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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工不“愚”

2022-02-25思年

当代工人 2022年4期
关键词:总包门卫室六爷

思年

第三次走进仲裁委立案大厅,这个穿着工装的男人有点儿瘸,步履蹒跚。他的脸上虽然带着沧桑,眼神却透出一股执着的精光,让人丝毫感觉不到这是个50来岁的木工师傅。

师傅姓于,评过工程师,干活儿一丝不苟,甚至有点儿学究气。别人耳朵上夹着香烟,他却夹着铅笔;别人兜里揣着火机,他兜里必是一把卷尺。熟悉的工友尊称他“于工”,而新人都以为他是古书上移山的“愚公”。

于工不“愚”,还隐隐然有大智。前几年有个辍学的小伙子,来工地3天就离开了,离开原因一直是个谜。门卫六爷说,小伙子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于工跟他坐在石墩上,聊到很晚。“后来,小伙子考上了政法大学!”六爺神色颇为激动。

骏马也有失蹄的时候。一天,于工跟人抬木料,没注意到脚下的一截钢管,一个趔趄,木料和他摔在一起,结结实实地砸在腿上。于工被送到医院做了手术,何老板付了医疗费。于工躺了3个月,至今一瘸一拐。

何老板是个爽快人,不掉花枪,也不绕弯子:意外险赔下来多少,就是多少,其他的免谈。于工也不吭气,可旁人都替他着急。

没过多久,仲裁委的文书就送到了工地门卫室,于工要求确认劳动关系。总包单位向仲裁委提交了劳务分包合同,说于工并不是总包单位的员工。于是,于工败诉了。

安静了两个礼拜,仲裁委的文书又出现在门卫室,这一次矛头指向的是劳务分包单位。然而,事情却没这么简单——分包单位拿出了跟承包单位的转包合同,说明于工是承包单位的人。结果于工又败诉了。

第三次申请劳动仲裁之后,于工来工地上看望一众老朋友,说接下去可能没机会来了。大家都知道官司接连败诉的事情,纷纷劝他:“于工你可别真‘愚’啊!”他也不生气,只是笑而不语。

一天傍晚,何老板匆匆走出工地,边走边打电话,神色很是焦躁。当天晚上,消息传出来,原来是于工胜诉了!仲裁委确认于工跟承包单位存在劳动关系。见多识广的六爷“嘿嘿”一乐:“好戏正式登场嘞!”

那段时间,何老板总是行色匆匆,六爷的门卫室也接连收到快递,工伤认定决定书、劳动仲裁申请书、开庭通知、裁决书……一连串好消息就跟点燃的爆竹一样,响个不停,看来六爷说得不错。

对于工的佩服,自然不消多说,赔偿金有多少,大家也在往高了猜,可最令人疑惑的是,于工打官司驾轻就熟,他是啥时候懂得法律的?

直到某个清风习习的上午,于工又露面了,给大伙儿带来几大筐西瓜,并正式告别。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站在他身旁,向众人挥手。大家目送着他俩远去。突然,六爷一拍大腿:“那个年轻人,那个政法大学的高才生呀,于工一直资助的那个!”

(文中人物均用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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