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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知识解视角下中国画画题的英译
——以《漓江画派名家名作概览》为例

2022-02-26赵冬芸

广西教育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英译画作画画

赵冬芸

(广西艺术学院,广西 南宁 530022)

中国画是我国的艺术瑰宝,画题作为画家或后人对某一绘画作品的命名,不仅集中概括了画作主题和主要意象,部分中国画画题甚至能反映画作风格、体现画家思想,对读者了解画家有一定作用。因此,在中国画的对外传播和推介中,画题的翻译应当得到特别重视。

一、认知识解理论及其对翻译的观照

(一)认知识解理论概述

认知语言学认为,“识解(construal)”是人们用不同方法认识和描述同一事态或场景的能力,是“形成概念体系、语义结构和进行语言表达的必经之路”[1]211。具体而言,识解与特定视角下的某一场景相关,是人们基于该场景的自身体验而观察事态、解释场景的概念化过程[2]138。观察事态、解释场景的特定方式与所识解的内容紧密关联。在同一事态或场景下,人们采用的识解方式不同,所产生的语义结构就不同,进而出现不同的语言表达形式。因此,识解最明显的作用是为同一情景提供可替代的语言表达形式[3]358。

2013年,Langacker[4]55指出,识解如同人类用视觉观察一个场景,实际看到的内容取决于四个方面:观察场景的详细程度、观察哪些方面、注意力集中在哪些因素上以及观察的角度,分别对应四个维度:详略度(specificity)、聚焦(fo⁃cusing)、突显(prominence)和视角(perspec⁃tive)。人们对客观事物的认知和识解主要从这四个维度展开。不同的观察方式形成了不同的识解方式,对同一事物的不同语义表达由此产生。

(二)识解与翻译过程

王寅认为,“翻译主要对各种意义的理解和转换,其理论完全可以借用体验和识解来论述,前者解释了翻译的客观性,后者解释了翻译的主观性。”[5]220-221作为一种语言再产出,翻译涉及的不仅是译者对原文的识解,还包括其在识解基础上开展的语言转换(译文)。翻译过程中两种语言之间的语言形式转换,本质上是两种文化中对同一事物的不同识解方式的转换。因此,翻译实际上也属于认知活动。

在识解观照下,翻译过程可分为两部分:一是译者充分理解源语的识解方式,正确把握作者对所描绘事物的认知概念,脱离语言形式的束缚,形成识解图式;二是根据识解图式,在目的语中保留、转换或重构原文识解方式,并使其语言形式符合目的语读者的识解方式和认知习惯。如此,原文的概念和意义才能成功传达到译文中。

二、识解理论观照下的中国画画题英译

英汉语言形式的差异源于不同民族对客观世界不同的识解方式。中国画画题语言精简,画题语言与画作意象不完全匹配的现象时有出现,引用典故、诗句为画题的现象亦十分常见。《漓江画派名家名作概览》[6](以下简称《概览》)中,不少画题广西民族特色鲜明,进一步增加了英语读者阅读画题、理解画作的难度。因此,译者应当结合画作与原画题,解析其识解方式,充分考虑英语读者的认知特点,对原识解方式予以保留、转换或重构,以最大程度实现原画题表达效果。

(一)视角与中国画画题英译

“视角”是人们观察事物的角度,涉及观察者与事物之间的相对关系。不同视角的选择不仅影响外围联系的视觉经验,也影响自主加工的视觉意象[2]127。视角选择实际上是认知参照点的选择,进而产生语言表达式。换言之,不同的认知参照点决定了不同的认知路径,对同一事物的不同语言表达式由此产生。此外,视角还包括心理扫描(mental scanning),心理扫描方向的选择往往取决于认知主体对事物进行概念化的方式[4]82。

