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精集市》的异化世界研究
2022-02-27李利红
李利红
(淮阴工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苏 淮安,223003)
克里斯蒂娜·乔金娜·罗塞蒂(Christina Georgina Rossetti)是英国弗吉尼亚时代著名的女诗人,是拉斐尔前派的成员之一,其才华和影响在勃朗宁夫人之上,她的诗歌清新优美,哀婉情长,富有想象和才情,“被普遍认为是到她那个时代为止英国最伟大的女诗人”[1]。20世纪英国女作家维吉尼亚·吴尔夫认为,“在英国女诗人中,克里斯蒂娜·罗塞蒂名列第一,她差不多是萨福以后所造就出来的最好的女诗人[2]”。
《小妖精集市》是罗塞蒂最负盛名的一首经典诗作。诗歌奇幻、瑰丽、充满异化元素,读起来诡谲怪异,产生了奇特的艺术魅力。
1 “异化”和维多利亚时代
“异化”是早期基督教徒用来描述自己与上帝分离的感觉。哲学意义上的“异化”是指主体在一定的发展阶段,分裂出它的对立面,变成外在异己的力量[3]。人类生活在自然界和社会中,无论是个体还是群体都会遭遇难以战胜的社会力或自然力的压迫,于是人们会通过幻想把自己异化为一种能战胜自然力的物,或异化为能摆脱人世间苦难的物。异化的产生离不开典型的社会环境,它来自于人在社会中的具体实践活动,并以一定的社会道德作为参考依据来衡量异化程度[4]。从这个意义来说,异化产生于让自己受困的、想挣脱的环境。
罗塞蒂所处的维多利亚时代是父权制盛行的时代,在这个被众多历史学家奉为英国的“黄金时代”,人的基本权利和人性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残暴的践踏和扭曲,妇女更受到双重的压制。处于上升时期的资产阶级男性,一方面要求自己从专断中摆脱出来,另一方面又从自己的需要出发,让女性在他们的价值规范中恪守“妇道”;一方面大肆宣扬“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让女人在各种交际场合大出风头以显示自己的开明与殷实,另一方面,又将女人的一切纳入自己的管辖之中。女性在这一时期的悲剧就在于:她永远是他们手中任意把玩的一个筹码[5]。从描述维多利亚时代女性生存状况的简·奥斯丁的《傲慢与偏见》和夏洛特·勃朗特的《简·爱》可以看出,即便是比较有独立女性意识的伊丽莎白和完全可以被称为新女性的“不想做天使”的简·爱,都摆脱不了那个时代的女性作为“把玩筹码”的印记。
在那个时代,女性被要求成为“房屋里的天使”和“花园的皇后”,似乎“天使”“皇后”这样的字眼意味着当时女性养尊处优的生活,但事实上,她们整日被禁锢于家庭领域,毫无自由可言,精神上遭受极度的压抑。她们自从出生之日起就不得不以结婚为毕生最大追求,且婚后女性本人及嫁妆均被冠以夫姓,女性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和经济自由,还动辄因嫁妆所带给夫家的财产多少问题及严苛的“妇道”问题被丈夫施以鞭刑,“甚至一个好女人的标准是把对丈夫的‘爱,崇拜和顺从’视为最高乐趣”[5],男性对女性的霸凌和欺辱造就了这个时代大量的“阁楼里的疯女人”。但在现实生活中,又有几人能像《简·爱》中的疯女人一样,用一把火烧掉男女两性之间平等的障碍?无疑,《简·爱》中疯女人的那把火及火的摧毁力量均源自夏洛特的自我想象。身为女性的罗塞蒂,在《小妖精集市》这首诗歌中,只能通过笔下怪诞魅惑的妖精集市、不同寻常的姐妹关系和“无”男性的社会环境所构成的异化世界来表达作者对父权制社会的愤恨和对女性解放及独立的想象和期冀。
