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环境如何影响企业转型升级：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

曾 萍, 郭心瑶， 张嵛斌, 杨 平

(1. 华南理工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 广东 广州 510640；2. 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 文理学院， 加利福尼亚 戴维斯 95616；3. 深圳市机场(集团)有限公司， 广东 深圳 518128)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依靠渐进、放权和试验方式推动经济发展和经济体制转型，成就了世界制造大国的地位。然而，面对全球化、网络化、数字化与智能制造趋势的影响[1]，以及发达国家和其他发展中国家大力发展制造业的“双向挤压”，我国制造企业在转型升级以促进中国发展成为全球制造强国的道路上仍困难重重，虽然涌现出了华为、海尔等成功转型升级的优秀企业，但企业转型升级实践整体上依然进展缓慢。这不仅阻碍了中国产业转型升级和制造强国战略目标的实现，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当前我们在中美贸易摩擦上的被动。

理论上，目前学者们对于我国企业转型升级的研究主要沿着两条路径展开。一是聚焦于企业内部，采用资源基础观、高阶管理、管理认知等理论视角，探讨企业资源与能力、未吸收知识冗余、高管团队(包括高管激励)、管理认知、企业家创新专注等内部因素对企业转型升级的影响[2-4]。二是关注企业外部，从制度基础观、共同演化、社会网络等理论视角，研究社会资本、政商关系、创新网络、产业、环保税收等因素是如何影响企业转型升级的[5-10]。少数学者则同时关注了企业内部与外部因素的影响。例如，毛蕴诗与刘富先基于组织学习和网络嵌入理论，分析了市场网络嵌入与制度网络嵌入如何通过组织学习影响企业的转型升级[11]。总的来说，虽然学者们从内部或外部对企业转型升级的影响因素进行了相关研究，但仍存在如下几个方面的不足：首先，以往研究更多关注了外部环境的某一具体因素，没有深入系统地探讨外部环境整体上对企业转型升级所构成的影响。事实上，企业所处环境是一个由多维度、多层次、多特点因素所构成的动态复杂系统，不同因素对企业行为具有不同的甚至相互矛盾的影响。在这种情况下，深入探索环境中某些关键因素如何影响企业转型升级行为固然重要，但谨慎洞察环境整体特征与趋势如何影响企业转型升级至少同等重要。其次，以往文献主要集中在企业转型升级的内部或外部影响因素研究，然而实践中企业转型升级往往是内部因素与外部环境综合作用的结果，因此基于内外互动视角显然可以更加全面细致地刻画企业转型升级行为。第三，现有文献关于任务环境如何影响企业转型升级的过程与机制研究仍不够清晰，尤其是对企业资源柔性的中介作用以及重要情境边界，如当前广泛存在并深刻影响企业战略行为的全球价值链及全球价值网络的作用的揭示均存在明显不足。事实上，学者们早就指出组织研究需要基于开放系统视角，重点关注企业所处环境对企业行为的作用机理[12]。

针对上述不足，本文尝试综合资源基础观、资源依赖理论、全球价值链等理论，构建全球价值链嵌入情境下任务环境、资源柔性与企业转型升级之间关系的理论模型，并收集广东珠三角地区企业问卷调查数据进行检验，期望能够在理论上准确揭示企业资源柔性在任务环境与企业转型升级之间的中介作用以及全球价值链嵌入的调节作用，在实践上指导中国企业通过主动提高资源柔性并积极嵌入全球价值链来助力转型升级过程，从而推动中国企业转型升级实践与理论的发展。

一、研究设计

(一)理论模型与研究假设

1.任务环境与企业转型升级

企业转型升级是指提升企业的产品或服务的技术水平和附加价值的过程[13]。结合资源依赖理论分析可知，企业转型升级需要从组织环境中汲取关键资源，组织内部无法自给自足，其需要与复杂动态的环境相互依存、相互作用才能实现目标。任务环境作为一个由许多资源主体构成的复杂动态系统，是影响组织决策与经营活动的关键因素，对企业目标实现有着直接影响[14]。因此，任务环境是分析企业转型升级过程中必然考虑的重要因素。

