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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斯与科尔维尔的艺术风格比较研究

2022-02-14万涛涛刘珊珊

新教育时代电子杂志(学生版) 2022年37期
关键词:怀斯维尔科尔

万涛涛 刘珊珊

(江西现代职业技术学院 江西南昌 330000)

在当代绘画艺术中,怀斯与科尔维尔的作品深刻影响了中国改革开放后的许多画家,如伤痕文艺的代表画家何多苓,罗中立等,在他们的早期作品中可以明显看到怀斯对其画面构图及情景的影响。与此同时,20世纪80年代就在中国办过展览的加拿大画家科尔维尔,其画作中的抽象性绘画技法平面处理及稍显荒诞的情景表达也影响了魔幻现实主义的画家刘溢,以及近来全国美展获奖的李善阳等许多青年画家。怀斯与科尔维尔画面语言、绘画技法既传统又现代,拓宽了现代具象绘画的边界,那种画外之音,具象画面所传达的深刻的抽象精神内涵,正贴合了中国传统艺术的意境表现,所以对中国画家来说显得尤为亲切。

通过对比,我们可以发现他们的作品有着诸多的相似性,通过削弱画面的叙述性营造出一种静谧永恒的孤独感与疏离感,画面安静和凝固具象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追求真实,都尝试用较为传统古典的表现手法进行画面形式感的探索。在他的画中有种极富哲学意味的超现实主义性,隐喻或象征了当代人所普遍具有的矛盾、困惑、虚无、迷茫等的精神状态,本文通过两位艺术家的生活环境,绘画语言对比研究探索他们艺术形成的基本脉络,以便对后来艺术家创作起到借鉴意义典型中国式的审美哲学文化潜意识。

一、家庭成长环境及生活背景

在欣赏怀斯与科尔维尔的绘画艺术时,很容易被他们画中非常私人化的人物场景所吸引,画面虽然不是一个显性的主题或是一个直观可释的故事但他们通过非常熟悉的事物抽象化成非常具体的符号性的组合传达出更深层次的意味,这正是他们画中最为迷人的特质,我们如果想要去解读他,就需要对画家的家庭生活背景、时代环境深入了解,从而才能更深刻地认识他们的艺术。

20世纪工业革命如火如荼地改变着这个世界与自然,各类艺术流派丛生,在二战后的20年里,西方世界艺坛抽象画兴盛风靡一时,但同作为一战后出生在二战时期成长起来的两位艺术家,他们的绘画艺术看起来无疑是具象且似乎保守,他们像古典大师一样勤勤恳恳耕耘并精确描绘,不被潮流风尚影响附会,创造了更为深刻的具象表现,反而引导潮流。

怀斯于1917出生在一个艺术世家,父亲安康·怀斯是一位著名的童话故事插画家,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怀斯从小患有慢性的静脉疾病,体质虚弱,不能正常去学校接受教育,作为画家的父亲便成了他绘画艺术的启蒙者,而科尔维尔1920年出生于加拿大多伦多,父母虽然没有从事与艺术相关的工作,但是1929年九岁的科尔维尔因为一场严重的肺炎却让他在康复的孤独中与绘画结上了不解之缘。或许是同样年幼遭遇疾病的经历,让两位艺术家离开校园集体,在孤独中,让他们的作品形成了一种孤寂、静穆、细腻的特质,也让他们在孤独中对周遭事物敏感而映像深刻。比如怀斯长时间跟随在农场工作的父亲,自然对田园与自然有着一股浓郁的情感。