2 《小妖精集市》中的异化世界
2.1 怪诞魅惑的妖精集市
纵观《小妖精集市》这首诗歌,文本对小妖精集市的描述所占篇幅相当多,不难看出,小妖精集市里的小妖精商贩和商贩所贩卖的水果都不同寻常,异于常态。
诗歌以妖精商贩们用水果对丽西和罗拉竭尽全力地诱惑开始的:
“苹果、橘子,柠檬和香橙,没被鸟啄的樱桃鼓鼓圆,山莓好,瓜儿甜,蜜桃的颊上有粉霜,一串串桑葚紫黑色,到处野生的越橘果,花红和露莓,菠萝、黑刺莓,杏儿和草莓。
“所有的果子全熟透,如今夏天好气候,晨光不等候,夜色飞得快;来买来买快来买,藤上摘下的鲜葡萄,饱满的石榴真正好,海枣和尖尖的小洋李,稀罕的梨子和青梅子,西洋李和乌饭果。
“来试一试,尝一尝,大醋栗、小醋粟、红酸果,亮得像团火;无花果,塞满你的嘴,香橼子,南方来,眼看好漂亮,舌尝好滋味,来买来买快来买。”[6]
可以说,这些水果色香味俱全,各种各样的奇珍异果颇具诱惑力,种类之多,似乎聚集了天下所有美味的水果,如水果盛宴,展示在丽西和罗拉两姐妹的眼前,强烈地刺激了丽西和罗拉的味蕾,诱惑着她们对小妖精集市的探索。
但接下来丽西和罗拉对水果的评论颠覆了读者对水果的美好认知,罗拉如此说道:“他们的水果咱们决不能买;他们用什么样的土壤来培育饥渴的果蔬根谁明白?”[6]丽西也说:“不不不……别让他们的果品把我们迷住,他们的果品会害我们,有毒。”[6]可见,丽西和罗拉对小妖精集市的水果漂亮外表下的毒性是非常清楚的。不止一个评论家指出,这些水果同时成熟在一个季节,这显然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而且,这些水果本身被描绘成导致罗拉渴望品尝、思虑成疾的“饥渴的根”,有潜在的不健康或不自然的因素,是非正常的异化的水果,是非自然和邪恶的东西。当妖精商贩拖着篮子、背着盘子、捧着碟子向两姐妹兜售水果时,诱惑、有毒、基于非健康的土壤……,这一切都使得妖精集市的水果并不像看起来那样美好。它们,不仅仅是水果那么简单。
再看看小妖精集市上的极度活跃的水果贩子,更是“非自然”。他们长着猫脸,走着耗子步,有鹦鹉的嗓音,有的飞,有的跳,有的奔驰,有“猫咪的相,耗子的样,蜜獾的形,袋熊的状,蜗牛的步子挺匆忙,鹦鹉的嗓子,口哨响”[6]。他们“做鬼脸,扮怪相,个个作势又装腔,扭歪了脸庞,作古正经地现出怪模样……”[6]。从诗歌里对妖精市场上的水果商贩的描述可以看出,不管是从形状,还是声音,都看不出这些水果贩子到底是什么,是人是鸟还是兽?更看不出这些水果商贩还是诱惑并“侵犯”和侮辱丽西和罗拉两姐妹的始作俑者。他们诱惑地朝两姐妹喊着:“来买来买快来买”[6],“斜着眼彼此瞧瞧,兄弟带着古怪的弟兄;彼此发出个暗号,兄弟带着狡猾的弟兄。”[6]但当丽西为了救禁不住诱惑,吃了小妖精的水果、从而奄奄一息的罗拉而前去买它们的水果时,这群妖精却露出恶相:
“猛烈地甩动着尾巴,他们踩她,推搡她,用胳膊肘挤她,撞她,用爪子乱抓,汪汪叫,喵喵叫,嘶嘶叫,嘲笑她,撕破她的裙服,弄脏她的长袜,揪她的头发猛地连根拔,在她柔嫩的脚上踩踏,抓住她的手,对准她的嘴巴塞他们的水果,要她吃下。”[6]
可见,这些妖精商贩亦不是正常的商品出售者,它们想出售的商品不是水果,而是邪恶,它们承担了《圣经》里撒旦的角色,狡猾而诡谲,带着邪恶的目的,团伙“作案”,逼迫丽西吃下它们的水果。如诗歌里禁不住诱惑而吃了妖精水果的罗拉行为之所示,小妖精集市的水果的功能不是为了果腹或满足味蕾,而是为了诱惑,为了使食用者“中毒”。这些妖精商贩们诡谲、怪诞、邪恶,如罗塞蒂研究者之所言,是罗塞蒂所处的维多利亚时代父权制社会现实的异化呈现。