为了对任务环境进行更为深入细致的考察，Dess & Beard将其划分为环境动态性、环境复杂性和环境包容性三个维度[15]。其中，环境动态性指企业所处的环境是不断变化的并且较难预测，这种变化的高频率以及不可预测性致使企业在执行决策时面临更大的盲目性[16]；环境复杂性是指企业经营环境的竞争性和异质性程度[15,17]；环境包容性则指组织能够在环境中获取支持其生产经营的资源的难易程度[18]。

任务环境对于企业转型升级具有重要的影响。首先，从环境动态性来看，高水平的环境动态性意味着企业面临较高风险，它必须将自身战略与动态环境相匹配，主动采用转型升级来抵御外部动态环境给组织带来的不利影响[19]。同时，动态环境危机中也潜藏着巨大机遇，企业仅仅采用提升现有产品质量和服务的开发式搜寻无法有效应对环境的快速变动，也不利于发现危机中的机会，需要通过转型升级采用更具有变革性的探索式搜寻去迎合甚至引领客户群体的需求[20]。当下新冠肺炎疫情也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上述观点，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给传统制造企业带来了巨大冲击，但同时也倒逼部分企业加快了转型升级的步伐，例如东风本田等开启线上购车的新型营销模式，比亚迪、广汽集团快速进入口罩行业，等等。其次，从环境复杂性来看，其主要通过资源依赖机制对企业转型升级产生影响。资源依赖理论认为，企业总是需要依赖外部环境并从中获得关键资源才能生存和发展。外部环境复杂性的提高，如行业集中度的降低和参与竞争主体的增加，会导致企业经营环境的竞争性和异质性程度更高，企业从外部环境获得关键资源的难度也会变得更大。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关键资源短缺导致生产经营等活动的中断，企业需要进行相应的调整或变革，如转型升级，来适应已经变得更为复杂的环境[17]，从而表现为环境复杂性推动了企业的转型升级。最后，基于资源基础观视角，企业开展转型升级行动需要关键资源作为基础。环境的包容性越强，企业获取关键性资源就越容易，此时转型升级活动的开展也会越发顺利[18]。事实上，相关研究也发现，企业在包容性更强的环境中可以以较低成本迅速获取充足的资源，这些关键资源能为企业的战略更新提供支持，进而促进公司的变革[21]。基于上述分析，可提出以下假设：

H1：任务环境整体上影响了企业转型升级；

H1a：环境动态性正向影响企业转型升级；

H1b：环境复杂性正向影响企业转型升级；

H1c：环境包容性正向影响企业转型升级。

2.任务环境与资源柔性

企业资源的属性决定了资源的柔性，具体表现为资源的适用范围、转移难度和成本、转移时间[22]。在充满不确定性的任务环境中，企业的专用性资源往往很容易受到环境的冲击而在企业中失效，因而企业需要提高资源柔性水平以快速响应环境的变化[23]。

具体来说，首先，在动态性较强的环境中，管理者现有的知识常常不能有效识别何种资源对企业未来更具有战略价值，而柔性资源有助于消除这一认知障碍[24]。尤其在缺乏识别何种专有资源对企业未来最有价值的能力时，选择柔性较强的资源能够增强企业适应环境突然发生变化时的反应能力。并且，柔性资源可以低成本和高效率地在各种产品之间转换，因此柔性资源较强的企业可以大大缩减其在动态性强的环境中的反应时间和成本。相关研究也表明，企业通常会通过柔性资源来适应环境的不可预测性，以此来降低组织应对环境变化的时间和成本[25]。其次，当环境复杂性较高时，企业在生产经营的各个方面差异明显[26]，它必须拥有丰富的知识和多方面的异质资源才能匹配各种产品生产的不同需求。然而丰富知识与异质性资源的获取及配置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出于降低成本的考虑企业会尽量提高资源柔性水平。并且，资源柔性水平较高的企业能够迅速并且低成本地调整生产线，以适应顾客对不同产品需求的快速变化，从而获取竞争优势。最后，当企业所处的环境包容性较高时，企业为了应对环境动荡造成的原有资源不适用的问题，往往会积累一些有价值的、稀缺的冗余资源。随着冗余资源的增加，企业资源柔性水平也相应提高，进而增强企业对内外部环境响应的敏捷性[27-28]。因此，提出以下假设：

