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的“青春化”表达
2022-03-11张潇艺
张潇艺
摘要:近年来,“青春化”表达逐渐成为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面向年轻受众传播传统文化、塑造国家认同的重要手段。文化遗产类节目通过视觉符号的重构,打造青春化影像景观;采用多元叙事方式,打破心理隔阂;完成价值重塑,使青年群体与古老文化间形成情感共振等方式不断进行“青春化”的创作转向,获得了青年观众的认可,增强了他们对中华文化的归属感和凝聚力。
关键词:青春化 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 文化符号 集体记忆
青年群体是电视节目的重要目标人群,他们在虚拟世界中面临着海量的文化选择。抓住青年文化需求的“痛点”,把握青年人普遍存在的认同焦虑及文化饥渴是电视节目吸引观众注意力的关键。在当今传统回归的“文化主义思潮”中,以传统文化为核心的文化遗产类节目顺应视觉化阅读趋势,大量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此类节目主要分为两种类型:第一类是聚焦文博探索领域的《国家宝藏》、《赢在博物馆》、《国宝档案》、《如果国宝会说话》等,旨在引导大众领略文物之美;第二类是聚焦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电视节目,如《非凡匠心》、《传承者》、《百心百匠》、《非遗公开课》等,关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存、发展、传承。从文化遗产的角度切入,以电视媒介为载体宣传优秀传统文化,以增强国人对中华文明的认同,是此类电视节目价值之所在。
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自诞生伊始就面临着现实困境,其与电视节目观看主体青年群体之间存在着传统文化与潮流文化的冲突与碰撞。不过,随着制作方的改进与创新,一贯追逐潮流的青年群体,开始展现出对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的独特关注。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为何会受到青年群体的青睐?“青春化”表达落实在何处?历史文化与潮流文化之间如何互动,冲突怎样消弭,传统与当下又如何融合为一体?笔者尝试对这些问题进行探索回答。
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的拍摄主体是我国收藏于各大博物馆的代表性文物及传承多年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具有“极旧”特质的文化遗产,与当代电视节目所需的“数字化”、“娱乐化”、“互动性”等现代要素之间存在先天的沟壑。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建构的文化身份与当代媒介环境难以契合,这使得节目的策划与制作呈现出失衡的局面,即节目初始定位与最终的呈现形态相违背,节目观赏主体与年轻受众难以重叠,较少出现高收视率的作品。因此,从大众传播的角度来看,文化遗产类节目存在视觉传达、内容主体表达、价值塑造等先天困境。
1.视觉传达有距离感。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的表意符号脱离现实生活情境。符号是一种象征物,指代的是“有意义的形象”。文化遗产类节目以国宝级藏品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为创作主体,随之生成的视觉符号与文化符号具有强烈的“历史性”及“不可变性”。当文物呈现时,历史与当下的距离感被无线拉伸,节目重心极易回溯到过去的情境之中,与现实生活场景及当代文化旨趣相背离。作为观赏者的大众,与节目内容的心理距离也会随之变化,这既包括时间距离的延伸,也包括空间距离的拉长。较远的心理距离会形成的排斥与疏离感,不利于大众对于当下的文化产品的关注与审视。
2.内容主体专业性太强。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固有的语言及表述方式与现今传播规律相违背。受限于文物与非遗技艺的本质特点,节目文本很难摆脱“强专业性”的窠臼,容易出现表述冗长、内容抽象、气氛沉闷等问题。在全媒体传播时代,传播内容、载体、时效均发生了历史性变化。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内容的繁复性与专业性,降低了传播信息的吸引力,使得作为观赏者的普通受众难以与之交流与互动,不利于传播的双向介入,也影响最终传播效果。
