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化和现代化理论的新突破

韩喜平 徐华良

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历经百年奋斗探索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明确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是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实践推动理论的发展，现代化的内涵、中国式现代化、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等理论成为研究的热点。唯有深刻领会现代化及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深刻要义，回应在新阶段对现代化概念、内涵、特点及过程的具体要求，才能更好地推动现代化强国目标的实现。我们认为，现代化从内涵到路径、从理论到实践都需要新的认识。

一、现代化的概念内涵有着新内容

深入领会现代化新征程的全部要义，就要对现代化的基本概念与发展历程有一个准确的把握。“概念史研究是通过对历史上某些特色或重要概念的研究，来丰富和增进对于特定时期整体历史的认知。”①黄兴涛：《概念史方法与中国近代史研究》，《史学月刊》2012 年第9 期，第11—14 页。对现代化的追求催生了人们对现代化概念的深入研究。虽然马克思恩格斯没有直接给出现代化的概念，但是在《共产党宣言》中有大量关于“现代化”的表述，如“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现代资本家阶级”“现代雇佣工人阶级”“现代工业”“现代国家政权”等，而且马克思坚信，社会主义发展的必然过程就是现代化的发展过程，即：“工业较发达的国家向工业较不发达的国家所显示的，只是后者未来的景象。”①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五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第8 页。世界现代化是随着工业化而产生的社会变迁与政治改良，具有普遍的社会性和革命性，是对于传统社会的全面超越。现代化理论探索一直在持续，自20 世纪上半叶至今已在国际国内掀起了经典现代化研究、后现代化研究、新型现代化研究等至少三波研究浪潮。虽然学者们对于现代化的概念内涵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尚未形成统一明确的权威定义，但我们认为，对于现代化的概念应该从以下几个方面思考。

（一）现代化是一个综合的概念

现代化是一个经济、政治、文化、社会以及人与自然关系各层面有序、和谐和良性发展的集合体，它是较不发达国家或发展中国家为了获得发达的工业社会所具有的一些特点而经历的文化与社会变迁或变革的过程。一般而言，它包括学术知识的科学化、政治体制的民主化、经济体系的工业化、社会生活的城市化以及文化发展的多样化，是一个不断创新探索求变的发展过程。塞缪尔·P·亨延顿曾论断：“现代化是一个多层面的进程，它涉及人类思想和行为所有领域的彻底变革。”②塞缪尔·P·亨延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 ，王冠华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 年，第30 页。党的十八大后，习近平总书记对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内涵和特征进行了详细的描述，概念的延伸使得社会主义现代化成为一个全面综合的概念，具体包括：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和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建设；同时要求社会主义现代化不仅是要实现共同富裕、满足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还要着重解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是实现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全面发展的现代化，现代化应该包括社会制度持续进步、科学技术不断发展、知识储备不断丰富、人民生活幸福程度不断提高，等等。

（二）现代化是一个动态的概念

现代化是社会客观运动的变化过程。纵观我国现代化发展历程，无论是改革开放时期邓小平借用“小康”来描绘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第一个阶段目标，还是新时代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两步走”战略的成功部署，我们都能发现，现代化应是开放的、发展的，而非封闭的、停滞的。着眼于历史坐标系可见，现代化都是在不同时间节点上跟随现实世界物质基础、历史条件、发展状态等方面的发展而发展。站在百年前的历史视域中去评判，完成了工业化就等于实现了现代化。所以新中国成立初期提出了“一化三改”的总路线，其所追求的由农业化向工业化的转变过程，究其本质是为实现现代化的探索。1964 年周恩来在第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正式提出了工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国防现代化和科学技术现代化之“四个现代化”的宏伟目标，并给出了分“两步走”的时间规划。改革开放后邓小平对现代化又有了新的深刻理解，并最早提出了“中国式现代化”，1979 年他在会见日本首相大平正芳时曾说：“我们要实现的四个现代化，是中国式的四个现代化。我们的四个现代化的概念，不是像你们那样的现代化的概念，而是‘小康之家’。”①本书编写组：《改革开放简史》，北京：人民出版社、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1 年，第44 页。综上可见，现代化的内涵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得愈发深刻，现代化的标准也在不断的提升和丰富。

