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组同伴支架作用下大学生思辨能力培养实践探究

王艳素

温州医科大学 外国语学院，浙江 温州 325035

近些年，思辨能力培养在国内日益得到重视。文秋芳等[1]认为学生思辨能力培养是高等教育的重要任务。孙有中[2]指出，大学英语课程急需改变原来重语言技能、轻人文通识教育的问题；外语学习不应停滞在机械模仿与记忆等低阶思维层面，中国高等外语教育的深化改革中，思辨能力培养是重中之重的议题。同伴支架（peer scaffolding）是指在专家或同伴的帮助下，学习者获得新知识、新技能或更高水平的理解能力等[3]。国内外对同伴支架研究侧重于支架对语言发生和产出的影响[4]，鲜有文献关注同伴支架作用于思辨思维能力发展方面。耿峰等[5]指出，同伴支架在同伴互动和反馈中起到的语言调节作用已得到验证，但在同伴意义协商过程中能否或如何促进思辨能力有待进一步研究。本研究通过推动小组协作，利用小组成员差异探究外语学习中同伴支架对大学生思辨思维的影响，拟回答两个问题：①小组协作下的同伴支架如何影响大学生思辨思维能力；②小组协作过程中同伴支架对大学生思辨能力的影响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

1 对象和方法

1.1 对象 选取温州医科大学《大学英语》“线上+线下”混合式教学的两个自然班作为实验对象，共120名。学期初，学生根据自己和组员意愿，组成4人为一单位的固定小组。小组建成后，教师按班级（1～2）、小组（1～15）、个人（a～d）对每个成员进行编号（如，一班第一组第一位同学号码为1-1-a），以便后期对数据的跟踪。实验以16周教学周期为基础，学生共完成6个单元的篇章概要写作任务。具体步骤如下：①学生完成每个单元线上课程后，撰写一篇本单元中指定篇章的篇章概要，作为个人版的篇章概要；②小组成员通过面对面，或微信群等平台分享个人版的概要，小组每位成员对组内同伴的概要进行评价与修改意见反馈，供同伴参考；③小组成员共同进行深度讨论与文本整合，综合小组精华，每组提炼一篇小组版的篇章概要。④小组成员每人保存并上交个人版篇章概要、小组同伴反馈意见、小组版篇章概要。随机选取试验后其中一个单元小组成员反馈给同伴的修改意见进行分析，并对所有成员就整个过程中小组同伴对本人起到的作用进行开放式问卷调查，从给予者与接收者的两种不同身份进行相互验证分析。

1.2 方法 利用开放式问卷调查法，收集篇章概要中的同伴反馈信息和教学实验后的开放式问卷调查数据，并进行定量定性分析，具体如下：①定量分析：小组内同伴对个人版的概要进行交叉阅读与反馈，反馈信息由学生记录整理到上交的概要中（每个文档包含个人版概要、小组同伴反馈意见、小组版概要）。随机选取其中60份概要，共收集180条反馈信息，剔除17条表述不清或指示不明的信息，163条反馈信息用于研究分析。两位教师对小组内同伴的反馈信息内容进行语言、思维、内容层面的手动分类，一致性达到80%以上，有异议时通过讨论达成一致。②定性分析：教学实践结束后，教师发放一份开放式问卷，就小组协作的过程、小组协作中同伴的作用、对同伴反馈信息的修改情况、个人在小组协作过程中的情感体验等维度进行深入调查。共收回120份问卷数据，剔除7份无效问卷，保留113份。整理数据后，使用Nvivo12.0软件对113份问卷的数据进行质性分析。以“扎根理论”为指导基础，找出现象，再将现象概念化，以自下而上的内容分析法对材料进行编码[6]。通过开放式编 码、关联式编码、核心式编码三个编码阶段，反复整理、归纳，最终形成各级节点[7]。

