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功能的表征与实现*
2022-02-17张收棉
张收棉
(国家图书馆 北京 100081)
1 引言
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我国曾经高度集中、高度同质化的社会结构体系在市场化的过程中,逐渐向资源、地位、机会和利益相对分散、相对独立的结构体系转变,即社会结构日益分化[1]。在日益分化的社会结构中,社会调控的方式将由以控制为主导让位于以规训为主导,而构建一个由执政党组织、政权组织、条线管理部门、市场组织、企事业单位、基层社区等组成的平等、合作、互信互利的网络治理结构则是优化我国国家治理体系的关键步骤[2]。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更是提出了“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目标[3]。社会治理共同体的建设,将使社会治理从政府的一元主导向不同行动者共同参与的多元互动转变,并在自下的“自主”和自上的“调控”中实现多元协同。而自下的自主是社会治理共同体建设的基础,有赖于公民素质的整体提升,个体的修身影响着整个治理结构的形成与功效。公共图书馆作为文化机构,面向公众推广各种具体的文化实践活动,是实现公民培育的重要空间,同时也是国家实施文化治理的重要媒介[4],它隐秘地贯彻着社会生活的治理化逻辑[5]。
关于图书馆在社会治理中的作用本尼特已作出相关论述[6],他认为在图书馆等环境中审美文化变得可以触知、可以看见并且可以表演。而审美可被视为塑造主体的治理性技术,通过对感性世界的审美介入,在文化空间构建广义的政治权力共享与共治模式[7]。本尼特还指出,19 世纪设置博物馆、美术馆和图书馆等公共文化空间就是为了实现塑造工人的任务,改变他们的行为,最终使他们成为一个“谨慎的主体”,拥有更优雅、更温顺的举止[8]328-331。文化通过对社会个体与群体德性、行为的塑造与规训,对社会心理与社会行为予以优化,从而实现社会控制与导向功能,并对政治、经济等其他社会单元产生影响。而公共图书馆、博物馆、美术馆、文化馆等公共文化机构就是文化治理实践的机构主体,它们共同构成文化分配的微观系统,通过微观物质机制对人的精神世界产生影响[9]。
作为文化治理的具体实践形式,公共图书馆等文化机构运用特定的知识和技术分类、整理、展览和分配文化资源和其他文化实践材料,将文化转换和组织成作用于社会个体的行为方式[10]。公共文化空间为公民提供了自我治理的实践路径,成为公民塑造个人主体的重要文化形式。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公共图书馆宣言》1949 年版,即《公共图书馆:民众教育的生力军》(The Public Library:A Living Force for Popular Education),便将鼓励民众“成为国家及国际更好的社会公民与政治公民”列为公共图书馆的任务之一。近现代以来,在“思想自由”“价值中立”等观点的影响下,虽然公共图书馆逐渐弱化了对社会公众的教化功能[11],《公共图书馆宣言》1994 年版[12]也删除了相关表述,但公共图书馆的文化治理功能始终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国家治理技术的改进而不断进化,从社会教化到政治宣传再到文化服务,社会公众从被动接受思想灌输到自由、自主地享受文化权益。自由不是治理的对立面,而是对于治理的运作具有重要作用的机制[8]48-59。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功能的目标是实现个人自治,其突出特点是自由治理,即公众自由地选择实现自身与社会融洽的方式,最终达致文化认同。
2 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功能的特征
公共图书馆的文化治理功能在微观社会中渗透、生成,其展开文化治理的过程不仅仅是散播文化、培育民众的过程,也是社会公众参与文化活动、享受文化权利的过程,社会公众在与图书馆的互动中通过协商产生心理认同和价值共识。无论是图书借阅,还是咨询、展览、讲座等,又或是各种线上线下的阅读推广活动,都为规范社会成员的行为、构建社会秩序营造了良好场域。图书馆的文化资源建设和各种服务活动的开展,注重价值引领,凝聚共识,营造现代公民意识,在实现心理认同和价值共识的基础上塑造社会共同体。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功能的实现离不开社会公众的积极参与,在规范行为和凝聚社会的过程中,公共图书馆努力寻求一种制约与合作的平衡点,再加上文化治理本身的潜在性、诱导性,使得公共图书馆的文化治理功能具有社会性、开放性、协同性、福利性、潜隐性这五种特征,具体阐述如下。
