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农业技术对外援助可持续发展——内涵、分析框架与评价

林冬梅，郑金贵

（福建农林大学a.国家菌草工程技术研究中心；b.福建农林大学农学院，福建福州350002）

农业是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合作的亮点和对外援助的优先领域，也是把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转化为行动的重要途径，但在援助农业技术项目停止后如何持续发挥作用一直是个难题。深入认识了解农业技术对外援助的可持续发展，并做出全面客观的分析评价，有助于提高我国农业对外援助实效，如果善加统筹规划，将对我国的外交工作、发展中国家的减贫和全球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实现都有积极的作用。

一、农业技术援助可持续发展的理论依据

（一）可持续发展理论

1987年布伦特兰在《我们共同的未来》中正式提出了“可持续发展”的概念和模式，定义为“既满足当代人的需求又不危害后代人满足其需求的发展”，之后可持续发展的思想在全球得到普遍认同，被广泛应用于生态学、经济学和社会学范畴，不同流派从可持续发展的自然属性、经济属性、社会属性或科技属性、系统属性等不同方面对其进行定义及阐释，涉及环境、经济、社会、技术和文化多个维度，已发展成为一个综合的、动态的、全球性的概念[1]。可持续发展的目标是保证人类生存与发展，经济发展是基础，自然环境保护是条件，科技能力建设是支点[2]。中国农业技术对外援助通过传授先进适用的农业科技帮助受援国农民和农业发展，其可持续发展不仅要具体研究项目、技术或机构如何在援助结束后在受援国持续发挥作用，更需要立足其最终目的——促进人类之间，以及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发展，来寻求建立有利于受援国与援助国持续发展的社会、政治、经济、生产、技术、管理及国际关系的新体系。

（二）基于S形曲线理论的农业技术对外援助的不同阶段

农业技术创新扩散是指一种农业新技术、新发明或新成果从创新的源头开始，在一定的时间内通过一定的渠道传播，被农户或企业接受、采纳与使用的过程[3]。

扩散曲线的形状一般是S型，S形曲线理论用于描述分析某项创新扩散的基本趋势和规律，其横轴是采用该项创新的时间，竖轴是累计采用创新的成员人数，扩散过程分为突破阶段、关键阶段、自我推动阶段和浪峰减退阶段[4]。农业技术通过对外援助在受援国的扩散同样经历了这四个阶段：试验示范生产的突破阶段；扩大受援国用户数量、技术迅速扩散的关键阶段；用户数量快速扩大并形成盈利基础、实现持续发展的自我推动阶段；市场饱和后的浪峰减退阶段。

农业项目援助需要较长时间，从技术创新扩散的规律来看，援助项目是不可能跳过关键阶段进入自我推动阶段的，而且受制于受援国不完善的推广体系和未完全发展的市场条件，多数难以在短期内突破关键阶段进入自我推动阶段，只有当技术无需援助资金支持仍可自行扩散发展才意味着实现了可持续发展。农业援外项目一般需要经过2～3年的技术调试期，在第5年左右才能进入可持续发展[5]。如在现有的援助机制下增加部分援助阶段，则能以较低的援助成本促进实现可持续发展。

因此，与创新扩散曲线相对应的农业技术对外援助项目的发展阶段包括：（1）完全援助阶段，对应着扩散曲线的突破阶段和关键阶段的前期，由援助国提供项目资金与物资、派遣专家、建设基地等，保障技术落地和本土化调试；（2）部分援助阶段，对应扩散曲线关键阶段的中后期，此时当地产业已具雏形但还未成规模发展，从业者生产销售初步获得收益但尚未稳定，仍需援助国扶持；可持续发展阶段，对应着自我推动阶段和浪峰减退阶段，当地生产已形成较大规模，中方实施机构或当地企业已成功开拓市场，不再需要政府援助资金的支持（如图1）。

图1 农业技术对外援助创新扩散曲线与项目发展阶段

（三）社会交换论分析对外援助的可持续发展

对外援助是国际关系的重要内容，从社会学视角应用社会交换论进行分析，援助-受援是一种互惠互利的交换关系，利益和权力是影响交换的主要变量[6]，援助国与受援国之间的利益交换模式是援助国提供农业技术帮助受援国实现粮食安全和减贫就业，受援国为援助国提供政治外交、经济、军事等方面的支持。

