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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焦虑的形成、扩张及其纾解

2022-02-05雨,胡

甘肃理论学刊 2022年3期
关键词:教育资源家长教育

段 雨,胡 亮

(1,2.河海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 南京 211100)

一、问题的提出

教育与个人发展、家庭幸福及国家强盛联系在一起,是牵动每个中国人神经的重要问题。新时代的人们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加注重教育,对优质教育资源的抢夺也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要激烈,近年来,随着教育竞争的白热化,“鸡娃”“内卷”等词语逐渐步入大众视野并迅速发展成为潮流。所谓“鸡娃”,是指父母为了孩子能够读好书、考出好成绩,一方面打鸡血似的教育和培训孩子,不断给孩子安排兴趣班和培训班[1];另一方面又给孩子“打鸡血”,不停地让孩子努力拼搏。所谓“内卷”,是指伴随内耗加剧的非理性内部竞争或“被自愿”竞争。“鸡娃”“内卷”实质上反应的是家长与学生教育焦虑的不断加深,伴随全民“鸡娃”与全民“内卷”,教育焦虑不再是个别化的特殊现象,而是已经演变为群体性符号,发展成一种社会潮流。事实上,教育焦虑的形成与教育功能的异化密切相关。教育焦虑的不断“出圈”,进一步发展为全民教育焦虑则与互联网和新科技的迅速普及紧密联系,现实世界与网络世界相互交织,共同强化着教育焦虑的形成及其扩张路径。教育焦虑是我国教育事业健康发展无法回避的难题,只有破解教育焦虑,才能凸显人文关怀,进而实现教育事业的良性发展。鉴于此,本文力图通过对教育焦虑的形成及其扩张的具体过程进行全方位考察,并试图提出针对性的对策建议,以此缓解多元主体的教育焦虑情绪,并改变教育焦虑持续发展的现状。

教育焦虑是指所有教育参与者在教育活动过程中所体验到的不同形式以及不同程度的焦虑情绪的统称[2],本质上看是一种情绪,更多属于心理学的研究范畴。近年来,伴随教育焦虑不断“出圈”和扩张,引发了学界与社会学界对该现象的高度关注,针对教育焦虑的相关研究因而变得深入和全面。目前,教育焦虑主要分为以下几条研究路径:一是聚焦于教育焦虑的利弊研究,学者们在教育焦虑的正面效益与负面效益问题上形成了不同见解,进而产生出两大阵营。一方将教育焦虑视为消极的存在[2],认为教育焦虑不仅危害了学生与家长的身心健康,更严重的是阻碍了我国教育事业的进一步发展。另一方则着重突出教育焦虑的积极影响,认为适当教育焦虑的存在有利于形成良性的竞争氛围,进而推动学生在学业方面取得较为理想的成绩[3];关键点在于如何适度掌控教育焦虑的范畴,既不使其过低致使学生丧失学习动力,也不过高致使学生与家长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之中。二是讨论了教育焦虑在不同专业课学习过程中的程度问题,数学学科与外语学习相对其他专业课学习具有难度大、复杂性高的特征,因而更容易在学生群体中滋生教育焦虑[4-5]。三是按照不同的主体,将教育焦虑划分为家长群体的教育焦虑、教师群体的教育焦虑及学生群体的教育焦虑[6-8]。值得注意的是,家长群体的教育焦虑主要来源于对子女教育的高期待进而产生的偏离正常轨道的教育行为;关于教师群体的教育焦虑,李威指出教师负担是影响教师心理健康和教育教学质量的重要因素[9]。四是从外在与内在两个向度提出了应对教育焦虑的解决对策。就外在环境而言,需要进一步优化与完善学校教育教学体制,打破“唯分数、唯升学、唯文凭、唯论文、唯帽子”的“五唯”功利化评价体系,构建新的综合评价方式[10];就个体内在而言,应该将人的全面发展作为政策制定的首要考量,不断培育个体的理性力量,唤醒个体内心深处的自尊与自省意识[11]。