作为绘画及人生导师的父亲,对怀斯的影响无疑是极其重要的,但是1945年一起意外车祸,父亲的离世对怀斯而言是极其悲痛的经历,绘画成了他排解忧伤的唯一途径,作品也变得更为深沉。1944年至1945,年作为战地艺术家的科尔维尔,亲身体验到了战争残酷,及对战争记录的严肃性及深远意义。这些尤为深刻的情感经历让艺术家的作品有了意味深长的变化及隐喻,或者说一种更为深刻的事物正在内心根植酝酿。怀斯《1946年的冬天》这张画中,旷野中奔跑的青年显得那样孤独,草地上深深的车辙及阳光投射的强烈阴影像道道疤痕这是对那场车祸的隐喻。怀斯用绘画去证明父亲的付出没有被辜负,他深刻感受到作为一个纯粹艺术家的归宿。在此之前,怀斯作为一个优秀的商业插画家,一直在插画与纯艺术创作中挣扎,他的父亲就是如此。怀斯明智且大胆地遵从自己的内心,选择纯艺术创作并得到家人的支持,他可以更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思考。1947年至1948年的三幅作品《海风》《克尔》《克里斯蒂娜的世界》表现了他的超越与摸索,画家抓住一种偶然经验的刺激,让他进入潜意识给予灵感,在平凡的空间中创造无限感的理想。科尔维尔1944年的作品《寂寞的奈梅亨》中,阵亡将士如同冰冷的机器一样排列。这种表达战争的结果比直接描述战争行动场面的方式更为深刻,使人产生诸多联想,最后让人陷入一种深深的悲伤之中。因为经历过残酷的战争,科尔维尔强烈体会到创作出对战争的亲身体会是自己的使命。在战争的经历中,科尔维尔不断面临着艺术表达的两个疑问。一个是对传统艺术了解的缺乏,艺术源流及技法可以通过学习博物馆的古代大师作品加以借鉴参考。另一个是作为战争毁灭的见证人,如何把主观印像与对战争的思考统一起来。1952年及1953年的作品《码头上的四个人》《火车站的士兵与姑娘》是这一时期的探索,画面表达的是一种的抽象记忆,在离别与思念中反映的理想形象。他不是对客观世界的直接反映,而是表现来自经历记忆及想象。战后,科尔维尔的职业生涯面临在从教与商业艺术家的选择,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母校的邀请,稳定的生活保障让他远离各类艺术活动的影响,有时间去消化吸收博物馆的前辈经验,并持续经营自己的艺术生涯。这一过程持续到20世纪60年代,科尔维尔也毅然辞去教职,全身心投入到艺术创作中去。

二、创作方法与艺术风格

成熟时期的怀斯与科尔维尔的绘画风格有诸多相似之处,都是以极为精确的笔触见长,细密且严谨,结构井然有序,边缘性体清晰明了传达出强烈的绘画形式感,有古典时代大师遗风,从中可以感受到文艺复兴时代大师波提切利对理想形象追求的传承,及那个时代对理性与次序的把握。可以肯定的是,相比较古代社会,许多现代画家会参照照片复制描绘,但是两位画家依旧遵照非常传统的方式进行创作。科尔维尔就举例说“照片是照出来的,而绘画是创作出来的”。

1.工具材料的选择

观看怀斯作品容易被其中泛着哑光干枯深沉的棕褐色调吸引,像是泛着泥土的芳香体现着大地的雄浑,这是使用早期文艺复兴最为常用的蛋彩画颜色表现,在涂满石膏的底板上用乳液(蛋黄)混合矿物颜色调色作画,相较于油彩画的光泽感,怀斯更喜欢蛋彩画含蓄的色彩表现,不像油彩的缓慢干燥,蛋彩速干的特性也可以让怀斯在画室一遍遍地反复描绘一件作品,在耐心与工细的技巧中不断接近画的精髓

相较于怀斯使用更为古老的蛋彩作画,科尔维尔通过不断尝试,在20世纪60年代选择了一种现代工业生产的颜料代替那就是丙烯颜色材质,它们都有速干的特质,但丙烯化学性质更为稳定。他用无数细密的点状笔堆叠触描绘接近蛋彩画的创作方法,但色彩更为明亮。

2.艺术观念及创作过程

怀斯与科尔维尔绘画的构思构图都是通过一闪而念的映像得以启发,历经不断酝酿及对草图不断修改而趋渐成熟。

通过描述身边“通俗”的生活片段去表现永恒价值的命题,是科尔维尔鲜明的艺术特色,他从不认为生活是枯燥且平凡的,人民不能背离自己所有的基本经验,他通过描绘平凡之物创造了不平凡,并在传统中找到了与现代的关联,科尔维尔崇尚法国古典大师普桑的名言“我不忽视任何细节”,他在十分精确构图并描绘形体,每一个形象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设置,并注重他们的几何形态与相互之间的关系,在这种理性的结构秩序中杂糅理想的形象表达。直到画面中不能多一分,也不可少一分,这种创作方法可以在早期文艺复兴大师弗兰切斯卡的作品中得到印证。

注重继承优秀的艺术传统是科尔维尔与怀斯有别于现代流派画家们的鲜明特征,美国虽然作为新兴的移民国家,但他文艺根底里流淌着欧洲传统写实主义精神,这点可以从本土画家霍默、伊肯斯、霍普等作品中得以体现。怀斯赞叹前辈画家霍普以一己之力创造了本土精神的绘画,这种精神力量持续感染这他,他轻视那些赶时髦,只为去所谓的艺术圣地而远离故土文化的艺术。怀斯早期作品受父亲所崇拜的画家影响,如丢勒、伦勃朗等,他对草地的精微细致的描绘可以在丢勒的画中找到基因的传承,他对肖像的热衷,从伦勃朗对人物复杂状态下精神升华的启示,怀斯曾述说他创作《爱国者》这幅肖像画的过程经历,虽然画的是一个具象的人,但他含有抽象的含义,他代表含有同一类精神的人,虽然单纯但能产生无限情感,但怀斯不会刻意寻觅一个可画的题材,他会保持大脑空白,随时接纳一种由信息而产生的共鸣,然后快速地画出微妙的神情。这其实是记忆深处抽象的本质,在创作过程中人物并不是照片,他杂揉了艺术家的经验与幻想。大多数艺术家仅仅注意对象本身所处的状态,但怀斯却探究形成他的各类因素,在正稿绘制《爱国者》时他会想象人物从战场中走来,身上混合战壕及木厂的味道,调出暗红色的皮肤来自风吹日晒等等,具象的形象杂糅了许多这种抽象的想象。

