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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盲目的向日葵》的气味书写

2022-02-19魏雨洁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22年1期
关键词:气味伦理身体

魏雨洁

内容摘要:在《盲目的向日葵》中,气味是一种特殊的叙事方式,有着特殊的文化意义。在身体意义上,气味首先由身体进行生发,身体与灵魂相联系,气味的熏染更言说了生死的残酷;在政治意义上,气味是监狱规训的辅助剂,也是区分我者和他者的符号;在伦理意义上,气味是无言的言说句法,又是加速解除谎言的媒介。

关键词:《盲目的向日葵》 气味 身体 政治 伦理

《盲目的向日葵》有意的刻画了西班牙内战之后的痛苦与遗忘,揭示了战争给西班牙及其人民带来的极大创伤,人们在巨大的悲怆中并没有真的选择铭记或者怀念,在阴暗而压抑的气氛中生存着。以往对本作品的分析大多集中于其巧妙的叙事方式,在社会历史批评视角下的讨论,认为“作品借四个内战后的故事为战败者发声,是对西班牙社会整体表现出的沉默和麻木的抵抗。”[1]而本作品中一些具有特色的叙事方式却并未被人注意到,气味便是其中之一。

我们对嗅觉描述的忽视源于对味觉的物质历史和隐喻语言之间关系的错误认知,我们忽略嗅觉、气味往往正是因为它难以保存,难以持续,就算持续也仅有很短时间,康德也在他的《实用人类学》中这么说:“……另外一类包括两种,即味觉感官和嗅觉感官,其特点则是‘主观多于客观的’,……也就是说,由它们而来的表象与外部对象的认识相比更多的是享受的表象。”[2]在西方思想文化传统中,确实把鼻、舌、身视为比较低级的感官,但是对于五感的研究一直被视为“我们理解物质环境和身体经历、现在和过去的感官世界之间的联系的一种重要方法。”[3]因而在西班牙内战结束这一个特殊的时期,我们更能从气味入手,揭示其背后的意义。

一.气味与身体

本书第二部分《遗忘中找到的手稿》中大量的气味描写展现了流亡诗人与其女友小艾莲娜① 的逃亡之路的凄惨。“他们的洁净和周遭的肮脏污秽、臭气熏天的环境构成了鲜明的对比。”②(P37)“床单已经不像我们一起逃亡的时候那样暖和,但还是带给了孩子温暖,而且床单上可能还残留着母亲的味道。……泥土发出簌簌的声音,遮盖了她僵直的身体,腐烂的身体散发着气味。这些让我哽咽。……只不过我又闻到了鲜血的味道,又听见了死亡的声音……又一次,一切闻上去都是死亡的味道。……腐烂的味道。然而,我只记得茴香的味道。”②(P45、47、54、60、62)。

这段逃亡的经历是真实历史的一段浓缩,据统计,从1939年 4月至12月,共有近50万西班牙人流亡法国。这些妇女、孩子、老人和战败的共和党士兵们,在漫长流亡路上,不仅要躲避佛朗哥军队的机枪扫射,还要随时防备德意军队的飞机轰炸。就算能幸运进入法国,等待他们的只有西法边境荒无人烟的沙漠里的集中营。他们长途跋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加之疾病的传播,数以万计的人因此丧生[1]。

在这个绝望的氛围里,这些气味都与身体紧紧相连。值得一提的是,母亲的味道指的是仍然留在西班牙的艾莲娜的气味,而她的女儿小艾莲娜此时却裹着这带着母亲气息的钩织床单凄惨的死去,这套床单在第四部分作者对其进行了详细的阐述,其中也有着气味的描写:“还有一张钩织床单,那是她和外祖母的嫁妆,她们只在新婚之夜用过——艾莲娜的和她母亲的新婚之夜。床单上依然留有激情和樟脑的味道。”②(P194)凝结着过去美好的记忆,因而过去母亲温暖的身体与如今女儿散发着腐烂气息的冰冷的尸体,战争之前身体的爱、缠绵与流亡后身体的死亡,是一种残忍的对照。

由于没有食物,流亡诗人用斧头杀了一只狼,这里也与身体有着紧密关联,作者幻想狼与孩子的对话,狼告诉孩子它需要孩子的一条腿维持生命,而孩子欣然同意,但是却说他也会需要烤熟的狼肉作为食物,彼此交换身体的部分維持生命,但最后狼死去,孩子也未能存活。到最后孩子病了,只能杀死那头一直给他们提供奶的母牛,将血与骨头混合着雪给孩子喝下去,他再次体会到了死亡的味道。气味表征了身体,它让身体能够改变其在世界上的存在方式,调整其特征并重新进行自我定义,或者说是一种身体的表达方式,在这个特殊的空间里,气味将痛苦与压迫化隐为显。

