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村落空间形态演变研究
——以铜仁市薅菜村为例
2022-02-14匡成铭铜仁学院师昆明理工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博士研究生
文/匡成铭 铜仁学院 讲 师昆明理工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 博士研究生
王 江 西南林业大学 讲 师 博士研究生
杨 毅 昆明理工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 博士生导师 教 授(通讯作者)
引言
传统村落是乡土文化的主要载体,其空间演变是在历时性与共时性交织的网络中逐步演变形成,与村落生长、发展的背景、经济、历史、人文、环境息息相关。当代经济社会的发展对传统村落空间演变产生重要影响,一些有较好历史文化资源的村落受到旅游热潮的冲击,转型发展旅游,使得传统建筑空间异化;离城市较近的传统村落往往受到工业化和房地产项目的冲击,面临着建设性破坏的问题。偏远山区的传统村落,由于人口的大量外流,空心化现象突出[1]。探讨空间形态演变可以全面、真实地理解传统村落,有利于根据传统村落的问题特征,因地制宜地提出发展与保护措施,维持其可持续发展[2]。
1 研究对象
1.1 村寨概况与历史沿革
薅菜村(俗称苗王城)是第二批国家级传统村落,位于贵州省铜仁市松桃苗族自治县正太乡西部与湖南省、重庆市三省交界处,东南面紧邻湖南凤凰古城,距乡政府所在地5 公里,距铜仁机场10 公里。薅菜村历史悠久,苗族文化浓厚,是一个与自然适应协调、重军事防御型的特殊聚落,也是苗族血泪史的见证。据相关文献资料记载,薅菜村苗王城曾为军事指挥中心,“前后抗击明军十二万之众”。
1.2 人文背景
薅菜村目前全村共辖5个村民组,7个自然寨,分别为田家寨1 到2 组、高云坡2 组、银匠坳3 组、甘塘3 组、故营4 组、中寨4 组、上下寨5 组。总体成“人”字形态分布。作为少数民族聚集的传统村落,村内苗族人口占总人口95%以上。具有大量的附有苗族特色的人文资源如“苗族巫术”、苗族节日、苗族手艺、苗族习俗。村内年均气温14 摄氏度,属中亚热带季风湿润性气候。其建筑顺应山势分布于10°~15°,海拔550 ~575m的山麓盆地之中,并与山势构成半封闭的空间环境。
1.3 薅菜村街巷与古建筑概况
薅菜村苗王城街巷格局形成于明清两朝,村寨中十多条道路,每条道路通向不同的地方。村落结合自然环境,形成内敛、封闭的空间形态。在寨大门到石板桥出口处,修有一条主干道,干道除两头修有进出的寨门外,中间还修有三道大门,将步步为营、层层把关的思想发挥得淋漓尽致。巷道没有名字却又十分相似,路不见头三转两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这些八卦迷宫巷道,是苗族建筑文化和军事思想的杰作。(1)苗王故居:是历代苗王的指挥作战与生活居所,占据着苗寨相对中心位置,同时相比其他苗民居所,苗王故居更显得大气,这也是苗族受到中原文化熏陶对苗王尊崇的一种表现。(2)风雨桥:在明朝战争时期,风雨桥是用简易木板铺制,其实主要是便于万一有追兵赶来,苗民可以砍断绳索或者拆掉木板阻碍追兵的追捕,具有绝佳的军事战略意图。和平年代重建时期,成为苗族青年男女“赶边边场”(唱情歌、谈恋爱)的地方。(3)吊脚楼群:薅菜村苗王城吊脚楼群由五栋吊脚楼组合而成,嵌在悬崖峭壁之上,展现苗族人民与自然和谐的自然观。
2 薅菜村空间形态时空演变
2.1 组团初期——原始核形成阶段
