饰演扬剧《徐策跑城》中徐策一角的体会

■陶明超

称赞一个好的书法家写字是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称赞艺术家塑造人物也应该演人入骨，虚拟如真。无怪乎会对有些艺术家冠以“活曹操”、“活周瑜”等称谓，我团已故老艺术家武麟童先生也有“活包公”的美誉。是他们的塑造人物颇有建树，得到了广大观众的认可。我想都与他们每演一个角色，都要走入人物内心，深入骨髓的分析了解这一人物有关；都和他们煞费苦心地研究最佳表现手段有关；都和他们禅精竭虑对表现人物细节的讲究进行精雕细刻有关。他们成就了所塑造的人物，所塑造的人物也成就了艺术大家的盛誉。

2008年9月，我有幸入选仪征市扬剧团学员队，由政府出资送往上海市戏剧学院附属戏曲学校进行戏曲艺术学习。六年的培训，在良好的教学氛围中，我们对戏曲表演艺术从开始的懵懂逐步有了一些认识，特别是进入到剧团工作后，为了让自己更好的学习表演塑造剧中人物，我不得不借鉴一些优秀的戏剧演出，比如，京剧《红灯记》中李玉和的扮演者钱浩亮及鸠山的扮演者袁世海，他们演好人的都把好人演出到了让你信服，让你确认他们就是令人崇拜的英雄；同时演坏人的都把坏人演得坏透了顶，达到了人人要打的地步。胡汉三那一付嘴脸，动与不动都体现出了贪婪歹毒，反动透顶，李玉和英姿挺拔，唱念激情飞溅，跃然出一个共产党员威武不屈、正气浩然；鸠山笑面相对，暗藏杀机，将一个老牌日本特务老谋深算，虚伪奸诈表现得惟妙惟肖，淋漓尽致，似乎让观众感到台上的不是演员在表演，而是真人现身。这些老一辈艺术家的形象在我心中不断升腾，再看他们塑造的所有人物，不是千人一面，而是一人千面，没有一个雷同，个个迥异鲜活。

在戏校学习期间，我主要学习小生行当，回团工作后，由于工作需要，我不但演小生戏，还演老生戏，《徐策跑城》就是我团移植于京剧的一个折子戏。我在剧中饰演了徐策这一角色，当得知该剧是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大师周信芳的代表作之一的时候，我确实感到自己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头，就想打退堂鼓。领导看出我的思想苗头，就做我的思想工作，同事们也跟着起哄，对我进行鼓励，让我振作起来，打消了顾虑，认真做起了准备。

这是一个唱做一体的急功戏，是折子戏中的精粹，作为预习，我反复观看大师们《徐策跑城》的电影、录像，一遍又一遍，在心里跟着模仿，模仿来模仿去，就是模仿不了大师们那种神韵，就是表演找不到感觉，苦思冥想中，李默然等戏骨艺术家又浮上我的心头，他们在演每一个人物时一定要对所演人物非常了解，对剧情的故事及其时代背景要非常了解，对剧中人物关系要非常了解。而我，连徐策是谁都不知道，该折子戏的来由都不知道，怎么能演好这个戏呢？因此，在老师帮助下，我查阅了相关资料，原来该折子戏是京剧传统戏《薛刚反唐》中的一折，说的是唐朝薛仁贵的后代遭奸臣诬陷，满门抄斩，同朝好友老臣徐策忿忿不平，为保薛家留下血脉，忍痛用亲生儿子赴死，调换薛家后代薛蛟，将其抚养成人。为雪冤仇，薛蛟持徐策书信到韩山，搬来薛刚等几路人马，摆开了围攻京城长安架势。徐策闻报大喜，不顾年迈，上城观望，见薛家兵精马壮，甚为欣喜，飞跑入朝，迫使朝廷锄奸除恶为薛家平反昭雪。

了解了剧情，让我明白徐策是一个忠义双全的人物。同时更让我懂得了大师们的表演一切都是从人物出发的，他们深入人物的内心世界，才能塑造出鲜活的人物形象来。他们的表演虽然为我们树立了样板，但是我们不走进人物的内心世界，靠简单的模仿演戏，那演出来的人物是空乏苍白的，仅仅是个没有神采没有灵魂的躯壳。明白了这些道理，我对演徐策好像通了窍，再看电影和录像，对大师们的一招一式，每一个眼神都有了一定的理解。

大师们的样板给了我极大的帮助，但我们是扬剧团得唱扬剧曲调，我就赶紧找作曲老师，把这个戏的故事讲给作曲老师听，最终选定了扬剧当中的大陆板。大陆板是扬剧唱腔以曲牌体为主少有的板腔体曲调，它可叙事可抒情，可低婉可激昂，板式灵活，与京剧中的高拨子有同工之用。在导演未开排之前，我就努力做足功课，背熟了台词学会了唱。

导演进入后，对这个戏又作了详尽的讲解，开排后，让我感到这个戏程式性很强，但程式和程式有机的连接使得程式具有极大的创新性和思想性，从导演的启发中，让我感觉到每个程式的运用，都与人物要表达的情景、心境、剧情紧密贴合，或收敛，或夸张，无一不是为展现人物性格、推动剧情发展而利用。心里清楚的，不一定能做出来，心里不清楚的，肯定做不出来，要使心里清楚，清楚的要做出来，那就得认真学习，勤于思考，抱着“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的信念，那怕是临时抱佛脚，确信苦练也能补短板。

《徐策跑城》是歌唱与舞蹈紧密结合的典范，集中展现了中国戏曲艺术载歌载舞的基本特质，大师们呈现在舞台上的一招一式都展现了戏曲的美。《徐策跑城》顾名思义，重点就在一个“跑”字上，因此要有较好的脚底功夫，所以我脚穿高底靴、腿上绑沙袋，起早贪黑苦练圆场功，以求在舞台上能得心应手的跑出徐策的急切、徐策的喜悦、徐策的凝重、徐策的洒脱、徐策的衰迈，徐策的俊逸。我不断探索，找到的感觉是跑的时候上身要提气，下部身躯注意把控、减少晃动，确保跑起来稳健，特别是快跑时要轻捷不累赘，落地近无声；我还苦练水袖和髯口同时舞动翻飞的协调性，以求在舞台上体现徐策因薛家冤仇将要得报兴奋和急迫的心情，以一幅双袖白翻飞、银丝飘拂，盔袍共舞放大渲染的动感画面将剧情推向高潮；对于唱腔，我注重气口安排，通过调适发声位置，尽力让唱段唱得厚实苍劲、豪放有力，通过节奏变化唱出人物的内心气质，唱出沧桑、急迫、喜悦等情感。

慨而言之，这个戏动作和唱念的节律性很强，这个节律性成了人物内心世界向外泄露的光点，也是呈现戏剧韵律美的亮点，就连一个“硬屁股坐子”都要跌得那样的优美，双手翻袖，身体向上腾跃，两腿交叉，当身体下落时，右手将袍角向后一甩，臀部随之着地，跌得干而脆之，又利落飘逸，跌出了急切的心情，跌出了一个步履蹒跚老人的衰迈，同时又跌出了一个身秉忠义，披肝沥胆老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