根据受援与援助双方的利益满足的强弱，存在强互惠型、受援国受益型、援助国受益型和弱互惠型四种援助-受援利益关系类型。根据援助国与受援国在谈判中的权力的强弱对比，存在着强对等型、受援国主导型、援助国主导型和弱对等型四种援助-受援权力关系类型[6]。

农业技术援助的可持续发展必须建立在援助国和受援国稳定与互惠关系的基础上，单方受益的交换关系是不稳定、不牢固的。在利益-权力关系的复合模式中有三种强互惠型类型：强对等的强互惠型、援助国主导的强互惠型以及受援国主导的强互惠型关系。不论何种类型，项目实施机构始终处于援助国与受援国的利益-权力关系场中。因此，援助国、受援国和援助项目实施机构三者是核心的利益相关者，受到相应的利益-权力结构与关系的制约。援助国只有在满足受援国与项目实施机构利益需求的情况下，才能实现援助的稳定可持续发展。

二、农业技术援助可持续发展的内涵

根据上述理论及我国和受援国对农业技术援助项目的现实目标与要求，可以从狭义与广义两个角度讨论农业技术对外援助可持续发展。

狭义的可持续发展特指经济可持续性，其重要标准即中方实施援助项目的机构在项目结束后无需中国政府继续投入援款，能持续在受援国进行农业领域的商业经营活动，继续示范推广农业技术，并带动我国企业或自身在受援国进行农业投资和长期经营。经济可持续性的核心目标是在帮助受援国发展的同时不对我国造成长期经济负担。我国鼓励农业企业通过市场化机制在一定程度上可实现援助项目的可持续性，学者普遍认为援助的可持续性和有效性需要通过发展市场经济来实现[7]。徐继峰等人提出虽然在非洲国家特殊的政治经济环境下，农业运营成功存在较大挑战，但政府仍应坚持援助项目的市场导向，同时给予企业持续的政策支持，鼓励企业根据不同国家环境创新运作模式[8]。陈小龙建议援外农业项目示范推广必须与产业化经营相结合，组建农技服务公司，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9]。周海川认为我国和受援国政府间未有针对援助项目可持续发展的具体合作框架与实施细则，建议鼓励有较强实力的农业龙头企业和科研院校以及在受援国有一定历史基础的企业组成联合体共同参与[10]。

但狭义的可持续发展有其局限性。首先，未意识到受援国以及援助国的权力与利益的博弈格局，把实现可持续发展的目标偏焦于中方实施机构；其次，未考虑经济与生态、社会、政治等其他可持续发展维度之间的紧密关联，仅以经济为衡量可持续发展的单一因素；第三，未认识到技术援助相对物资、工程建设等其他援助方式，对加强受援国的科技创新能力、推动内生性增长、实现减贫的重要性。

我国对外援助遵循可持续的原则，坚持“授人以渔”，帮助受援国增强造血功能。但受援国农业落后受到诸多因素影响，如农业结构、技术水平、社会文化、国际市场等[11]，在总体环境尚未成熟的情况下，局部进步无法产生综合型变革，外来援助无法达成本质内生的转变，片面追求和强调中方实施机构在受援国的经济可持续性，反而影响我国整体政治利益和远期经济利益。我国农业援助的目标始终围绕着减贫、粮食安全保障、改善民生等方面[12]。近年来的农业援助实践也证实了农业援助项目应着力于“公益功能与经济功能双重层面的可持续发展”[13]。随着国际社会对可持续发展愈加重视，我国对外援助目标扩大到协助并推动受援国落实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议程相关目标[14]。其中，受援国可持续发展能力建设的关键是科技进步，但自身科技能力发展不足，难以“造血”。通过援助项目为受援国提升科技发展水平，不仅满足了受援国的需求、易获得受援国信任，也有利中方发挥技术优势，以实现未来的经济可持续发展，实现共赢。

因而，广义的农业技术对外援助可持续发展可理解为：在促进双边关系、提升受援方粮食安全水平、推动企业“走出去”的宏观目标指导下，中方实施机构能在受援国持续经营，项目自身能够持续地为受援国带来经济、社会、科技、环境四个方面的效益，并持续地为中国带来政治、经济等利益，达到经济、社会、科技和环境四个要素相互促进、相互协同，实现长期综合效益的良性发展状态。