如郑军里1981年作的《烈马与人》[6]8-9,画题英译正体现了画题英译过程中,因为画作与画题的心理扫描路径不一致而产生的视角转换。画题和画作中的意象均为“烈马”和“人”,但二者的心理扫描路径存在差异。画题将画作中部的“烈马”放在四周的“人”之前,为读者构建了从中间到四周的心理扫描路径,使读者将赏析重点放在“烈马”上;但结合画面来看,画作描绘了四名桂西苗族山民给一匹骏马钉马掌的场景,“表达了桂西山民坚毅、乐观、幸福和生机勃勃的性格,使观者不再停留在‘钉马掌’这一简单的情节上,而把目光引向人的力量以及人在生存过程中所展现的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7]67画作触发的心理扫描路径是从四周到中心,认知参照点在“人”上。因此,将画题改译为“Men and Tempered Horse”。将“men”与“horse”互换,是分析画作意象关系后适度调整原画题心理扫描路径的结果,以紧扣画家强调的意象“山民”,推动读者对画作中受到强调的“men”树立正确认知。

(二)聚焦与中国画画题英译

“聚焦”指人们在观察事物时,注意力会集中在事物的一个或几个属性上[4]57。Langacker还指出,聚焦维度涉及两方面,一是选择概念内容产生语言表达式,二是聚焦使得选定的内容前景化,概念内容因此产生了前景和背景。受到历史文化背景、知识结构、认知方式的影响,不同民族识解同一事物时聚焦的部分可能存在差异。

画题英译需要综合考虑后保留或调整聚焦部分。如李心军2010年作的《万水千山总是情》[6]86-85,画题借用歌名,聚焦在“山水”的认知概念上,激活的是中文读者对“山水有情”的文化认知。但这一识解方式在英文中同样可以为读者所理解和接受,因此,可保留了画题的聚焦部分,对“万水千山”的数量虚指略作改动,将其英译为“Sentimental Mountains and Waters”。

又如梁耀2008年作的《家在水云间》[6]20,该作品描绘了桂北山区少数民族聚居于山水之畔的场景,画题聚焦在“家”与“水”“云”的结构关系上。将结构关系前景化,激活了中文读者对“水云间”的空间认知概念,营造了画作氛围,是中国画重于“写意”的体现之一。但若不考虑英语读者对空间的认知习惯,将“在…之间”译为“in”或“between”,则可能令英语读者认为“家”在“水云”的内部,对两个意象之间的结构关系产生错误认知。因此,在考察画作中两者的位置关系后,可将“在…之间”改译为“nearby”,以“Home Nearby Clear Water and Cloud”明确体现“家”和“水云”之间的位置关系。

(三)突显与中国画画题英译

“突显”指语言结构所显现的不对称现象。认知参照点的不同,对场景描述的着力点也不同,换言之,即突显的部分不同。因此,突显体现了作者或说话人的认知识解方式。在《概览》中,部分中国画画题存在凸显画面关系中某一成分、画作意象某一特征而带来跨文化差异的现象,也存在画题本身的突显识解方式与画作的认知参照点存在不一致的现象。在处理此类画题时,应妥善考虑画题与画作各自的突显识解方式,回归画作本身,结合画作确定作者的认知参照点后,再寻求恰当的翻译方法,以实现画题英译尽可能贴近画作的识解方式。

在《概览》中,存在画题突显画作意象某一特征而可能给英语读者带来理解困难的情形。如余永健2010年作的《紫艳凝露》[6]34,画作上是两朵紫色木芙蓉,画题突显这一意象的颜色特征和花瓣凝露的季节特征,激活了中文读者对“木芙蓉”的颜色认知及“凝露”晶莹剔透的特征认知。但画作上并未看到“凝露”,作者仅以画题为读者提供想象空间,若直译“凝露”,可能导致误解;其次,在落款中,作者写道:“初春邕城艳阳丽日,暖风和煦……”,可见描绘的是艳阳下的木芙蓉。因此,考虑到西方静物画通常以静物本身命名,以及英语读者赏析画面的认知路径,去掉“凝露”,突显落款中的“艳阳”,将画题译为:“Purple Cottonrose Hibiscus in the Sun”,以激活英语读者对“花在艳阳下”的认知概念,尽可能传递画作所描绘的内容。