2.1 社会性
公共图书馆的文化治理功能是为人类社会的发展而服务的,是其社会功能。农业社会将与血缘、家庭紧密联系的社会身份、等级作为社会治理的工具,承认并冻结人与人之间的差异;而在工业社会,社会身份和等级逐渐瓦解,并尽最大可能消除个体差异[13]。公共图书馆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现代社会消除个体差异、加强社会控制的需要。正如公共图书馆设立之初对工人的塑造,是在国家的功能转变为教育者的背景下使工人阶级提升文化道德水平并向资产阶级靠拢的措施。随着社会的发展,公共图书馆也在不断发展、演变和完善,其服务形式越来越多样:展览、讲座、阅读推广等活动,提高公众的文化鉴赏能力和参与热情,从而起到调适心理的作用;各种读者活动需要参与者在活动中相互配合、共同合作,这就促进了公众的社会交往和情感沟通,增强了社会的凝聚力,同时通过活动的参与还可以规范人们的行为,进而提高人们的素质。公共图书馆以其所承载的文化治理功能参与到社会治理场域中,调节民众心理,增强公众社会交往,强化社会秩序意识,加强社会凝聚力,促进社会的和谐、稳定、创新发展。
2.2 开放性
公共图书馆是一种开放的社会空间,其文化治理功能也具有一定的开放性,具体体现在公共图书馆根据内外部环境的变化对新的文化治理功能实现路径的追求上。当内外部环境发生变化时,具有开放性的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功能可以适时调整实现策略,根据变化的环境去选择新的表征形式。从传统图书馆到数字图书馆再到智慧图书馆,从单纯的图书借阅服务到以各类型资源和技术为基础的形式多样的读者活动,从单调、局促的阅览室到宽敞、先进、灵活多样的建筑空间,公共图书馆承载文化的构件与体系随着经济、技术的发展不断创新、完善,并回应着国家、社会以及公众的需求。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功能的开放性能够使其与国家、社会保持同步,降低公共图书馆因受制于旧有思维而成为国家和社会发展绊脚石的可能性。更有效地为国家、社会服务是公共图书馆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基础。作为国家和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公共图书馆的开放性使其在纷繁复杂的环境中始终保持旺盛的生命力,其文化治理功能的开放性是保证公共图书馆承载的文化效应能够顺利、有效发挥的前提和基础,也是实现与国家、社会、行业、公众协同的重要条件。
2.3 协同性
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功能的实现需要公共图书馆之间、公共图书馆与其他文化机构之间、公共图书馆与社会公众之间、公共图书馆与国家治理之间相互协同。公共图书馆之间展开跨区域的合作,可以扩大资源和服务的影响力,使其活动的文化效应能够覆盖更广的区域,实现更大范围的文化治理效能,进而促进不同区域之间的社会协调,在一定程度上推动国家的整体发展。公共图书馆与博物馆、文化馆、美术馆等在文化资源开发利用方面的协同合作,不仅有利于国家资源的整合,还可以实现不同文化机构文化治理功能的叠加效应,更充分地发挥文化设施、文化资源在国家、社会建设中的作用。公共图书馆凭借凝聚社会、整合群体意识为现代化国家治理体系的形成提供的基础性作用不是单向的,而是一种双向互动机制。相关研究指出,公众对公共文化生活的参与可以提供一条形成公共秩序的文化途径,这将有助于在公共领域中重构文化主体性价值[14]。在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功能的实现过程中,公共图书馆与社会公众之间也是一种协同共商的关系,公共图书馆施展各种营销手段吸引公众对其文化治理活动的接受,公众也根据自身的偏好和需求决定是否介入、如何介入公共图书馆的文化治理场域,在与公众的协商过程中公共图书馆的文化治理功能得以实现。《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图书馆法》第二条明确公共图书馆是“开展社会教育的公共文化设施”,第三条则指出公共图书馆应当“坚持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前进方向”“坚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功能的践行应始终保持与国家治理方向高度一致,在与国家治理的协同发展中实现公共图书馆推动国家进步、促进社会发展的重要使命。