无论是狭义或是广义的可持续发展，目前我国农业援助项目设计中未有针对性的规划。对于水平落后、资源禀赋受限、难吸引投资的国别，容易出现两种情况：一是对难以可持续发展的项目持续投入资金但效果不好，二是对于有可持续发展潜力的项目过早地停止援助，结果功亏一篑。增加部分援助这一阶段，在扩散曲线关键阶段的后期逐步减少援助，在进入自我推动阶段时停止援助，可一定程度上避免以上弊端。此外，对于市场潜力大、有投资吸引力的国别，可由企业投资替代政府援款进行部分援助阶段的投入。与狭义的经济持续性相比较，农业援助项目要实现广义的可持续发展需要综合施策以及较长的培育时间，其部分援助阶段不止对应扩散曲线的关键阶段中后期，还可能包括自我推动阶段的一定时期。

三、农业技术对外援助可持续发展分析框架——复合金字塔模型

（一）复合金字塔模型的构建原理与过程

构建农业技术对外援助可持续发展分析框架的基础是可持续发展理论、社会交换论和长期实施农业技术援助项目的经验。首先界定可持续发展分析所涉及的主体角度，确定援助国、受援国和援助项目实施机构三个核心的利益相关者为主体，其中以受援国为首要主体角度；其次界定可持续发展分析的要素，根据可持续发展理论并采用广义的农业技术对外援助可持续发展的内涵，确定经济增长、社会发展、科技进步和环境保护四个要素；至此，可形成金字塔的底面；第三，根据社会交换论引入利益-权力关系场，实施机构处于援助国与受援国的关系场内链接双方，其可持续发展水平和潜力受到双方利益与权力关系的制约。因此，可以构建出一个包含援助国实施机构、援助国、受援国三个角度，经济增长、社会发展、科技进步和环境保护四个维度，以及利益-权力一对关系的复合金字塔模型，用以分析农业技术对外援助可持续发展的水平与潜力，为援助项目的可持续发展评价提供一个系统的、动态的概念分析框架（如图2）。

图2 农业技术对外援助可持续发展复合金字塔模型（理想形态）

（二）复合金字塔模型的核心组成

复合金字塔的底部是受援国（A点）、顶部是援助国（B点）、中心是援助国实施机构（C点）这三个主体。线段A1、A2、A3、A4，B1、B2、B3、B4，C1、C2、C3、C4，分别对应着经济效益、社会发展、环境保护、科技进步4个可持续发展维度对受援国、援助国和实施机构的重要程度，即该维度对可持续发展水平的权重，权重越高，线段越长。线段AB代表受援国与援助国的利益-权力关系，AC与BC分别代表受援国、援助国对实施机构的主导程度。

决定经济、社会、环境、科技这4个可持续发展维度的重要性或倾向的因素众多，包括两国利益和权力关系、受援国的资源禀赋和产业环境、实施机构的能力与竞争优势、国际政治经济局势等。环境极为恶劣的国家可能对环境保护更急迫，资源匮乏的国家可能对科技进步带来新技术和新产品的关注度更高，极为贫困又缺少援助的国家则可能对外来投资和群众脱贫更为重视。

（三）复合金字塔模型的形态

根据援助国、援助国实施机构与受援国对4个可持续发展维度的权重以及利益-权力关系的差异情况，复合金字塔模型可能出现3种形态。

首先是理想形态，援助国、援助国实施机构与受援国分别对应的可持续发展4个维度的权重是一致的，因此，援助国、援助国实施机构与受援国3点在一条直线上，即C点落在AB上。当利益-权力复合关系由受援国主导时，C点偏向A点，AC＜BC；由援助国主导时，援助国讨价还价的权力高于受援国，C点偏向B点，AC＞BC；两国对等时，双方对于援助交换都有较大的利益需求并都拥有可影响对方政策和行为的权利资源，AC=BC；分别对应着受援国主导的强互惠型、援助国主导的强互惠型和强对等的强互惠型关系。

复合金字塔模型存在简化形态。理论上，因援助国实施机构代表的是援助国的利益与权力，不会出现受援国实施机构与受援国的利益高度一致的情况。而在援助国主导的强互惠型模式中，实施机构与援助国的利益有可能是高度一致的，则C点和B点重合，形成简化金字塔。