（三）现代化是一个多元化的概念

现代化应该包容接纳多元文化。纵观各个国家、民族、地区的现代化进程，普遍表现是受到工业革命的推动，生产力快速发展，社会整体发生重大转变，现代的工业文明逐步确立并取代传统的农业文明。同时，受到不同文化传统、地域习惯、民族习俗、政治制度、历史契机、内外因素等的影响，各国现代化的时间起点、发展速度、进化过程、方式特点等也各有千秋，可以说是为了实现现代化的总体目标而殊途同向。因而现代化本身是兼容并蓄、博采众长的，习近平总书记曾引用古语“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履不必同，期于适足；治不必同，期于利民”来说明这个道理②全国干部培训教材编审指导委员会组织编写：《全面推进中国特色大国外交》，北京：人民出版社、党建读物出版社，2019 年，第76 页。。然而，当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成为现代化的发达国家后，为了能够维护自身的霸权地位，便在世界范围内鼓吹“西方中心论”“资本主义普世性、永恒性”等维护资本主义制度的理论，误导世人产生现代化似乎只有西方模式的错觉。其实西方国家的现代化之路充满了对内剥削压迫、榨取劳动者血汗，对外殖民侵略、搜刮全世界财富、野蛮输出意识形态。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出现，打破了只有西方模式才能通往现代化的神话，中国坚持“和而不同”的思想，尊重与不同民族长期以来沉淀下来的文化“精华”，包容多元文化带来的影响。

（四）现代化是一个可量化的目标

虽然现代化的进程是动态的、持续变化的，但是一定时期内可以依据相应标准和计量体系来评断现代化现象的水平、特征和状态，以区分非现代化国家、现代化国家、现代化强国之间的差异，评估预测各国现代化的发展情况和进步程度，探寻总结世界现代化进程的基本规律和发展趋势，为各国的现代化战略和规划提供决策参考。当前，国际上已有不少研究机构和著名学者尝试用一套完备的社会指标体系来量化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发展水平。在《中国现代化报告2001》中，中国现代化报告课题组采用了“两段法”，以现代化的“动力表征”“质量表征”和“公平表征”为三大基本原则，详细描绘了适用于我国现代化发展水平和实际国情的具有代表性的社会指标体系，并将我国国民生产总值、社会结构、人口素质和生活质量四个方面细化为16 个有代表性的具体指标体系，使得可量化、标准化、可评化的具体指标走向实际生活并指导工作。在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再一次对社会主义现代化新征程提出了新的目标，即经济发展取得新成效，改革开放迈出新步伐，社会文明程度得到新提高，生态文明建设取得新进步，民生福祉达到新水平，国家治理效能得到新提升，使得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战略谋划有了科学的依据。

（五）现代化的本质是人的现代化

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描绘所追求的未来社会：“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①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年，第422 页。可见在现代化进程中，人既是实践主体，人民创造社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并通过推动生产力的发展不断改进生产关系；人也是价值主体，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在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人更是终极目的，人民群众自己解放自己，最终实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人是现代化发展进程中的最基本因素，现代化是一个面向人的科学、有机、缜密整体，包蕴着自由、全面、充分与幸福等要素。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现代化的本质是人的现代化”②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 年，第594 页。，这道出了现代化的根本目的与价值旨归。人与社会在现代化的进程中相互影响、彼此作用，人的现代化是社会整体现代化向前推进的历史前提、基本动力、根本目的、重要标志，社会整体现代化又会影响每个人的观念意识、能力素质、实践形式、社会关系等，促进人向现代化转型进步。

西方现代化模式不是人类文明的历史终极和最佳选择，个中缘由，马克思恩格斯早有解答：“资本不是一种个人力量，而是一种社会力量……在资产阶级社会里，资本具有独立性和个性，而活动着的个人却没有独立性和个性。”③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年，第415 页。资本逻辑的统治，必然会导致人的物化和异化，少数人实现自由发展是以牺牲多数人的广泛利益为代价的。因而无论是在西方国家迈向现代化的过程中，还是在发展中国家模仿西方国家现代化的实践中，不断出现种种纷争、失误和惨痛教训。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始终坚持和追求人民至上、共同富裕、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和平发展之路，突出和强调人的主体地位和核心价值，客观揭示了人的现代化的科学性、全面性、实践性、进步性，创造了人类文明的新形态、新高度，是现代化概念的新丰富。

