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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喜马拉雅地区英雄史诗主题比较研究
——以《格萨尔》《罗摩衍那》《摩诃婆罗多》为中心

2022-02-10仁欠卓玛

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2年2期
关键词:格萨尔史诗

仁欠卓玛

(西藏大学文学院 西藏拉萨 850000)

作为西方文论的术语,主题大同于中国古代文论中的“立意”和“主旨”,一般是指对作品题材的提炼和形象塑造时得出的高度浓缩的思想结晶,也是一个作品能否成为经典之作的关键。在比较文学理论语境中,主题是从形象思维到形成文本的过程中,将某些情节、某类人物和思想概括升华成某种抽象的认识理念。主题往往跨越文化、国家、语言的界限,不断重复,表现人类从古到今的社会复杂性和生存困境、思想方法和伦理道德。[1]主题具有主观性,又有抽象性。不同时代的作家站在其时代的立场,以自身成长的社会环境和文化背景作为主观意识,从特定的思想立场、审美情趣和人生态度,对题材或母题进行倾向性创作后,构成了作品的主题。伟大的主题往往具有普遍性、广泛性和深刻性,能够展示人们对生命价值的探索和追求真善美的永恒文化心理;同时各民族文学在不同程度上呈现着各自独特的文化历史,构成了世界文学主题多元化特征。流传于环喜马拉雅地区的英雄史诗《格萨尔》《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基于歌颂英雄事迹的故事之上,通过丰富的古代神话和历史传说,呈现了“和而不同”的叙事主题。

一、“大统一”思想主题

藏族史诗《格萨尔》以主人公“格萨尔”戎马一生的故事为主线,讲述了青藏高原从分散走向统一的历史。史诗中格萨尔王率领岭国众英雄,同周围几十个邦国和部落,进行了大小几十次的战争,最终建立了以军事联盟基础的强大的岭国。格萨尔本为“天神之子”,为了解救水深火热中的“黑头藏人”,被白梵天王和莲花生大师托降人间,通过赛马登上岭国宝座,便开始了征战四方、统一天下的大业。格萨尔诞生之前的岭国是一片不毛之地,内有叔王超同压榨百姓、挑拨滋事,外有四方妖魔骚扰侵略,掠畜杀人,当时岭国百姓的生活异常艰辛。《天界篇》中有道:“那时,南瞻部洲大地,特别是雪域藏土境内,到处战乱纷起,民众灾难横生。”[2]如此残酷环境下的广大百姓,虔心渴望出现一位盖世英雄,能够带领他们战胜四方妖魔,结束青藏高原各邦国间连年争战的局面,让他们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纵览史诗全篇,格萨尔为实现这一百姓夙愿,付出了一生。史诗从最初的《天岭》部到最后的《安定三界》部,每一个部本中格萨尔都为了实现这一夙愿而发动着一次又一次的战争,因此“大统一”是史诗《格萨尔》中表现最突出的主题。有学者认为《格萨尔》约形成于公元10世纪至14世纪间,这恰巧是藏族历史上长达四百年之久的“分裂割据”时期。当时吐蕃赞普达磨被拉隆贝吉多杰射杀,王子雍丹和沃松在权臣和豪族拥戴下成了两股对立的军事实力,各地驻守的吐蕃军士纷纷揭竿而起,在驻地占山为王,统一的吐蕃王国瞬间瓦解。而这一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各邦国相互讨伐,连年争战,动乱的社会现实严重阻碍了生产力发展,经济落后,百业萧条,使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史诗《格萨尔》应时产生,其表达的“大统一”主题,也是当时百姓之需求,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性。

