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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湘译者行为的中庸之道
——基于蒋译《菜根谭》的视角

2022-03-14熊力游刘和林

长沙大学学报 2022年6期
关键词:菜根源语译语

熊力游,刘和林

(长沙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22)

翻译是两种语言间的转换,其实施需译者完成,即使目前盛行的机器翻译也离不开人的主体行为。作为翻译主体的译者对原作的感知和领悟,以及其话语风格,乃至意识形态和审美习惯等存在个体差异。译者的翻译视角、方法的选用和主体的规范性等一直是译界学者们热议的话题。学者们从不同视角研究由翻译主体衍生出的译者行为,形成了诸多成果:李正栓等从翻译思想和读者意识出发研究不同国籍译者对毛泽东诗歌的翻译行为[1];傅敬民则基于翻译规范理论探讨了译者行为的自主性和规范性[2];而“求真—务实”的译者行为批评模式[3]64更是引爆了一场译者行为研究的思潮,在该理论指导下,至今仍有众多的学术成果产生。诚然,译者所承载的各种因素,尤其是文化思维或隐或现于其翻译行为中。中国儒家思想博大精深,被儒家推崇为最高道德标准的中庸,绝不是为人所误读的平庸妥协、不求进取或随波逐流,它映射着中国文化的智慧,也影响着人们为人处世的原则和方法取向,包括本土译者的翻译行为。

一 经世致用与兼容并蓄的翻译观

湖湘文化作为中国文化体系中的一个重要分支,以经世致用的学风、心忧天下的气度、敢为人先的精神等特征影响了一大批革命志士和文人佳士。而生于斯长于斯的湖湘翻译家们深受湖湘文化的滋养和熏陶,又继承了崇尚经验理性,强调知行合一的独特文化气质,先后翻译了一大批思想文化著作,提出了种种翻译思想,为推进中国翻译事业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4]1。品味近现代湘籍译者的翻译思想和译作,从魏源的“译报”主张到刘重德的“信、达、切”翻译原则,中庸智慧和精髓或跃然纸上,或内隐于字里行间,将湖湘文化的经世致用、兼容并蓄的精神内核展现得淋漓尽致。

经世致用作为一个完整的概念是由明清学者提出的,是明清学者针对宋明理学末流“清谈”“务虚”的流弊而提出的一种新学风或治学观念[5]。王阳明的“所以必说个知,方才行得是”,“所以必说一个行,方才知得真”,强调知行合一,强调躬行践履、实地用功,将理论或知识回归到实践,在实践中应用并接受检验。经世致用是湘学最重要的特征之一,张栻以“传道以济斯民”作为岳麓书院的治学宗旨,王船山以“致治”作为学术追求,魏源“以经术为治术”,更不用说以曾国藩等为代表的理学经世派以“理”“礼”为治世之术,等等[6]91。《中庸》中“惟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强调了古代文人志士的担当与求实精神。作为湖湘文化的精髓,经世致用的价值取向体现出湖湘传统知识分子务实、求实的特点和“以天下为己任”的情怀[7]。从曾国藩、左宗棠等倡导的“中体西用,自强求富”,到魏源所提出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再到毛泽东等革命先驱为国家鞠躬尽瘁,无不展现出近现代湖湘人担当天下、振兴中华的气魄与高度的责任感。

于译者而言,其社会责任便是对源语负责、对译语负责、对作者负责、对委托方负责、对读者负责,各种“责任清单”组成了译者经世致用的价值链。大学教授、湘籍革命家和教育家成仿吾克服重重困难,坚守初心,五次校译《共产党宣言》。刘重德所提出的“信、达、切”翻译原则,便是借鉴泰勒和严复的翻译理论,立足翻译实践,对经世致用的践行。在译名的问题上,湘籍译者钱歌川多次强调“正名第一”,并建议学者肩负起这个责任,先矫正被译错的名词,对尚无定译的名词就其原意,用最纯的汉语译出,这样后者便有所遵循[4]359。