3.隐喻的表达

怀斯与科尔维尔的绘画特色有来自文学的启发并与之具有相似性,充满诗意的文学表达与哲学的隐喻思考。

科尔维尔广泛的阅读诗歌哲学与现代小说,绘画中的形式感与文学的常用手法相似,用精确的构图引导读者站在画家的角度观看并与之交流,画面中的元素符号也充满隐喻的表达,这也是文学常用的表达手段,他的绘画物象既是虚构的自然场景,又是隐秘的象征,如《柏林公共汽车》的空间结构及元素组合就是充满这种文学气质的作品。从1971至1978年画家从构思到苦心孤诣几易其稿,到最终完成,画面中奔跑的女孩置于现代城市社会中,背景是运输承载的公共汽车,前景是写有公证人的广告牌,地面的石板铺设充满次序感,既是具体的物象,但又处理成几何形体的概括,一切都在暗示着高效秩序的文明社会。女孩在其中疯狂奔跑,仿佛要逃离,但无阴影地处在腾空中的身体,仿佛她又是游离在这个时空中,毫无力量,仿佛要被时空吞没。科尔维尔创造了一个梦幻的世界,他一笔一划创造了符合这个世界的本身逻辑,但他又在某种程度上真实存在于我们的真实世界中。

在面对生命中存在的一些基本问题,科尔维尔企图探索具体的实质性的表达形式,这点与他推崇的作家康拉德十分接近或,康拉德认为文明是一段由黑暗混沌向光明清晰的进化过程,是由未知非理性的混乱渐变到秩序井然的状态。这点与科尔维尔的创作过程接近,在现实生活的情感中理出头绪,不断从中择取素材并加以草图,按步骤严格构图精细描绘,最后赋予具体的形式与秩序化的艺术体现。所以他的创作手法并不是客观照相写实主义的,而是从客观具体形象的改造进化而来,其中结合传统绘画精确的几何设计再与经验技艺情绪的糅合,充满隐喻的特质。这点在他作品《马与火车》中表达的较为深刻,让人头意犹未尽。科尔维尔曾给诗歌做过插图,具有文学的渊源,他读到过南美诗人的一首诗,用头脑对抗一个兵团,用匹黑马去对抗一列装甲车。诗歌描述的意味和极具张力的现场感启发他创作了这幅作品,黑马义无反顾地奔向了远处疾驰而来的火车,还未到相撞的那一刻,悬而未决,但如此的结局是震撼人心的,工业机械物质与情感心灵肉体的对抗这是科尔维尔绘画的诗作表现 。

怀斯的绘画充满乡土诗意,其幼年成长时期一直没有离开过老家村子,并难得接近学校与城市,自然对田园故乡有种格外的浓郁情感。作为导师的父亲也特别欣赏文学家对自然纯朴的描绘,如梭罗福斯特与惠特曼的散文与诗。在父母与家庭教师的教育下,培育出他对文艺的爱好、敏锐的观察力及对事物有深刻描述的才能。怀斯的绘画主题就一直徘徊于自己的故乡,怀斯的一些风景画如《海风》也展现出意味深长的气质,但他并不止步于此,因为战争创伤的时代大背景及父亲的意外身亡,一些受难追悼的景象也时常以隐喻或象征的形式出现在画面中,过分的不安及戏剧化的效果,怀斯在探索于平凡事物中创造无限的理想,《她的房间》中背景窗外的大海隐喻着海难风暴,前景深沉的木柜及雪白的海螺是棺木与白骨的象征。怀斯以其丰富的联想与记忆赋予了这张画悲凉庄严的隐喻氛围。

怀斯不断地描绘干枯的草地与白雪,让人不可避免地联想到萧瑟的秋冬季节。那幽暗的房屋阁楼、逆光的窗户让人处于灰暗的视觉包裹,各类冰冷光线下物体的粗糙质感丝毫没有温暖之意,却显得深沉厚重,悬置的绳子衣物挂钩等不对称的构图让人时刻有种不稳定的威胁感。这些事物都是怀斯充满隐喻的象征用以托物言志。这种表达方式与19世纪的美国文学有相似之处。“他们不爱明确地表明一件事情却总是一语双关”劳伦斯在他的《论美国古典文学》中有类似表达。

