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群一体化研究综述
2022-02-06孙斌,刘烜
孙 斌, 刘 烜
(内蒙古科技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 内蒙古 包头 014017)
城市群作为经济交流互动最活跃的地区之一,以其独有的资源优势得到了迅速发展,为各地区和国家的经济快速增长做出了巨大贡献。作为经济发展的基础性支撑力量和辐射带动力量,城市群已经逐步发展成为一种新的经济增长极,进一步带动更大地区的社会发展。
随着国家发展格局的转变,中国已不断将长三角区域一体化、京津冀区域一体化、长株潭区域一体化上升为国家发展战略。城市群一体化作为城市群演进过程中的高级阶段,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城市群是区域均衡及高质量发展的重要空间载体,对实现跨区域治理起着重要示范性作用。城市群能够持久蓬勃发展的关键在于一体化,依托于城市间基础设施及制度的衔接,使得资源要素在城市群内更快速流转及合理配置,从而加强地区整体均衡发展。推动建设城市群一体化是国内发展形势的需要,也是区域经济发展内生的客观要求,更是引领大局观念发展的需要。本文将从城市群一体化的内涵、测度及实现路径3个方面对相关文献进行梳理和评述。
1 城市群一体化的内涵
1.1 城市群一体化的演进
“区域一体化”理论的发展为城市群一体化的实现提供了支撑。1950年,经济学家将“区域一体化”定义为单独的经济整合为较大的经济的一种状态或过程。国家范围内的区域一体化主要是指城市区域、城市群及地理上相互联系地区的一体化[1]。
早期的区域一体化被单纯当作一种经济概念,即区域经济一体化。荷兰经济学家Tinbergen最早提出了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定义,即国家或区域之间相互协作与统一,将阻碍经济活动运作的因素加以弱化、消除,以创造出最优的经济结构。美国经济学家Balassa发展了Tinbergen的定义,认为区域一体化是一种“过程”与“状态”并存的概念,既是消除区域内各国间存在的差别化待遇的过程,又是差别化待遇在区域合作过程中消失的一种状态。20世纪80年代后,随着区域间合作形式、组织形式与空间范围的不断丰富,区域一体化的研究也从理论范畴逐渐扩展到制度、环境、空间等各个范围。Briffault对区域间政府合作机制进行了研究,提出了“混合战略”的区域治理格局[2]。Sullivan等对区域一体化过程中的跨边界治理问题、合作形式、合作能力等进行了探讨[3]。大量学者更是对区域一体化的内涵[4]、逻辑[5]、发展方向[6]等都进行了扩充,区域一体化在发展意义上的阐释[7]也得到了更深入的探索。
与此同时,中国的区域一体化研究也蓬勃发展起来。庞效民对国际性区域合作的概念和演变过程进行了总结,并阐述了“区域一体化”理论的内涵:在国家、地区间建立区域化、集团化的合作关系[8]。孙大斌将区域一体化定义为具有地缘关系的区域、城市在社会再生产的过程中实行经济联合调节,从而形成不受限制的统一区域市场的过程[9]。刘澄等、王珏等突破国际贸易和政治关系的范畴,从制度经济学、新区域主义等更广泛的领域,对区域一体化的内涵做出了更丰富和多样的阐述[10-11]。大量学者也对区域一体化的发展特征[12]、发展机制演进[13]、进程剖析[14]等内容进行研究,并对区域一体化发展建设给出了相关建议及策略[15-17]。
城市群作为一个特殊的区域,在特定的范围内云集了不同性质、类型和等级规模的城市,是一个庞大的城市化区域,其本质是区域一体化过程在城市空间形态的一种表现[18]。随着区域一体化理论的日益完善以及城市群的崛起,城市群一体化的发展理念也方兴未艾。
1.2 中国城市群一体化定义