《中庸》在开篇就提出“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倡导“中和”思想,并强调“中和”的重要性:“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 ;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和之道”是以《中庸》为代表的儒家思想的核心精神,其基本内涵有二:一是“和实生物”,二是“允执厥中”[8]。“和实生物,同则不继”表现在对待不同事物时兼收并蓄、宽宏包容的态度。湖湘文化所具有的兼收并蓄精神气质同样反映出大气包容、和而不同的文化内涵:周敦颐以儒学为正统,兼收释道思想;张栻主持岳麓书院,倡导各学派相互吸取,百家争鸣;王夫之集千古之智、众家之长;魏源“师夷长技以制夷”;谭嗣同提出“通”论思想等。深受湖湘文化影响的以毛泽东、蔡和森为代表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把马克思博大精深的思想体系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把学术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创立了中国革命的伟大理论[9]。

落实到翻译行为中,中庸的不厚此薄彼、不偏好不走极端的胸怀,也体现在湘籍译者的理论阐述和行为引领中。执两用中的方法论在翻译实践中不是非此即彼的抉择,而是权变,是灵活变通,是一种兼收并蓄的包容境界。刘重德聚焦于用中庸之道指导解决翻译实践(translating)和立论(theorizing)中所遇到的种种矛盾[10],其中就涉及翻译的“度”的把握,或者翻译的“时中”原则。钱歌川的忠实译观也强调,上好的翻译讲究的是把原作的思想和行文的风格合二为一,使之融合成一体,使译语在含义、声调和风格上与源语尽可能契合[11]17。而湘籍哲学家金岳霖在谈及文学作品翻译时指出,译意和译味二者不能兼得时的意味取舍[12]355,也反映出中和观,因为中和强调的是对按规律行事的尊重,是对恰到好处的思考。赵甄陶译中国诗词时,为再现原诗的风格以保持中国诗词用字的简洁性和中国诗词的音乐之美,采用韵律诗而非自由体[13]。

二 《菜根谭》的中庸思想摘述

何为中庸?虽然历来人们对中庸的解释莫衷一是,但几大基本思想至今影响并引领着人们的价值思维和行事风格。《论语·雍也》中记载:“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孔子将中庸作为儒家思想的一种最高道德境界,认为其是大家应当在政治和生活中共同遵循的准则。正如李泽厚所言,今日中庸之道,也应求之于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即现代化的社会存在中,而不必强调高玄理论、传统资源[14]98。《中庸》作为宋明理学所推崇的最高理念,也强调“极高明而道中庸”。在伦理道德层面,中庸之道的主题思想是教育人们进行自我修养、自我监督、自我教育、自我完善,以成为至仁、至善、至诚、至道、至德、至圣、合外内之道的人[15]114。在方法论层面,中庸不是简单粗暴的折中,不是非此即彼的抉择,而是通过自我理性思考的权变,执两用中,灵活变通,扬弃“过”而弥补“不及”。在审美层面,中庸以“和”为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儒家美学信条成就了中国文学作品中的“中和之美”。

《菜根谭》系我国古代一部著名的语录体著作,为明代洪应明所作,是一部集儒家、道家、佛家有关哲学思想为一体,糅合了儒家中庸之道、道家无为思想、释家出世思想,并结合自身体验,形成的一套富含修身养性、入世出世等人生哲学的菜根箴言。洪应明从早年热衷于世事到晚年归隐山林,历经仕途之坎坷,在撰写《菜根谭》时对儒家的处世哲学尤其是中庸之道的理解和体会深刻,故在书中处处体现着中庸思想,特别是在做人与处事方面。以《菜根谭》概论部分为例:在做人方面,“气象要高旷,而不可疏狂;心思要缜密,而不可琐屑;趣味要冲淡,而不可偏枯;操守要严明,而不可激烈”,“居逆境中,周身皆针砭药石,砥节砺行而不觉;处顺境内,眼前尽兵刃戈矛,销膏靡骨而不知”;在处事方面,“事事要留个有余不尽的意思……若业必求满,功必求盈者,不生内变,必招外忧”,“人情反复,世路崎岖。行不去,须知退一步之法;行得去,务加让三分之动”。洪应明认为,做人处事要掌握好分寸,追求个人的完美品德和气质就要做到不偏不倚;做事不可太走极端,要避免过犹不及,即使身处逆境,也要能保持适度平和的状态,做到处乱不惊。