复合金字塔模型还存在双金字塔形态的特殊情况。当援助国实施机构与援助国对可持续发展维度的权重出现较大差异时，A、B与C不在一条直线上，即C点落在AB线段之外，会形成底面重叠的两个金字塔。

我国的农业技术对外援助是在两国政府的契约形式下进行的，项目实施机构与我国政府签订合同，实质是我国政府采购实施机构的推广服务，需完全服从我国政府的指导，其行为是在两国外交关系框架内的、代表着我国政府的意愿，其利益与我国政府的利益基本一致。中方项目实施机构对援助国的权力不足。因此，在利用金字塔模型指导援助项目可持续发展水平的分析评价时，可采用理想或简化状态的金字塔模型，综合评价各个可持续发展维度的权重。

（四）复合金字塔模型的时间性

影响对外援助可持续发展各个维度的要素会随着时间而产生变动，因此，可持续发展水平是非静态的，需要进行动态的分析与评价。在一个时间轴上，可直观地观察可持续发展维度在不同时间节点的变化趋势。例如，受援国在援助项目初期可能对实现经济可持续性、社会可持续性更为迫切，而在推广较为成熟的阶段时，关注的重点可能转为环境可持续性或科技可持续性。在不同援助发展阶段，受援国、援助国与实施机构三个利益相关者之间的权力与利益关系也可能发生变化，如在完全援助阶段可能由援助国主导，而在可持续发展阶段则受援国为主导。

四、采用模糊层次分析法设计评价指标体系与实证分析

对外援助可持续发展评价是一个复杂的系统，评价指标体系设计需紧密结合项目特征，注重多维性和综合性，考虑定性与定量指标的关系，对不同指标赋予相应合理的权重，从整体上反映被评价项目的可持续发展水平。还要统筹考虑到各种不确定因素，如对项目的复杂性和各要素之间的相关性的认识有局限、难以搜集完整的数据、指标数据的不准确与不充分、评价主体的主观性等等。

我国商务部和农业部制定了《援非农业技术示范中心项目检测评价办法》，其中实现可持续发展情况占比45%，评价标准包括五方面：筹备是否充分，包括规划、资金、人员、土地等情况；措施是否落实，包括发展措施和地方政府相关支持政策措施的落实情况；措施是否取得成效，包括实施单位的投资开发、产业化经营的情况；是否能实现公益性功能如实验研究、示范推广和培训功能的可持续发挥的情况；以及是否能实现经济功能可持续，即“中心”自主经营和带动其他经营的能力[15]。但这一评价采用直接打分的方法，其指标与分值都难以客观反映可持续发展趋势或潜力。美国政府对外援助项目的可持续性评价指标包括三项：经济可持续性，指受援对象通过能产生效益的活动，或其他政府、私人、援助提供的资金达到经济上自我满足；机构可持续性，指受援对象自身独立管理运行的能力；环境可持续性，指某项干预的（环境）服务的能力及对已在改变或正在改变的环境的生存的益处。

可持续发展评价的目的是对被评价对象的发展潜能或趋势做出判断，需要获得目标指向清晰的指标体系、有效降低评价指标冗余度，使得评价结果具有较高辅助决策价值。许多可持续发展评价的结果体现的实际是发展水平。此外，虽然较多的评价指标有利于全面反映可持续发展状况，但指标数量过大也带来信息重复、增大评价代价等负面影响[16]。

（一）模糊层次分析法

为了既考虑数学分析的精确性，又考虑决策过程的思维规律，并在实际情况中具有可操作性，同时减少不确定因素对评价带来的影响，采用模糊层次分析法将一个复杂的多目标决策问题作为一个系统，把与决策有关的元素分解成为目标、准则、方案等层次，在此基础上进行定性分析与定量分析，这是一种对复杂问题进行层次权重决策分析的有效方法[17]。首先建立多层次的递阶层次结构，将目标分解为多个目标或准则，进而分解为多指标（或准则、约束）的若干层次；接下来对同一层次的要素构造模糊一致判断矩阵，两两比较各要素确定其相对重要程度；然后计算各层次因素的权重，进行一致性检验后获得各因素权重，并计算确定各要素的相对重要度；最后通过综合重要度来进行评判与决策。它是一个系统性的分析方法，每一层的权重设置最后都会直接或间接影响到结果，而且在每个层次中的每个因素对结果的影响程度都是量化的，清晰明确的，特别适用于多目标、多准则、多时期等的系统评价，并且需要的定量数据信息较少。