H2：任务环境整体上影响了企业资源柔性；

H2a：环境动态性正向影响资源柔性；

H2b：环境复杂性正向影响资源柔性；

H2c：环境包容性正向影响资源柔性。

3.资源柔性与企业转型升级

资源柔性能够有效帮助组织克服惰性并快速适应充满不确定性的环境[29]，有利于企业转型升级。根据资源基础理论的观点，组织内部资源的差异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企业的竞争优势，资源柔性水平高的企业能够迅速并且低成本地重新配置资源以满足企业转型升级对资源的巨大需求[24]，进而在快速变化的市场中获得竞争优势。并且，资源柔性水平较高的企业也能在重新配置资源的过程中节省时间和成本，这将加快企业转型升级的步伐。例如，2019年底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使得口罩等防护物资在市场中被一抢而空，造成严重短缺问题，而以比亚迪、广汽集团为代表的制造业企业凭借其资源柔性在短时间内快速转型生产口罩等，有效解决了口罩等防护物资的短缺问题。因此，本文认为，当企业资源柔性水平较高时，资源的应用范围更广，也更有利于企业转型升级[30]。于是提出如下假设：

H3：资源柔性正向影响企业转型升级。

4.资源柔性的中介作用

综合前面的分析，既然任务环境能够影响企业资源柔性，而资源柔性对企业转型升级又具有积极的影响，因此可以合理推断：任务环境可以通过资源柔性促进企业转型升级。也就是说，环境的动态性、复杂性和包容性提高了企业资源柔性，而资源柔性又能进一步促进企业转型升级的顺利进行。因此，资源柔性在任务环境和企业转型升级之间起到了中介作用，于是提出如下假设：

H4：资源柔性在任务环境与企业转型升级之间起到了中介作用；

H4a：资源柔性在环境动态性和企业转型升级之间起到了中介作用；

H4b：资源柔性在环境复杂性和企业转型升级之间起到了中介作用；

H4c：资源柔性在环境包容性和企业转型升级之间起到了中介作用。

5.全球价值链嵌入的调节作用

全球价值链(Global value chain, GVC)是参与全球贸易和分工，以确保服务或商品价值实现的跨国公司网络[31]。相关研究认为，全球价值链嵌入影响企业行为的机制主要包括竞争效应、规模效应、溢出效应和学习效应等[32]。

首先，从竞争效应机制来看，嵌入全球价值链的企业参与国际市场竞争更加深入，环境也更为动态，表现出全球价值链嵌入的竞争效应[33]。面对竞争激烈的市场环境，企业必须通过扩大市场份额、提高企业技术创新和减少代理成本等战略行动来抵御环境的冲击。可见，全球价值链嵌入强化了外部环境的竞争压力对企业转型升级的影响[34]。

其次，从规模效应机制来看[35]：一是我国处于价值链中的制造业企业可以通过部分环节外包，只专注于企业自身的核心业务，将企业内部有限的资源整合优化，实现企业内部生产的规模经济。二是全球价值链的分工使得企业能够从其他合作商那获取更多种类和数量的中间产品，提高企业的生产效率。因此，在面临同样的环境动态性、复杂性或包容性的条件下，嵌入全球价值链的企业能够比非嵌入企业更有效地获取与整合资源来促进企业转型升级。同样，全球价值链的嵌入也令企业能够更充分地利用资源柔性推进转型升级。

第三，溢出效应是指掌握着先进技术和知识的外资企业与新兴经济体或企业互动的过程中，先进的科学技术和知识可以在全球价值链上的各环节企业间流动和扩散[36]。为了提高全球价值链的整体运作效率，通常作为“链主”的跨国企业会向参与全球价值链的其他企业提供资源、经验与技术支持。同时，国内参与企业也可以通过全球价值链进口可能受到一定管制的先进机器设备、获取链条上其他优势企业的经验与技术，等等。这样，全球价值链嵌入使得国内企业在相同的环境动态性、复杂性和包容性条件下获得更多的知识、技术与信息，从而加快转型升级进程。不仅如此，全球价值链的嵌入也可令企业资源柔性在更多知识、技术与经验的灌溉下更有效地发挥对企业转型升级的促进作用。事实上，相关研究也表明，外资企业国内直接投资可以为我国企业带来先进的知识和技术[37]，全球价值链中先进的技术和知识从外资企业向新兴发展中国家企业的流动有利于实现企业转型升级[38]。

