社会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必须朝前看。

应当承认，宗璞寄托如此深意是阅尽人世沧桑后的洞见，是历经磨难后的妙悟，是经历人生起落后的感慨。作者表达的意义内涵越是异彩纷呈，就越能引领读者回味再三、乐在其中。钱谷融曾说，对于艺术家来说，他的感情愈真挚，愈强烈，愈能把周围的万事万物当作与自己一样的有生命力的东西来看待，他的作品就愈能把握客观现实，愈能打动人。

三、隐含善良用意

文学作品的根本用意其实是在谈如何做人，说到底是为了劝勉人，文学作品只能把劝勉人的用意隐含其中。文学作品劝勉人应带有善良的用意，用己心度人心，用己情动人情，才能让读者产生真正意义上的感动。这种情形正像钱谷融所讲的，作者在创作的过程中，把他从生活中来的思想感情，凝铸到艺术形象中去，我们在接触到他所创造的艺术形象时，便也接触到了他的思想感情，感受到了他所经历到的激动，他所品尝到的欢喜和悲哀。

作者很明显是在劝勉和作者有相似经历和类似遭遇的读者。这类读者就是作者心中期待的理想读者。这类理想读者从处境上说应当经历了文革磨难，应当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而后在改革开放的背景下绝处逢生。这类理想读者从心境上说应当先极度感伤，再乐观兴奋，最终找回青春般的昂扬。这类理想的读者从立场上说，应当是痛恨文革带来的灾难，感动于改革开放带来的发展机遇，赞美社会由坏变好。所以，此文的理想读者是文革中遭受灾难、遭到批判的知识分子，他们在人到暮年之际迎来了社会变革更新带来的新发展机遇。 作者面对理想读者是充满善良用意的。作者借助紫藤萝花的今盛昔衰、由衰再盛，规劝读者应当像紫藤萝花那样，保持昂扬向上的生命力，再度迎来人生的青春与活力。作者借助自己过去遭遇的文革沧桑经历和当下亲人的疾病痛楚，规劝理想的读者应当乐观豁达、心胸开阔，忘却曾经的烦恼。作者借助自己的喜悦、感伤和乐观的感情变化，规劝理想的读者坚持内心操守，最终会迎来前途光明。作者在结尾加快了脚步，其实是激励自己把握光阴，奋发有为，积极进取。 不仅如此，该文对后世读者也是充满善良用意的。规劝读者勇敢面对意外的困难与打击，要保持昂扬向上的生命力。现身说法谈自己的坎坷经历，规劝读者不要怨天尤人，而要变革更新自己的精神面貌，保持生命的本色与亮度。

综上所述，宗璞的状物抒怀散文《紫藤萝瀑布》描述紫藤萝采用了婉曲方式，暗含了微妙深意，隐含了善良用意。其文也曲，其意也切，其心也善良，如同皓月当空，有助于读者在精神世界的漫漫长夜中执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