由此可见,已有研究基于现实情境的需要从不同学科视角对教育焦虑做了大量论述,并搜集了丰富的田野资料,为我们进一步了解教育焦虑提供了许多有益启发和依据,也为研究者进行后续研究铺垫了良好基础。不足的是,已有研究多倾向于对教育焦虑及其具体影响进行描述性分析,仅仅停留于教育焦虑问题的发现上,未能对教育焦虑形成的具体过程进行深层次探讨并提出针对性的解决对策,因而难以为教育焦虑问题的解决提供指导。与此同时,既有教育焦虑的相关研究多属于微观层面的个案研究,因而只反映了教育焦虑的某一侧面而未揭示出教育焦虑的全貌,提出的解决措施也具有片面性和短期性的缺陷。另外,应该注意的是,伴随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新时代教育焦虑的具体成因注定更为复杂。因此,很有必要再次深入探析教育焦虑形成与进一步扩张的具体过程。只有在此基础上,才能形成破除和纾解教育焦虑问题的对策建议,从而将人们从教育焦虑的集体困境中解救出来,实现教育事业的健康良性发展。

二、教育功能异化与教育焦虑的形成

无论是在计划经济时期还是在市场经济时期,教育功能无一例外发生了异化。计划经济时期,教育实践与政治人才培养结合在一起,教育更多被当成一种服务于政治需求的工具。随着市场化改革不断深入,国家步入了全面转型时期,利益原则逐渐取代政治原则成为人们行动的首要考量,教育活动随即与经济利益实现了联结。1985年《中共中央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的颁发意味着教育功能实现了从注重政治功能到注重人力资源开发经济功能的转变[12]。但这并不表示教育的工具性色彩被削弱了,相反,将教育活动纳入经济学的范畴中,导致教育目的进一步异化:个体按照理性经济人的思维逻辑,完全在经济收益最大化的原则下做出决策和活动;也就是说,人们接受教育是因为将其视作获取物质财富的重要手段,教育育人的本体性功能被遗忘,教育仍然呈现出工具性与功利性的发展倾向。

教育的工具性与功利性发展是指其教书育人的功能被无限缩小,工具性功能则趋向无限膨胀,工具理性超越了价值理性的限定,最终致使人们的态度观念与日常行为都偏离了教育的初心和本质。伴随教育工具性及功利性发展不断深入,家长群体对教育的关注重心随之由教育过程转移到教育结果上。孩子接受好的小学教育是为进一步接受优质的初中教育,接受优质初中教育是为了能进入重点高中,考入重点高中则是为最终跨入重点大学打好基础,重点大学毕业意味着比其他人更多的工作选择与升迁机会,因而更容易实现社会地位的提升与社会阶层的跨越。因此,在教育功能功利性工具性逻辑的导向下,家长、学校及学生追求“一本率”“211及985率”,纷纷加码对教育的投资力度,共同制造了教育内卷化这股洪流。近年来,教育竞争愈加白热化,领域不再局限于小初高教育,而进入了学前教育阶段,甚至出现了“母胎教育”的说法。孩子尚未出生时家长们就已经开始给孩子阅读英文原著、讲述名人故事,孩子一出生家长们又忙于抢夺各种优质教育资源,唯恐输在起跑线上。实际上,看似荒唐可笑的教育竞争行为背后隐藏着教育的功利性与工具性目的,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源自资源的有限性。可加利用的资源极其有限,而教育对于社会上绝大多数人来说是能够有效获取资源的最佳途径。于是,家长只重视孩子接受教育的结果,教育过程反而被完全忽视。通过对苦难记忆的回忆,如“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两个娃了,已经承担起了家的责任,那时候是真的苦”,将“追求结果忽视过程”的观念正当化、合理化,从而把孩子拉入自己的阵营。总之,由于教育功能的异化,家长群体过分重视教育能够带来的实际效益,因而投入到对优质资源的争夺中,这导致教育内卷化的产生并进一步引发了教育焦虑,教育焦虑形成后又反过来再次强化了教育领域的竞争与内卷化。两者相互影响、相互交织,对教育领域的生态健康造成了巨大破坏。值得注意的是,在争夺优质资源的过程中,无论是当中的“优胜者”抑或是“失败者”,教育内卷与教育焦虑都是一种普遍现象。对于竞争中的“优胜者”而言,他们不得不投入到对更加优质的教育资源的竞争;而竞争中的“失败者”只能放弃对能力范围外的教育资源的追求,回过头适应力所能及的教育资源。但是,在“丰满理想”与“骨感现实”之间形成的巨大落差,又进一步加剧了竞争群体的教育焦虑。因此,在教育焦虑的裹挟下,生活节奏被进一步拉快,生活压力迅速增加,学习中的恶性竞争也越来越激烈。

