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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析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的情感面向*以新疆的实践为例

2022-02-05

实事求是 2022年1期
关键词:共同体中华民族民族

张 敏

(1中央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 北京 100081;2新疆社会科学院 社会学研究所 新疆 乌鲁木齐 830011)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9年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强调:“各民族之所以团结融合,多元之所以聚为一体,源自各民族文化上的兼收并蓄、经济上的相互依存、情感上的相互亲近,源自中华民族追求团结统一的内生动力。”[1]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具体实践中,无论是对伟大祖国、中华民族的认同,抑或是对中华文化、中国共产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同,均不可能脱离共同心理特质作用下的情感认同基础,以情动人、以情育人乃是超越不同时代、不同主体的共同取向,更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得以铸牢的重要机制。

一、如何认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的情感面向

当前,学术界关于“共同体”的讨论有很多。《共同体百科全书》的编者写道:“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对共同体的需求在增长,同时又感觉共同体在衰落。然而,人们从未像今天一样,如此努力地构建、复兴、寻找和研究共同体。”[2](PP469~470)可以说,自人类社会形成以来,人类对共同体的探索和实践就从未停止。共同体得以存在的基础条件是集体认同。温特(Alexander Wendt)认为:“集体认同是共同体理论的核心变量,因为没有集体身份,一体化充其量也只能说是形成了暂时的合作行为,而不能说是形成了共同体。”[3](P384)对共同体(Community)的认识与阐释在现代社会几经蜕变。最早赫尔德(Johann Gottfried Herd⁃er)提出的共同体意识是居于经济与社会之上的统领原则,能够作为最高的生活形态存在。发展至滕尼斯(Ferdinand Tönnies)对共同体的定义,已变成“共同体—社会”二元论,滕尼斯阐释的共同体(Community)表现为家庭、家族、村庄与城镇,社会(society)则指向大城市、大都会和国际城市,在其定义中呈现出“社会”对“共同体”压制的状态。随着“共同体”概念被引入美国,芝加哥学派将其阐述为“区位”,也就是现代社会理解的“社区”(Community)。20世纪80年代以来,政治哲学领域掀起了一场社群主义(Communitari⁃anism)和新自由主义的大论战,重新引发了共同体研究的热潮。《共同体百科全书》的副标题是“从村庄到虚拟世界”,共同体关系的建构,选择性越来越大,强制性越来越小。共同体概念的泛化让它似乎无所不包、无所不能。但恰恰是这无所不能,往往就意味着什么也不是。在抽象的“共同体”意义下,“流动的衣帽间”可以塞入任何东西,也可以一无所有。面对这一时代困境,“超越传统社会强势共同体对人的压制和现代社会个人的疏离化,在推动个人主体性发展的同时,促进人与人的普遍联合与社会交往,构建一种新型的社会共同体应该是马克思主义哲学自觉的价值眷注”。[4]基于对我国多民族国家现实情况的精准把握,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二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上提出要“牢固树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首次将“共同体”概念与“中华民族”相结合,这也是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中国化的创新成果。至2014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提出“积极培养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正向引导作用的发挥指明了方向。经过对“中华民族共同体”这一概念的深入研究与挖掘后,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鲜明提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概念,以容器隐喻高度凝练出共同体的精神实质,为共同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提供强劲精神动力。

情感的重要作用也是在“共同体”概念再次脱离以“社区”为单位的共同体讨论,上升至意识形态领域时被重新挖掘的。早期的情感研究,主要集中于建构主义。马林诺夫斯基(B.Malinowski)认为个体心理必须要服从社会的需求,初民社会形态中的每一种风俗和信仰内的情感设置,都是为了维系传统社会的存在。[5](PP30~34)涂尔干(Émile Durkheim)和葛兰言(Marcel Granet)的“集体情感”依托于“社会团结”概念展开,其发展主要有赖于同他人的互动。[6](P382)还有学者从情感共鸣、情感力量、情感干涉等入手,研究情感这种独立于文化和政治的“力量”。总的来说,人们希望社会能将情感作为一个高优先等级来考虑。一个社群的统一,有赖于它有能力提供一套连贯的情感处理方法,社群会刻意树立“理想型”的情感秩序,通过策略共识,努力形塑集体对情感的认知。芭芭拉·罗森维恩(Barbara Rosenwein)作为关注共同体中情感面向的前沿学者认为,共同体中情感面向的分析基于共有的利益且遵循着同一种情感模式。在完成彼此认同后,基于共有的情感基础,他们会影响彼此,其行为的模仿、观念的暗示以及情感的壁垒会让共同体形成带有政治意涵的情感体制。[7]