村落形成初期,人口较少,建筑分布散落,此阶段为村庄的生成阶段。苗民起初至于此地进行聚落选址时,自然环境因素、风水格局、军事攻守要素以及苗族特色传统几个方面对村庄的空间形态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薅菜村原始核形成阶段以中寨的产生为起点,其他建筑沿着道路街巷格局依次分布。与中寨沿苗王河相对之处,即苗王河东部、北部、似乎只是几家零散的小户。零散的苗户从位置上可大致划分为两个区域,虽现阶段无规模性与联动性,但却是薅菜村后期的两个重要组团的形态基础。
2.2 组团中期——内部填充阶段
薅菜村在几代苗王的营建之下,村落建筑与人口不断增加,俨然有王城之势。然苗王城虽然名称是“城”,但其实质上是集聚型村落,呈团块状,内部结构的主要街道通向东西南北四个出寨口,两侧衍生多级支巷道,街道、巷道的总体格局多呈丁字叉或为放射状。随着薅菜村人口规模的扩大,村庄内各组团开始填充式扩展。此时期为突出村落的防御功能,村四周围以石墙,进入村内须经城楼式门洞,聚落中心还建有两层楼高碉堡哨棚式建筑。由于村落建筑主要墙体用料俱为石料,故远观俨然一石头城堡。一条呈“S”型的小河于寨中流过,河东西两岸的建筑群宛如两条相互追逐的鱼儿,加上环绕的护寨城墙,使苗王城成了一个活的太极图。一方面,从军事防守与组团联动角度,各组团向地势险峻地段继续扩充,增加军事效用;另一方面,村内人口规模的扩大与军事实力的增长也使得村庄出现向山脚缓坡及地势平坦地区扩充的需求与能力。
2.3 组团后期——向外拓展阶段
民国初期,苗王城内的大部分房屋建筑被焚毁,当时贵州两大军阀周西城和李筱炎在苗王城内激战三天三夜,李军战败逃命时放火烧屋,全寨230 多幢苗族除6 幢幸存外,其余均化为灰烬。后续随着战乱的平息,局势的稳定,苗族先民不断休养生息,繁衍后代。在尊重传统的品质前提下,苗民们基于遗迹修补重建,薅菜村整体组团布局与风貌结构并未出现实质性改变。重建后的苗王城形成组团,组团由街巷相联系,街巷网络骨架架构完成,使中寨、上下寨组团之间的空隙越来越小。
3 薅菜村军事防御体系分析
3.1 构建整体防御体系
薅菜村选址上以军事指挥、军事防御为主,正是在苗民与朝廷不断对抗碰撞的过程中,苗民安营扎寨,加修城墙,构造军事要塞从而构建了薅菜村苗王城基本布局结构形态。第一层级,薅菜村所处的自然环境属于地势险峻的易守难攻,三面环水、仅一面山路可以进入村落,形成了天然的防御屏障。第二层级,村落建筑集中于高处,中间形成多处陡坎。第三层级,利用地形和高差形成的复杂街巷系统。第四层级,整个村落中建筑之间空隙较小,且建筑上留有孔洞,用于军事勘察与进攻之用。
3.2 街巷防御体系
薅菜村苗王城属于山地型村寨,被“S 形苗王河”以及险峻的峡谷分隔形成天险,内部街巷与自然地形保持一致。且每条道路均以石头修建高达两米的围护墙,每距十米就有掩体、垛口、卡门、战壕等。古寨内巷道用青石铺就纵横交错,似通非通,整个布局犹如一张网,迷乱而夯实。街巷多曲折幽深,且有专门迷惑引诱敌人的“直角巷道”,极难发现出入口,内部结合建筑布局形成尽端路,一眼难以望尽。
3.3 建筑防御体系
“住防合一”成为村落的一个主要特征。村落内由于地形所限,大多数建筑沿等高线排布或以吊脚形式建在高台之上,建筑与建筑之间紧密排布,家家相通、户户相连,却似连非连、似断非断。街巷两边房屋高墙隔断,两边高强内枪孔密布。大多数建筑之间有地下通道,互为连接,四通八达。村落内制高点与交通要道均设置石头碉堡用于警示与防御功能。
4 旅游产业带动下薅菜村空间形态功能转型
法国著名哲学家、美学家和城市社会学家亨利·列斐伏尔提过:“每种生产方式都会有其独特的空间。”内在功能对外在形态起着决定性的作用[3]。村庄作为人在社会发展的综合产物同样也遵循着功能影响形态的基本原则。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薅菜村的历史、文化、军事防御体系塑造的空间肌理逐渐成为独特旅游资源。地方政府也出台了相应的发展政策,薅菜村进入新一阶段引导产生新的空间形态演变与功能转型。
