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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戏

2022-02-16石红许

青年文学家 2022年31期
关键词:饶河鄱阳赣剧

石红许

“杖藜携酒看芝山”,这是北宋诗人刘季孙《题饶州酒务厅屏》里的诗句。我揣测,刘先生一大早携酒上芝山消遣,或许就是去勾栏(宋代演艺场所)听戏,至于听的是不是饶河戏就不知道了,但他一定听过饶州乡音土语演唱的南戏,南戏在鄱阳经过漫长岁月的演变,融入弋阳腔及温州杂剧等,于清初成为饶河戏。

每次回鄱阳,清早经过芝山口时,时常飘来赣剧的声音,是戏迷们带着“随身听”上山晨练,开足了音量,高亢嘹亮,整个芝山便随着冉冉升起的太阳一起生动起来,薄薄的阳光洒在绿叶上,一派安详静好。也有三五个票友自带胡琴,择一清净处过把戏瘾。这时,总会有人静静地站在一旁倾听,还会跟着胡琴奏响的旋律嘴巴在一翕一动。

我常常纳闷儿,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戏曲?那慢条斯理、拖声咽气的唱腔,与快节奏的现代生活是多么格格不入。尤其令人不能容忍的是,本来一句话就明了的事,却漫不经心唱了老半天,乐器也敲打得震天响,还是没有表达出来。当然,这是不大欣赏戏剧的人的心理感受。而对于赣剧戏迷来说,不啻是一种姜太公钓鱼般优哉游哉的享受。

“水花子”是当代赣剧的代表人物之一,在鄱阳人心中那就相当于正统偶像。“水花子”的真名叫胡瑞华,她的唱腔优美,尤其是那一声悠扬婉转的“噫—”足以与饶河一样绵长,在人们的心河里流淌。因此,她唱的戏,戏迷们都爱听。还有施国爱、吴寅生、何益萍等一大批梨园名角,其声不绝,响彻饶河之滨。不少饶河戏迷认为,“水花子”的戏百听不厌,她唱的选段是心灵鸡汤,能缓解疲惫劳累,生病时是灵丹妙药。我是理解这种夸张的。早些年,有住在鄱阳乡村年岁大的老者,凑足了钱,不顾几十上百里之远,徒步前往县城买票,只为听一场“水花子”的戏。然后,便觉得这一年都是有滋有味的,平静的生活中荡出了漂亮的水花,劳作之余坐在田埂上,抽着旱烟筒,又盘算着来年再如法炮制一次“美丽的约会”。

和老戏迷交谈,我才明白,赣剧饶河戏扎根广阔的饶河流域数百年了,激越奔放、畅快淋漓、美秀娇甜、粗犷辽阔、一泻千里……这种音符和唱腔已经一代一代深深地进入血脉里了,成为身体里不可或缺的文化基因,一天不听戏就觉得心里难受,再怎么累,吼一两句戏似乎就舒坦多了。高兴时唱,难过时唱,无论眉飞色舞,还是痛苦沮丧,尽付诸戏中。在饶河流域、西河流域的许多村庄都有这样的民间谚语:“三天不看戏,肚子就胀气。十天不看戏,见谁都有气。一月不看戏,做事没力气。”由此可见,當地老百姓的生活少不了饶河戏。就拿我的父亲来说,印象中,他是个不大唱歌的人,唯一听他唱的曲子就是饶河戏。高兴时,他总会情不自禁地哼唱一两句饶河戏,摇头晃脑,自得其乐。

鄱阳人喜欢赣剧饶河戏是出了名的,哪怕是到外面做生意,也不忘那字正腔圆、掺杂乡音的饶河调。饶河调,那是故乡的声音,是维系了几百年的审美情怀与生存状态。在铅山石塘古镇,有一座芝阳会馆,建造于清嘉庆年间,乃饶州府之鄱阳、乐平、余干、万年、德兴、浮梁、余江等七县商贾会聚之所。建造者深深懂得游子的桑梓情怀,越远越思念故土,就在会馆内设置了戏台,面阔三间、进深两间、台基高两米,并精心装修布展,逢节日就请来戏班唱戏热闹,在“咿咿呀呀”的唱腔里陶醉在乡音里。早几年还见过芝阳会馆气势恢宏的大门口,好几年没有去了,不知是否安在。

而今,会馆已为陈迹,外出打工的人觉得隔着音箱听戏仍不过瘾。鄱阳县赣剧团抓住这一契机,每年都要到江浙一带演出,全年四百多场。究其原因,是那里有很多鄱阳人务工,庞大的农民工队伍是饶河戏忠实的戏迷,他们常年不回家,思乡甚切,剧团带去的饶河戏排遣了打工者的乡愁。那熟悉的饶河调甚至唱得台下泪流满面,钱塘江也为之动容。当然,戏迷里还有说着吴侬软语的本地人,因饶河戏融入了温州杂剧弹腔(永嘉)、昆腔等,同样深得一些江浙老戏迷的追捧。

正是因为有了饶河两岸人民生生不息的传唱,饶河戏才越唱越新,越唱越响亮,越唱路越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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