又如蔡智2008年作的《紫气东来》[6]144-145,画家以象征吉祥的紫藤花和翠鸟意象来表现“紫气东来”,画题选择基于中文读者熟知的“紫气东来”作为“吉祥的征兆”这一认知概念,来与意象紫藤花、翠鸟相契合。对缺失相关中国文化背景和认知概念的英语读者而言,将画题直译为“The Purple Air comes from the East”,既与画作意象不符,也会割裂意象与象征概念之间的关系。因此,将画题突显的“紫气”转换为突显画作中的“紫藤花”,加以注释,将画题英译为“Wis⁃taria with Kingfishers:symbols of good luck and auspiciousness”,尽可能使英语读者理解画作意象在中国文化中的认知概念,体会到中国画中深刻的中国文化寓意。

(四)详略度与中国画画题英译

“详略度”指语言使用者对实体进行描述的详细程度和精细级别。对同一场景的描述,可按详略度分为细颗粒度(fine-grained)和粗颗粒度(coarse-grained)两种识解方式,其产出的语言表达式有所差别:细颗粒度识解对事物做精细描述,产生具体的、反映场景详细特征的语言表达式;反之,粗略描述事物的粗颗粒度识解产生反映事物总体情况、大致特征的语言表达式[4]55。

正如《清明上河图》中的“清明”至今仍有争论,《概览》里李心军2009年作的《苗家清华》[6]84-85,“清华”一词也值得考虑。此处,“清华”指“景物清秀美丽”,此概念在中华各民族认知中广泛存在,但英语读者缺乏相关认知背景,若将其直译为“elegance/grace”或音译为“Qinghua”,英语读者不但不知所云,部分对中国有所了解的英语读者甚至可能会将其与“清华大学”联系起来,产生更大的误解。因此,识解方式的重构很有必要。结合画作来看,考虑到画作中的山树融为一体、隐现苗家小楼,可看出画家刻画了苗家寨与自然山的和谐共荣,因此可将“清华”改译为“beauty”,将“苗寨”改译为“Miao Mountain”,画题译为“The Beauty of Miao Mountain”,将原画题的粗颗粒度识解转化为细颗粒度识解,变粗略指代为精细确指,引导英语读者着重体会画作中的“苗山”与“美”,可较好地传达画作包含的认知概念。

在《概览》中,也存在采用或借用典故、诗词为画题,寄寓作者情怀的情况,但缺乏中国历史文化背景的英语读者对此往往较难理解。考虑到文化差异,可将典故、诗词中的细颗粒度识解转换为粗颗粒度识解,以传递画作基本内涵,避免文化误解。如黄格胜2014年作的《秋高气爽张家寨,拔地撑天百色山》[6]5,作者细腻地描绘了秋季的百色张家寨的群峰,并以“拔地撑天”来形容,以唤起中文读者对百色为“革命老区”的认知背景,寄寓作者对百色的红色情感。但其英译若套用原文的精细描述,英语读者很可能产生两重误解:一是对“拔地撑天”的山峰高度产生误会,二是缺乏对百色起义的了解,无法唤起英语读者的共鸣。此时,转换为粗颗粒度的识解方式,立足于画作意象“山”和“寨”,更能使英语读者领会画作的基本内涵。基于此,可将之译为“Cool Zhangjiazhai Autumn,Towering Baise Mountain”。

三、结语

在认知识解理论观照下,从四个识解维度分析中国画画题的英译可以发现:翻译本质上是一种认知活动,可应用认知识解理论指导中国画画题英译。在中国画画题英译的过程中,译者不应局限于画题语言,需要分别识解画作的认知方式和画题的认知方式,在结合画作认知方式和英语读者阅读习惯的基础上,以传达画作的文化内涵和画题的语义内涵为原则,充分考虑汉、英读者在识解方式上存在的差异,从视角、聚焦、突显和详略度等识解维度保留、转换或重构原画题的识解方式,以符合英文读者的认知习惯,尽可能正确地传达画家通过画作传达的识解方式。这样,画家赋予画作的概念和意义才能成功传达到英译画题中,唤起英文读者的认知共鸣,更好实现推广、宣传中国画和中国文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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