二、社会主义现代化理论流派有着新突破

世界现代化起步可以追溯到18 世纪中期，世界现代化研究则肇始于20 世纪中叶，思想家们在这场伟大的社会变革中深受启发。19 世纪的法国圣西门空想社会主义是工业资本主义制度全面推进的产物，奥古斯特·孔德提出了社会学和实证主义的框架和构想，赫伯特·斯宾塞将达尔文的进化论应用在社会学上，发展为社会达尔文主义，认为人类社会的进化同样适用适者生存的生物学规律。马克斯·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所推崇的是只有在相对世俗化的新教“入世的禁欲”之下才能培养出“理性”的资本主义精神，即拥护追求经济利益的理想和富有天职观念的职业精神。也许这在当时顺应时代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韦伯无法预知当代资本主义的发展危机和发展陷阱，更无法从根本上避免和解决资本主义制度埋藏的种种矛盾。因为现代化理论对于世界各国现代化的实践具有现实的指导意义，所以它始终是学术界持续关注、激烈研讨的热点话题。在长期的学派纷争中，现代化理论研究形成了多种学派，最有名的有结构功能学派、过程学派、行为学派、实证学派、综合学派和未来学派，这是学者们从不同角度对现代化规律和阶段的认识与分析。但这些理论都基于“西方中心论”“现代化即西方化”“现代西方化”等思想，粉饰了西方文化思潮的异质性，掩盖了文化蚕食的危害性，耽误了许多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发展进程。

（一）帕森斯的结构功能理论和社会系统理论

结构功能学派代表人物塔尔科特·帕森斯沿用涂尔干提出的社会二元分类法，按照社会结构的进步性和社会功能的多样性划分出传统社会与现代社会，提出了“社会行为的模式变项”理论分析框架，论证了社会行为主观取向所包涵的动机取向和价值取向，揭示了社会发展是由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跨越。随后他又提出了影响深远的系统——结构功能分析理论，并将该系统论引入社会学研究，将现代化过程理解为社会从结构上分化为多个具有基本功能的子系统、从总体功能上不断提高适应能力的过程。“不管用哪一种具体的概念体系，都可以将种种问题与‘结构’、‘功能’、‘过程’、‘冲突’和‘变迁’这些相互有关的一般范畴联系起来。”①T·帕森斯：《现代社会的结构与过程》 ，梁向阳译，上海：光明日报出版社, 1988 年，第11 页。帕森斯试图以社会、经济、政治、文化四种分离不同的社会实体来重建社会结构，以分化、适应力增强、包容、价值概括的社会结构变迁促进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过渡。帕氏理论对发展社会学具有重大贡献，以全新的“结构因果观”取代传统的单线因果观，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先前西方化理论的局限性，但由于其理论体系过于强调发展的内因和发展的均衡性，忽视了系统内部矛盾发展的辩证实质，割裂了各系统之间的辩证关系，因而对发展中国家实现现代化的实质性作用有限。

（二）罗斯托的经济成长阶段理论

发展经济学先驱罗斯托是过程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在《经济成长阶段——非共产主义宣言》《政治和成长阶段》等著作中提出了著名的经济成长阶段论，试图用经济理论将人类社会发展划分成传统社会、为起飞创造前提、起飞、趋向成熟、高额群众消费、追求生活质量等六个阶段，并勾勒出现代化是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变的过程。然而这种线型的发展理论不可避免地缺乏预见性，罗斯托强调城市工业和西方影响的现代化涓滴效应，折射出其对西方资本主义制度的信仰，从而忽略了多种经济发展模式并存的可能性，限制和忽略了其他小众国家实现现代化的可能性。

（三）英克尔斯的人的现代化理论

美国社会学家英克尔斯认为，现代化的关键是人的现代化，现代化的问题是发展人的现代化的问题。“无论哪个国家，只有它的人民从心理、态度和行为上，都能与各种现代形式的经济发展同步前进，相互配合，这个国家的现代化才真正能够得以实现。”①阿历克斯·英克尔斯：《人的现代化——心理·思想·态度·行为》，殷陆君编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 年，第5—6 页。只有人的价值观念、心理素质、思维方式得以发展进步，心理和行为都转化为现代人格，才能使以人为基本因素的国家成为现代化国家。“人的现代性”概念的界定和测量是其研究的核心内容，他概括出现代人应具备的十二个方面的品质和特征，采用一定的变量系数、影响因子等进行考察，并总结出教育、工厂的客观环境、大众传播媒介等是提升人的现代性水平的重要因素。虽然英克尔斯认为“教育是开启个人现代性有力的预报器”，看到了现代化进程中人的重要性，但他依然是立足于资本主义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因素去考量的，因而其研究结论具有十分明显的相对性和局限性。