通过情感,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社会秩序的结构、社会动态,以及情绪如何使社会和个人共同产生自己,[8](P130)情感的复杂性和多样性赋予情感共同体相当大的弹性和韧性。芭芭拉·罗森维恩(Barbara Rosen⁃wein)在其《时代情感:中世纪早期情感共同体》一书中,通过对英国和法国的微观情感共同体研究,证实了情感模式与时代的更迭和共同体的重组相生相伴。[9](P35)共同体对情感的基本认识大都来源于西塞罗(M.T.Cicero)和奥古斯丁(Saint Augustine)的情感理论,但这些情感与现代社会的情感并不对立。这使得共同体的情感文化在延绵千年的变化中依然保有一定的稳定性和情感风格的延续性。有鉴于此,剖析中华民族共同体中的情感文化,可以从儒家文化出发,其中儒家文化对社会伦理、政治经济社会的构建,均以“家”为起始点。孔子认为礼源于家庭中的孝行,孝行乃众德之本,从亲属关系及其礼的文化角度解释,孝文化是对原生性情感的认同,中华传统文化中的“九族五服制”是人伦道德情感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从家族主义的孝文化延伸出“仁爱”“礼义”等“家国一体”的情感秩序体系,用以维系中华民族千年以来的乡土“共同体”的农耕哲学与人伦生活实践。历经千年的“缘情制礼”构成了我国传统的文明制度和伦理底色,其极具韧性和独立性的特性也构成了我国独有的民情基础。

二、情感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的特殊作用

在早期的社会研究中,情感维度长期不受重视,因为情感长期被视为感性的、非理性的。从认识论出发,经验主义倡导经验归纳法,理性主义推崇演绎推理法,直至今日,理性主义的思维模式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拒绝将直觉、情感、想象等感官体验作为获得知识的基础和认识来源,造成情感长期被排斥于研究方法之外。经济学假设多以纯粹理性人推导,个体的所有行为只为利己,那么在这种人人只为利己的行为中,社会秩序何以得到维持?这其中的奥义就在于情感。情感进入特定社会情境后,会因多条线索的情感流动与交织,对利己行为进行调整,培育互惠行为。笔者认为情感与理性是相互合作的,需要合而为一,才可能理解当下的心情、共同体的情感以及人类的普世性关怀。

(一)情感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粘合剂

情感是能让人们联结在一起的黏合剂。本尼迪克特·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认为民族主义不是自上而下发生的,也不是靠哪个强权人物就能创造出来的。民族主义的发生其实可以归结为情感,是一种强烈的情感依恋,情感成为构建个体与群体关系的重要因素。[10](PP149~150)可以说社会形成的独特特征之一即为形成社会纽带和构建复杂社会结构的情感依恋。在学科分类中,心理学更关注个体的情感状态,民族学与社会学倾向于将人置于一定的时间和空间中,研究社会结构和文化如何影响个体情感的萌发与变化。费孝通在《关于我国民族的识别问题》一文中指出,民族共同心理“是同一民族的人感到大家是属于一个人们共同体的自己人的这种心理。这种心理是客观存在的,而且是我们每个人都可以用自己的经验体会到的。这个特征可能比其他的特征在形成和维持民族这个人们共同体上更见得重要”。[11]一个民族通过强调一些不同于其他民族的文化传统,并赋予它强烈的社会情感,从而升华为代表这个民族的标志,这其中的重要性显而易见。中华民族在各民族不断深化的交往交流交融中,最终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谁”的情感共同体。

(二)情感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资源库

情感在对个体主观产生共时性影响的同时,还能以历时性的眼光还原某些抽象表述背后普通人民的真实生活,更加精准地捕捉历史发展的复杂与微妙。中国传统文化对情感的认识多归结为自然道法,孔子曰“克己复礼,天下归仁”,老子讲“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韩非子认为“凡治天下,必因人情”。这些关于情感的传统智慧解读贯穿于“家天下”的历史叙述之中。延续至近代,救亡图存成为19世纪末至20世纪上半叶的主题。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团结一心、守护家园成为中华民族的情感共识,整个中华民族在民族危亡和国家危难之际铸就了休戚与共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意识。直至今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国同构”等观念依然是奠定国人共同体意识的情感基调,是中华文明“超稳定结构”的情感基础。哈布瓦赫(Maurice Halbwachs)认为集体身份得以形成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共有的集体记忆,集体记忆是一种主要的政治和社会实践。[12](PP95~96)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以及近现代不屈的抗争努力在自强不息之中形塑着国人的集体记忆,也不断扩充着建立在家国情怀之上的情感资源库。以史为鉴方可知兴替,才可开创未来。中华民族世代传承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对国家的认同、对国人身份的认同均在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形成了坚固的情感基石。