（二）基于金字塔模型的可持续发展评价指标体系——以菌草技术援助项目为例

1.建立菌草技术援助项目可持续发展评价指标体系

借鉴复合金字塔模型作为建立菌草技术援助项目可持续发展指标体系的分析框架，通过文献研究、访谈以及调查问卷测试的方式，围绕着4个维度提炼出14个二级指标和25个变量层指标（见表1）。访谈与调查对象包括中方官员与实施机构人员，受援国的专家、官员与推广对象。

表1 基于金字塔模型的菌草技术援助项目可持续发展评价指标体系

经济可持续性采用中方机构在当地经营盈利水平、当地农民增加收入水平、当地减少进口和增加出口的水平等指标；社会可持续性包括提升农户自身发展能力水平、创造就业机会数量、帮助弱势群体数量等指标；科技可持续性包括培养当地科研人才的数量与政策、引进新品种和新技术的数量与政策、研发当地种质资源的能力、提高当地技术推广能力等指标；环境可持续性包括生物安全、土壤安全、水安全、资源优化利用等。

指标权重是定量表示综合指标体系中各层次间、及层次内部各指标间的相对重要性。由于接受访谈和回复问卷调查的中方官员和援外专家的数量难以达到受援国人员的规模，未能够针对援助国、受援国和实施机构3个不同角度的评价指标的权重进行比较，可以视作复合金字塔模型的简化形态，综合3个角度测算指标权重。

采用层次分析法建立各个矩阵，计算出评价指标体系各层次、各单项指标的权重，并进行一致性检验。并对获得的各单项指标的权重进行平均值处理，然后分别算出各级指标的权重值，最后乘积得各单项指标的权重值（见表2）。

表2 菌草技术对外援助项目可持续发展评价指标的权重

2.结果分析

从结果可以看出，四个准则层中，社会可持续性的权重为0.46，显著高于其余三个准则层，其次为经济可持续性0.235，第三是环境可持续性0.165，最后才是科技可持续性0.139。证实了援助项目的社会性和公益性是首要的，社会可持续性的权重几乎两倍于经济可持续性权重，是农业技术项目的社会属性较强这一特质决定的。科技可持续性与环境可持续性权重接近也证实了科技可持续性作为一个准则层是必要的。经济可持续性的权重只占不到四分之一，提示了如果援助方过度注重经济可持续性，可能会带来负面问题，比如与受援方政府的关系以及与受援方社会之间的关系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经济可持续性指标层中，C1“中方机构在当地经营盈利”的权重最高，为0.497，C2“当地农民增加收入”的权重0.343。可能的干扰因素是访谈对象认为中方机构盈利是我国有关部门的政策要求和鼓励实现的目标。在访谈中，外方调查对象提出中方可以以类似非营利性组织的形式进行运营的建议。

社会可持续性指标层中，C4“提升农户自身发展能力”的权重显著高于其余2项指标。虽然C5“创造就业机会”的权重只有0.284，不过D9“未来产业发展创造就业机会”是变量层中单项指标权重最高的，达到0.131。提示了人的素质和能力的提升对于可持续发展起到关键作用，也反映了受援国对于创造就业机会的重视。

科技可持续性指标层中，C7“培养当地科研人才”的权重显著高于其余3项。一般认为比较重要的C8“引进新品种和新技术”的权重只有0.273。与社会可持续性结果类似，针对提升个人素质能力水平的指标权重明显高于其他如引进品种与技术、开发当地资源等指标，说明调查对象比较一致性地重视人的因素对于可持续发展的作用。

环境可持续性指标层中，C11“生物安全”的权重显著高于其余3项。调查对象对生物安全的重视程度远超过预期，也反映出近年来国际社会对生物多样性和保障生物安全的努力已经深入人心。

最后，在变量层中，单项指标权重中小于0.02的有D5、D6、D13、D14、D15、D16、D17、D22、D23、D24、D25。这部分指标在实际测试中可能对整体结果的影响不大。说明了一些指标如C14（D24，D25）的“资源优化利用”虽然重要，但是在与其他指标的对比之下，其影响已经非常微弱，今后进行类似评估时可考虑去除。

（三）卢旺达菌草技术援助项目可持续发展评估

采用以上指标体系对卢旺达菌草技术项目可持续发展水平进行评价，邀请国内和在卢旺达工作的中方专家，以及卢旺达农业部官员、推广人员与NGO培训人员等发送问卷，对指标体系各变量进行打分。