随着城市群的崛起以及各种区域发展战略的实施,对城市群一体化的研究也不断展开。开流刚指出城市群一体化是一个打破行政区划的联合体,绝不是几个城市的简单加合,需要一整套相关机制的培育[19]。赵勇等对城市群一体化的解释为:在经济主体区位选择的基础上,各经济主体通过产业部门结构与空间结构的重组,使区域市场和城市功能达到一体化的效果[18]。林森将城市群一体化划分为多个层次,即宏观层面上的跨城市群经济体之间的融合过程与微观层面上的城市群内部的经济一体化过程,一体化过程是利益目标的探索过程和利益机制的形成过程[20]。金世斌指出城市群一体化需要借助发达的基础设施网络,使资源在群内各城市间能合理配置,并通过推进资源、功能、治理、制度等多方面的统一,形成经济联系紧密、城际分工协作、空间组织紧凑的区域经济发展格局[21]。李琳认为城市群一体化是群内各城市间借助发达的交通、通信等基础设施网络和群内政府的协作,促使商品、劳动力、资金、技术、信息等要素在各城市间自由流动,通过产业部门结构和空间结构的演化,形成高度融合集中的市场的一种状态[22]。
通过对上述概念的解读以及对城市群内涵的理解,本文认为城市群一体化是以群内互联互通的基础设施及密切的经济联系为基础,在一定的空间范围内,各城市通过加强区域内的协作与分工,协调城市间的隔阂,打破地理、行政、产业、文化等边界,促使要素能在各城市间自由流动,并对各经济单元的资源优势、空间结构等进行整合,对城市群内生产要素流动、产业结构布局、协作联动机制等进行整体规划,以实现城市群内资源共享、优势互补、结构互助的发展整体效应。
2 城市群一体化测度与评价
经过对文献的梳理发现,城市群一体化水平的测度主要分为单一指标测度和综合指标测度。单一指标测度即选取一体化过程中的某一细分领域或通过单一要素表征其一体化程度,如经济一体化、产业一体化、市场一体化、空间一体化和交通一体化等。综合指标测度是指从多个维度出发,通过构建涵盖例如产业、经济、社会、制度、环境等方面的综合指标体系对城市群一体化发展水平进行评价。
2.1 单一指标测度
陈红霞等采用基于相对价格理论的市场一体化模型,对京津冀区域市场整合程度进行测度[23]。千慧雄运用Kullback-Leibler散度(KLD)与KLD距离的对称形式(SKLD)两个指标值,用实际产出份额与完全一体化的理论分布间的差距来测度长三角区域经济一体化[24]。宋洋等在新经济地理理论的框架下,利用相关指数对珠三角地区区域一体化与地区专业化之间的关系进行综合分析,发现珠三角地区处于一体化过程中的中级到高级阶段[25]。段德忠等从整体、技术供应链、技术销售链3个层面提出了城市群技术转移体系一体化程度测度,从技术转移的视角阐释了长三角、珠三角和京津冀三大城市群的区域一体化进程[26]。空间结构是区域一体化发展的重要支撑,李培鑫等从空间特征的视角下,分析了长三角地区的城市规模分布、空间形态分布和联系网络分布[27]。唐承辉等揭示了长三角城市群空间联系特征与结构,并测度其区域一体化程度,发现长三角城市群形成了异质性的空间结构,科技与信息网络密度制约着城市群高质量一体化发展[28]。以往对交通通达性的研究缺乏数据模型分析的支撑,马开森等研究了长株潭城市群交通通达性及交通一体化水平,提出了交通一体化水平度量的新方法[29]。
2.2 综合指标测度
徐境从支持系统、动力系统、实力系统、发展绩效及生态安全5个方面对呼包鄂区域一体化发展的合意性程度进行评判[30]。李雪松等从市场、行政、社会、政策4个维度构建长江中游城市群一体化评价体系[31]。Estrada提出了GDRI模型(The Global Dimension of the Regional Integration Model),从政治、社会、经济和技术4个方面,构建了综合测度区域发展水平和区域一体化程度的体系[32]。Shen从经济一体化(FDT和贸易量)、制度一体化(政府跨市合作)和社会一体化(社会调查)3个角度对香港-深圳一体化水平进行了分析[33]。顾海兵等从自然空间、经济空间、社会空间3个层次构建了区域一体化评价指数[34]。李世奇等构建了基于市场统一性、发展协同性、要素同质性和制度一致性4个层面的一体化评价体系[35]。刘耀彬等从市场、产业分工、城乡统筹、基础设施、生态环境、社会发展与保障6个方面对长江中游城市群一体化演化格局进行了测度,并对各城市群产业融入份额及潜力进行了分析[36]。汤放华等从区域空间布局、要素流动、政策制度3个层面测度了长株潭城市群一体化水平,发现制度一体化对区域一体化水平的影响作用最为明显[37]。