(三)情感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动力源泉

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后,实现民族解放与国家富强成为近代国人的最大诉求,在这种强烈的情感刺激下,相继爆发了一系列探索民族独立与实现民族复兴的革命运动,但最终均以失败告终。虽然经历了多次挫败,但强烈的爱国情感驱使着一代又一代的革命党人不断探索救国救民的道路,自始至终未曾放弃。直至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人民送来了马列主义,中国共产党孕育而生,中华民族才走上了伟大的复兴之路。改革开放40多年的锐意进取,使世界对中国刮目相看,一些国人从原来的不自信转为自信,形成了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特有的自豪感、自信心与责任感,也从这种进步与发展中汲取了情感动力。2020年面对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我们党依然保持战略定力,通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争取时间和空间,依托扎实的民生事业基础,全国上下齐心协力快速抑制疫情,迅速恢复正常生产生活。环顾全球,没有哪一个国家能像今日的中国,通过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来激发全体人民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中国共产党人在社会主义前进道路上对理论自信、道路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的坚守,凝聚起了最广泛的力量,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提供了强大的情感动力。

(四)情感是拥有改变世界的重要力量

2012年,党的十八大报告明确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赋予了马克思主义“共同体”理念新的内涵,向世界讲述了中国对人类文明走向的新判断。2021年,在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之际,习近平总书记再次强调必须不断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种超越民族国家界限的共同体建设以“亲社会”①亲社会行为是指:造就朋友的再现活动,包括在对待他者时不仅仅要考虑到他们的个人安全,而且还要关心他们,即便在没有狭隘私利的情况下也愿意帮助他们。具体概念参见:亚历山大·温特的《国际政治的社会理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428页。思维为基础。世界各国相互依存持续加深,席卷世界的疫情让人们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中国与世界的命运紧密相联、共生共存。虽然共同体的脆弱性和不确定性有可能加剧,但我们对未来始终抱持着美好期待。作为有责任、有担当的世界大国,我们有为世界谋大同、为人类谋幸福的远大抱负,有对未来美好世界的坚定信念,而信念就是一种最为朴素的情感。当今世界“灰犀牛”“黑天鹅”事件时有发生,一些局部地区还存在激烈的冲突。为了避免这些威胁扩大与升级,世界各国需要团结合作、消除分歧、建立信任,通过“亲社会”行为凝聚世界力量,通过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人类美好未来。世界是全世界人民共有的世界,唯有各个国家、各个民族之间友好互助,杜绝侵略和奴役,人类才会有光明的未来。

三、情感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的实践探索

情感作为一种实践,既是个体感知与表达自我的工具,也是社会交往与身份认同的纽带,因此人的行动和判断必定会受到情感的影响。马克思十分重视情感在人的本质中的价值意义,摒弃将人抽象化的做法,倡导将人放入当下的社会实践中来探讨人的情感问题。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的重要历史时刻,回顾百年征程,可以清楚地看到中国共产党的百年成功经验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绝非从书本上抄来的,而是中国共产党人在百年奋斗的伟大实践中,凝结出的智慧之花、勇气之花。同样,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铸牢也是在中国共产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不懈努力中,在曲折的实践探索中,倾注无数仁人志士的鲜血与汗水才得以实现的。