与此相较,印度两大史诗中表现的“大统一”主题,似乎缺少了一种现实需求和历史责任感。《罗摩衍那》以印度列国纷争时代为社会背景,讲述了主人罗摩和妻子悉多间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这部史诗同样表现了“大统一”的主题,却与《格萨尔》不同的是,《罗摩衍那》中的“大统一”在于邦国之中,宫墙之内和兄弟之间。如罗摩的国家阿逾陀,鸟国和猴国都出现了兄弟争夺王位之事。这些邦国内部的政治危机,均通过罗摩个人的魅力得到了化解。唯独十首魔王所在的楞伽城,被罗摩率领的猴子大军歼灭,展示了英雄史诗中通过战争必然取得的最终结果,即“大统一”主题。《罗摩衍那》围绕罗摩个人命运的起伏,讲述了阿逾陀、楞伽城、猴国、鸟国等众多邦国林立的大环境下,各种小环境内在的矛盾与冲突。史诗背景恰巧处在列国纷争时代,各邦国内部矛盾或相互矛盾在所难免,史诗必须塑造一位英雄来维持各国之间的和平,甚至平息邦国内部矛盾。罗摩是印度人理想中的国王形象,他勇猛、武威、善良、遵循“达磨”,在列国纷争时期刹帝利和婆罗门两大种姓的战斗中,代表了新兴国王的利益。通过罗摩作者表现了当时社会的普遍愿望。《罗摩衍那》中阿逾陀城在各邦国中势力最强,罗摩是最英勇的国王,能够统一所有的邦国。但史诗中始终没有出现类似《格萨尔》中的“大统一”局面,也许这与印度历史有关。古代印度在孔雀王朝的阿育王时代才有过版图大统一,因此,于古代印度而言以印度教为信仰的意识形态的统一,比版图统一显得更为重要。《罗摩衍那》中罗摩是印度教大神毗湿奴的化身,各邦国臣民大都爱戴他,这在一种无意识条件下遵循着思想上的“大统一”。《摩诃婆罗多》中的大统一易如反掌,持国百子和般度五子集天下之力,经过俱卢之野十八天激战,般度族大获全胜,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马祭,阿周那一人随同一匹祭马策奔各国,如不臣服于坚战王便摧毁城池。史诗用浪漫主义的笔调,描写了阿周那一人战胜雅利安人各国君主,边远地区的蛮夷部落和丛林狩猎群落。此后,天下再无人敢反对般度族,原本四分五裂的天下,轻而易举得到了“大统一”。一般认为,《摩诃婆罗多》中的核心故事,即两支婆罗多族后裔的战争,是从印度历史传说改变而来。经过历代文人的整理、加工和再创作,尤其是婆罗门教和印度教渗透,几乎使其成为宣扬印度教教义的宗教典籍。这种改变和利用,构成了《摩诃婆罗多》庞杂丰富的内容,凸显了主题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以及所隐含的对人性和生命终极问题的深刻思考。比如取得“大统一”的俱卢野之战,是般度五子多年隐忍难敌的迫害和侮辱后,最终生命遭遇威胁之时被逼无奈而发动的一场战争,其实质是人性的高尚和卑劣的较量,也是善与恶的决斗。十八天的俱卢野之战,使印度大地死尸遍野、血流成河、死魂哀嚎,仿佛人间炼狱一般。史诗中描写“精通剑术的马嘶举着剑,沿着营地的每一条路,分别杀死另外许多人。他搜寻一个个兵营,顷刻之间杀死里面所有放下武器、躺着休息的士兵。他用利剑砍杀士兵、马和象,全身沾满鲜血,犹如时间派遣的死神。”[3],又如“他驰骋营地,杀死许多人,黑夜变得阴森恐怖。大地上布满数以千计的死人和奄奄一息的垂死者,许多倒毙的象和马,阴森恐怖。到处是药叉和罗刹,可怕的车、象和马,被愤怒的德罗纳之子杀死的人们倒在地上。一些人呼叫着母亲、父亲或兄弟。”[4]通过残酷战争场面的描写,表现了面对人类生存方式的困境,人间的利害冲突无法避免。而冲突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人类自身遭遇毁灭性的打击。这与《格萨尔》中大圆满式的结局、《罗摩衍那》中被神化的个人英雄主义思想不同,作为通过战争来凸显主题的英雄史诗,《摩诃婆罗多》深刻地关注了战争对人类带来的灾难和毁灭性的打击。史诗中只有一场大规模战役,便实现了“大统一”的夙愿。《摩诃婆罗多》中对待战争更加谨慎,除非面对生存的困境,则不可轻易发动战争。但作者用浓郁的悲剧色彩大肆渲染了战争的残酷性,般度五子和难敌双方拉笼的众多国家组成的十八支军队中,只有九个人生还。其余的城池和野蛮部落,是阿周那一人收服,甚至尚未殃及一个普通百姓,这颇有神话色彩,是作者的某种幻想或者理想,表达了人类所有的苦难源自人性的贪婪,唯有高尚的品行才能解决人间各种纷争,具有思考人类命运和生命终极问题的宗教悲悯主义色彩。

