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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积极城市”建设:赛后奥运城市促进大众体育参与的新视角
——基于对国外代表性研究的探讨

2022-01-16冯雅男毕天杨孙葆丽

广州体育学院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国际奥委会奥林匹克遗产

冯雅男,毕天杨,孙葆丽

(1.广州体育学院 休闲体育与管理学院,广东 广州,510500;2.北京体育大学 冬奥文化研究中心,北京,100084)

一直以来,奥运城市为筹备奥林匹克赛事、推动奥林匹克运动发展投入了巨大资源,作出了巨大贡献,因而,渴望社会领域、民生领域因奥林匹克受益,成为了每座奥运城市的强烈诉求。在各地办奥意愿低迷、民众讲求实际、累重投资不受欢迎的背景下,促进大众体育参与、形成奥林匹克的大众体育参与遗产,既是包括“双奥之城”北京在内、希望树立标杆形象和发挥榜样作用的奥运城市热烈讨论的议题,也是未来潜在奥运城市关心的问题,更应成为国内外学者无法回避的课题。

由于国内现有大多数相关研究聚焦于北京2008奥运会、北京2022 冬奥会对我国全民健身事业发展的助力,为拓宽学术视野、采集学术观点,本研究基于对相关议题下国外学者代表性学术研究的初步梳理,以东道主城市奥林匹克的大众体育参与遗产“能不能有”“能有多久”“怎么能有”的“问题线索”为研究综述逻辑,展开探讨。最后,指出分析赛后奥运城市促进奥林匹克大众体育参与遗产的专门化、系统化研究数量有限且多停留在讨论现实不足——“是什么”、做出归因解释——“为什么”而如何促进——“怎么办”尚未达到应有理论层次和实践重视的情况下,本研究挖掘了新的思路:以奥运城市为责任主体,进行“奥林匹克”版“积极城市”建设。

1 城市举办奥林匹克赛事能否促进大众体育参与的发展?

尽管学术界对奥林匹克遗产的分析越来越感兴趣,但“遗产包”中体育参与遗产尤其大众体育参与遗产的认识还远远不足,呼唤深入研究[1-2]。目前,从研究缘起看,由于大众体育参与近年来被国际奥委会和奥运城市视为关键体育遗产,由此引发学术界以理论观照现实;从研究进程看,与此相关的议题在本世纪初前后零星地出现,近10 年渐增;从研究取向看,学者们分别持有赞同、质疑和有所保留三种倾向;从研究内容看,围绕某单届奥运会(如伦敦2012 奥运会、里约2016 奥运会等)举办促进东道主城市、国家大众体育参与的现状研究居多,部分研究在此基础上探讨了相关问题、进行了成因归纳,而系统、成熟地提出对策的研究则相对欠缺;从研究理论视角看,涉及涓滴效应(Trickle-down Effect)、杠杆效应(Levering Effect)、示范效应(Demonstration Effect)、节日效应(Festival Effect)、社会生态模型(Socioecological Framework)、体育可持续性(Sport Sustainability)等,从研究方法看,定性与定量研究兼有,除运用或混合运用文献研究、个案研究、比较研究、社会调查等传统方法外,视频日记采集分析等新方法也开始得到尝试。那么,城市举办奥林匹克赛事,能否促进当地大众体育参与的发展呢?

认为城市举办奥林匹克赛事能不同程度促进其大众体育参与发展的学者不在少数。持支持态度的学者肯定了奥林匹克遗产的存在:奥林匹克遗产是奥林匹克赛事之前、期间和之后一段时间内,为东道主城市及其市民和奥林匹克运动创造的长期利益。而奥林匹克遗产是多种形态的,既包括非体育领域的,也包括体育领域的,而体育领域的遗产则表现在东道主城市拥有了体育场馆与配套设施、孵化培育了相关的体育组织、加速制定了相关的体育政策、提高了竞技体育的水平和表现、积攒了体育治理与管理的经验、激活了内与外的体育交流与合作……在种种益处中,应当也含有促进当地市民体育参与的方面。就此,不同学者从不同的侧面进行了论证。学者Bruce Kidd 站在布罗代尔年鉴史学派“长时段—趋势”的历史观上,表明了奥林匹克运动、奥林匹克赛事对一项运动兴衰荣辱及其在城市间、城际间传播的影响,在其研究中他说:“1896 年希腊雅典举办的首届奥运会上,马拉松的广泛宣传首先激发了波士顿——而后是世界各地其它城市组织自己的马拉松比赛,‘马拉松热潮’被引发,这是20 世纪第一次大规模跑步运动”、“在竞技体育圈之外,马拉松跑步已成为健身爱好者的巅峰成就,鼓励成千上万成年人开始跑步,并深入赏鉴跑步这项运动、关心更好的营养、更健康的生活方式以及对优异选手完美速度、耐力发出赞叹……从所有奥林匹克项目和奥林匹克赛事中均可列举出类似的例子……”[3]。学者Mike Lee 在其研究中介绍了许多运动员——也许原先是一位普通青少年、市民如何受到奥林匹克运动激励的例子,这种观点基于个人经验:“正如塞巴斯蒂安·科2005 年7 月向国际奥委会发表的演讲中描述的那样,他支持伦敦申办2012 年夏季奥运会,在伦敦土生土长的他谈到自己12 岁时在学校礼堂黑白电视上看到英国运动员约翰·舍伍德和谢丽娅·舍伍德奋战在墨西哥城1968 奥运会上的精彩经历时说——‘那天,一扇通往新世界的窗户为我打开,我看完电视后回到教室时,我明白了未来我想成为怎样的人,我想去做怎样的事。接下来的一周,我在伦敦街道上排了几小时长队,就为瞥见舍伍德带着奖牌荣归故里,这份让我激动不已的兴趣并没有消退,两天后,我加入了他们所在的田径俱乐部,2 年后,谢丽娅·舍伍德给了我第一双跑鞋。如今35 五年过去了,我站在你们面前,仍记忆犹新,仍受到奥林匹克运动这一伟大事业的启发!’”[4]。塞巴斯蒂安·科是四面奥运奖牌获得者,被誉为“中跑之王”,多次被评为世界最佳运动员,与塞巴斯蒂安·科有类似经历、接收到奥林匹克“神迹”指引而投入到体育参与中的人不止一个。可见,“积极派”认为不应低估如此重大的国际体育赛事对城市体育发展带来的影响,就其促进大众体育参与而言,既可能有鼓舞个人锻炼等直接作用,也可能有优化市民体育活动所需场地等间接作用。