市场化改革以后,教育活动被纳入市场环境,这为资本力量进入教育领域提供了基础条件。事实上,一旦资本力量实现了与教育活动的联结,就开始深刻影响教育实践过程中的许多方面。为了赚取利润,资本家们制造教育焦虑,并且贩卖教育焦虑,从而推动了其进一步发展。以校外辅导机构和培训机构为例,在利润导向下,他们利用媒体大肆宣传,比如“个性1对1,提分就是快”“忍辱负重的耕牛,留下的脚印最清晰”等等,在潜移默化中增添了家长群体及整个社会的焦虑情绪。近年来,为缓解全社会的教育负担,推动构建教育领域的良好生态,国家对校外培训机构的控制力度越来越大。例如2021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联合印发的《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中就提到,“深化校外培训机构治理……构建良好教育生态,有效缓解家长焦虑情绪,促进学生全面发展,健康成长”[13]。采取的措施和付出的努力在应对资本持续冲击教育活动方面的确取得了斐然成绩,但同时也应该看到,教育焦虑问题仍然没有得到根本有效的解决,社会层面上的教育焦虑仍然比较严重。事实上,为了应对政府强制“剥离资本与教育”的行政干预,资本力量对教育活动的影响开始呈现出新的隐蔽式特征。仍然以校外辅导机构为例。“双减”政策落实以后,有别于过去那样开展线下教学,校外培训机构利用微信公众号等线上平台为载体,仍持续制造和贩卖教育焦虑。具体的模式是,将某自媒体公众号名称改为“XX妈妈”并在公众号中不断更新育儿经验,收获一定量粉丝基础后便植入各种形式的广告引导家长消费。有些培训结构则直接注册新的账号,想办法混入“鸡娃群”并在群里面频繁制造教育焦虑,以达到刺激家长消费的目的。由此可见,由于资本力量与教育活动的融合,资本的逐利本性推动了教育焦虑的扩大化。具体而言,资本力量借助于教育的功利性与工具性发展倾向,有效地制造了教育焦虑,进而贩卖焦虑获取利润,这增加了教育焦虑的范畴,同时也进一步推动了教育功能的异化。

总而言之,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过程中,教育功能的异化现象并未消弭。相反,由于资本力量逐渐嵌入教育活动,教育工具性与功利性目的的色彩愈加浓厚,这致使家长与学生形成了唯教育论的观念。普遍认为只要取得教育上的成功,就能收获令自己满意的物质生活,因而对教育结果怀抱着非常高的期待,这种高期待进而产生出唯恐教育出现点滴问题的高度焦虑。在现实生活中,教育成功被异化为考试合格率、一本上线率等具体指标,为资本力量介入教育活动提供了可能,校外教育辅导机构借此标榜“知识改变命运,学习成就未来”,在社会上广泛制造焦虑。为消解自己的焦虑,家长不得不投入更加密集的人力与物力。然而伴随着教育投资总量不断提升,人们对教育失败的恐惧心理也随之增强,受风险社会中的不确定因素影响,家长们的教育焦虑反而再次被加重。