1.建立评判矩阵

首先针对变量层建立一级综合评判。采用模糊数学5分制积分法，建立评判集：V=（V1，V2，V3，V4，V5）=（完全不显著，比较不显著，一般，比较显著，非常显著），建立从变量层到评价集V的模糊映射，进而确定与变量层具有模糊关系的评判矩阵Rk(k=1,2,...,s)。

共40名中外人员（中方10人、外方30人）对卢旺达菌草技术援助项目可持续发展进行定性指标的评价，根据综合评价结果建立的模糊综合评判矩阵如下：

2.综合评价

（1）一级综合评判

rij(i=1,2,...,m;j=1,2,...,n)表示对第i个变量层指标做出j等级评判的隶属度。隶属度rij=p/q，公式中p表示针对第i个指标做出j等级评价的评价人员的人数，q表示评价总人数。将变量层评价指标的权重集ai与对应的评判矩阵Rk进行模糊合成运算，得到反映指标层评价指标的一级综合评判：

（2）二级综合评判

把Ck视为目标层菌草技术对外援助推广可持续发展评价A的单项指标评判向量，可得到与指标层具有模糊关系的评判矩阵R=（C1，C2，...,Cn)T。再将一级评价指标的权重集a与对应的评判矩阵R进行模糊合成运算，则得到反映目标层的二级综合评判：C=a×R。

3.结果讨论分析

首先根据最大隶属度原则，二级综合评判中数值最高的为0.3084,V=3，即“一般”，其次非常接近的是0.3038,V=4即“比较显著”，两者相加已超过60%，因此可判断卢旺达菌草技术项目可持续发展的趋势为中等到较为显著。

其次，从一级综合评判结果来看，社会可持续性与环境可持续性为“比较显著”、经济可持续性与科技可持续性为“一般”，说明评价人员对未来卢旺达菌草技术的可持续发展在社会可持续性和环境可持续性方面较为看好，结果与菌草技术自身特性和现实状况基本符合。

社会可持续性是菌草技术援助项目的突出优势，在当地的推广对提升农户科学技术知识水平和生产经营技能水平、创造就业机会、帮助弱势群体等社会公益性事业成果显著，帮扶了一批青年致富带头人，并且已把产品和技术扩散到区域国家，成为当地新兴产业，基本具备了自我发展的能力。

环境可持续性也是菌草技术的优势，说明菌草技术在当地应用有助于保护环境受到认可。卢旺达是陆锁国，自然资源匮乏，人口1 100多万，人口密度是非洲最高的，90%以上可耕地都已开发利用。当地政府对水土保持、保护生物多样性等较为重视。

经济可持续性表现不突出符合心理预期，普遍认为“中方机构在当地经营盈利”的难度大。但根据当地访谈反馈，菌草农户购买菌袋生产鲜菇的投入产出比为1:1.5-1.2，菌草合作社生产并销售菌袋和鲜菇的投入产出比为1:2—1:2.5，是当地农民能最快挣到钱的农业项目。当地农户快速受益并发展同样提升了经济可持续性，但这一情况未能在评估中得到应有的体现，这与权重设定有关、并可能与调查对象的选择与数量规模有关，在今后的研究和评估中需加以注意和完善。

科技可持续性的评估有一定难度，科技需要长期投入，对于短期的援助项目，其作用难以充分体现。此外，农业技术援助在卢旺达也面临激烈的国际竞争，欧盟援建生物实验室，韩国、日本、德国、印度援助农业技术和农资，英国等西方国家的各类型慈善基金会援助农民的能力建设培训等等。要保持技术在卢旺达的影响力和优势，需要长期和多渠道的支持。

五、结 语

农业技术援助工作具有特殊性和复杂性，涉及援助国和受援国之间的博弈，多种利益关系交织。复合金字塔模型可作为我国农业技术援助项目可持续发展分析与评估的借鉴和参考，但仍需进一步研究与完善。卢旺达菌草技术可持续发展在社会、经济、环境与科技四个方面评价结果整体与现实情况相符，说明菌草技术对外援助可持续发展评价指标体系基本合理，未来应对其他国别的菌草技术援助项目和农业技术援助项目进行相应的研究，继续对该指标体系进行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