二、“除暴安良、抑强扶弱”主题

史诗作为巨型文学作品,主题一般不止一个,即除了通过战争实现的“大统一”这种惯性主题以外,还有诸多派生而来的副主题。《格萨尔》《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都是这样的作品。《格萨尔》的故事是一条单线,通过战争统一高原。在这条单线下滋生了关于社会、宗教和资源等问题的各种主题。“除暴安良、抑强扶弱”是格萨尔的使命,也是史诗所宣扬的核心思想和价值观念。《格萨尔》中“暴”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格萨尔与叔父超同之间;另一方面是岭国与敌对国之间。这种个人矛盾和群体矛盾是表现“除暴安良、抑强扶弱”主题的一种别致的情节安排,与部落战争年代的社会观念有关。格萨尔年幼时略遭超同迫害,好几次差点失去性命,但他每次能化险为夷,战胜叔父的暴虐。当格萨尔登上岭国宝座时,叔侄之间的矛盾上升为群体矛盾。格萨尔北伐之时,超同给霍尔白帐王发密函,告知岭国军情,霍尔人乘虚而入,害死格萨尔同父异母的兄长,岭国大将嘉查协噶,夺走格萨尔大妃森姜珠姆,抢走无数牛羊马匹,岭国国力遭重创。格萨尔收服霍尔后,虽然对超同王做了相应的羞辱和惩戒,但没有重罚。这与超同和格萨尔叔侄亲情有关,但更多惧于超同背后强大的达戎部落,初登王座的格萨尔始终没因个人恩怨而引发部落内战,当个人利益和群体利益发生冲突时,他选择了后者。这种个人形式的“暴”在《霍岭大战》之后,几乎不存了,后来的诸多部本中,格萨尔降伏敌对部落首领的“寄魂物”时,叔王超同必定在场,并用他高超的法力助格萨尔一臂之力,降伏寄魂妖物。部落战争年代,各部落相互结盟而存,在集体意识条件下个人矛盾和利益很容易被淡化。因此《格萨尔》中超同这一个人化的“暴”的消除,更多的是为了除去群体化的“暴”做铺垫。从《北地降魔》部本起,降伏四方妖魔、十八大宗、四十五小宗等所有部本,皆为“除暴安良、抑强扶弱”的主题。与岭国交战的所有部落邦国之君王与大臣,不是妖魔化身,就是信仰异教,他们残害本国百姓、无端侵略他国、抑制佛法。所以格萨尔除暴的目的是安良和统一四方,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而格萨尔与超同之间的个人矛盾在部落群体利益至上的社会观念下被逐渐淡化了。