(一)民族团结中的情感融合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4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指出:“民族团结说到底是人与人的团结。船的力量在帆上,人的力量在心上。做民族团结重在交心,要将心比心、以心换心。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民主党派、人民团体都要行动起来,一起做交流、培养、融洽感情的工作,一起共创共建,民族团结、社会稳定、国家统一的人心防线就一定能筑得牢牢的。”[13]在中华文明五千年的发展史中,各族人民始终把追求团结视为“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从战国时期的胡服骑射,到北魏鲜卑学习汉文化,不同民族间的交流互鉴、相互欣赏贯穿始终。可以说,各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是民族关系发展的历史主流。每一次情感融合之后,少数民族和汉族都会展现出新的面貌和新的姿态。这其中,民族交往是基础。不同民族之间的交往过程,也是民族关系协调的过程。通过交往增进相互理解,包容彼此差异。民族交流是根本。各民族在生产、生活、宗教和艺术等方面的交流学习,实现互通有无、取长补短,通过交流不断缩小彼此在经济、科技、文化等方面的差距,最终实现共同发展繁荣。民族交融是核心。交融不是强制融合,更非消除差异,而是以尊重差异为基础,包容多样性、增强共同性。中华民族在形成和发展的历史长河中不断融合,在“和而不同”的文明沃土中,经松散到紧密,从多元到一体,由交往交流到深度交融,最终形成了超稳定统一的多民族国家格局。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第六章第五十条明确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各民族一律平等,实行团结互助,反对帝国主义和各民族内部的人民公敌,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为各民族友爱合作的大家庭。”《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明确提出:“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全国各族人民共同缔造的统一的多民族国家。”“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的情感认同深入人心。“民族团结”的宪法性要求,最终转化为“各民族公民的一种美德,一种态度,一种意识,一种爱国主义观念”,[14](PP384~394)这种将家庭情感创造性地延伸至国族情感,借鉴了历史上“家国同构”的情感基础,并通过形式多样的民族团结活动辅以展开。通过民族团结融情教育的规范化与常态化,将民族团结进步教育纳入国民教育、干部教育全过程,把民族团结贯穿于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社会教育,让各族青少年从小一起玩耍、相互学习、共同成长。在新疆喀什疏附县调研时,笔者就了解到纳麦提江和程永利两个家庭守望相助的感人故事。程永利一家1980年迁入新疆,在纳麦提江的父亲喀斯木的帮助下得以在疏附县安家定居。纳麦提江从小就在程永利家中吃饭、玩耍、过节。成年后的纳麦提江在工作生活中遇到困难,程永利也经常帮助他。近两年,年事渐高的程永利因病无法劳作,孩子又不在身边,是纳麦提江一家忙前跑后照顾他,帮他料理农田。两家人四十多年的守望相助早已变为“一家人”,这样生动感人的事例遍布天山南北。自1983年开始,新疆每年5月均会开展“民族团结教育月”活动,通过推进各类民族团结活动,在全社会形成了以维护民族团结为荣、损害民族团结为耻的社会风尚。目前,新疆拥有国家级、自治区级民族团结进步模范集体(单位)1 338个(次)、模范个人2 315人(次)。[15]“中华民族一家亲、同心共筑中国梦”已成为新疆民族团结进步事业的生动写照。

(二)脱贫攻坚中的激情与梦想

消除贫困、改善民生、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新中国成立以前,地主阶级想当然地认为,共产党跟以往不断更迭的政局没有不同,并不会触动农村基层政权和社会制度。新疆阿克撒卡尔①新中国解放前,新疆南疆农村封建集团与政权组织的核心,类似内地农村里的“乡绅”。依然妄想着继续盘剥社会底层农民,[16](PP213~221)但中国共产党打破了这一历史。新疆和平解放后,在中国共产党的带领下,新疆各族劳苦大众真正实现了当家作主,这是新疆地方发展史上未曾有过的事情。翻身得解放的新疆各族群众生产互助积极性高涨,处处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新气象。尽管由于各种历史、自然条件的限制,新疆与东部沿海发达省份的发展程度有所差距,但改革开放40多年来,在党和国家政策的大力支持下,新疆各族干部群众鼓足干劲、奋力拼搏,不断缩小与东部发达省份的差距,从封闭贫穷落后走向开放富裕进步。第二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关注新疆脱贫攻坚工作,实施了一系列惠民工程,各族群众更多地共享到了稳定的红利和发展的果实,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不断增强。至2020年11月14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政府公告,全疆全部脱贫,累计脱贫308.9万人、退出3 666个贫困村、摘帽32个贫困县,[17]在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社会主义发展史上留下了属于新疆脱贫攻坚浓墨重彩的一笔。

实现全面脱贫这一伟大目标,离不开众多扶贫干部长期的无私付出。邓小平深刻指出:“我们这么大一个国家,怎样才能团结起来、组织起来呢?一靠理想,二靠纪律。”[18](P11)从王震挺进新疆到持续近30年的援疆工程,一代代兵团人、石油人、党员干部、支教大学生抱定“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坚定理想信念,克服恶劣的自然环境,艰苦奋斗、百折不挠,用“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激情与勇气,践行“胡杨精神”,扎根边疆、奉献边疆。也正是因为这份激情与勇气,新疆和全国一起如期高质量地彻底摘掉了贫困的帽子。