三、互联网发展与教育焦虑的扩大化

美国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认为,文化环境决定了人的性格及其行为模式,个性与行为都是文化的产物,是特定社会文化条件的反映[14]。米德的论述强调了个体所属的文化环境对个体能力及其习性的重要影响作用。与普通动物不同,人不仅仅是自然意义上的动物,同时还是社会文化的产物,深刻受到生存地社会文化的熏陶与影响,并在实践过程中自觉采用与特定文化相匹配的行为方式。事实上,教育焦虑的扩张与发展同个体生活的社会文化环境有相当密切的联系。计划经济时期,社会生活节奏与经济发展步伐偏慢,人们的心态普遍比较平和,教育焦虑很难发展成社会现象;市场经济改革后,社会结构发生了剧烈变动,个体生活的社会环境也出现了许多新变化,尤其是现代社会生活中呈现出的快节奏特征,很大程度上推动着焦虑与急躁情绪发展为一种较为广泛的社会心态。目前,收入与学历的挂钩导致焦虑符号进入教育领域,并进一步引发了普遍的教育焦虑。根据《中国家长教育焦虑指数报告》显示,2018年中国家长教育综合焦虑指数达到67点,家长群体整体上处于比较焦虑的状态[15]。由此可见,教育焦虑不是个别化的特殊现象,从整体的社会层面来看,很多家长已经被卷入教育焦虑的潮流中。尤其是互联网及新科技的迅速发展和普及,极大推动了教育焦虑的扩散,致使教育焦虑发展成群体性社会问题。

第一,互联网与新科技的发展增加和丰富了个体获取信息的渠道。传统社会中,人们获取信息的渠道较为单一,但在信息化时代背景下,手机、电脑等媒介不仅能帮助人们及时了解相关信息,还能帮助人们随时随地进行互动和交流。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的比较群体出现了扩大化趋势,从原先的邻里泛化为当下的整个社会。也就是说,互联网时代的到来增加了人们参考群体的维度,导致了参考群体的泛化,这也是教育焦虑进一步发展的重要原因。近年来,在教育全民化的政策指导下,我国投入教育领域的资源越来越多,不仅形成了一套成熟的教育体系,并且也确保了教育资源足以覆盖全国各个地区。因此,绝对的教育资源匮乏并不是产生教育焦虑的关键原因,教育焦虑实际上更多是与人们的相互比较联系在一起。以近几年愈演愈烈的“鸡娃”现象为例,家长们本来抱着交流信息、请教问题的初心加入各种育儿“鸡娃”群,但看到的却是别的家长如何教育孩子、别人的孩子如何努力:自家孩子顺利完成了课后辅导作业,别人家的孩子却在完成同样作业量的基础上学了钢琴;自家孩子还在为数学题犯难,别人家的孩子却能在省级数学竞赛中获得名次。另外,“鸡娃群”中家长们发布的各种“鸡娃”信息打破了育儿信息的闭环模式,不同的育儿想法与实践得到交流与互动,育儿方式之间的巨大反差对部分家长的思想造成了强烈冲击,加剧了他们的焦虑与不安情绪,只能选择主动“鸡娃”自己的孩子。可见,伴随互联网与新科技的迅速发展,人们获取信息的渠道多元化了,获取的信息量呈“爆炸式增长”,家长感叹别人“鸡娃”之余却又不得不加大自己对教育的投入力度。在信息化时代背景下,家长们相互比较的参考对象突破了传统社会中地域条件的限制,不再局限于血缘、地缘及业缘关系,而是拓展为整个社会。换言之,过去的传统社会中,人们的育儿知识多来自长辈传授与自身实践,有关育儿经验的交流也限于邻里与同事。受此影响,人们进行比较和参考的群体经常只发生在邻居、同事之间。然而,在互联网高度发达的信息化时代,各种各样的育儿方式与经验被暴露在网络中,人们参考和比较的范围逐渐开始囊括“线上虚拟群体”,教育竞争的壁垒被打破,教育焦虑随即得到快速扩张。现实生活中,“顺义妈妈”“魔都妈妈”等育儿模式迅速走红,不甘落后的家长们只得争相模仿,不断为教育内卷化添砖加瓦,进一步滋生出更大范围的教育焦虑。