三 中庸之真善美——《菜根谭》蒋译本分析

《菜根谭》的译本有十余种,各有特色。在国内较为流行并为读者所推崇的包括英国译者保罗·怀特,美国译者布莱恩·布雅,我国译者蒋坚松、周文标等的译本以及蔡志忠的漫画本等。蒋坚松所译《菜根谭》为一卷本(胡如虹今译版),按照“修省”“应酬”“评议”“闲适”“概论”五个部分进行编排。该书言简意赅,言约旨远。翻译并非易事,但蒋坚松的译本,反映出了译者自身扎实的双语语言和文化根底,同时,译语中所展现的求实价值、执中善行以及和谐审美等,都折射出译者行为中的中庸之道。

(一)实事求是的求真价值

追根溯源,实事求是乃是对先秦儒家中庸观念的贯彻。实事求是的精髓是从实际出发,而中庸的精义就是实事求是[16]。朱熹在《中庸章句集注》中指出:“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庸,平常也。”其强调做事的原则是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毛泽东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础上,对实事求是这一传统命题进行了创新,指出“‘实事’就是客观存在着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观事物的内部联系,即规律性,‘求’就是我们去研究”[17]759。将实事求是所蕴含的价值取向运用到翻译层面,便是一种译者所坚守的原则和价值取向。忠实一直被视为翻译的基本原则。无论是直译还是意译,归化还是异化,翻译原则上都要求译者严格准确地表达,以产生忠实性对等的目的文本。洪堡特强调源语文本中的异国成分应完整出现在目的语中;施莱尔马赫呼吁译者要让目的语读者能听到源语作者的声音;切斯特曼强调译语对源语及源语文化、原作者意图的再现。

在《菜根谭》英译后记《古籍英译理解和表达的若干问题》一文中,蒋坚松从影响理解的言内因素(句法、词义、修辞)和言外因素(作者倾向)等,到在正确理解的基础上,如何用译语将源语内容准确、充分而自然地传递给译语读者等问题,做了翔实的分析和深入的探讨。蒋坚松将忠实性上升到求真的层面,即译者全部或部分求取源语语言所负载的意义真相[18]132。这种求真的学术精神也贯穿着其整个翻译过程。

首先是对源语意义的求真。《菜根谭》充满了中国传统文化源流以及儒释道的思想,“书中俯拾即是的佛家、道家和封建士大夫的语言”[19]292-293,若对其缺乏了解,就容易局限于字面意义而丧失对源语真实含义的传递。

源语:“夜眠八尺,日啖二升,何须百般计较?书读五车,才分八斗,未闻一日清闲。”

译语:“A crude bed at night,two coarse meals in the day:why should one care too much about worldly needs ? Reading whole loads of books,showing exceptional talents:such people never know a single day of leisurely comfort.”。

源语中,“八尺”“二升”“五车”“八斗”等看似实词,实则虚指,“八尺”“二升”言所需之少,“五车”“八斗”言拥有之多,故译语均将其概略化,用间接的语言、抽象的方式译出其内涵意义;同时增补“计较”的言外之意“worldly needs”,以及由“清闲”引出的“comfort”,真实传递出了道家至简、无争的生活箴言。

其次是对源语风格的求真。中国古籍多讲究“文贵简”“文以辨洁为能,不以繁缛为巧”。《菜根谭》言简意赅,句式上讲究工整对仗,省略繁多。“这种简约的风格和对读者‘悟性’的依赖”[19]288给译者带来了一定的挑战,但蒋译尽可能保留了源语简洁的风格。

源语:“气象要高旷,而不可疏狂;心思要缜密,而不可琐屑;趣味要冲淡,而不可偏枯;操守要严明,而不可激烈。”

译语:“One’s bearing should be lofty and free,but not unbridled;one’s thinking should be carefuland meticulous,but not trivial;one’s habits should be few and simple,but not austere;one’s principles should be rigorous and strict,but not extreme.”。