怪诞魅惑的妖精集市,非正常的水果和非正常的水果商贩,构成《小妖精集市》中异化世界最绚烂的一部分。
2.2 不同寻常的姐妹关系
《小妖精集市》中丽西和罗拉的关系一直都让读者困惑,读者从诗歌中既读出了两者的姐妹情深,也感受到了火辣的同性恋人之间的肉欲和深情。
诗歌中丽西和罗拉的集市之旅是以亲密的姐妹关系开始的,她们日出而作,日落归巢。她们每日同进同出,互相照顾,一切都是那么平静而美好,会在凉飕飕的天气里,“她俩紧紧偎依在一起,胳臂挽胳臂。”[6]初次面对妖精们水果的诱惑时,因为对小妖精集市的水果培育土壤的未知,姐妹俩相互鼓励要拒绝诱惑,决定不看也不买小妖精们展示的各种水果。罗拉终究是抵挡不住诱惑,沉浸于吮吸“白嫩鲜红滚圆的水果”[6]而流连忘返时,丽西焦急地守候在家门口,等待她,劝诫她,丽西尽职尽责地承担着姐姐的角色,痛苦着罗拉因渴求小妖精集市水果的痛苦,忧伤着罗拉求而不得的忧伤。当罗拉的生命之树从根部开始凋萎,甚至已经把死神的大门敲响时,也是丽西穿越荆棘丛生的荒地,冒着被小妖精们诱惑、恶言、攻击和凌辱的危险前去搭救妹妹罗拉。诗歌中诸多描述都吟诵了对姐妹俩之间的闲时陪伴、难时帮助的美好的和谐共生的姐妹关系。
在诗歌中,罗拉被塑造成一个勇敢、大胆、充满好奇心的女性,丽西被塑造成一个聪明、倔强、强大的女性形象。罗拉放弃了打扫房屋、照料奶牛、揉蛋糕和从小溪打水的家务,冒险进入市场,那里是妖精商贩们专享的诱惑和邪恶之地。由于罗拉个人对抗小妖精的力量有限,她摔倒后被姐姐丽西扶起和拯救,正是丽西的坚决反抗导致了妖精市场上的男权殖民的彻底毁灭和妹妹的救赎。
在诗歌的结尾部分,罗塞蒂更是明确地歌颂了丽西和罗拉的姐妹情,“不论在平静的日子还是在风暴袭来的时候,世界上哪儿有像姊姊这样的朋友;在沉闷的路上她使你奋发,你走上了歧路她拉你一把,你踉跄跌倒了她扶你起来,你站着不动她给你增添力量。”[6]待丽西和罗拉都各自成家有了孩子以后,罗拉也时常向小孩子们讲述她和姐姐的青春往事,特别叮嘱她们的孩子们以后要“小手携着小手”,像她和姐姐以前一样“相依相守”,当罗塞蒂如此明确赞颂丽西和罗拉的姐妹情深时,谁还能否认她们是一对姐妹呢?
然而,不管是研究者还是读者,读完诗歌后不约而同都会对丽西和罗拉的姐妹关系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诗歌里面多处的描写都暗含了两人的同性恋关系:“金发的头挨着金发的头,像两只鸽子在一个窝里头,互相用翅膀抱着对方,她俩在挂着帐幔的床上躺下……”[6];“面颊挨面颊,胸膛靠胸膛,在一个窝里互相紧紧依傍”[6]。
这些描述隐约的性暗示在诗歌的高潮部分——即丽西用沾满从妖精集市采集的汁液的身体向罗拉提供救赎时,姐妹俩那充满肉欲张力的恋人之间的对话得到明示,“你可想我?快来吻我。别管我身上的伤痕,抱紧我,吻我,吸吮果汁,挤在我身上的妖精果汁给你吃,……,吃我,喝我,爱我;罗拉,把我咬个够,舔个透。”[6]罗拉也及时回应了丽西的性暗示,她把姐姐紧紧地搂住,“吻她吻她再吻她;……,她用饥饿的嘴唇吻她又吻她。”[6]这些赤裸裸的含有性暗示的对话显然超出了姐妹间正常的对话,这是恋人之间的表白,这是恋人之间炽热的身体欲望的表达!其过程也极具性的意象:
“她的头发飘散像一支火炬,由全速前进的赛跑者高举,或者像奔逃的群马飘动的鬃毛,或者像一只老鹰顶着阳光,直飞向太阳,或者像笼中的鸟儿被释放,或者像军队奔跑时举着的军旗飘扬。飞动的火在她血管里蔓延,叩她的心脏。”[6]
最后,在令人吃惊的高潮意象中,画面静止了:“像城头的望塔,在地震中坍塌,像雷电击中的桅杆,像被大风连根拔起的树,随风乱转,像龙卷风卷起冒着泡沫的水柱,劈头摔向海面,她终于倒下;欢乐已经消失,痛苦已经消失,现在是生,还是死?”