英雄史诗是战争故事,有了战争便有了正邪黑白之分,一般邪恶一方为暴,正义一方为良,故事结局基本以正义战胜邪恶来满足读者的情感和审美。因此《罗摩衍那》中也有因战争派生而来的“除暴安良”主题。史诗以印度教大神毗湿奴信仰为思想基调,展开了罗摩“除暴安良”的战争画卷。故事开篇,讲述阿逾陀城十车王进入年老,膝下无子,在大臣和国师的建议之下,举行马祭求子,并请来鹿角仙人主持祭奠。仪式中诸天、天仙、众神和地仙都来享受祭品,十车王提出求子的祈求,主持人预言十车王将有四子。诸神享受祭品后,一同来到大神大梵天处,祈求他设法除掉十首魔王罗波那。罗波那曾得到大梵天的加持,普通的神、仙和修道仙人杀不死他,于是请求大神毗湿奴下临凡间投为人身,除掉罗波那。不久十车王的妃子们诞下四个儿子,分别是大王妃侨萨厘雅生了罗摩,吉迦伊生了婆罗多,须弥多罗生了罗什曼那和设睹卢祇。后来罗摩拉断了遮那竭王的神弓,娶得美丽的悉多公主为妻。这时阿逾陀王年迈,本想把王位传给大王子罗摩来继承,不料被二王妃吉迦伊从中作梗,要求十车王流放罗摩到森林十四年,由她的儿子婆罗多即位为王。罗摩为了让父亲遵循“达磨”,放弃王位带着妻子和兄弟罗什曼那流放森林。在一片静修林中罗刹王罗婆那的妹妹首哩薄那迦向罗摩求爱未遂,又被罗什曼那割去鼻子后,她向兄长求援并讲到悉多如何美艳,贪婪的罗波那用诡计夺走悉多,最后引发了罗摩和楞伽城之间的战争。《罗摩衍那》中罗摩虽带着“除暴安良”的使命投身为人,但这些“暴”皆由天神来定义的。天神与罗刹混战,罗刹一方大败,罗波那为了复仇向梵天祈求加持,后来天神和修仙众人略遭罗波那的迫害,无奈之下便派遣毗湿奴化身为罗摩四兄弟除去罗波那的。而“良”的一方是天神、天仙、众神和修行的婆罗门,没有一个普通百姓参与进来。《罗摩衍那》以印度教教义为思想基础,表达了“暴”源自人性贪婪的审美观念。从大梵天加持罗波那的行为来看,在安排罗摩命运的天神眼里,“暴”一方绝非是不可存在群体,只因没有收敛其贪婪的本性,才遭遇了最后的厄运,不像《格萨尔》中除岭国以外,其他所有部落邦国皆被定义成要消灭的对象。《罗摩衍那》的“除暴安良”是在上层阶级或者非人类中进行的,天神与罗刹,或猴王须羯哩婆兄弟的猴国,亦或是投身为人的罗摩,甚至森林中的鸟禽走兽,皆有超越人类的力量和幻化之能,所有的“暴”和“良”都来自这些群体中间。阿逾陀城的宫廷阴谋中二王妃吉迦伊为“暴”方,她听信一个驼背宫女的教唆,胁迫十车王实现之前对她的允诺,将罗摩赶出王宫。猴国的须羯哩婆和巴林兄弟中,巴林为“暴”,为了王位驱赶兄弟,并不断派人去陷害他。楞伽城中罗波那为“暴”,从未听取作为“良”的兄弟维毗沙那的劝诫,最后兄弟投靠了罗摩。这些“暴”和“暴行”,都源自人性的欲望和贪婪,罗摩作为万民拥戴、众神敬佩的英雄,不仅解决了阿逾陀城和猴国内部的小“暴”,同时除掉了罗波那这一天人公愤的大“暴”,而这一切是在毗湿奴信仰的宗教思想和种姓制度的社会观念上展开的,具有浓郁的阶级观念和宗教特色。《摩诃婆罗多》中的“暴”是俱卢族,尤其是难敌,为了争夺王位,他把所有的暴虐行为施加在般度五子身上,同《罗摩衍那》一样,“除暴安良”的主题行为中,始终没有一个普通百姓参与进来。这与史诗形成时代的社会背景有很大关系,一般认为《摩诃婆罗多》形成于公元前4世纪到公元四世纪,《罗摩衍那》形成于公元前三四世纪与公元二世纪。约在公元前六世纪初,印度的雅利安部落过渡到国家,进入了列国纷争和争霸的时代,这一时期的印度推行种姓制度。上层知识分子即婆罗门精心制订种姓法,强调四种姓各自的职责,确立婆罗门在种姓社会中的至高地位,婆罗门垄断吠陀教学和宗教祭祀活动,刹帝利向婆罗门分封土地和施舍财物,他们相互利用,共同分享政治权利和社会财富。这一时期,印度教为主流意识形态,文人和知识分子均来自婆罗门种姓,他们为了进一步稳固种姓制度,常常利用文学艺术宣扬印度教教义。两大史诗在漫长的形成过程中,曾多次被婆罗门学者修订和改编,其主体表达中始终没有普通群体的声音。《摩诃婆罗多》中“除暴安良”是在王族内部进行的,“暴”源自难敌对权力和财富的贪婪。他暴戾成性,为除掉坚战等般度五子,火烧紫胶宫、设计投骰子,坚战输后,凌辱五兄弟和黑公主,并流放他们到森林里住十二年等,其暴虐行为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最后导致了俱卢族全军覆没的悲惨结局。