第四，学习效应是指参与全球价值链的国内企业可以通过链条上企业之间的广泛交流与互动，向先进企业学习，从而提高技术和人力资源水平[39]。跨国企业为了防止价值链某个环节的企业因为竞争力不足而降低整个链条的运作效率，往往会向价值链中低端企业的员工提供技术援助、专业培训和操作指导等[40]，从而提高这些企业的技术和人力资源水平。因此，全球价值链的嵌入不仅使企业获得了更多应对或利用环境动态性、复杂性和包容性的有效手段，同时也使得企业拥有了更好利用资源柔性的知识与经验，从而促进嵌入企业在面临同样任务环境或具有相同资源柔性的条件下能够更有效地实现转型升级。

综合以上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H5：全球价值链嵌入强化了任务环境对企业转型升级的影响；

H5a：全球价值链嵌入强化了环境动态性对企业转型升级的促进作用；

H5b：全球价值链嵌入强化了环境复杂性对企业转型升级的促进作用；

H5c：全球价值链嵌入强化了环境包容性对企业转型升级的促进作用；

H6：全球价值链嵌入强化了资源柔性对企业转型升级的积极影响。

综合以上假设的理论演绎，本文认为，任务环境直接或间接通过资源柔性促进企业转型升级，而企业全球价值链的嵌入则会强化任务环境及其各因素、资源柔性对企业转型升级的影响，相应构建了本文的理论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理论模型

(二)样本与数据

本研究的数据均来自珠三角区域的企业样本调查问卷。2018年11月3日开始调查，采用请MBA班学员现场填写、电子邮件邀请和微信邀请3种方式向珠三角区域的中高层管理者发放调查问卷。总共发放了320份问卷，经严格筛选，删除答案连续多题相同、填写不完整、答案有明显错误的问卷后，得到243份有效问卷，问卷的有效回收率75.94%，样本的基本情况如表1所示。

表1 样本企业基本情况描述

(三)变量测量

本文对任务环境、全球价值链嵌入和资源柔性等变量的测量均采用李克特5点量表，而对企业转型升级的测量采用多选题方式，被调查者可以同时选择多个选项。具体测量方法如下：

自变量。任务环境(TE)分为环境复杂性(EC)、环境包容性(EM)和环境动态性(ED)三个维度。在以往的研究中都只有单一维度的成熟量表，缺乏包括任务环境三个维度的量表。因此，环境复杂性(EC)借鉴了Tung[26]的测量方法，修订后包含3个题项，如本公司在决策、设立目标、完成目标时需要考虑的环境因素很多等。环境包容性(EM)主要借鉴了国内学者魏泽龙等[41]的测量方法，修订后包含4个题项，如“本公司所处市场中有丰厚的获利机会”等。环境动态性(ED)主要借鉴了唐国华等[42]的测量方法，修订后包含5个题项，如“本行业的产品或服务更新很快”等。

中介变量。资源柔性(RF)主要借鉴了杨卓尔等[43]的战略柔性中的资源柔性维度量表，包含如“本公司的主要资源可同时用于多个部门”“本公司的主要资源转换用途时所需的时间很短”等4个题项。

因变量。根据本文企业转型升级(ETU)的定义，借鉴了吴家曦等[13]的测量方法，并适当修改了量表的设计，量表共包含如“主业重心不变进入新行业”“商业模式转型”等15个多选题项供被访者勾选，通过被选者勾选的题项数量表示企业转型升级的程度。

调节变量。全球价值链嵌入(GVB)借鉴了王雷等[44]的测量方法，包含如“本公司积极引进、模仿、消化和吸收国际先进技术”“本公司产品在国际市场中拥有较大的市场份额”等4个题项。

控制变量。企业性质(ECH)、企业年龄(AGE)、企业规模(TA)以及是否为制造企业(ME)都可能对企业转型升级(ETU)产生影响，因此，本文将其列入控制变量。按照成立时间长短采用分级排序的方式控制企业年龄，采用资产总额分级排序方式控制企业规模。在分析时将是否为制造业企业和企业性质进行虚拟化处理，国有或非国有控股采用SOE表示，SOE取值为1表示企业为国有或国有控股企业，取值为0则表示非国有或国有控股企业；民营或私营采用PE表示，当PE取值为1则表示民营或私营，取值为0则表示非民营或私营；外商独资则采用WFOE表示, 当WFOE为1时表示外商独资，为0则表示非外商独资；同样，中外合资采用JV表示，当JV为1时表示中外合资，为0时表示非中外合资。