在这场脱贫攻坚战中,新疆每年选派7万余名干部,组成1万多个“访惠聚”驻村工作队,帮助贫困户理思路、立项目,实现全区所有贫困村派驻全覆盖。全疆1.2万余名第一书记充分发挥领头羊作用,身兼数职,在指挥员、帮扶员、宣传员、战斗员等多种角色中无缝切换。荣获全国脱贫攻坚楷模称号的新疆喀什地区伽师县水利局党组副书记、局长刘虎同志,自2016年任第一书记以来,以解决人民“急难愁盼”问题为己任,奔波在脱贫攻坚第一线,为解决当地各族群众因水致病、因病致贫的问题,亲自带队寻找水源、勘探路线、敲定方案、规划标段。2020年5月,贫困人口饮水安全保障工程全面通水并投入使用,当地47万各族群众在期盼多年后终于彻底告别饮用苦咸水的历史。像刘虎这样优秀的“访惠聚”干部还有很多,他们在驻村工作中兢兢业业、持之以恒,没有豪言壮语,却把全部的爱献给了当地群众。

(三)乡村振兴中结成的情感共同体

乡村是中国社会的缩影。改革开放40多年来,快速推进的城市化以及急剧的社会转型带来了乡村的“空心化”问题。农村富余劳动力大量流出造成传统村落趋于衰落,原有的乡村共同体面临解体的危机。然而此境遇随着近几年国家对乡村发展的大力倾斜和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有所改变,许多在城市奋斗拼搏的年轻人将发展的目光转向广阔的农村,“城归”成为社会发展的新动向。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用精练的语言展示了传统中国农村社会的面貌,指出流淌在祖辈血液中的“乡约民规”是人与人之间真挚的情感呼应。[19](P33)时至今日,传统农民社群中,基于血缘、地缘、业缘建立的情感关系,依然在“利益为上”的现代社会闪现着独特的价值光芒。情感上的集体共振是群体内部维持共同亲密关系的基础。这种文化亲密性为情感的私密与公共两个面向提供了相互介入、相互转换的空间,也在情感的相互沟通和相互印证下形成了一种对本源性身份以及民族国家由私到公的情感体认。

不同于西方基于私有权的社会基础,东方智慧下的“差序格局”让“情感共同体”在实现合作共赢、共同富裕中发挥了巨大作用。西方人的文化进路以征服自然、满足物质需求来实现意欲。而中国人强调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更看重“人与人”之间的社会生活问题。故而,西方发展为“法理社会”,中国发展为“人情社会”。中华文化遵从人伦,是一种富含中庸思想的“温性文化”。正是基于几千年的农耕传统、人情社会的文化形塑,中国人具有“树高千尺,落叶归根”的价值追求。费孝通曾说:“我们的民族确是和泥土分不开的了。”[20](P187)独特的中国人伦理念,在文化亲密、情感亲密、亲属关系等因素的加持下,构建出凝聚民众的忠诚意识。

新疆特殊的区情决定了乡村振兴不是简单的振兴农业,而是带有独特的历史使命。一是重构覆盖城乡、干群、各民族社会关系共促的经济基础。二是通过注入新的科学技术、生活理念使广大群众彻底实现现代化的生活方式。三是通过文化润疆形塑符合新疆人民情感诉求的终极价值观念。四是推动新疆在乡村振兴实践中完成新理论、新政策以及新制度的创新,完成乡村基层组织社会的重构。要完成上述历史任务难度巨大,但在共有的“希望新疆更好发展”的情感基础之上,各民族将超越单纯的经济共同体,走向共生、共荣、共情的情感共同体,乡村振兴事业定能在新疆结出丰硕的果实。生活在塔里木河沿岸的乡亲们,在近几年的乡村振兴中感受到了生态的巨大变化,“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朴素自然情感深入人心。20世纪70年代塔里木河曾因生态环境恶化而断流,沿岸的村民只能背井离乡外出谋生。随着塔里木河综合治理项目的启动、人们环保意识的提高,塔河水流逐年丰沛,两岸的胡杨重现浓浓绿意,青年一代抓紧机遇,开发现代旅游业,沙漠中的罗布湖中鱼肥蟹美,人们安居乐业,乡村再次充满生机,成为新一代农村美好生活的最佳诠释。

四、发挥情感建设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几点建议

本文全面分析了情感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的重要作用,那么该如何开展情感建设工作呢?笔者在此尝试提出几点建议,希望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的情感建设工作提供有益思路。