（四）实证学派执政党领导决策问题的归因

实证学派对世界现代化的实际进程进行了实证研究，划分出原发式发展模式、后发式发展模式与新发式发展模式。原发式发展模式是指18 世纪工业革命后率先实现工业化的英、法、美等国的模式，其发展的原始动力来自于内部，其政治演变是朝着推进工商业发展方向变化；后发式发展模式是指吸收原发式现代化国家的成功经验与教训，在外部环境倒逼和国内自强改革的挑战中实现现代化的模式，以德、日为代表的后实现现代化的资本主义国家即为此模式；新发式发展模式是指那些现代化具体模式尚未定型、正在迈向现代化方向的第三世界国家的模式，它们既有原发式国家已经实现现代化的模板作为参考，又有后发式国家的经验教训可以借鉴，可谓“条条大路通罗马”。实证学派下的修正理论代表塞缪尔·P·亨延顿在论述发展中国家推动现代化实现的动因时认为，政治权威的理性化、政治结构的分化以及政治参与的扩大，是政治现代化转变的主要方面，政治现代化的关键在于政治的制度化和政党的执政水平。“一个国家的政府是否能维持正常政治秩序，能否正常进行统治，才是现代化的关键。所以各国之间最重要的政治分野，不在于政府形式，而在于他们政府的有效程度。”②塞缪尔·P·亨延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 ，王冠华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 年，第85 页。阿根廷、巴西、墨西哥等拉美国家一直在寻觅本国通往现代化的路径，却总是在中等收入国家行列徘徊，陷入了“中等收入陷阱”。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可以归为：发展战略转型及经济政策调整失误，发展动力机制与平衡健康持续循环发展协调失衡，顶层设计与问计于民出现迟滞与矛盾。 上述问题恶化了这些国家经济政策的制定，使其错过了现代化的发展机遇，最终可归因于政党领导能力与问题意识的不足与缺失。

（五）综合学派历史视角下发展道路的选择

现代化是一个综合复杂的历史现象，综合学派代表人西里尔·布莱克综合经济、政治、社会、历史等不同视角去看待复杂的世界性现代化现象，划定现代化的发展阶段。他起初以现代性的挑战、现代化领导的巩固、经济和社会的转变、社会的整合“四个阶段论”划分，在考察日本、俄罗斯现代化进程后又提出现代化变革准备时期、现代化转变时期、高度现代化时期“三个阶段论”划分。同时，他通过论述理智、政治、经济、社会和心理五个方面的人类活动来辨析现代化过程，并注重历史传统在现代化进程中的重要作用，反对将传统与现代对立、割裂，也不赞同对现代化直接套用“西方化”“欧洲化”的概念，一定程度上是对现代化经典理论的修正与超越。布莱克在《现代化的动力》中根据社会结构与政治现代化的标准将全世界国家划分成七类，将近代中国与日俄等国划分在现代化程度较低的第五类，并进行了一定分析论证，部分观点对探讨近代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具有积极的借鉴意义。

（六）未来学派对现代化进程的勾勒

现代化不仅是西方发达国家的过去，也是后发国家的未来。世界著名未来学家托夫勒在其著作《第三次浪潮》中，将世界现代化进程划分为两大阶段：其一是农业时代向工业时代、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农业文化向工业文化的转变过程；其二是工业时代向知识时代、工业社会向知识社会、工业文化向知识文化的转变过程。这是一个对现代化未来的预想，是现代文明形成、发展、转型和国际互动的整合过程，是文明要素的创新、选择、传播和退出交替进行的复合过程。①何传启：《现代化研究的十种理论》，《理论与现代化》2016 年第1 期，第22—29 页。这种经过冲突论和创新论“淬火”的未来学派，指出了“现代化”是人类社会历史进程的主要内容，并且详细描述了现代化社会的基本特征——民主化、法制化、工业化、都市化、均等化、富丽化、知识科学化、教育普及化等等，为世界现代化和未来发展提供了合理的理论支撑。