2.4 福利性
公共图书馆的文化治理功能是依附在其提供的文化服务之上而实现的,它在增强社会凝聚力的同时还提升了民众的素质,从而提高民众在社会中生存与发展的能力,具有一定的福利性,是一种发展性福利。发展性福利强调个人能力的培育,认为人力资本的建设或者人力资本的投资是促进社会进步与摆脱贫困进而实现社会发展目标的主要措施之一[15]。民众的基本文化需求影响着社会的价值体系和文化秩序,为此,国家免费或低价提供基本公共文化服务,这既可以在服务民众的过程中增强其对政府的合法性认同,又可以通过文化产品传递国家意识形态和核心价值观[16]。公共图书馆是国家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所承载的文化治理功能在实现国家善治目标的同时也实现了对文化福利的一种传送,即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功能在具有治理性的同时也具有福利性。
2.5 潜隐性
公共图书馆的文化治理功能源于其所承载的文化,文化通过公共图书馆、博物馆、美术馆等社会机构组成的微观分配系统在整个社会中实现毛细血管式分布并发挥其功用[6]。在这个文化分配微观系统中,公共图书馆不仅承载记录国家和地方的文化历史以保障社会传承连续性、稳定性的记忆,同时还传播主流文化、引领意识形态、塑造国家认同,利用其丰富的资源和不断创新的服务将文化渗透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潜移默化地培育国家公民,实现其文化治理功能。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功能的实现不直接进行宣教,也没有成形的教案,而是潜隐在文化产品、文化服务、文化空间之中,以润物无声的方式去调节主体意识、规范社会行为。公共图书馆的阅览、娱乐、社会教育等功能都蕴含着文化调节作用,文化治理功能体现在公共图书馆服务的各个方面,含蓄地实现推动公众与社会共融并不断提升的作用。
3 公共图书馆实现文化治理的原则
3.1 公众权益原则
公共图书馆与社会公众之间是一种利益共同体的关系,公共图书馆的存在与发展有赖于对公众需求的满足、对公众文化权益的实现,公共图书馆为国家和社会的发展培育公民、优化和巩固秩序的治理性能力的实现同样是以公众权益原则为基础。公众到公共图书馆参观展览、阅览图书、参加活动、听讲座等行为都是为了实现自我学习和获得体验,这也是公众的文化权益。公共图书馆只有在保障公众能够享受到这些文化权益并有效满足其需求的基础上,才能吸引公众参与到其治理场域中并顺利实现治理目标。而缺少公众参与的公共图书馆,是无法将公众纳入治理场域并向其传递治理信号的。随着社会的变迁,公众权利意识大大增强,其判断、评估自身权益满足程度的能力也得到提升,公共图书馆应以谦逊而非自卑的态度面对自身角色的转变,让文化供给从单向自主向双向互动转变,结合公众的需求和自身的资源动态筹划为公众提供的服务,在保障公众权益的基础上发挥文化治理功能。
3.2 共同协商原则
公共图书馆的文化治理功能基于自身蕴藏的文化内涵向社会公众传递修身、向上的信号、知识和意象,在实现社会塑造功能的同时为公众提供文化营养,但公众是否会吸收、如何吸收、吸收多少则是基于自身的文化水平和需求,而公共图书馆的文化治理功能只有得到社会公众的积极参与、互动和反馈才能充分发挥效用。因此,公共图书馆的这种文化治理需要与公众展开互动并不断磨合,形成对话与协商,公共图书馆与公众的协商共建是其实现文化治理功能的重要保障。在协商的过程中,公众的文化水平和公共图书馆的服务能力,公众的社会参与能力和公共图书馆的文化治理效果,同时得到提升。公共图书馆在资源建设、服务创新、实体或虚拟空间设计等活动的实施中积极回应公众的诉求,在整合、协调公众价值取向的基础上进行拓展和深化,这样既可满足公众的民主诉求,同时又实现了自身的价值引导作用。公共图书馆与社会公众在共同协商的过程中不断契合,由此公共图书馆在社会网络中的地位愈加稳固,其话语权不断增强,文化治理功能得以充分显现,最终达到与社会公众之间形成文化互证关系的理想效果。
3.3 充分表征原则