身体被视为保存灵魂之场所:“它的肋骨——它剩下不多的肋骨——形成了一个仿佛可以用来保存灵魂的区域。”②(P59)而身体与灵魂先天的不可分割,不是机械的相加,而是相互交融难分彼此,而气味与人的身体,以及动物的身体紧紧相连,故流亡诗人的种种杀死动物甚至自己的行动,就暗示着抹杀灵魂。就在这些气味反复的熏染之下,从小艾莲娜身体死亡,到因为生计让狼的身体死亡,连那头他本应该感恩的母牛的身体也被他做成食物,再到最后儿子和他相继死去,气味从腐烂之味到鲜血之味,最后到死亡之味,代表的是诗人走投无路的绝望,母亲的味道与茴香的味道夹杂其中,蕴含着过去美好的一去不复返,回光返照般的思考代表着他身体的消散,也就是他灵魂的终结。

在第三部分《死者的语言》中,侧面描述到第一部分的主人公阿莱格里亚“死而复生”的情况:“他恢复了知觉,发现自己被埋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尸体之间,这些尸体闻上去还是之前的味道:汗水、尿液,还有恐惧的味道。”②(P108)这同样印证了气味与身体相连,庞大数量的、散发着浓烈气味的尸体几乎堵上了他所有的出路一般提醒了阿莱格里亚,叛逃国民军投降共和军的自己已经跟活死人没有两样,此时他除了身体上的头疼外,没有任何的概念,他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无论如何他都在这场战争中失败了,第一次枪决他虽然没死,但是却抹杀了他的灵魂,最后一次是被逮捕,但也只剩下一副人类的躯壳,对于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最终的结局还是身死人亡,因此,气味不仅通过显化了无形的压迫与痛苦而带给我们直观的感受,也被视为灵魂的表现。

在这里,气味通过身体进行显现,体现了生存与死亡的残忍,身体与灵魂不可分割,加以气味的熏染,提醒着记忆,言说回忆。故正如stamelman所说,气味“是静默身体和无言皮肤的一种表达,通过气味的扩散、挥发和消散得以展现……是一种记忆,能唤起我们对遗忘的人、地点、事件轨迹的回忆。”[4]

二.气味与政治

监狱里的气味描写尤为值得注意,“他们进入一个地窖,闻着像是粪坑……三天之后,当地窖里的空气已经令人难以忍受时,他们开始转移犯人。……这是一个臭气熏天的地方,到处是水坑,令人倍感屈辱。……监狱里没有这个气味,那里满是碱水以及寒冷的气味。”②(P12、19、99、150)关押犯人的监狱里的气味给人的感觉是令人厌恶的,在紧闭、紧张的空间里,气味给人带来的冲突性尤其明显,首先是对其进行时空的划分,宣布严格的界限,“这个监狱有着完美的等级制度:在第二条走廊等候的人即将被判处死刑;那些已经被判死刑的人,则在第四条走廊开始生命的倒计时。”②(P76) 其次是对身体进行惩罚,“犯人们保持着立正的姿势,承受着欺凌、拷打、侮辱。”②(P20)在这里,犯人的汗水、眼泪等融合而成的气味成为一种政治的语言,辅助着权利对每一个进来的犯人进行规训。

政治的规训还体现在第四部分《盲目的向日葵》中对洛伦佐的父亲藏身的柜子里的气味描写,“我感到愧疚,因为那个柜子里开始有了地铁里的味道,我觉得这最终会引来麻风病人。”②(P192)这段描写的前提建立在洛伦佐作为战败方的儿子,对于家庭沉闷的氛围感到不适应,在他刻意压制的顺从之下是对于前途未卜的害怕和记忆深处的恐惧,在文本的其他部分也对麻风病人进行了描写。“主人公永远是一群和我们同龄的小孩,他们被一群麻风病人追赶着。麻风病人移动的十分缓慢但具有威胁性,他们想要我们的内脏……它的危险性并不在于它会传染,而在于它食人的残酷。……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我对麻风病人都充满了恐惧。……他们追着我要吃掉我的内脏,同时掉着肉条。……那些隧道是麻风病人的藏匿之处,在我看来,车轮的轰鸣声像是火车碾过麻风病人时他们发出的痛苦叫喊。”②(P167、168、191) 在洛伦佐的世界里,他父亲所藏身的衣柜里的味道是如此让他恐惧,正如他所说:“我牢牢记住了那个藏身处的气味。在简陋的厨房里,在肮脏的指甲里,在憔悴的眼神里,在被医生夺去希望的病人那里,在被生活凌辱的人那里,在军营卫兵的岗哨那里,我都能辨认出那个气味。”②(P149、150)