林永然从空间结构、交通运输、经济联系、产业关联、生态共治等5个角度,对中原城市群一体化发展水平进行了测度,当前中原城市群一体化发展存在显著的区域差异,圈层结构仍在不断演化[38]。滕堂伟等从经济、创新、交通、生态、社会5个方面构建长三角高质量一体化评价指标体系,并从时空演变和空间关联性的视角分析长三角区域5个一体化的发展演变趋势及其之间的相互关系[39]。姚鹏等从地区均衡、全面开放、城乡协调、社会协调、资源环境协调五大理念出发对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程度进行评价[40]。孙红梅等从经济、社会、文化、生态4个维度构建了一体化协同评价体系,并分析了长三角各城市财政水平的空间差异与一体化协同的关系[41]。
2.3 研究方法
由于单一指标测度的研究方法较为多样化且不具有通用性,本文将不再进行细致讨论。下面将对构造指标体系以及建立模型的方法对一体化程度进行表征的方法进行梳理,可以归纳为以下3种:
1)对于综合指标的测定常用的方法有层次分析法、加权平均法、综合评价法、熵权法等。李雪松等结合专家咨询法,利用层次分析法对指标的权重进行了估测[31]。张晓瑞等基于“总指数-分指数”的区域一体化发展综合测度,采用线性加权求和及层次分析法计算了区域一体化的总指数和分指数[42]。刘修岩等运用综合评价法对城市群功能、制度、经济、文化及产业方面的一体化水平进行了综合评价[43]。
2)对于构建综合指标体系来评价一体化水平的研究还有部分学者采用了变异系数法和因子分析法。刘志彪等[17]、胡艳等[44]通过变异系数法,用标准差与平均值的比值来表示一体化水平。宋迎昌等利用因子分析法得到了18个城市群的经济、公共服务、基础设施、生态环境和空间的一体化指数得分和排名[45]。
3)对一体化建模的方法主要为通过引力模型或经济联系强度模型来代表其一体化水平。引力模型源于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其基本观点是城市之间的经济联系强度大小与两个城市“质量”的乘积成正比,与城市之间的距离成反比。何丹等利用区域经济联系强度模型和城市流强度模型测度了长株潭城市群一体化水平[46]。汤放华等用长株潭城市群内部与湖南省地级市的经济联系强度总量比值来反映区域一体化程度[47]。赵朝等引入城市质量指标体系和城市经济距离对传统引力模型进行修正,来判断长吉图一体化的程度[48]。王亮等借鉴迁移金属价键理论,以“耦合距离”为媒介测度了长江中游城市群一体化区域规模与空间范围[49]。
3 城市群一体化实现途径
针对城市群如何更好地进行一体化协同发展,国内学者进行了大量的研究,虽然对不同城市群的研究侧重点不同,但是对于城市群一体化发展有些共同点,如城市群内资源的优势互补、统筹整体的区域发展、政府之间的跨区域合作、制度创新保障、加强增长极的带动作用等措施。
3.1 资源优势互补,促进产业协同
产业分工会产生规模经济和聚集经济,从而增强城市群的竞争优势。冯德显等对中原城市群建设中的城镇结构、产业布局、基础设施等情况进行分析,提出了加快制定发展规划和进行专题探讨、构建统一规范的市场、整合资源实施联合开发、营造人才聚集高地的建议[50]。白洁认为产业一体化是协调发展的关键,长江中游城市群应通过完善产业空间布局、构建优势产业集群、建立开放的市场和利益协调机制[51]。方远平等分析了知识密集型服务业对于城市群的发展与经济影响,对技术型过于集中的地区要加大产业错位引导,不高的地区要加大投入[52]。Liu针对粤港澳城市群的实际情况,提出了采取有效整合、明确城市分工和产业功能专业化的建议,并优化基础设施建设,完善整体发展机制的城市群发展途径[53]。韩欢通过分析都市圈一体化在向城市群一体化演进的过程中面临的障碍,提出了以资源要素有序流动打破市场壁垒、以城市产业合理分工打破同质困境、以基础设施互联互通打破空间边界的都市圈一体化向城市群一体化演进的路径[54]。
3.2 加强政府合作,完善体制机制