鉴于公共图书馆的服务对象是全体社会公众,其对文化的表征应对所有社会群体有意义和效力,即能够被所有社会公众所理解和吸收。相应地,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功能所要达成的也是一种对社会的整体性建构,追求充分满足不同社会群体的文化与价值需求并塑造整体性的社会认同,因此充分表征是公共图书馆构建文化治理功能实现方法与技术体系的重要原则与标准。公共图书馆利用资源体系、服务体系、空间体系等实现文化的外化与表征,使文化成为社会公众可见、可触、可感知的具体化存在,进而履行面向社会公众的文化治理功能。资源、服务、空间提供的不同的表征形态以多样化的形式充分表达公共图书馆的基本文化价值和规范,并充分回应不同社会群体的多元文化需求,促进社会公众对公共图书馆传递的文化与价值的吸收。在这种表征与吸收中,公共图书馆实现其对社会行为的整体性塑造功能,达成对社会秩序的一种共建。
4 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功能的表征实践
表征是一种能动过程,公共图书馆通过自身的话语体系建构文化表征空间,成为文化表征的实践领域并具有了文化治理功能,公共图书馆需要运用各种策略与机制使其文化治理功能能够有效地作用于社会公众。空间、资源及服务是公共图书馆进行社会文化展演的媒介,由此可获得在场者的文化认同和审美自治,从而实现文化治理功能。
4.1 空间表征实践
空间不仅仅指物理空间,它也是一种社会关系[17];空间不仅仅是物质空间,还包括仪式、场域、习惯和权力构成的文化空间。进化论者将共时性的空间作为承载人类文化发展不同阶段的载体,而传播论者将空间视为文化延展的点、线、面的结构[18]。在国家治理实践中,文化空间发挥着身体规训与身份认同的文化隐性权力的治理性功能,不断塑造具备公共精神的公共人与现代公民,培育社会公共性与政权合法性[19]。作为国家重要的公共文化空间,公共图书馆空间兼具物理现实性和文化体验性,以公开化和可视化手段实现公共图书馆的文化治理功能。公共图书馆是免费向社会公众开放的空间,同时它也是考验公众、培养一种自愿的自我控制能力的场所,公众在审视公共图书馆空间的同时还看到了自己,并使自己的行为顺应所在的场景,达成文化自治。
对于公共图书馆空间表征中蕴含的文化治理意图,解胜利和吴理财以湖北省图书馆新馆为例进行了探寻[20]。他们提出,公共图书馆空间结构的规划由空间秩序构想主体和国家意志的执行者制定决策,受到国家政策话语和意识形态以及当地政治文化的影响,所构建的空间表征也打上了国家意志和意识形态烙印以及当地文化的标签。如公共图书馆空间的宏大使其成为国家逐渐强大的政治、经济、文化权力化身,可以激发国民的认同感和自豪感;而公共图书馆空间营造的景观化、美学化则隐藏了层级化的文化规训,置身其中的读者需要以合宜的文化素养来展演身体言行,从而形成自我审视、自我节制和自我调整;湖北省图书馆新馆建筑主体造型的“楚天鹤舞,智海翔云”主题立意充分展现了荆楚文化内涵,旨在构建地方文化认同。
空间是人类生活方式的文化表征场域,空间的秩序和象征作用具有鲜明的政治性和意识形态性。作为国家开展公共文化服务的重要机构,公共图书馆的空间必然要表征一定的意识形态和社会文化。精心设计的图书馆建筑空间可以使读者在进入图书馆之后获得最大的收益。在公共图书馆创设的体验空间中,文化概念、文化景观、文化秩序影响着读者的文化体验,读者的身体空间、心灵空间与公共图书馆空间进行呼应和比对,进而形成读者的审美意识和文化认同。公共图书馆空间与社会文化因素融合,以表意、象征、隐喻等方式构建文化空间,在公共图书馆空间结构的游历中可以实现公众素质的提升和国家公民的塑造。
4.2 资源表征实践
文献资源是公共图书馆空间存在的基础,也是公共图书馆的核心内容。文献是文化传播的重要载体,文献阅读是提升公众素养和自我调适能力的直接途径,所以阅读推广一直是公共图书馆重要的服务工作,通过阅读推广传播文化、凝聚共识,扩大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的影响范围。公共图书馆努力将社会公众引入资源建设过程,如读者决策采购、众包等项目,对公共图书馆资源建设的参与可以使公众认识到参与公共事务既是权利又是义务,从而培育公民的参与意识、责任感、互助精神以及主人翁精神,为构建良好的社会秩序奠定基础。文化治理的终极目标在于营造一种黏合的心理认同和价值共识基础上的“社会共同体”[21]。公共图书馆开展的阅读推广活动和由公众参与的资源建设活动不仅有助于营造现代公民意识,还将社会公众组织在一起,提高了社会凝聚力和社会协作程度。