二、实证分析

(一)信度与效度检验

本文采用Cronbachs’α系数测量量表的内部一致性(如表2所示)，所有的Cronbachs’α系数均大于0.8，表明各量表具有较高的信度。效度方面则从内容效度和结构效度来考察。首先，各变量量表均来源于权威期刊上的成熟量表，这有效保证了量表具有较好的内容效度。其次，运用验证性因子分析法和平均提取方差值对各量表结构效度进行检验。从表2可看出，各变量所有题项的因子载荷均大于0.6，AVE均大于0.5，说明各量表结构效度较好。

表2 量表信度与效度情况分析

(二)相关性分析

运用SPSS24.0对各变量进行Pearson相关分析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各变量相关系数均小于0.65，说明变量之间的多重共线性问题较小，同时环境动态性(ED)、环境复杂性(EC)、环境包容性(EM)、资源柔性(RF)与企业转型升级(ETU)之间存在显著相关关系，为进一步验证理论模型提供了必要支持。

表3 各变量相关系数矩阵

(三)回归分析与假设检验

1.主效应检验

本文对假设1任务环境推动企业转型升级进行了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其中模型3加入若干控制变量，模型4则在模型3的基础上加入环境动态性(ED)、环境复杂性(EC)和环境包容性(EM)，检验其对企业转型升级(ETU)的影响。结果显示环境动态性(ED)、环境复杂性(EC)和环境包容性(EM)均显著正向影响企业转型升级(ETU)，假设1得到支持。

表4 中介效应与调节效应的多元回归结果

2.中介效应检验

对资源柔性在任务环境和企业转型升级之间的中介作用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首先，从模型4可以看出，环境动态性(ED)、环境复杂性(EC)和环境包容性(EM)均显著正向影响企业转型升级(ETU)，即已得证的主效应。其次，模型2显示环境动态性和环境复杂性正向影响资源柔性，而环境包容性对资源柔性的影响不显著，假设H2a和H2b得证，假设H2c没有得到支持。再次，模型5显示资源柔性正向影响企业转型升级，假设H3得证。最后，模型6同时加入自变量和中介变量，可以看出环境动态性、环境复杂性和环境包容性对企业转型升级的影响仍然显著，但是环境动态性和环境复杂性的系数显著降低，环境包容性的系数变化不大，而资源柔性对企业转型升级的影响也依然显著。说明资源柔性在环境动态性和环境复杂性与企业转型升级之间起到了部分中介的作用，而在环境包容性和企业转型升级之间的中介效应不显著，假设H4a和H4b获得支持，假设H4c没有得到支持。

为进一步检验其中介效应，本文基于Bootstrap的分析方法运用Process进一步检验中介模型，结果如表5所示。资源柔性在环境动态性和环境复杂性与企业转型升级之间的中介效应95%CI分别为[0.14，0.30]和[0.09，0.21]，都不包括0，进一步说明其中介效应显著。

表5 中介效应检验

3.调节效应检验

表4中模型7和模型8检验了假设H5和假设H6。即加入全球价值链嵌入及其与环境动态性、环境复杂性、环境包容性和资源柔性的交叉项后，考察它们对企业转型升级的影响。模型8显示全球价值链嵌入有利于推动企业转型升级，全球价值链嵌入与环境动态性、环境复杂性、环境包容性和资源柔性的交叉项均对企业转型升级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因此，假设H5和假设H6获得支持。

为更直观阐述全球价值链嵌入的调节效应，本文依据Aiken等[45]提出的调节效应检验方法绘制了其中两个简单斜率图，其余的简单斜率图与以上两个较为相似，在此不赘述。

图2 全球价值链嵌入对环境动态性和企业转型升级的调节

图2描绘了全球价值链嵌入在环境动态性和企业转型升级之间的调节效应，显示在高全球价值链嵌入条件下，环境动态性对企业转型升级的正向影响增强(b=0.7824，p<0.001)；但在低全球价值链嵌入条件中，调节作用变得不显著(b=-0.084，p>0,05)。图3则直观展示了全球价值链嵌入在环境复杂性和企业转型升级之间的调节效应，表明在高全球价值链嵌入条件下，环境复杂性对企业转型升级的正向影响增强(b=0.712，p<0.001)；但在低全球价值链嵌入条件中，调节作用变得不显著(b=0.021，p>0,05)。