政府作为城市规划、管理以及基础设施供给的主体,在城市群扩展方面发挥着关键性作用,政策的制定、协调机制的建立等都会影响城市群一体化发展的方向。罗航对城市群间多政府间的互动及态度演变对一体化程度的影响情况进行了模拟,认为行政措施的引导效果更佳,政府或协调机构应针对性地采取合理的调控手段,从而提高一体化收益[55]。陈建军提出从各个“区域-行政”单元的利益实现叠加领域入手,从空间协同治理入手,推进构建区域协同创新平台的机制,突破长三角更高质量一体化制度障碍的建议[56]。刘志彪指出在长三角发展过程中,真正长期影响其进程的力量是制度方面的阻碍,可以通过行政权力整合、开放市场进行竞争并建设统一竞争规则的方式,来消除制度扭曲因素[57]。
3.3 完善基础设施,推进互联互通
基础设施建设是实现城市群一体化发展的重要基础和手段。方创琳指出基础设施建设的互联互通与共建共享是实现一体化的重要保障,通过建设基础设施走廊,以实现跨区域的共享共用[58]。陈宪认为未来长三角区域建设的重点是新兴基础设施的建设,包括信息设施、环保设施和公共服务设施等,基础设施建设将助力区域一体化的形成[59]。方大春等指出打造世界级城市群,必须要完善交通设施,建设一体化的交通网络[60]。黄言等指出交通基础设施建设扩展了城市间的联系渠道,交通的供需不匹配很会制约城市群一体化水平,提出了制定统一的交通专项规划、加强城际轨道交通和公路客运交通建设、以交通走廊引导城市建设和产业布局的建议[61]。
4 文献述评
纵观国内外相关文献可以发现,城市群一体化已成为当前研究的热点问题,其测度方法以及所选取的测度指标等对以后的研究具有重要参考价值。总体来看,国外学者对区域一体化、城市群的研究早于中国,国内学者在国外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展了对城市群一体化的内涵、机制、模式、发展路径的研究,并且更重视制度因素、机制创新、政府合作等因素对城市群一体化的影响,这对城市群一体化理论的完整性、系统性、整体性解释具有重要意义。
对城市群一体化的研究进行总结可以发现:①从发展的必要性来看,城市群一体化是一个动态过程,是对城市发展格局的深度调整,一体化是城市群发展的必然选择。②从演化的空间格局来看,城市群的空间一体化过程中存在着空间异质性和空间集聚效应,一体化过程中的空间规划向着更合理和均衡的方向发展。③从一体化的形成机制来看,一体化是群内各主体追求经济和社会利益最大化的产物,只有“区域利益”协调机制建立起来了,才能有效解决地区间的利益冲突,使各地区实现相得益彰、共同发展。
总的来说,城市群一体化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具备了丰富的坚实的文献基础。但是在现有的研究成果中,也存在一些不足。
1)城市群一体化的基础理论比较欠缺。国内关于城市群一体化的内涵、概念多是借用区域经济一体化的概念,尚未形成一套完整的独立的系统性体系,且对城市群一体化的界定、范围模糊不清。
2)对城市群一体化水平的测度多是从一两个具体方面展开,或者计算某个重要经济要素或变量的指标值,从多个方面进行综合测度评价的研究较少;指标体系种类繁多,对一体化的测算具体包括哪些部分尚未形成统一标准,且现有的指标体系更偏重经济层面,对文化、科技创新、生态环境、制度建设等领域的一体化评价还有待深入创新。
3)对城市群一体化的影响因素、机理机制方面的研究较少,对如何实现城市群一体化的实现路径,大多数的研究是围绕具体对象定性分析,定量研究较少,或是照搬国外的一体化建设经验,缺乏符合自身的系统化的协调机制。虽然提出了较多的机制、制度、对策等,但也大多停留在概念层面,具体的操作过程粗大不精,且其具体发挥作用程度、实际功效并无法准确衡量,缺乏该方面的量化评价。
4)在研究对象上,主要是长江三角洲城市群、珠江三角洲城市群、长株潭城市群等已经发展比较完善的城市群,这些大型城市群的发展模式是否适用于其他城市群还有待考证,针对其他发展相对较弱的城市群的研究较为缺乏,且没有很好结合最新的国家城镇化、优化营商环境、智慧城市等指标,并且近几年相关数据调查与具体指标数据分析部分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