三、不同信仰的宗教主题及其他

“抑苯扬佛”是《格萨尔》中另一个主题,具有很强的历史性。公元7世纪末到8世纪初,佛教传入西藏,当时吐蕃王室为了巩固其统治地位,利用佛教与信仰苯教的权臣豪族相抗衡。到赤松德赞时期吐蕃大兴佛教,修建庙宇、翻译典籍,众多贵族子弟和王室成员剃度出家,赞普甚至颁布法令规定“每七户供养一僧”制度,佛教几乎取得国教地位。到末代赞普达玛时期,佛教兴盛严重影响了社会生产力发展,达玛赞普便开始灭佛,这一上层阶级争夺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最终导致了吐蕃王朝的灭亡。《格萨尔》基于藏族历史上的佛苯之争,讲述了一部艺术化的宗派斗争史。史诗中与格萨尔和岭国对立的所有部落邦国,皆是信仰苯教或其他宗教的异教徒,是邪恶力量的象征。岭国军队高举“兴佛大旗”,剿灭了所有邪魔化身的异教首领,让百姓皈依佛法,安居乐业。“抑苯扬佛”的主题加深了《格萨尔》的历史性和史诗性。

《格萨尔》中除了以上主题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且又隐藏的主题,即发动战争的终极目的——资源。格萨尔的一生其实就是一部资源争夺史。从《赛马称王》部登得岭国国王宝座,取富甲一方的嘉绒部落长顿巴坚参的长女为妃,降伏四方妖魔拓展岭国疆域,巩固势力,再到每一部大小宗堡的攻克,都是为了权利、资金、土地和其他资源。尤其是十八大宗和四十五小宗,皆是资源争夺战。如《蒙古马宗》是争夺马资源、《阿里黄金宗》是为了夺取阿里的金矿资源、《象雄珍珠宗》是为了获得象雄珍珠矿藏资源。每一个部本实质上是一部资源争夺史。岭与其他邦国之间的战争无论何种缘由,其最终目的是为争夺资源。

《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是婆罗门教门书,传达了印度教观念下的生活伦理和宗教价值。印度教主张人生四大追求,即利、欲、达磨和解脱,其分别指创造财富、繁衍后代、社会职责和梵我合一。这种即入世又出世的双重价值标准在两大史诗中存在,比如罗摩和般度五子娶妻生子、治理国家、以流放形式践行达磨,遵守宗教伦理和道德,最后罗摩带着众兄弟在恒河沐浴后,抛下凡体飞升上天,坚战为首的般度五子也将统一天下后,一起登上喜马拉雅山,飞升天堂,做到梵我合一。因此,印度教宗教思想也是两大史诗表达的重要主题之一。

结语

英雄史诗一般产生于该民族社会大转型时期,在当时复杂多变、纷乱动荡且生产力水平较低下的社会历史条件下,英雄作为某个群体无意识形态下构成的超越人类的生命体存在,承担了除暴安良、抑恶扬善,让人们安居乐业的时代责任。这既是当时人们的愿望,也是构成英雄史诗的社会文化土壤。世界任何一个民族的英雄史诗,是围绕史诗主人公的英雄事迹来叙述的。比如《伊利亚特》中希腊英雄阿克琉斯率领军队,与特洛伊苦战十余年才取得最后的胜利。《奥德赛》中伊卡萨国王奥德修斯在攻陷特洛伊后归国途中漂泊十年,遭遇海神等各路妖魔神怪的陷害,他克服各种苦难艰辛,最后收服伊卡萨王位。同样,我国新疆柯尔克孜族史诗《玛纳斯》中,以玛纳斯及七代子孙的英雄业绩为主线,讲述了柯尔克孜族抵御外侵,保卫家园的故事。蒙古族史诗《江格尔》讲述了以江格尔为首的十二位英雄,为保卫家乡同邪恶势力斗争最后取得胜利的故事。流传于环喜马拉雅地区的《格萨尔》《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三大史诗,同样以主人公格萨尔、罗摩和般度五族的英雄事迹为主线,讲述了正邪较量、黑白对弈的故事。英雄和战争是构成英雄史诗的两大支柱,各民族不同的地理环境、历史文化、宗教伦理和风尚习俗,形成了英雄史诗绚丽多姿、波澜壮阔的故事主题。英雄史诗主题的共性和差异,标志着人类共同的生命情怀,同时表现了不同地理环境和历史传统下滋养的文化个性。《格萨尔》展现了高原游牧文明下的群体意识和集体生存法则;《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则表达了由森林、农耕和海洋文明积淀而来的人伦道德和行为准则。三大史诗的主题具有“和而不同”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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