纵观这些学者从不同时期、不同领域、不同角度去探究现代化的内核与发展，无论得出什么结论，都因其始终站在资产阶级的立场和思辨观而无法超脱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范畴。这些“现代化等于西方化”“西方模式才能通往人类最高文明”的思想，都只是为维护西方国家利益和西方话语权而对其他文明进行蚕食、压制，无法深刻地认识与理解现代化运动与人类历史命运的辩证关系，亦不能准确地把握现代化的基本规律和发展趋势，逐步成为发展中国家批判与超越的对象。

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审时度势，聚焦“坚持和发展什么样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怎样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等重大时代课题，统筹把握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开创性地提出并形成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国、全面从严治党的战略布局。这些都生动地反映出无产阶级政党将理论和实践相结合，重视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运动及其规律，强调现代化的本质是人的现代化。党的十九大吹响了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迈向新时代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进军号，此后，习近平总书记进一步丰富和延展了现代化的概念，全面涵盖“十四五”规划及2035 年远景目标中的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和治理效能等各个方面，要求经济发展要取得新成效、改革开放要迈出新步伐、社会文明程度要得到新提高、民生福祉要达到新水平、生态文明建设要实现新进步、国家治理效能要得到新提升。中国式现代化用几十年的时间完成了发达国家几百年的工业化成就，创造了人类文明、社会发展历史上的奇迹，用实践检验了中国式现代化理论的科学性与先进性，成为对于西方现代化理论的新突破。

三、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实践路径有着新特征

面对工业文明所带来的工业化、城市化、环境污染、社会矛盾等正反面效应，马克思恩格斯始终保持着理性与清醒，既肯定了工业生产力所爆发出的强大威力及进步意义——“大工业把巨大的自然力和自然科学并入生产过程，必然大大提高劳动生产率”①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年，第218 页。,又强烈谴责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剥削统治，并预言人类将实现社会主义工业社会的更高文明。“大工业使建立一个全新的社会组织成为绝对必要的，在这个新的社会组织里，工业生产将不是由相互竞争的单个的厂主来领导，而是由整个社会按照确定的计划和所有人的需要来领导。”②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年，第302 页。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在继承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同时，辩证地汲取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养分，同中国的发展实际和发展需要相结合，经过历史的见证和实践的检验，不断在摸索中修正与完善，独立自主地创造了现代化的巨大成就，开辟了人类文明新形态。

早期中国对于现代化的认识是被动的，是在谋求民族独立、国家富强的情况下明确现代化发展目标的。1938 年毛泽东首先将“现代化”使用在军事领域，指出：“革新军制离不开现代化。”③毛泽东：《毛泽东选集》 （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年，第511 页。抗日战争胜利前夕，毛泽东在中共七大《论联合政府》报告中再次指出：“中国工人阶级的任务，不但是为着建立新民主主义的国家而斗争，而且是为着中国的工业化和农业近代化而斗争。”④毛泽东：《毛泽东选集》 （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年，第1081 页。在中华民族深陷外忧内患的泥沼之时，是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人民走出泥潭，开启了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艰辛求索。新中国成立之初，深受苏联等社会主义国家影响，面对一辆汽车、一辆坦克、一架飞机都无法制造的极端落后的发展现状，1953 年中国共产党提出“一化三改”过渡时期总路线，“一化”是以工业化提高生产力，“三改”是生产关系的变革进一步推动生产力的发展，以优先发展重工业的方式谋求现代化，目标是建成一个强大的高度工业化的社会主义国家。1956 年三大改造的完成，标志着我国社会主义制度的初步确立，明确了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的方向。同时，在我国计划经济体制基本形成的实践过程中，我们党也逐渐认识到苏联模式的种种弊端，为了突破该模式教条主义的束缚，毛泽东在《论十大关系》中提出了对国家发展“十种关系”的思考，强调发展要同中国实际相结合，为中国摆脱苏联模式、西方模式而独立探索社会主义建设指明了方向。1960 年，毛泽东在深入研究政治经济学理论后，提出：“建设社会主义，原来要求是工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科学文化现代化，现在要加上国防现代化。”①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八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年，第116 页。

