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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的反形式逻辑审美解读

2022-03-17

语文天地 2022年1期
关键词:格特靠窗美景

陈 荣

泰格特的微型小说《窗》,描写了两位重病人相互之间所持态度的对比,表现了人物美与丑的不同心灵,揭示了扬善惩恶的道德力量。小说蕴藉、清新、余味无穷,给人较高的审美享受。笔者试从反形式逻辑的逻辑学角度对小说做一点浅薄的审美解读。

《窗》从形式逻辑来说,是一篇反形式逻辑的含义深刻的小说,它违背了正常的逻辑演变规律,给人一种思维的反常刺激,引发人的思考,从而获得更高的艺术享受。

一、情节:反形式逻辑

小说《窗》,开端写一位“不靠窗的病人”描述窗外的公园美景,从事理逻辑上看,窗外的美景与公园是可以存在的,没有违背生活实际的现象,读者不会有“不可能”的感觉,再加上作者多次渲染:靠窗的病人每天上午和下午可以仰坐一个小时,对窗外美景逼真的描述,“不靠窗的病人”分享窗外公园的描述等。从形式逻辑来看,可以概括为:如果靠近窗口,就可以亲眼看到窗外的公园与美景。

小说接着写,“不靠窗的病人”想得到靠近窗口的那张床位。细分一下,他心灵变动的轨迹:分享—疑惑—嫉妒—嫉恨—见死不救—达到目的。这种变化有一个渐渐演变的过程,从事理逻辑看是讲得通的。相反如果这样写:分享—见死不救—达到目的,反而有背事理,无法让人相信了。从这个角度看,作者是高明的,他细腻地洞悉了人物心灵滑动的痕迹。从形式逻辑看,可以概括为:如果我靠近窗口,就可以看到窗外的公园和美景。

现在的问题是小说的结尾不是这样的,“不靠窗的病人”看到的只是一堵光秃秃的墙。小说的结尾没有按照三段论的逻辑形式去写,这就是反形式逻辑的小说。这样的结尾出乎读者的意料之外,也出乎那个病人的意料之外,违反了正常的思维推理,这就是艺术的力量,带给人一种震颤和思考。

二、主旨:形式逻辑

形式逻辑作为一种高度抽象的哲学逻辑,本身是没有错误的,它应用范围很广,难道对文学作品就不适合吗?显然不是。

泰格特是聪明的,更是高明的。他熟知三段论的逻辑推理,他把三段论运用在《窗》中更是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窗》里有两条并行的三段论逻辑形式,一显一隐,交织在一起,让小说呈现出“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艺术魅力。

一条线是以“窗”为依据的推理路径,一条线是以“人性”为依据的推理路径。

如果“人性善”,就可以“看到窗外公园与美景”,如果“人性恶”,就“看不到窗外公园与美景”, 回到小说里,第3~5自然段里,写“靠窗的病人”为“不靠窗的病人”,描述窗外所看到的一切,这里表面写窗,其实写人性善。第6~13自然段写“不靠窗的病人”想尽一切理由应该占据靠窗的位置,表面写窗的位置,其实是写人性恶。按照内在的逻辑,三段论自然也是正确的。我们读者之所以感到结尾“突然”“出乎意料”,这就暴露了读者在阅读文本时,常常被作者所“欺骗”“蒙蔽”,被作者的障眼法带到一个远离结尾的地方去,回头一望,啊,结尾不是我想的那个啊!也暴露了读者常常关注故事情节的表象逻辑,而忽略了故事的本质逻辑。作者正是利用了读者浅意识的阅读心理,才创作出了有韵味的小说。

三、艺术:反形式逻辑的审美价值

形式逻辑本是人们认识事物的一种思维方法,被作家应用到文学里,而成为一种创作方法。形式逻辑的正反衍化,使文学妙趣横生。那么,《窗》的反形式逻辑从故事情节讲造成了“出人意料”的效果,从人物塑造和主题表现上又有“意料之中”的效果。

泰格特用反形式逻辑塑造“不靠窗的病人”具有极大的讽刺审美价值。那么,作者是如何运用这个逻辑的呢?一方面,让他不择手段觊觎靠窗位置,让他见死不救、受心灵炙烤,使他泯灭人性的阴谋得逞,心理的欲望指数达到极值。另一方面,让他看到窗外只是一堵光秃秃的墙。这样与“不靠窗的病人”心理的逻辑背反了,从而促使人物内心的崩溃,因为他的内心逻辑是:只要靠近窗,就可以看到窗外的一切。作者的高明之处就是让人物自己处在反形式逻辑之中,让自己煎熬自己的灵魂,当“不靠窗的病人”看到那一堵光秃秃的墙时,他一定意识到“靠窗的病人”人性的高尚,而自己是腌臜的灵魂,对自己不能容忍,这比作者直接批判更具有艺术价值。

假如泰格特不用反形式逻辑构思情节,对结尾情节做这样的改编是好还是不好呢?第7自然段写道:“结果,病情一天天加重了,医生对其病因不得而知”,按照这个思路,继续写道:

一天晚上,他照例睁着双眼盯着天花板,忽然,他开始大声咳嗽,呼吸急促,时断时续,液体已经充满了他的肺腔,他两手摸索着,在找电铃的按钮,只要电铃一响,值班的护士就立即赶来。

但是,靠窗的病人因为每天为他描述窗外美景,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一只手在吃力地抬手去按电铃的按钮,可手始终不听使唤,他急得也不住的咳嗽。

痛苦的咳嗽声打破了黑夜的沉静。一声又一声——卡住了——停止了——直至最后连呼吸声也停止了。

第二天早晨,医护人员送来了漱洗水,发现不靠窗的病人早已咽气了。他们静悄悄地将尸体抬了出去,丝毫没有大惊小怪。

活该,他终于没有看到窗外的一切。

这样写,同样可以表现“扬善惩恶”的主旨。这样的结尾虽然解气,但心里总被什么堵着似的,让恶人死了,感觉是一了百了的,要让恶人“生不如死”地受心灵的煎熬,这是对恶人最大的惩罚。更为重要的是,这样续写,可能走到读者的惯性思维里去,艺术性大大削减了,没有山重水复的感觉,远没有原文的艺术审美价值高。

可以进一步想,泰格特用反形式逻辑来讽刺“不靠窗的病人”,他为了一己见不得人的私欲而对“靠窗的病人”见死不救,直接导致了对方的死亡,这不是一般的过错,而是间接的犯罪,这是反人性。用反形式逻辑才能充分揭露反人性的本质。

回到小说,《窗》写的是人性善恶,表现的是“扬善惩恶”,那么,小说的题目为什么用“窗”,而不用“人性”或者“善与恶”为题呢?我认为用后者做题,直言小说的主题所指,失去了题目的含蓄、引人入胜的特点,而以《窗》为题,一语双关,一线串文,显得艺术性更强。如果从反形式逻辑来塑造人物,用后者做题,审美价值就更是粗糙不堪。比如以“人性”为题,读者在阅读小说的过程中,就会不自觉地把语言叙述的内容和“人性”相通联,小说开始“靠窗的病人”向同伴描述窗外的美景,读者就会直觉地感知这是写人性善,后面写“不靠窗的病人”觊觎窗,从开始嫉妒到最后见死不救,这是写人性恶,读到这里时,读者就会有一个心理逻辑:人性善的人,可以看到窗外美景,那么人性恶时,一定不会看到窗外美景。如此,读者对小说的结尾就不会感到意外了。以《窗》为题,用反形式逻辑构思情节和塑造人物使小说的审美感达到了极致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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