3.价值塑造存在沟壑。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与流行文化、青年亚文化存在先天沟壑。作为传统文化象征的文物藏品与非遗技艺,是此类节目不容忽视的文化基因,这也意味着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必须作为传统文化传播者而存在。传统文化元素是最主要的符号和标签,贯穿节目文化身份建构的全过程。而对于融媒体时代电视节目观看主体——青年受众来说,流行文化与青年亚文化构成了其精神图谱,个体的形塑很难与文化血脉、家国记忆等宏大叙事相契合。因此,文化遗产类节目在价值塑造层面很难弥补此类撕裂。
无论是立足于收视情况,还是以传播有效性为考量,克服节目的现实困境,以青春话语吸引年轻受众,以優质内容重塑青年对传统文化的认知,是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转型的方向。随着节目《国家宝藏》、《非凡匠心》、《传承者》等节目的热播,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已经开始掌握传统文化“青春化”的模因,赢得青年群体的特别关注。“青春化”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视觉层面,开始关注视觉符号的重构,打造青春化影像景观;内容层面,采用多元叙事方式,打破心理隔阂;价值塑造层面,使青年群体与古老文化间形成情感共振,建立文化新秩序。
1.视觉传达:打造青春化影像景观。电视传播符号是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传播得以实现的基础。在“互联网+”时代,图像内容逐渐占据主体地位,制作方对视觉符号的重视开始大过于对文本的雕琢。因此,在传统文化的表达中,文化遗产类节目开始在内容与形式上注重视觉符号的“青春化”,试图将传统文化这一抽象名词转化为具体可感的文化符号,并结合节目定位,利用丰富的视觉元素、典型的视觉形象消解“传统”话语给青年人群带来的接受障碍,通过影像景观的传播激活年轻人的文化记忆,对传统文化进行“再认知”与“再接受”。
青春化的影像景观包括富有感染力的舞台空间、多角度的镜头语言、多彩灯光设计、精致考究的传统服饰等元素。潮流性、现代感的视觉风格与节目传统互相渗透、互相融合,构成了属于文化遗产类节目的特殊表达。从舞台设计来看,制作方更加注重年轻化、科技感、仪式性的舞台呈现,多种新技术的应用给年轻观众带来强烈新鲜感。从镜头语言来看,过往一镜到底的“静态”录制方式被打破,镜头组别与景别的交替和变化,使得视觉影像异常绚烂,多角度的镜头语言给年轻观众带来新奇的审美愉悦感。灯光色彩也是重要的影像语言,多彩的灯光运用,承载了文物深层的精神表征和哲理思考,也为节目故事背景的铺垫发挥了重要作用。节目借由灯光的变化营造了游走于历史与现代之间的穿梭感,灿烂的传统文明与富有科技感的现代景观相折叠,历史不再是触不可及的遥远记忆。精致考究的传统服饰的使用同样也是“青春化”影像景观的重要组成。传统回归的“文化主义思潮”的一个具象化表现,就是青少年对传统服饰的接纳与青睐。《国家宝藏》第二季中,影视明星佟丽娅化身“绢衣彩绘木俑”的守护人,身着绫罗锦绢成衣、彩色长裙翩然起舞。她惊艳的扮相与出色的演绎,得到广泛赞誉,初唐服饰与妆容也因此被更多青年人了解和喜爱。
2.内容建构:多元叙事打破心理隔阂。打破抽象、枯燥、专业化叙事的窠臼,建立多元的叙事方式是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流行的基础。电视节目作为一种文化仪式而存在,打破心理隔阂的关键是将叙事话语与个体话语相连接,开辟传统文化与青年亚文化之间的通路,打造青年人所认同的内容和形式载体,使青年个体在观看与互动过程中激活主体观念,在沉浸式观看体验中增强文化认同感。