莫林·达夫在她的《情爱仙境》中写道:“这种(维多利亚时期)两姐妹意象是该时期性爱倾向上的一个有趣的成分。”[7]The Culture of Christina Rossetti:Female Poetics and Victorian Contexts,作为研究罗塞蒂及《小妖精集市》的权威文献,此书里面大量的带有性暗示的插图图片无疑也佐证了研究者对丽西和罗拉的同性恋关系的认证。桑德拉·吉尔伯特和苏珊·古巴是这样评价罗塞蒂和她的《小妖精集市》的,“罗塞蒂似乎是在梦幻般地设想了一个母性的和女家长式的世界,甚至有可能把发生在两姐妹间引人注目的性爱救赎看成是半遮掩的同性恋情结。”[8]
丽西和罗拉,她们不同寻常的亦姐妹、亦恋人的关系毫无疑问是《小妖精集市》的异化特质之一,姐妹之间的互帮互助、和谐共生彰显了女性群体力量的伟大,而同性家庭构成的母系社会难道不是对维多利亚时代父权制社会最决绝的反抗?
2.3 “无”男性的异化社会
应该说,罗塞蒂的《小妖精集市》从头至尾没有男性的参与。从诗歌开头两姐妹开始她们的妖精集市之旅,诗歌很明确地告诉大家:她们遇到并与之斗智斗勇的是一群形态各异的妖精,到诗歌结尾两姐妹经历过磨难和青春的欢愉后都各自成家,一路走来,诗文中都没有男性出现。
诗歌后半段提到了丽西和罗拉后来都有了各自的小孩,但对在两姐妹身份转换中不可或缺的丈夫,诗歌亦是只字未提。罗塞蒂是这样描述两姐妹由女孩身份向母亲身份转换的,“一天天,一周周,一月月,一年年,过去了,两姊妹都已经成家,有了自己的小孩。”[6]丽西和罗拉两姐妹被罗塞蒂有意无意地安排在缺失男性的环境里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生育小孩的事情,而丈夫们的命运未知,也从未被提起。诗歌隐喻了丽西和罗拉不仅分别承担了生育、抚养和保护小孩的责任,也承担了孩子的成长教育问题,“她们那母亲的心啊总不免害怕,她们的生命同幼小的生命紧密相连。”[6]“罗拉会把小家伙们叫来,告诉孩子们她青春的往事……然后她让孩子们小手携着小手,嘱咐他们要相依相守。”[6]从诗歌中可以看出,似乎丽西和罗拉两姐妹及她们孩子们的成长、蜕变和救赎,均是由她们自身独自完成的,或者是在女性群体的相互协助下完成的,她们不需要或者是无视男性们的参与。罗塞蒂似乎通过丽西和罗拉的成长故事来提醒维多利亚时代的女孩子:女性是能够自给自足的,在没有男性的情况下也能生存。
但值得注意的是,在罗塞蒂的这首长诗里,罗塞蒂在诗歌的开头只把市场上的水果商贩称呼为“小妖精”,但她很快又在“小妖精”这个词语的后面加上了“男人”,至此所有的妖精都被统称为goblin men——小妖精男人。因此,如果非要说诗歌中有男性的话,男性也是被妖魔化后,以半人半兽的形象参与活动的,如果说men这个词界定了水果商贩goblin的性别,那么前面的goblin无疑也说明了men的品质,这也是罗塞蒂创作这首诗歌时别具用心之处。毫无疑问,被妖魔化后的男性形象是猥琐的、狡诈的、邪恶的,甚至是有暴力倾向的。事实上,在罗塞蒂的大部分诗歌中,男性的境遇都非常糟糕,《小妖精集市》中的“男性”尤其如此。在整首诗歌中,男性以“商人”的身份出现,而且被描绘成各种令人震惊的形象来轻蔑、欺骗和侮辱女性。
用goblin来界定men的称谓揭示了诗歌中的女性角色必须面对邪恶的男性力量,他们被异化为维多利亚时代罗塞蒂心目中男性的形象,而“无”男性的社会环境是罗塞蒂表达对维多利亚时代男权社会的愤恨和渴望逃脱此环境的意念的异化呈现。从罗塞蒂对只有女性组成的平静美好的家庭生活的歌颂表明,她将家庭生活尤其是只有女性成员组成的家庭生活视为一种积极的力量,而这也间接控诉了维多利亚时代家庭是父权统治的中心。