1.3 统计学处理方法 采用SPSS26.0和Nvvivo12.0 对数据进行统计与分析。前者对个人版概要中学生反馈信息分类后的数据进行语言、思维、内容层面的交叉列表分析；后者用于对开放式问卷的内容进行质性编码，归纳相关概念类属及其之间的联系，提炼核心概念，反复整理归纳形成三级编码。

2 结果

2.1 组内同伴修改信息反馈 学生对同伴个人版概要的反馈维度集中在内容、语言、思维三个方面，在个人版概要的反馈信息中，涉及内容反馈55条，语言反馈95条，思维反馈75条。结果表明，学生反馈意见时，语言、思维、内容三者经常两两交织，见图1。例如，同伴反馈信息中学生提及“本篇概要开头内容太多后面太少，有点头重脚轻，逻辑结构不合理”，既涉及概要内容，但也是关于思维的完整性和逻辑性；“段落中需要使用英语连词，使文章脉络更清晰”的反馈，既涉及语言方面的建议，但同时也提及思维的清晰度。

图1 内容、语言、思维交织分布图

实践结果证明，思维交织在整个语言活动过程中。通过交叉列表分析显示，同伴反馈同时涉及内容与思维的有36项，见表1；反馈同时涉及语言与思维的有18项，见表2。

表1 内容和思维交叉列表

表2 语言和思维交叉列表

2.2 组内同伴影响问卷内容编码

2.2.1 开放式编码：编码者悬置“前见”（遵从原始材料），客观地对学生问卷反思进行编码，整理后得到40个自由节点以及相应的参考点数，以便深入进行关联式编码。在开放式编码中，参考点数频率最高的几项主要有：综合概括能力（30），提供单词或句型（26），比较异同并汇总（26），提供问题不同的观点与角度（25）。综合概括能力是在开放式编码中频次最高的参考点，这正是思辨技能的重要组成部分；比较异同并汇总虽然是关于内容方面，但是比较、提炼都是思辨力的重要技能，见表3。追踪参考点内容进一步分析发现，学生对概要写作的效果以及过程中同伴提供的帮助支持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2.2.2 关联式编码：针对开放式编码中的40个自由节点以及参考内容，编码者反复分析、归纳，寻找自由节点间的联系，对其进行概念化抽象。如在表3的高频节点中，“提供单词或句型”表明学生同伴在小组协作过程中为彼此提供了语言支持；“提供问题的不同观点与角度”“比较异同并汇总”是有能力的同伴为小组成员提供了内容支架支持，在此过程中学生也锻炼了分析、综合的思辨思维；“综合概括能力”则是思辨技能的重要组成部分，训练了学生概括、提炼等思辨思维。以此类推，通过反复推敲自由节点间的内在联系，编码者总共整理出9个概念：语言支持（51），情感支持（25），内容支持（67），阅读能力（7），写作能力（8），解决问题能力（1），思辨能力（56），小组协作总体情况（49），小组协作反馈（12），见表4。

表3 高频自由节点及参考点内容举例

2.2.3 核心式编码：通过系统分析去寻找关联的“核心类属”，核心类属具有统领性，能包容研究的大部分结果，并归属到一个比较宽泛的理论范围 内[8]。综合小组协作、语言支持、内容支持、情感支持、能力培养等方面，笔者将核心类属界定为“小组协作提供同伴支架支持、同伴支架促进思辨等能力培养”，见表5。结果显示：关联式编码涉及阅读能力（7）、写作能力（8）、解决问题能力（1），这可能和项目活动是基于阅读文章的概要写作有关；而涉及思辨能力（56）频次很高，包括表4中提及的元思辨的自我调节（4）、思辨技能方面如综合概括能力（30）和思辨情感品质方面（7）；思辨能力频次仅次于内容支架（67）。追踪开放式编码的参考内容，也发现内容支架、情感支架方面经常交织着思辨思维。