第二,互联网与新科技的发展有利于个体间的互动与交流,但同时在一定程度上给个体发展增加了桎梏。从现实情况来看,网络一方面给人们带来了开放的多元化信息,却也可能导致“信息茧房”的萌芽与发展,将人们置于信息接收失衡的不利地位。凯斯·R.桑斯坦曾在《信息乌托邦》一书中指出,由于人们对信息的需求偏向于个性化而非全方位,往往会基于个人偏好接触媒体信息,从而把自身限制在像蚕茧一样的“茧房”中,造成信息窄化与信息极化的现象[16]。以数量庞大的考研学生群体为例,“考研党”在决定报考某所高校研究生后,往往怀着获取考研资料、结识同辈考研群体的目的加入考研群,随着学生们在考研群中浸染的时间越长,获取的考研资料及打听到的考研信息越多,最终构建的“信息茧房”也变得越坚固。在同质性的考研群体中,一方面是资料复制比较高,即学生们在各个考研群中能够获取的考研资料同质性程度通常较高;另一方面,这种群体中的情绪感染力与传播力非常强,特别是经过群里某些“大佬”的渲染后,焦虑情绪很容易在群内蔓延。需要注意的是,“信息茧房”的负面效益不仅存在于网络世界,在现实世界中也普遍存在。换言之,“信息茧房”的构建促使学生们忽视了网络中的其他信息,也忽视了实际生活中的其他信息。长期待在考研群中,学生很容易产生对考研的错误认知,错误地将整个世界窄化为以自我为中心的网络社交圈,产生人人都在考研的错觉。在“茧房效应”影响下,学生的教育焦虑不断被强化,不得不投入更多时间复习备考。面对群中某些“大牛”“学霸”分享的不切实际的学习经历,如“16小时学习法”“一天做了8套题”等,学生们第一反应通常是反思自己,认为自己做的还不够、努力程度还不够,于是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实现超越。“你学16小时我就学16.5个小时甚至更久”“你做8套题我就做9套题”,缺乏对根本无法实现的目标的思考,结果一直在内卷化的学习中“原地踏步”,始终找不到任何有效的突破路径,深陷教育内卷化与教育焦虑的陷阱。

总而言之,互联网与新科技的发展通过两条路径强化了人们的教育焦虑,促使教育焦虑扩大化。一方面,网络赋予和提升了人们获取多元信息的能力,因此泛化了人们的参考群体;另一方面,“信息茧房”的构建又窄化了人们的信息来源渠道,并将人们的参考群体窄化在特定同质性群体内。在两者的综合影响下,人们的教育焦虑随之加重;为缓解自身焦虑,只能不断加大教育投入,其他人则纷纷效仿。于是,整个社会便陷入了“教育焦虑-加大教育投资-教育内卷-教育焦虑”的恶性循环中。

四、纾解教育焦虑的政策建议

(一)构建以人为本的教育评价体系

人是教育活动中的主体,教育的本质功能也是全面促进人的发展。教育功利化与工具化倾向导致教育评价体系的异化,形成“唯分数、唯升学、唯文凭、唯论文、唯帽子”的“五唯”评价标准,致使育人目标“整齐划一化、流于形式化”,培养出的不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和建设者,而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丧失了个性的“单向度的人”。因此,必须深刻反思单维度教育评价体系的诸多弊端,进而打破“唯式”教育评价体系。构建以人为本的教育评价体系,必须从以人为中心的价值原则出发。首先,必须改变以分数识别学生、分数万能论的现状。不合理的教育评价体系架空了学生全面发展的可能性,歪曲了人格发展的正确方向。在这一评价体系下,普遍形成了只要在考试中拿到高分自己任何愿望都能满足的观念意识,学生因而主动参与到分数万能论的建构中。为了得到让家人满意的分数,信仰、原则都可以牺牲。需要扭转分数万能论的论调,将学生的思想品德、心理健康及实践能力纳入教育评价考察范围。其次,注重对教育过程的评价。教育过程是教育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和基本手段,离开了教育过程,教育活动与教育目的就无法实现。过于重视教育结果而忽视教育过程,实质上是教育的异化,最终不仅难以实现教育的预期目标,还会造成高度焦虑的畸形心理的形成。总之,教育的最终目的与本质功能始终是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构建以人为本的教育评价体系,有利于学生的健康发展并达致促进其全面发展的最终目的。