源语用对称平行的语言风格,通过朗朗上口的语句言简意赅传递出对修身养性的感悟。译语在形式上力争与源语对等,将主体结构“要……而不可”,统一译成“should be…, but not+形容词”的均衡形态;源语意义虚实并举,译者则捕捉到源语的精髓,将“要……”所包含的真实意义均用两个形容词表达,而对“但不可……”的具体内容,则一律简化为单个形容词,即“unbridled”“trivial”“austere”和“extreme”,虽简洁,但传递的意义依然隽永,也道出了为人处世的中庸观:要追求完美的气质或品行就要掌握好分寸,不偏不倚。

中庸所强调的实事求是要义反映到翻译层面为求真。求真既表达了译者对源语的态度,即忠实于源语的意义和形式,又体现出译者的行为:从实际出发,依据作者的目的、读者的需求和期待进行对源语的编码和解码。态度为静态显现,行为为动态表现,译者求真的动静融合也是对中庸之道的坚持。

(二)执两用中的致善风格

《中庸》云:“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大本”即根本的道理或规律,是道之体。而遵守“和”的普遍规律是道之用,一体一用,相互依存,互为根本。在儒家看来,中庸既是一种立身处世的方法,又具有本体论及伦理学上的意义。中庸中的“中”字含义复杂深刻,就价值判断而言,它可以释为“善”。早在《尚书·盘庚》篇中就有“各设中于乃心”,即各自在内心深处树立起善的理念[20]249。《中庸》中也不乏对善行美德的强调,“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人是社会的人,其行为方式受到社会规范的制约。“善行”作为一个重要的伦理主张,不仅是个人修养的基本原则,也包含对社会、对他人的责任担当。“为善最乐”“与人为善”便是这种担当的至理名言和行为准则。翻译是一种有意图、有人际关系的跨文化交际,同人类其他活动一样,也受社会伦理道德的约束。翻译的服务伦理要求译者对客户负责,想方设法实现译本的现实功能,更好地满足目的语读者的期待,重视读者的感受。“翻译应该是源语中感情、生命、力量和精神的一种蜕变”,要能在译语读者中引起像源语读者所有的同样的情感[21]。马建忠的“善译观”直接表达了译语要达到“使阅者所得之益与观原文无异”的效果这样一种观点。

中庸不仅是一种美德,还是一种情感表达的方式和处理事物的原则。在处理事物时,不仅要执中守正,恪守中道,也要执两用中,通权达变。即在处理事物时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立足实际,有所变通,而不是进行非此即彼的抉择。换言之,要达到适当行为的目标,就不必停留于某平面或拘泥于某种做法上,而应该有所变通。“中和”即造性中的统一与统一中的创造性,就是终极之善。故变通不可丧失其原则与理想,应在自然处于安宁(“未发”),而又能够以恰当方式(“中节”)自然行事,这样,就能在中和中达到“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22]296-298。服务读者效果而求善的执两用中,体现为翻译的原则性和灵活性的结合,即译者在遵循源语主要信息的前提下,以符合目的语读者的阅读习惯与文化、心理期待为目的,对源语文本进行编译或适度再创造,在动中求稳,在变中求衡。既然典籍的生命力来自其经典性,为了保证译语的生命力,最好的策略也许是以不变应万变,从内容到形式回归原典,满足读者求知、益智和审美的需要[23]。因此,《菜根谭》英译主要采取了以传递源语文化为目的的异化手段,即以直译为主,通过编译或变通补偿等辅助方式,力求在保留源语文化和满足目的语读者需求之间达成平衡。

源语:“矜高倨傲,无非客气;降伏得客气下,而后正气伸。”

译语:“Haughtiness and arrogance are nothing but the result of encroaching evil influence;once it is kept down,good influence will prevail.”。

源语中“正气”与“客气”相呼应,一正一邪,抽象表达又蕴含因果关系。倾向分析性思维的国外读者,习惯于形合语言表征,故译语增补了“the result”“once”等词,显化了其中的逻辑关联;“客气”意为导致一个人骄矜高傲的外来邪气,译者也将其具体化为“encroaching evil influence”。译者对“正气伸”没有直译,而是通过“prevail”的泛化表达,传递了“控制了邪气所造成的坏影响,内心的浩然正气就会产生”之意。这种灵活变通的手法,在《菜根谭》译本中随处可见。