3 异化世界背后的颠覆性
罗塞蒂的《小妖精集市》用简单明快的语言描绘了一个由怪诞魅惑的妖精集市、不同寻常的姐妹关系和无男性化的社会构成的异化世界。从根本上来讲,是罗塞蒂对维多利亚时代女性苦难和男性跋扈的父权制的否定,也从根本上质疑了维多利亚时代英国社会对男性中心主义的关注,揭示了罗塞蒂对女性中心主义的关注。在挑战那个时代的男性准则和规范的过程中,罗塞蒂向读者展示了维多利亚时代男性的过分行为,并揭示如何消除和控制男性,以实现性别平等,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小妖精集市》中异化世界的描述极具颠覆性。
从对怪诞魅惑的妖精市场的描绘可以看出罗塞蒂对当时男性化经济结构的抨击,这是一个男性卖家极度活跃的地方,他们“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闹嚷嚷,像鸽子一样拍动翅膀,像鱼那样滑翔……”[6]。罗塞蒂对市场由可怕的和压迫性的男性商人所占据的呈现,暗示了她对维多利亚时代父权制压迫下的否定的意识形态。在诗的结尾,市场和以男性为中心的商品和销售者完全被摧毁了,这在一定程度上是两个女性人物丽西和罗拉大胆行动的结果,在诗歌中丽西和罗拉直视着男商人(尽管这在维多利亚时代是被禁止的)要买禁果的行为无疑是对男权市场的赤裸裸的挑战。诗歌中男权市场的最后一幅场景是一幅完全毁灭的场景,在那里,小妖精集市的男性的压迫已荡然无存,这首诗歌里体现出的彻底消灭父权压迫的激进观点在当代社会也很具颠覆性。
《小妖精集市》一方面是对男性形象的妖魔化,另一方面是对女性形象的正面刻画。罗塞蒂将男性妖魔化为小妖精的做法被女性形象的积极表现所抵消。诗歌中,女性人物丽西和罗拉都是维多利亚时代英国苦难女性的叙述者。她们“像洪水中的百合,像蓝色纹理的石头”[6]。那样坚贞和坚强。尽管如此,诗歌还指出了个人力量的局限性,在试图颠覆长期存在的父权秩序的过程中,女性应该像丽西和罗拉一样团结起来。当罗拉摔倒时,丽西站了起来,阻止她的彻底沉沦与毁灭,挽救了罗拉和她支离破碎的生活中剩下的一切。因此,在这首诗歌结尾,罗塞蒂强调了姐妹情谊,这首诗歌中对姐妹关系的重点强调非常关键:因为男性通过一种默契和合作的形式完善了父权秩序,女性也需要一定程度的相互理解和合作才能从男性统治中解放出来。这无疑是罗塞蒂给女性解放指出了一条路。
从对男性主导空间的颠覆性破坏,到对男性形象的妖魔化和对女性本质的正面刻画,罗塞蒂笔下的《小妖精集市》借异化来颠覆男权,也邀请读者重新思考了维多利亚时代的性别关系。无论是“无”男性的异化社会或者说由雌雄同体的形式完成独立和成长的丽西和罗拉两姐妹,都承载着罗塞蒂的女性主义梦想。
4 结语
通过上文,我们有理由相信,克里斯蒂娜·乔金娜·罗塞蒂的《小妖精集市》不仅仅是一首生动而富于想象力的儿童诗歌,更是一首代表了罗塞蒂创作才华和女性情怀的叙事抒情诗。诗歌中创造的异化世界诉说着罗塞蒂对维多利亚时代父权制社会下男性化的经济结构和男性霸凌的痛恨,其有意无意刻画的“无”男性的异化社会环境不是一种偶然,而是对男性有意的排斥和否定[4]。在诗歌结尾对姐妹情深的强调、两姐妹对孩子的教诲也突出了《小妖精集市》是一首歌颂姐妹情谊、彰显女性力量的诗歌。的确,罗塞蒂“虽然不属于当时为争取女性平等权益而奔走呼号的女权主义者,但她却非常关注维多利亚时期的女性问题”[9]。丽西和罗拉亦姐妹亦恋人地和谐共生直接诠释了罗塞蒂在女性独立和女性解放等女性问题上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