改革开放后，为了缩小与西方国家的差距，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坚定现代化的建设目标不动摇，确立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做出了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一系列重大决策，果断把党和国家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邓小平强调，“我们从八十年代的第一年开始，就必须一天也不耽误，专心致志地、聚精会神地搞四个现代化建设”，②邓小平：《邓小平军事文集》（第三卷），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 年，第165 页。并首次用“小康”来诠释中国式现代化，提出了适合中国国情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叶剑英也曾阐述“四个现代化”的精髓，四个现代化是实现现代化的四个主要方面，但现代化不以这四个方面为限：“我们要在改善和完善社会主义经济体制的同时，改革和完善社会主义政治制度，发展高度的社会主义民主和完备的社会主义法制。我们要在建设高度物质文明的同时，提高全民族的教育科学文化水平，树立崇高的革命理想和革命道德风尚，发展高尚的丰富多彩的文化生活，建设高度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③叶剑英：《叶剑英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 年，第540 页。中国式现代化的概念进一步丰富，在理论与实践层面得到了重大发展。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审时度势，进一步明确了“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现代化发展目标，并于十八届三中全会首次将“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纳入现代化建设命题中。同时，在现代化的长征路上，中国共产党相继形成了“四大时间节点”，科学地厘定与划分小康社会、全面小康社会、基本实现现代化与现代化强国，明确规定了各阶段的实现节点，进一步规定和明确国家宏观建设与目标实现的“共时性”；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进一步丰富和延展了现代化的概念，包罗了“十四五”时期社会全面发展的主要目标，涵盖了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和治理效能的方方面面，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进一步明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总任务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是具有社会主义属性、体现中国特色、符合时代潮流的新发展道路，展现出独特的新特征、新活力。

（一）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

人是现代化的实践主体，也是现代化利益的终极享有者。人口规模巨大作为我国的基本国情，乃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根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2020 年我国总人口再创新高，达到约14.1 亿人，约占全球总人口的18%，我国依然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国，我国人口超过了目前所有现代化国家的人口总和。如此巨大的人口规模直接关系到全世界文明的发展和社会的稳定，一旦我国实现现代化，就意味着现代化国家的总人数将会至少增长一倍，这必将彻底改写现代化的世界版图。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必须抓好经济社会建设，增加社会的物质财富”④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 年，第 315 页。。一方面，脱贫攻坚战的全面胜利，创造了人类减贫史上的奇迹，随着现行标准下9 899 万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832 个贫困县全部摘帽，我国历史性地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对全球减贫贡献超过70%,我们在“基数大”的条件下率先实现了人口现代化“量”的飞跃；另一方面，新中国成立之初，文盲占我国人口总数的80%，人均寿命仅有35 岁，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快速发展带动了我国城镇化的进程，它不仅带来了以城市群为主体、都市圈为依托的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镇的协调联动、特色化发展，使更多人民群众在现代化的发展进程中享有更高品质的城市生活，而且使我国人口素质、受教育程度得到大幅度提高。2020 年各种形式的高等教育在学规模达到4 183 万人，中国有了强大的人才队伍，中国人类发展指数从0.501 跃升至0.761，中国已进入“高人类发展水平”国家之列，实现了在“底子薄”的情况下人口现代化“质”的飞跃。这意味着，中国作为世界上人口基数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会在2035 年以世界上最大的人口规模与最大规模社会保障制度覆盖进入现代化序列，实现对西方式现代化的历史性超越，这是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壮举。

（二）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

共同富裕是人类社会追求的理想形态，西方现代化模式以追求资本的无限增值为价值内核，少数掌握生产资料的资本家贪婪地压榨剩余价值而实现自身的富足，而大多数无产阶级只能依靠出卖劳动力赚取少量的必要消费资料以维持生计，这必然会造成愈演愈烈的两极分化和无休止的全球性分裂。所谓的收入分配“先恶化，后改进”的倒“U”曲线，也只是为资本主义社会美言与辩解，终究无法改变西方模式维护资产阶级利益的狭隘本质和西方模式将被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超越的最终命运。中国现代化明确提出共同富裕，认为这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根本原则。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在展望2035 年远景目标时明确提出“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这就进一步巩固了共同富裕是现代化新征程的前进方向和奋斗目标。一方面，“富裕”象征着社会物质财富满足了广大人民对美好生活的不同需要的富庶状态，是社会生产力快速发展的必然结果，同样也是社会主义现代化所追求的社会理想状态；另一方面，“共同”意味着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进程之中“一个也不能少”的映射范围，是由部分到整体、从次层次向中高层次跨越，是全体成员对社会物质财富共同占有而非少数人集中占有的先进状态。此外，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新”起点上，党中央再次重申共同富裕的特质，是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绝对性需要，这是对建设符合人民群众期待的现代化、惠及全体人民的现代化的一次庄严的宣誓。