疾病与身体的疯癫按照福柯的理论而言,均形成于外部,按照权利的需要进行建构。麻风病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疾病之一,最早可以追溯到《圣经》之中,“皮肉上长有麻风的,他是麻风病人,他是不洁净的……得麻风病的人,他的衣服要撕裂,头发要剃光,蒙着上唇,喊叫说:“不洁净了!不洁净了!”[5]《旧约》中不停在谈论“洁净”的相关问题,例如妇女生育之后必须净身,得了麻风病的人必须隔离。它被认为是 “异类”、罪恶和惩罚的象征,染上麻风病的人,头发、汗毛和眉毛均脱落,面部畸形,皮肤出现斑块甚至腐烂,四肢很可能会残缺,从而外表邋遢、恐怖。[6]到了中世纪,身体腐烂溃败的程度代表了内心的肮脏程度,而自古以来对他们的处理并不是伸出援手,而是无情的疏远和抛弃,人们用船将大批的麻风病人运到海上,让他们漫无目的的在海上漂浮,死去的病人就进行海葬,永远不允许上岸,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当时的医生都对他们避之不及。

本书中洛伦佐的描述里,他们也对麻风病人避之不及,甚至不断地回想起隧道的味道就害怕,认为那漆黑的隧道藏着会夺人性命的麻风病人。这种恐惧和西班牙内战以及战后带来的深刻影响是有关的,佛朗哥政权胜利后,属于战败方的洛伦佐的父亲里卡尔多遭到了严重的迫害与追杀,因此他不得不躲在柜子里,希冀逃开法西斯的追捕,对于战胜一方而言,这些人就是一种“不洁净”,并不是从生理上,而是从政治上对其进行否定,更让他们觉得痛苦的是,这种追杀并不是一瞬间,而是如阵痛一般长久的困扰,正如麻风病本身并不是发病就立刻死亡一样,这是一种长期折磨人的慢性疾病,权力机制、道德舆论都会对其进行管控,“麻风和癌症一样,就像从自体之中生出的‘另类’,如影随形、难以区分,使人们备感尴尬。当皮肤的破损、触觉的麻木、躯干的畸形缓慢地侵蚀着患者的身体,患者不得不重新认识并逐渐接受另一个自己”[6]里卡尔多本人就宛如这样的麻风病患者,首先他战败了,除了妻子艾莲娜以外,其他人都对他们战敗方避之不及,其次他无处可去,到处都是佛朗哥政权派来的追杀者,再次他的其他战友们都选择性的遗忘,甚至从不提起,战时发表爱国文章的他看着现在“另一个自己”——窝囊,无处可去,颓废,于是他绝望到蜷缩在衣柜里。

在洛伦佐看来,自己的父亲就是这样的异类,他对父亲的态度非常复杂,一方面他身为战败方的子女,生活得拧巴而尴尬,痛苦的记忆宛如麻风病人一般张牙舞爪的向他扑过来,想尽办法不去学校,因为萨尔瓦多教友找他麻烦而害怕,另一方面他又想极力摆脱这种处境,作为战二代的他主观上希望摆脱这样的身份,因此在父亲里卡尔多问他:“他问你关于我的事情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他回答:“我说你已经死了”②(P139),因此他所说的“麻风病人”指的不是战胜方,而是战败方,他本能的希望忘却,但是他的父亲却不希望他忘却,因而他一直活在不知道如何面对父亲的愧疚之中,面对着父亲也只有“忧伤的表情和喉咙里含糊的声音”②(P137)他本人觉得这个事情与他无关,因此他不跟着大家唱《面向太阳》,也不表现出“箭矢精神”,但也不表示赞同父亲。他觉得这是发生在镜子另一边的事情,但是他已经被规训到既害怕当权派,也害怕面对父亲等战败方。