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在策划与制作的过程中,对单一的叙事加以改进,以贴合青年人的接受心理为主要目标,采用传承人讲述、戏剧呈现、情景塑造等多种叙事方式,将古老文化“植入”到当代社会中来,使传统文化在年轻人的世界中复苏。传承人是文化遗产在当代生活中的代表,是古与今连接与对话的媒介。传承人的讲授,使得青年观众通过了解知识学习技能的形式参与到传播仪式中,身体“在场性”得到体现。由单纯的观看者转换为“表演”的主体,从而触发对古老文化遗产的传承与保护观念。《非遗公开课》里,京剧传承人王珮瑜对现场的“外国学生”教授京剧念白。《非凡匠心》则邀请嘉宾化身学徒,向匠人们拜师学艺,学习“造纸”、“皮影戏”等传统技艺,极具参与感的节目形式大大鼓励了青年人的探索精神。文化遗产类节目还增添了许多戏剧化的场景展现仪式,在互动与融合中唤起青年人对传统文化与价值观念的认同,实现文化仪式的信仰共享。当年轻人的注意力被简单而富有冲击力的视频吸引时,视频中隐含的场景、价值意义也被自然接纳。这方面的出色代表,当属《国家宝藏》中的前世今生环节,“国宝守护人”以舞台戏剧的形式,在节目现场演绎国宝诞生、流传、迁徙的传奇故事。文物古籍由此一一鲜活起来,精雕细琢的国宝精神、历代守护者的责任与传承扑面而来,人文精神与情怀在潜移默化中被年轻人理解和接纳。
3.价值重构:情感共振建立文化新秩序。在价值重构的过程中与年轻人形成情感共振,是文化遗产类节目的意义之所在。融媒体时代,信息碎片化涌入使得观众注意力不断被争夺,如何贴近观众文化需求,获得情感共鸣,是电视制作团队需要解决的重要任务。为博得青年观众的关注,达到全年龄段广泛传播的目的,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通过高质量的情节推动节目价值内涵化,以年轻化语态传递价值思考,引起大量青年观众的讨论,引发情感共鸣的同时,个体与家国叙事相结合的文化新秩序也由此建立。
安德森在《想象的共同体》中谈到,要将主要注意力集中在民族主义的文化资源,尤其是观念意识的转变上,这一转变使得民族存在的想象成为可能。民族的想象通过具体象征物(服饰、仪式)所建构,具有强化民族认同的功能。现今中华传统文化赖以生存的农业經济结构已经改变,传统文化不再作为主流意识形态作用于社会,当下的社会结构与生活方式对文化的传承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失去生长的现实土壤,传统文化对青年观众的意义,不在于耳濡目染的言传身教,而在于媒介建构的感性集体记忆。因此,电视节目在建构集体记忆之初,要挑选一些具备传承意义的人物、器物,抓住挖掘传统文化精髓,强调文化遗产故事隐含的对价值观的正向引导作用。《如果国宝会说话》就曾将青铜器“何尊”作为讲述对象。何尊中篆刻的铭文“宅兹中国”是“中国”一词最早的文字记载,三千年历史演进,中国和中国文化自此有了得以延伸、繁衍的基本词源和意义空间。“知来处,明去处”,节目将“何尊”的文化意义娓娓道来,青年个体的国家意识与文化血脉不知不觉被唤醒,私人情感与宏大文化开始逐渐融合。
当前,在传统文化与现代性的互动与融合中,文化遗产类节目逐渐摆脱自身困境,积极融入青春元素,努力实现节目创作的“青春化”转向,以赢得青年观众的认可与共鸣。经历不断创新与发展,未来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需要做到既能保留历史积淀与文化深度,又兼具娱乐性与欣赏性,为青年观众打造丰富的想象空间。要不断拓宽影像呈现、叙事表达方式,以实现意识形态方面的价值引领与文化市场双赢的局面。
然而对文化遗产类电视节目来说,节目的开发不能止步于此。通过多样形式向青年观众展现文物与技艺所蕴藏的传统文化,建构共同的民族记忆,仍然需要对节目的内容生产和传播方式进行不断创新。首先,坚持以多元需求撬动内容创新,深入了解青年观众的实际诉求,全面推进垂直深入的生产机制。其次,拓宽传播渠道,加强节目推广。融媒体时代,节目可通过社交化传播渠道,挖掘节目的社交潜力,增进互动性;还可以通过媒介技术促进非遗文化的精细化、个性化传播,使节目价值链从链式向网式转变。最后,将节目深度孵化,在深化产业链方面多做尝试。文化遗产类节目可以制作与文化符号相关的衍生品,二次开发的产品不但符合节目价值,也能让年轻人产生情感共鸣,文化的精神内核得以传承。
作者系山西传媒学院讲师
参考文献
[1]董健.重构文化身份:传统文化类电视节目的数字化生产策略[J].学习与探索,2021(02).
[2]曾一果,朱赫.记忆、询唤和文化认同:论传统文化类电视节目的“媒介仪式”[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9(03).
[3][美]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M].吴叡人,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编辑:朱垚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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