（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

在资本主义现代化历史进程中，资产阶级统治者唯利是图、自私贪婪的阶级属性，导致其过分追求经济利益、放任物质力量的扩张，而忽略精神文明的建设或歪曲精神的含义、价值，因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拜物教”的思潮或现象。中国的现代化既需要强大的物质力量，也需要强大的精神力量。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当高楼大厦在我国大地上遍地林立时，中华民族精神的大厦也该巍然耸立。”①《让民族精神大厦巍然耸立》，《人民日报》2017 年11 月18 日第01 版。纵观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兴盛之路，从党的十二大“我们在建设高度物质文明的同时，一定要努力建设高度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②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改革开放三十年重要文献选编》（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8 年，第274 页。，到党的十八大“实现中国梦，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均衡发展、相互促进的结果”③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 （第一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 年，第155 页。，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比翼双飞始终是我们在致力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中每个阶段、每个环节都需谨记的。历史和实践已充分证明，只有物质文明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都搞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才会厚植于人心，人民思想道德素质和科学文化素质才会得到明显提高。面对未来，我们要正确处理“两个文明”之间的关系，不仅要立足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开局起步提供雄厚物质支撑，还要不断满足人民在精神文化领域日益增长的需求，始终坚持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协调发展，真正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远景目标。

（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

在西方国家现代化的历史进程中，为了迅速地推进工业化，节约更多的生产成本以获得更多的利润报酬，西方国家只把自然作为生产资料的来源、创造价值的对象，不惜以牺牲自然、破坏环境、浪费资源为代价，而且当西方发达国家体验到自然受到破坏的反噬与报应之后，并没有停止对利益的追逐，而是以损人利己的转嫁方式将具有重污染、高消耗、低产能的工业产业转移到发展中国家，进一步掠夺世界资源，不断输出环境污染，持续破坏全球生态平衡。社会主义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共生的现代化，是可持续发展的现代化，它是通向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基础和来源。“我们要建设的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既要创造更多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也要提供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④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十九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9 年，第35 页。“十四五”时期，我国进入了新发展阶段，坚持新发展理念，推动绿色发展，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就成为新征程人与自然辩证关系的“新”特征。“深入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完善生态文明领域统筹协调机制，构建生态文明体系”等重要战略目标成为美丽中国建设的重要部署，指明了建立资源节约型和环境友好型社会的具体实现机制，为现代化的稳步推进提供可持续的发展动力。⑤《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的建议》，《求是》2010 年第21 期，第3—16 页。

（五）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

在西方国家走向现代化的过程中，有“羊吃人”的圈地运动、灭绝人道的三角奴隶贸易、“日不落帝国”的殖民侵略、大发战争的不义之财……充满了剥削压迫、侵略扩张、战争杀戮、霸权统治的资本主义原罪。中国始终是顺应时代潮流、维护世界和平、平等尊重各国、促进共同发展的重要力量。历史悠久的中华文明，始终爱好和平、崇尚和谐、以和为贵；新中国自成立以来，始终自信和自觉地践行独立自主和平发展的理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全面把握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依然将始终不渝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是中国在政策制定、道路设计、实践坚守中一以贯之的战略抉择，并已写入党的十七大、十八大、十九大报告，载入党章和宪法，充分表明中国式现代化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的决心和信念坚定不移、永不动摇。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中国走和平发展道路，不是权宜之计，更不是外交辞令，而是从历史、现实、未来的客观判断中得出的结论，是思想自信和实践自觉的有机统一。”①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一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 年，第26 页。中国坚持走和平发展的现代化道路，积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促进世界互利共赢、共同繁荣，必将为世界和平与发展注入强大动力与希望。中国将继续以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积极融入国际社会，在国际交流中彰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本质，在社会主义现代化的进程中，始终坚持做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和公共产品的提供者，不断为世界各国提供更多的中国方案、贡献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