因而在这里,气味成为了一种对现在已过去或过去已湮没但仍能够唤醒和修复的符号和轨迹,又是一种身份和他者,我们可以捕捉到其秘密表达的他者本质[4]。在权利对战败方的“判定”以及规训之下,他们一家人在政治的漩涡里难以逃脱,正如过去权利对麻风病人无情的抛弃一样,他们一家人也宛如被流放的麻风病人,洛伦佐的害怕不仅是害怕麻风病人本身,更是害怕来自战败方“再次回忆”的压迫与战胜方正面的压迫,洛伦佐并不是严格意义的战败方子女,更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审视父亲为“他者”。

三.气味与伦理

伦理一直是《盲目的向日葵》之重要主题,因“既有秩序遭到破坏,道德观念发生冲突”[7],引起了主体认同的混乱,而这个部分在《如果心会思考,它也将停止跳动》中尤其明显。主人翁阿莱格里亚是一位国民军军官,他在佛朗哥军队即将占领马德里的几个小时前主动投降就要输掉战争的共和军一方,因此被国民军政府开除军籍,判处叛国罪和通敌罪。根据一篇对作者的采访来看,“他(阿莱格里亚)发现了国民军以屠杀为乐,这是他投降共和军的根本原因。”[8]当西班牙全境爆发联合军事暴动时,曾出现过土地革命者发动暴乱,焚毁教堂,打击贵族和天主教徒等事件,因此为了保护私有财产,出生贵族家庭的阿莱格利亚决定加入佛朗哥的国民军,在后勤部负责战时物资分发。

三年里,目睹昔日求学的首都如何在炮弹的轮番轰炸下满目疮痍,沦为政权斗争的牺牲品[1]。他常用望远镜观察城里的“敌军”,“看着他们像帮助邻居或者照顾生病的家人一样打仗……这群衣衫褴褛的人,他们是同胞,也是敌人”②(P5、6)。受过高等教育的他逐渐意识到,“光荣征程”的旗帜下是佛朗哥违背伦理禁忌的骨肉相残、血腥屠杀。因此阿莱格利亚决定拒绝成为刽子手和战争利益攫取者的同党,在监狱受尽冷眼,直到被“枪决”,再到死里逃生,他始终都没得到过共和军的认同,甚至一开始路上看见他军服的路人们也想着要么枪毙他,要么活埋他,甚至想向当局通报,但是一位果敢的老妇人力排众议决定救助他,“我们都是上帝的子民,即使是这些人。”②(P30)

在这里阿莱格里亚的伦理立场非常微妙,在这些真正的平民、共和军看来,他是敌方,他的外部身份也是敌方,但是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心向共和方,但他从来没被承认过,甚至正是因为国民军,他自身觉得对这些无辜的平民需要负责任,因此当他醒来的时候,感觉到的不是死亡的恐惧,而是“愧疚”,这里有非常形象的气味描写:“他不愿被人看见自己腐烂的身体,不愿被人闻见自己恶心的气味。……即使是欧石楠、岩蔷薇、百里香还有春天的香味也遮盖不了他身上的恶臭。”②(P31、33)这一段里,他腐臭的身体和那些散发着馨香的植物形成对比,他认为失败的自己,受到良心拷问的自己不值得这些平民们奋力救助,气味在这个伦理场里扮演的是一种伦理的语言,作为“特殊的言说句法”[4],阿莱格里亚虽然无言,也无道歉与解释,但是这个气味就言说着他的难堪与愧疚。

在第三部分《死者的语言》中,也有着关于伦理场的气味描写,胡安.森垃是一位共和军,“也是共济会成员,人民战线的组织者。”②(P72)负责审讯他的埃伊玛尔上校正因为他认识自己的儿子,因此希望从他口中知道更多关于儿子小米盖尔死亡的事情。一开始他本人觉得难为情,所以保持沉默,保持沉默的原因只是因为他认识小米盖尔这件事是他编造出来的谎言,实际上这位上校的儿子小米盖尔“为了偷几只绵羊,他杀害了富恩卡拉尔的一个牧羊人,之后又把羊卖到了黑市。但是,牧羊人有一个儿子,几乎还是一个孩子,他儿子用草叉刺伤了他的腹部,他几乎快要死了。……米盖尔·埃伊玛尔提出,如果不处死他,他愿意招供。他描述他有多么了解犯罪组织,自己也领导了一个。……尽管如此,他还是被枪毙了。”②(P87、88)