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功能的资源表征不仅仅是文献资源本身携带的文化元素,还在于公共图书馆利用分类、组织、展示等技术和方法形成资源体系过程中包含的文化导向。信息组织技术是图书馆的核心技术,其发展水平是衡量图书馆存在价值的重要标准,信息组织过程中形成的文化导向是其作用于社会的重要手段,是体现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能力的重要元素。公共图书馆在文献收集、整理、组织过程中对社会文化予以整序,而这种整序蕴含着其对文化的理解与表达,甚至是筛选。正如傅荣贤等所提出的:文献分类法在组织和整理文献的同时宣示一种文化信念,图书馆利用其信息组织技术总结、构建文化系统,再通过各种服务活动传达给社会公众[22]。对于文化,图书馆并不是被动的存在,它不是社会文化的被动产物,也不是被动地接受社会语境的规约,图书馆并不是一个中立的中介机构,在文献收集、整理、保存和利用过程中它以自身独特的方式建构着社会文化[23]。文化环境会影响分类体系中的术语、概念识别和命名、分类、主题焦点、引用次序等界定,但反之亦然,分类体系也会对文化产生影响,如杜威十进分类法(DDC)中存在的文化设定就影响着引进该分类法的地区的文化[24]。中国古代文献分类的宗旨最终也落在伦理教化、整饬思想秩序的功能上,通过文献分类活动把统治集团认可的“经义”(王道)凸显出来,通过树立经典、经学至高无上的地位来教化民众,以达到“治民”和“治国”的目的[25]。图书馆利用其信息组织技术总结、构建文化系统,然后通过公众服务将其予以散播,影响着社会公众的价值判断,引导文化接受,对其意识形态产生影响。
4.3 服务表征实践
作为一种具体的文化实践活动,公共图书馆提供的服务项目和服务产品具有一定的文化影响力、吸引力和感召力,是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功能的重要表征和实现途径。借阅服务是公共图书馆向社会公众传递文化资源的直接表达,公众主动借阅的文献资源有助于其在自我完善中实现文化素养的提升,培养自洽于社会的能力,促进个人与社会的和谐发展;公共图书馆的展览活动,其文化功能在于向人们展示从内部塑造公民的一系列文化知识、文化秩序以及知识与秩序之间的关系,无论是时事教育展还是专题作品展都通过传达精神性的信息与文化内涵对社会公众产生影响;各种专题讲座和培训班是文化传播、交流的有效方式,公众在倾听、互动的过程中获得更深刻的文化理解,进而实现自我提升与塑造。
公共图书馆服务具有普惠性、多元性等特征:普惠性体现在公共图书馆向所有社会公众提供公益性服务,所有社会公众免费享受公共图书馆基本文化服务;多元性则是指公共图书馆的服务对象多元化,并支持多元文化服务。公共图书馆是一所没有围墙的大学,具有极强的社会穿透力,可以造就人的心理和人格,改善人的思想道德、思维方式和社会心态,引导读者的行为取向[26]。而公共图书馆的这种效用则源于其所提供的文化服务在维系社会秩序和社会稳定方面的特殊作用,源于文化服务中所蕴含的精神信仰、思想理论、道德风尚和价值观念的指引作用。公共图书馆为各种服务群体提供多元文化服务,使其服务覆盖社会各个角落,并为各种群体提供适用的不同的文化服务,使其服务能得到广大社会公众的普遍接受,这样其文化治理功能就得到最大程度的延伸、渗透,进而对整个社会发挥作用,公共图书馆的使命得以充分实现。从县县有图书馆到基本服务全部免费,从杭州图书馆不拒绝乞丐入内到东莞图书馆农民工读者的留言,均体现了公共图书馆文化服务的普惠与多元,公共图书馆面向各类群体努力践行《公共图书馆宣言》(1994 年)中所倡导的“在人民的思想中树立和平观念和丰富人民大众的精神生活”[13]。
5 结语
社会为了发展总是在利用各种技术塑造其需要的人,为了适应社会的发展人也需要接受塑造,积极争取得以塑造的权利。公共图书馆作为一种文化治理媒介,其文化治理功能有助于实现社会公众的素养提升、行为优化、文化理解与认同,为国家与社会的进一步发展提供更加坚实的基础和动力。公共图书馆是社会发展的驱动器,一方面努力开发所拥有的资源以满足社会公众释放出来的自我提升欲望,保障其文化权益;另一方面积极创新管理手段和服务方式,吸引社会公众利用公共图书馆,从而进一步扩大文化影响范围,更充分地实现其文化治理功能。治理需要获得公众的认可和同意,需要相互理解、取得共识,公共图书馆提供的是一种合作平台。在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场域,公众不是被观看,而是与生产者共同观看与被观看,并主动进入观看与被观看的空间中,通过一种共同在场,实现公众的主体性参与和想象。在数字化、智能化技术日益发展的今天,人逐渐数字化并迈进数字世界,公共图书馆也需要跃迁到新的轨道以跟进社会的智慧化变革。因此,如何应用新兴技术创新公共图书馆文化治理功能的表征形式,以更有效地实践文化治理促进社会协同,应引起公共图书馆研究者与实践者的高度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