表4 二级编码及参考点数

表5 三级核心编码表

3 讨论

3.1 同伴反馈中语言与思维的辩证统一 外语教学活动中，涉及语言方面的同伴反馈与影响比较显性，而思维方面的反馈与影响容易被忽略。社会文化理论认为，语言是最重要的认知发展中介工具，语言发展离不开思维，思维发展需要语言中介，语言与思维是辩证统一的[9-10]。

思维对于语言的调节作用交织在语言发展过程中，其中语言与思辨能力相互调节对外语学习影响非常大，而小组同伴支架作为重要的中介工具在两者的调节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随着课堂小组互动深入，同伴支架作用在国内也受到许多专家重视。如徐锦芬[11]通过自然课堂的实践，总结出同伴支架作用主要表现在提高参与度、提供词汇、提供观点、纠正错误表达、简化任务、维持既定目标、控制挫败感等7个方面，且认为同伴支架总体而言对小组互动的开展具有积极作用。林岩[12]认为同伴评估对自身与被评人都起到有益作用，因为同伴互评是一个搭建同伴支架的过程，学习者在此期间不断反思与学习。社会文化理论也认为，学习者在某一方面现有的能力水平与在他人帮助下可以达到的能力水平之间存在距离，这种距离被称为最近发展区（zone of proximal development,ZPD）[13]。学习者在学习过程中发现最近发展区，借助同伴支架支持，能促进学习的发展[14]。同伴在学习互动过程中互相搭建支架，彼此协助解决问题，对学习者的二语发展具有积极影响[15]。同伴支架作用下语言与思维的辩证统一对外语教学的一个重要启示是：在教学设计中，充分利用小组同伴支架推动语言与思辨思维的相互调节作用，重视小组同伴间的思辨情感品质影响，创造良好的小组同伴协作社会环境，从而不断促进语言与思维共进步的螺旋式发展，这对语言技能与思辨能力协同培养是一项双赢策略。

3.2 同伴支架对思辨能力层级的具体影响 根据本研究113名学生组内同伴影响问卷编码结果，发现学生在小组协作中给同伴提供了各种支架支持，包括语言支架、内容支架、情感支架等，各种支架在协作过程中不间断地锻炼和影响学生的思辨能力。结合编码节点和问卷内容，发现同伴支架对于学生各方面的能力影响程度不同，也因任务类型而变化，但值得重视的是同伴支架对思辨能力影响非常大。同伴在搭建支架的过程中不断地训练刺激彼此间的思辨技能和思辨情感两个维度，且部分学生会进行元思辨能力方面的自我调控。思辨能力源于西方，在学界也常被译成“批判性思维能力”。1990年，为促进思辨能力教学与评判，全美来自哲学、教育、心理学和自然科学等领域的46位研究思辨方面的专家在思辨能力界定上达成基本共识。美国哲学协会发布《德尔菲报告》（Delphi Report），认为思辨能力分为认知技能和情感意向两个维度[16]。国内文秋芳团队根据外语类大学生思维能力现状，构建了我国外语类大学生思辨能力量具的层级理论模型[17]。思辨能力培养在不同学科间存在共性，文秋芳团队的层级模型在认知技能和情感意向两个维度的基础上构建，对于大学英语也具普适性。本研究在问卷内容质性分析的基础上，参照文秋芳团队思辨能力层级理论模型[17]，对第一层次的元思辨能力和第二层次的思辨认知与思辨情感方面举例说明，用以深入解释同伴支架如何作用影响于同伴彼此间的思辨能力。

3.2.1 第一层次的元思辨能力：分析发现，小组协作过程中，学生的元思辨“杠杆”—自我调控能力一直在过程中起到作用。参照前文结果中的编码节点内容，正如学生所说，“小组讨论会让我看到其他人的不同想法，从多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同时我会完善自己的想法，也会从他们的角度联想出 去……”；“小组里的同学有时会很沉默，导致讨论无法进行，这时我和组长都会出来活跃下气氛，尽量引导其他组员加入我们的讨论。之前关于中西文化差异的讨论，就是这样的情况，但最终还是被我们解决啦。”