在法庭上和小米盖尔的母亲来回谈话几次,他总是编着摸棱两可的谎话试图掩盖,一开始他以为自己马上就会死,最终还是因为小米盖尔的母亲维欧蕾塔执意的询问而一直延长着他的时间,他本来认为这么编造着谎言——甚至这位母亲也编造谎言,所有人都会幸福,这里有一句特殊的气味描写,在一次他们的谈话中,维欧蕾塔给胡安带来了一份食物,“用牛皮纸包着的鲱鱼三明治”,胡安与和他同在一个监狱的男孩一起享用着,“因为鲱鱼的气味充盈着生命,让生命显得无比美妙。”②(P120)可以说的是,在这里,胡安慢慢的找回了自己的伦理身份。

聂珍钊认为伦理要求身份同道德行为相符合,即身份与行为在道德规范上相一致。伦理身份与道德规范相悖,于是导致伦理冲突[7],胡安是共和军派的,面对着当权派,他本应战斗到底,却第一次背叛了自己的立场,决定编造谎言苟且偷生,而作为一位和米盖尔的母亲交谈的人,他再一次选择了编造谎言,这样做既不符合他的身份,也不符合道德行为,事实上,之前面对着小米盖尔,他一直在做着符合伦理的事情。

这位人民军队组织者,面对着虽然不是战犯,但是道德品行已经极为低下的小米盖尔——既有害于人民,又背叛同伙,他本着自己的伦理立场为他处置,包扎伤口,可他内心却一直对这个人不齿,本来他欺骗上校是因为他打算自救,谋划一条出路,他看出了这位上校十分反对妻子维欧蕾塔询问关于儿子的信息;欺骗维欧蕾塔是因为他于心不忍,一开始是提防,最后是卸下了心里的重担。他背叛过自己的伦理立场,但当他尝到了来自维欧蕾塔的三明治,他闻着温馨而甜美的食物的气味,久违的感受到了温暖,同时面对着监狱里另一位被战争的谎言所蒙骗,在青春的年纪就赴死的少年和如此真挚的母亲,他再也不能说谎,决定不再欺骗自己,打破沉默的规定,对这两位父母说出真相,在他们后来的谈话中可以得知,最后的真相是,上校夫妇心中这位儿子的“肖像画”全是假的,儿子并不是什么英雄,“他的儿子被枪毙是因为他是一个罪犯。他不是战犯,……他是一个卑劣的罪犯,他是小偷,谋财害命,在黑市上倒卖赃物,他是犯罪团伙的策划人,最糟糕的是,他背叛了同伙。……他死的一点也不英勇,……哭着求我们不要杀死他,他将告诉我们更多有关驻扎在马德里、效忠于佛朗哥的组织的信息……”②(P125)。正是这个食物的气味里隐喻着作为母亲的温暖,作为渴求真相之人的恳切,因此,气味成为了让他找回立场的、解除谎言的媒介。

注 释

①本部分的“小艾莲娜”是第四部分《盲目的向日葵》中里卡尔多与艾莲娜的大女儿,第二部分原文是“艾莲娜”,但此处笔者为了区分母亲和女儿,故在本文称女儿为“小艾莲娜”

②(西班牙)阿尔贝托.门德斯,《盲目的向日葵》[M].林叶青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17,正文右上标会注明原文所在页码,不再另注

参考文献

[1]邹萍,《盲目的向日葵》中的记忆书写与伦理意义[J].外国文学研究,2019(03)

[2]李秋零等,《康德著作全集》(第七卷)[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年

[3]Dugan, Holly. The Ephemeral History of Perfume: Scent and Sense in Early Modern England. Baltimore:Johns Hopkins UP,2011

[4]Stamelman, Richard. Perfume: Joy, Obsession, Scandal, Sin: A Cultural History of Fragrance from 1750 to Present. New York: Rizzoli,2005

[5]中国基督教协会,《圣经》[Z].南京,中国基督教协会,2009年

[6]陈倩,被颠覆的隐喻:麻风主题的当代阐释——以希斯洛普的《岛》为核心[J].武汉理工大学学报,2020(01)

[7]Rendueles, César. “Alberto Méndez: La Vida en el Cementerio [Alberto Méndez: Living in the Cemetery].” LDNM,vol. 2,no. 12, Sept.-Oct.2004

[8]聂珍钊,《文學伦理学批评:伦理选择与斯芬克斯因子》[J].《外国文学研究》,2011(06)

(作者单位:中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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