图3 全球价值链嵌入对环境复杂性和企业转型升级的调节

三、研究结论和启示

本文通过构建任务环境的三个维度(环境动态性、环境复杂性、环境包容性)、资源柔性和企业转型升级的中介模型，并将全球价值链嵌入作为影响任务环境、资源柔性和企业转型升级之间关系的调节变量，来分析任务环境对企业转型升级的作用机制，同时以珠三角区域的企业为样本数据对建构的理论模型进行了验证，结果显示：(1)任务环境的三个维度(环境动态性、环境复杂性和环境包容性)都能够正向影响企业的转型升级，任务环境是企业转型升级的诱因，是影响企业能否顺利实现转型升级的关键因素。(2)资源柔性能够正向影响企业转型升级，同时，在环境动态性、环境复杂性和企业转型升级之间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3)环境包容性对资源柔性并无显著的促进作用，这一结论与本文的研究假设不一致。这可能是因为当环境包容性高时，企业对外部资源的获取出现了一个替代效应，正如苏中锋等[25]所指出的一样，虽然柔性资源能够根据环境的变化以较低的成本重新配置，但是相对于专用性资源，柔性资源的生产效率更低且获取成本也更高。当企业处于包容性强的环境中，企业可能存在一个替代效应，即转而获取生产效率更高且获取成本更低的专用性资源，以抵御外部环境的不利影响。(4)全球价值链嵌入在任务环境、资源柔性和企业转型升级之间存在显著的调节作用。具体说来，全球价值链嵌入正向调节了任务环境和企业转型升级之间的关系，正向调节了资源柔性与企业转型升级之间的关系。

本研究的贡献主要包括：第一，揭示了任务环境对企业转型升级的影响机制以及全球价值链嵌入在其中起的调节作用。目前文献大多聚焦于外部环境的某一具体因素，缺少对外部环境整体对企业转型升级作用综合系统的探讨。本研究系统分析了企业的外部环境，更为贴近企业实践且丰富了企业转型升级的情境研究。第二，基于内外互动视角综合探讨了企业内部资源柔性与外部任务环境对企业转型升级的作用，明确了企业转型升级行为是内外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第三，构建了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并通过检验，分析了任务环境与企业转型升级之间的关系，揭示了资源柔性在其中的中介作用和全球价值链嵌入在其中的调节作用。以往研究大多分析外部环境与企业转型升级之间的直接效应，鲜有文献触及二者之间考虑中介与调节的内在机制，本研究能够填补这一缺憾并丰富了企业转型升级和资源基础理论。

本研究不仅丰富了任务环境与企业转型升级的关系理论，也揭示了任务环境对企业转型升级的影响机理，对制造业企业的转型升级实践具有指导意义。第一，企业需要正视环境对组织影响的重要性并快速正确把握环境的发展趋势，针对组织所处的不同程度的环境复杂性、环境包容性和环境动态性，制定相应的配套方案，只有紧随环境甚至去引领环境朝着有利于企业自身的方向发展，方能促进企业顺利实现转型升级。 第二，提升企业资源柔性水平是顺利实现企业转型升级的重要一环。在多数情况下，企业很难去影响改变外部环境，但是企业可以通过提升企业的资源柔性水平并增强资源的协调重构能力，以适应环境快速变化带来的影响，为企业转型升级提供资源支持。第三，积极嵌入全球价值链和加深嵌入程度参与国际分工，并积极运用“引进来”和“走出去”为企业自身创造良好的学习氛围和国际市场环境。积极与价值链上的企业合作，在更广阔的国际市场中寻求更多发展机会，促进企业的转型升级。

本文也存在一些不足。一方面，本研究只从企业所处的任务环境来分析影响企业资源柔性和企业转型升级的因素，而没有考虑到可能还存在其他影响资源柔性和企业转型升级的因素。另一方面，本文所选取的样本数据多来源于发达地区的企业，而欠发达地区的企业数据来源较少，可能存在一定的地域局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