三、理性、秩序、寂静与抽象的集合

综上所述,我们对比怀斯与科尔维尔,他们年龄相差三岁,处于同一时代,幼年时期因为患病以及很少参与集体生活而依靠绘画排遣孤独,成长过程中都承受苦难,在职业生涯走向成熟的过程中,他们都毅然放弃较为稳定的职业,全力以赴投向纯艺术创作的事业。家庭背景、创作方法、绘画语言的诸多相似之处让他们的绘画气质相近。

观看怀斯与科尔维尔的绘画作品总会让人有种意犹未尽之感,充满玄外之音。他们都崇尚绘画的具象表现,但很大程度上他们的绘画却是蕴含抽象的意味,画面中具象的形象只是他们表达抽象精神世界的外在表现形式。通过对比不难发现他们画面空间都有平面化处理,这和东方传统绘画绘制方法有共通之意,就如同中国传统文人画通过牺牲画面的三维空间及过度的写实性来强调画面的意境所在。他们对画面的物体背景加以提炼、精简,删除过多细节,运用留白的处理手法,让人从具象的细节中抽离出来并关注于画面整体结构的韵律,很大程度上给予观众无限的联想空间。画面物体也多呈几何化概括,20世纪初的西方立体派等画家就常用几何形概括具体形象去表达一种抽象的意味,这点来源于古典主义的精神,古典主义强调稳定感和秩序感,而特定的几何形体会强化这种感受,怀斯与科尔维尔的画中有大量的水平线、垂直线作构图的切割,形成一种庄重肃穆感,而其中包含着概括成三角形、方形、梯形等几何形体的物体交相呼应,具有强烈对比的形式感。他们的这种创作方法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他们从生活场景中抽取,沉淀生活的细节,从中条理出秩序,通过不断地对比、平衡,最终精确自己的构思,虽然追求画面的形式美是极具现代性的,但是精神内壳是理性、宁静的古典美。

这种理性主义精神是一种认识论与方法论,是西方思维方式与理论的根基。强调严谨的形式法则并讲究秩序感,作为同属于北美大陆新移民的后代,他们有西方传统的直接影响,科尔维尔的作品在几何构图的设计下每个物象有其固有的几何化的形态。怀斯作品在极致细致的描绘中隐藏了这种整体结构的几何构图设计,怀斯对人物特征气息的把握精到,其严谨扎实的形体结构是文艺复兴后期自然主义的延伸,但科尔维尔却更多地在早期文艺复兴绘画的形式感中体会到与现代社会情绪的某些共鸣,人物具符号化偏装饰性的描绘。或许怀斯有更多的家学渊源,对于描绘的真切是怀斯父亲的立身之本,他把这些遗传给怀斯,但怀斯在此更近一步,即更为深刻的形象塑造体现出的无限意义并不局限于插画的故事叙述,科尔维尔在军旅生涯的体验中关切于物象之间的关系,几何化抽象形态代了普遍的人,他们之间的结构关系处理是人们面临的永恒命题。高调明晰的色彩对比压缩了空间深度,几何结构的圈定显得寂静永固,把这家庭、社会、自然等等这些永恒主题直面观众。如果说科尔维尔通过削弱物象本身着重描绘物象之间的关系去探究人类社会的永恒问题,那么怀斯则把对家乡的热爱赋予物象细节的本身,把结实的结构赋予物象构造永恒的雕塑感,像古代大师触摸式的雕琢,色调统一沉稳厚重,构图的空旷是思索的空间给予静谧的惆怅感。深厚的传统背景没有把他们禁锢,他们致力于依靠传统发掘自身世界的宝藏。

怀斯与科尔维尔一生都沉浸于自己的艺术世界耕耘,他们选材于自己最为熟悉的人和物,但他们的声名鹊起并不是仅仅作为地方上或是区域内猎奇的具象绘画大师,他们关注的是永恒的生活与生命的基本问题,这是他们具象表现中抽象精神的内核,并不随时代潮流而湮灭,近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对于我们是谁?我们像什么?我们干什么?等等这些现代社会时刻面临的问题在愈发明显的呈现,他们作品的触及与印证搭建了观者与画家之间的桥梁,便愈来愈受到瞩目并得到国内外艺术家们的广泛学习,对于立志用绘画艺术去解决即将面临的问题,他们丰厚的作品财富给予人们深刻联想与启示并时刻激励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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