3.2.2 第二层次的思辨能力：小组同伴讨论的过程有助于训练学习者归类、比较等认知技能，并有助于培养学生对相关性、逻辑性等认知标准的认识；同伴协商过程中刺激或唤起学生好奇、开放等情感方面的思辨品质。例如：

3.2.2.1 思辨认知的分析、比较技能方面：学生提及“针对老师提出的问题，小组每个成员分别提出自己的意见，相互比较，将优秀的片段组合……”；“小组讨论时我会看看组内其他组员的概要，与自己的进行比较，然后学习他们好的地方，也提出自己闪光的地方，说明理由，最后一起讨论汇总。总之，整个过程中都充满启发与思考。”

3.2.2.2 认知标准的灵活性、相关性方面：学生认为，“有时意见不同，大家就会很纠结，不知道如何取舍。最后我们会采取不同建议中最合理的建议……”；遇见意见不一时，我们会“借鉴小组同伴的想法，和自己想法进行碰撞，使得自己思维更加活跃，汇总是根据每个人的想法，取其精华……”。

3.2.2.3 思辨情感方面：同伴支架支持唤起了好奇、开放等情感思辨品质。例如，“在同一个问题上，小组成员提出了不同的角度，和自己的思想进行碰撞，会觉得很有意思，会进行深入讨论。”“讨论时难免会有不同意见，但是我们组员们都特别友好，求同存异。在激烈讨论中往往会突然迸发出一些灵感，然后我们就会顺着灵感走下去，一边讨论一边修改。”

社会文化理论认为，学习者在二语习得过程中是思想、身体和社会环境一起发挥作用的过程[18]。通过课堂的观察与实践，结合学生的反思分析，研究发现：在小组协作的课堂环境中，思辨思维就像是连接同伴支架的“无形线”—同伴支架促进思辨思维，而思辨思维让同伴间不停地搭起新的支架。最新版《大学英语指南》（2020版）已明确把大学生思辨能力培养作为主要教学目标之一。语言学习不应局限于培养学生人际沟通的能力，同时也应作为发展学生分析、阐释、推理等高阶思维的工具，这是思辨能力要求的重要部分，也是高等教育的重要目标。在中国现有的语言教学环境下，大学英语通识课程班级人数众多，教师对学生的支架作用非常有限，所以充分利用同伴支架的作用显得尤为重要。何克抗[19]认为，学习者之间的能力是有差异的，他们通过交流讨论、思想碰撞，可以相互促进，达到更高层次的思维。如果要向全班学生提供帮助，同伴支架将是一种低成本、高效益的方式。

3.3 小结 小组协作在外语课堂内外的运用已得到广泛认可，其中同伴支架在过程中起到的作用不容小觑。而在混合式教学的大背景下，有效发挥小组协作的同伴支架作用，同时关注学生思辨技能和思辨情感培养，不仅有助于语言能力发展，也可有效培养思辨能力。本研究在基于国内外小组协作中同伴支架作用的研究成果与国内思辨能力层级模型的研究成果的基础上，通过小组实践活动，对收集的实证数据进行量化分析与质性讨论，验证了小组协作中同伴支架作用有助于思辨能力的培养，而且影响深刻。外语教学中的小组协作，在同伴支架的作用下，会在同伴间形成一定的能量震动辐射圈。这种影响不是单向的，而是会在同伴间形成一个相互多向的循环圈，刺激学生的最近发展区，同时促成思辨能力的各个层级的变化。

鉴于此，笔者对外语教学提出如下建议：第一，外语教学不能仅仅停留在语言技能的培养，同时也要密切关注思辨技能和思辨情感方面；思辨能力的培养能让外语教学朝着健康循环方向发展。第二，小组同伴支架作用过程中形成的思辨思维是小组协作的连通点，创造良好的同伴支架作用的环境，促使思辨思维在小组协作中形成能量辐射圈，在推进小组协作顺利进行的同时，实现外语教学中的语言技能与思辨思维共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