4.1 薅菜村空间形态由封闭性向开放性转变
村落相对于外界所呈现的开放性或封闭性取决于当时状态下其所处社会环境与主体功能。薅菜村初期选址的根本原因源于地方苗族为抵御外敌而建造的军事堡垒。无论是从外部形态的紧凑聚集,还是内部交通的错乱复杂且四通八达,其早期空间形态呈现封闭性。在后续随着战乱的起伏不定,薅菜村空间形态发展在封闭性与开放性两种趋势上交织变化,但整体依旧以封闭为主导趋势。战乱的彻底平息,居民重心转为安居乐业,原本封闭性的寨落逐渐打开,曲折蜿蜒的宅内小道向外延伸,加宽、聚集形成村落与外界联系的主要交通。
在地方旅游产业快速发展的促进下,空间拓展的根本因素在于人在相应空间下的需求增加变化,在政策的扶持引导下,薅菜村的旅游资源得到大程度的开发,游客需求量的提升,使得原有空间无法满足相应发展需求。继而空间需要通过拓展寻求更大规模的满足需求场地。一方面,旅游发展引导下满足游客的住宿、餐饮、购物、体验等空间需求增长;另一方面,以地方保护性为核心的发展原则,约束村庄发展建设用地的扩张。在两者的协同作用下,薅菜村最早形成的规模性组团“中寨”向南规划开拓了停车场、广场迎龙大道、城门城墙、迎龙广场、百苗长廊,使得薅菜村整体空间规模向南拓展几乎一倍。村北部现为村民的主要居住点虽也逐渐开放,依然需要延续必要的安全保护性。薅菜村整体空间形态由封闭性转向为以南向北依次呈现为开放性—半开放性—私密空间的空间秩序(图1)。
图1 村寨生成方向(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4.2 薅菜村内部空间等级分化演变
中国礼制的人文思想历史悠久、深远。其影响范围不仅局限于汉族为代表的儒家思想,同时也对少数民族部落产生相应的影响。薅菜村作为苗族聚集形成的传统村落,其原始核的村落布局以及建筑形式、道路规模、空间格局等都无疑不透露着苗族特有的礼仪制度。苗族的礼仪谦卑也在对薅菜村空间形态产生相应的影响。明清时期,苗民即使面对外界朝廷的镇压以及自然环境的压迫,仍然会在较少的可建设土地下,挑选大面积平坦的地势来建造苗王府等重要人物的府邸,苗王这一尊贵身份的存在,使得村庄内部空间形态具有从内到外呈现疏—密—疏的结构。随着时代的发展,苗王府等系列表现地方传统的建筑被保留下来,但其本身等级制度的思想观念逐渐淡化、消失。村落空间形态演变转向为集体服务、为发展服务,曾经的苗王府也成为了薅菜村的旅游资源与公共场所。
结语
传统村落多数受到自然环境、社会背景、经济文化等多种因素持续动态的影响。结合地域及对应历史社会背景要素,进行薅菜村空间形态演变、军事防御体系以及旅游产业下空间形态功能转型分析,总结得出:(1)村庄发展最初选址及空间格局的根本因素是受到军事防御影响,当时苗族与明朝政府长达数十年的战争纷乱而使得薅菜村寨门、街巷、建筑均围绕军事战略意图形成封闭性空间。(2)自然环境与风水格局对村落空间形态的影响虽较军事防御影响程度较弱,但也直接影响村落整体的建筑布局与空间肌理。(3)自身的民族文化会在其他条件因素下影响村落空间形态发展的同时,出现反常态的影响如布置大型建筑群苗王府,使得苗王府周边建筑与街巷格局出现变化。(4)受到旅游开发的影响,薅菜村苗王城空间形态由封闭转向半开放、开放,内部空间由等级分化逐渐走向均等化。(5)受到旅游开发的强烈影响,大型广场、停车场、旅游服务设施使得原本的太极图风水格局以及军事防御为主的街巷空间异化,整个村寨空间格局被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