(二)加大优质教育资源的投入力度

教育资源是学校教育设施和教师教学知识、教育技能及教学经验等多种资源的总和。优质教育资源总量相对匮乏是形成教育焦虑的根本原因。因此,加大教育投入力度,提升优质教育资源的总体规模成为缓解教育焦虑的题中之义。首先,从供给侧的角度来看,必须始终坚持政府在教育资源配置中的主导地位,充分发挥政府的作用。政府是教育服务的主要提供者,面对优质教育资源不足的困境,政府应该主动加码教育投入的资金力度,不断完善教学条件,促进教学水平的提升。同时,必须重视市场在教育资源配置中的辅助作用。实际上,市场经济条件下,教育与市场的结合是必然的,教育按照市场经济的逻辑运作,在一定程度上能够避免教育资源浪费并推动教育资源的合理化运用。但是,教育过度资本化的问题应该引起重视,一旦任其发展,教育将转变为资本敛财的工具,进一步加剧教育焦虑。另外,社会是教育的受众与主体,改变教育资源配置牵涉到社会多元主体的诸多利益,甚至可能重新划分利益格局。因此,必须吸纳社会力量,依赖全社会共同解决好优质教育资源不足的问题。其次,从需求侧的角度来看,东部与西部之间、城市与乡村之间的教育格局长期呈现出不平等,教育格局的固化进一步促使了利益格局的固化,致使社会丧失了生命力与活力,因此必须持续推动教育均衡化发展。然而,在推动教育均衡化发展的过程中不应该忽视城市人口众多与乡村人口流失的实际情况。尽管城市拥有的教育资源体量远远超过乡村,但由于乡村人口不断迁往城市,城市教育资源相较于乡村实际上更加紧张,城市中产阶级的教育焦虑也更加普遍。因此,在推进城乡教育一体化的进程中,必须充分考虑城乡之间的特殊性,从实质意义上真正缓解教育不平等的格局,解决教育焦虑问题。

(三)引导市场多元主体的良性竞争

市场经济条件下竞争无法避免,国家应该注重营造公平和谐的社会环境,推动主体间的良性竞争。具体可以从两个方面入手:首先,面临教育产业化发展的趋势,政府应制定法律法规对其进行监督,避免教育过度产业化并成为资本的敛财工具。政府还要加大对校外教育机构的管控。各类教育辅导机构在资本的推动下不断将教育竞争前置,给家长与学生造成了巨大的学习负担,机构之间的恶性竞争更是直接滋生了广泛范围的教育焦虑。其次,引导并形成学生个体之间良性竞争的和谐氛围,既要避免陷入“躺平”、无所作为的困境,又要防止卷入“内卷”的潮流。“躺平”只能是短暂的宣泄,从本质上来看是逃避教育焦虑,对教育焦虑问题的解决没有益处;从更长远的角度来看,“躺平”也根本无法实现,因为生活是人永远无法逃避的现实课题。“内卷”是教育参与者在教育焦虑的裹挟下进行教育竞争的非正常状态,不仅无法推动教育的实质性变革与发展,还会造成参与其中的主体的疲惫不堪。因此,必须引导教育参与者形成正确的价值观念,理性看待竞争,进而营造良性的竞争环境。

五、结论

近年来,“内卷”之风从现实生活中迅速蔓延到网络世界,在网络世界的推波助澜下,又持续加剧着现实世界的疯狂内卷。在这种情况下,教育焦虑不像过去那样是个别的特殊现象,而是构成了社会整体层面上的重大问题。从本质上来看,教育被视作达到某种终极目的的手段和工具,普遍发展出过分重视教育结果、完全忽视教育过程的畸形观念,这是导致教育参与者陷入教育焦虑陷阱的最根本原因。资本力量在利益原则导向下,不断宣传只有“快人一步”,才能“高人一等”等口号,又进一步推动了教育焦虑的发展。而互联网和新科技的发展看似带来了多元和开放的信息,实际上不仅促使人们的比较和竞争范畴无限扩大化,还将其推向了以自我网络圈为核心且屏蔽了其他信息的封闭空间。在这些因素的交织影响下,从学生到家长再到整个社会,无不弥漫着教育焦虑情绪。要想切实地解决问题,必须回归现实生活,回归教育育人的本体性功能。与此同时,需要强化国家在教育领域的主导地位,加大优质教育资源的投入力度,并引导多元主体的良性竞争、有序竞争,最终实现重构良好教育生态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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