(一)回应和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情感需求

当下,开启情感美育的途径有很多,寻找情感共鸣的题材也很丰富,但是能春风化雨、行之有效地开展情感美育的抓手并不多。可以说,在当前构建中华民族情感共同体时,虽有“情感美育”的形,在具体操作时,却依然不同程度地存在着“说教”问题。党的十九大报告强调,要“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社会发展各方面,转化为人们的情感认同和行为习惯”,这就需要广大理论学者、宣传工作者与教育工作者共同努力,回应和满足群众的情感需求,通过开发更能入脑入心、丰富多元的情感产品来改善这一现状。唯有通过潜移默化的耐心培育,才有可能摆脱旧有的情感教育模式,让不同年龄层次的群众持续不断地接受情感美育,身心愉悦地与国家和社会产生正向情感联结。

(二)从“历时性”和“共时性”两方面着手,引导正向情感

在社会治理中,需要着重关注社会情感走向,努力消解诸如焦虑、浮躁、冷漠、怨恨等消极的社会情感,营造公平公正、友爱希望的社会情感,不让民众丧失希望,是维护社会稳定的重要基础。在互联网时代,情感的流动和蔓延迅疾,特别是某些突发性事件的发生,会使个体情感在相互作用下不断攀升,形成超越个体的情感体验,集聚爆发后犹如洪流迫切需要找到释放的出口,因此对情感的疏导和控制显得尤为重要。为了积极应对突发事件,提前制定科学的情感疏导应急预案至关重要。建议预案可以从“历时性”与“共时性”两个方面考虑:“历时性”的情感记忆通过历史轨迹前瞻性地判断情感共同体的情感走向,有助于为科学制定应急预案提供适宜框架;“共时性”着重当下的社会“场域”,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以人为本”的时代精神为情感治理提供依据和方法,有利于形成快速、正向的情感引导以维系共同体情感的稳定与可控。

(三)挖掘情感资源,具体化情感符号

情感的个体化、内在化决定了它需要一定的载体或媒介来实现可感化与可视化。抽象的文化需要通过现实的具体事物来表征,表达其文化意涵。符号、图像或者一些仪式具有帮助人们理解道德、情感等抽象概念的功能。情感的形成、命名与表达,也同样依附于意义体系。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可以通过开展形式多样的情感仪式或宣传具体可感的象征物来强化人们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情感认同。比如:在国家公祭日缅怀革命先烈会强化不屈奋斗和大无畏的情感,在国庆日举办大型庆祝活动会激发民族自豪感与爱国主义情感,以石榴籽象征各民族之间的亲密关系等。这些深刻的情感联结经过学习得以长期积累为“情感存量”嵌入并内化于日常生活,对情感和认知的形塑能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为此,我们需要继续挖掘更多的符号、仪式等共有文化资源,在固本的同时开拓创新更具情感力量的情感符号,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夯实情感基础。

(四)因势利导,把握情感教育的时代性

情感教育的最终落脚点是使人们产生与社会相适应的情感规范。为此,情感教育要紧扣时代脉搏,引导人们特别是青少年群体,正确认识当下的现实国情。青少年处于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形塑的关键时期,极易受到不同思想文化的影响。情感教育要时刻关注青少年的情感走向,在维持其良好身心的同时,也要警惕其情感中的过激情绪。法国大革命时期,罗伯斯庇尔曾有一段狂热的论述:“爱国是一种天然的热情,谁能冷静的爱国?祖国就是一种纯粹的、完美的、近乎狂热的情感共同体。”[21]中国目前仍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前进的道路不可能一帆风顺。在国际形势风云诡谲的今天,全国各族人民特别是青少年群体,更需要保持冷静的头脑,韬光养晦,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在面对涉及国家利益的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要避免二元对立的情感表达,用理性的方式爱国,不逾越法律界限,不偏听偏信。

五、结语

长期以来,情感囿于个体私人领域极易被研究者忽视,但情感本身具有重要的社会公共功能。从宏观层面来看,情感能够帮助民众完成对国家由私到公的情感体认;从微观层面来看,情感能折射出民众日常生活中的真实需求。当前有关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研究成果很多,但从情感角度出发的研究相对匮乏。本文尝试从情感面向出发,探析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中,情感所发挥的特殊作用以及其在具体实践中的发展变化。有鉴于国内外复杂的社会形势,对情感进行有效的控制和引导,是本文的关注点之一。但对于如何控制和引导情感,使之更有助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以及随着时代的变化,引导的方式、内容有何变化等内容,还需要深度思考和调研,希望同仁们共同跟进情感控制与引导领域的研究,以开拓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进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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