翻译活动涉及作者、译者、读者等不同主体间的交际。实现交际的有效性,需要译者秉持真诚相待、平等互利等“善行”的伦理主张和责任担当。翻译实践中,鉴于源语作者和译语读者之间存在的认知、习惯和审美等差异,译者采用执两用中、灵活变通的策略或方法避免“死”译和误译,力求使译语与源语等效,同时满足目的语读者的期待,亦即中庸之择善。

(三)神形兼备的尚美情趣

将中庸之道运用到审美上,就是倡导“中和”,在矛盾对立中求得适中,避免太“过”或者“不及”。“发而皆中节”是“和”的境界,如春雨般润物无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则强调诗歌温和适中,平和简淡的统一。这些思想所传递的“中”“和”审美观,对为人处世和艺术创作产生了深远影响。作为一部文学作品,《菜根谭》在语言形态上体现出句式工整对仗的均衡布局,音律抑扬顿挫,娓娓动听,在字里行间蕴含的言外之意,意味隽永,无不展现出神形并茂的审美神韵。

文学创作是工匠艺术,而翻译更是将工匠之巧与美提升到更高的层次。工匠造物的成果是有一定形体的器物,但器的真正意义,不在于形,而在于象,而象内蕴含着“意蕴”“智慧”等,是工匠的技术原则和艺术原则或审美原则的高度统一[24]。然而,神韵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对译者来说是一种挑战。既要传递美感,又要将隐含在字里行间的意蕴和作者的抒情加以显现,以唤起读者同样的美感和享受,这就需要译者“制器尚象”的工匠精神。译者要融入原作之中,去尽情享受自然之美、文采之美乃至人生之美,与作者同呼吸、同陶醉、同思索、同感慨。在求真基础上的再求美,美得自然,美得出神入化[18]8。

源语:“竹篱下,忽闻犬吠鸡鸣,恍似云中世界;芸窗中,雅听蝉吟鸦噪,方知静里乾坤。”

译语:“When,by the bamboo fence,one suddenly hears the barking of dogs and the crowing of roosters,one feels as if in a fairyland;when,in the study,one listens to the chirping of cicadas and the cawing of crows,one knows the wonder of the world of tranquility.”。

这种诗化语言简练精美,“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自然抒发真情实感,不拘泥于外在形式,甚至通过强调内在的意蕴,产生强烈的审美感染力。译语张弛有度,主客分明,除真实传递源语意义,“方知静里乾坤”所增补的“wonder”一词更是妙笔生花,向读者呈现出一道心灵超脱于尘世之外的平和妙境。显然,中国诗学所追求的无言之境,反映到译作中,便需要译者准确把握原作的形式和内容,尤其是透过原作的字句声色领会文章之精妙,译语要能传递出源语的象外之象,景外之景,味外之味[25]。

中和为中庸主要的美学特征,也是译者所遵循的审美标准。汉语主张以神统形,重意轻言,与讲究形态和逻辑事理的英语形成鲜明对比。译者在翻译中考虑源语的形式和意义,将虚实相间、有无相生的诗化般的语言转换成适中、得体的译语,为读者提供等值的审美愉悦,既回归了原典,又达到了形神兼备的和谐审美目的。

谈到湖湘文化,浮现在人们脑海中的首先是“心忧天下,敢为人先”的湖湘气质。受儒家中庸之道影响,浸染于湖湘文化的湘籍翻译家们在其翻译思想和翻译行为中充分展现了经世致用、求真务实、立足实践、勤于探索的作风,以及兼容并蓄、博采众长的胸怀。在《教然后知困》一文中,蒋坚松总结了教师应具有的三种人的品质:科学家的严谨和求实,艺术家的创意和匠心,改革者的开拓和进取。作为《菜根谭》的翻译者,他也以此践行其责。《菜根谭》是一部充满人生哲理的语录,文字隽永,意境优美,将平淡、中庸的处世哲学跃然纸上。透过《菜根谭》的译本,在对原文意义的求真,对读者的臻善以及对风格的至美的翻译行为中所显现的实事求是、执两用中和形神合一的中庸之道,正吻合了湘籍翻译家们求实、开拓、创新的人格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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