但是,也有学者提醒我们对城市举办奥林匹克赛事以促进其大众体育参与的效果不应轻易给出过分乐观的定论。学者Katia Engalycheva、Jean-Loup Chappelet 在其《奥运会前后主办国家的体育参与——奥运会能改变什么?》(中文版由国内著名奥林匹克研究专家易剑东教授翻译)一文中提到,为实现奥林匹克赛事筹办目标,吸引更多办奥竞争者,给办奥庞大成本贴上“合法”标签,组织者强调多方面收益,可持续的体育遗产目前也被纳入这项议程之中,因而关于奥林匹克赛事,似乎形成了一个广为传播的信念:促进当地体育参与水平。然而,他们在研究中认为,实际上很少有证据表明办奥在所有东道主城市和国家都会形成良好的、长期的体育收益[1]。学者Weed、Coren 和Fiore 也认为“没有可靠证据表明,迄今为止举办的任何奥运会都提高了主办社区的体育参与情况”[5]。许多学者质疑“证据的可靠性”,认为应采取适当的、一致的数据收集制度,以更严谨、更准确地验证结论、给予评价[6],但实际上完成这项任务难度很大,涉及到研究设计是否有效,研究方法论及方法是否恰当并且是否在办奥前后一贯地使用,统计资料来源渠道如何及其完整性、准确性、公开性、透明性如何。此外,各国对体育参与的界定存在差异不利于比较研究开展、政治宣传意图和需要可能与实际相悖等情况,也对深入研究造成了困扰和障碍[7]。基于此,一概而论并不可取,奥林匹克赛事举办对东道主城市市民体育参与的影响,可能更适合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如果假设促进作用存在,那么,其对不同社会生态、不同运动项目、不同人口群体、不同组织方式、不同参与程度与类型等体育参与,影响作用可能并不一样。以不同参与程度与类型为例,其中涉及到是加深参与程度?还是刺激重新参与?亦或是使个体从“非活跃”状态转变为“活跃”状态?再如,学者Themis Kokolakakis 在其分析伦敦2012 奥运会大众体育参与遗产的研究中指出,办奥虽与积极的大众体育参与有联系,但最显著的促进作用在“定期参与体育运动者”身上,而非吸引新参与者(即原来不“动”的人“动”起来),就此,学者Coalter, F、Taks, M、Wicker, P、Potwarka, L.R、Weed, W 等研究也持相同观点[8-12],进而,Themis Kokolakakis 认为办奥带来的体育参与遗产可能在不同人口群体中存在差异:伦敦2012 奥运会的举办对当地16 岁到24 岁青少年人群、55 岁到74 岁中老年人人群、高薪高层次职业人群、少数族裔人群、有固定房产人群的体育参与有一定改善,但在更具包容性的大众体育参与语境中,目前观察到的促进作用较小[13]。

学者们之所以出现争议,是由于办奥促进大众体育参与的现实状况非常复杂,并且各研究对象、研究方法、研究视角乃至研究时间等存在差异,因而研究结果和结论自然难以一致,甚至看似相互矛盾,同时,各研究也分别存在一定的研究局限。所以,学界对城市举办奥林匹克赛事是否促进其大众体育参与的争鸣,恰恰反映出相关研究推进的艰巨性、挑战性和迫切性。

2 城市赛后能否延续奥林匹克的大众体育参与遗产?

在数量有限的奥林匹克大众体育参与遗产研究中,有关赛后奥林匹克大众体育参与遗产的研究更为稀少。如果以办奥对东道主城市大众体育参与能够产生相应促进影响这一理论假设为前提——那么,比起人们高热情、媒体高曝光、政策高托举的奥林匹克赛事周期内当地促进大众体育参与取得良好效果,赛后还能长期释放有效促进作用则是难题。因此,相较“预热期”(赛前)、“沸腾期”(赛时),在“冷静期”(赛后)奥运城市如何将大众体育参与作为核心奥林匹克遗产进行推动,更值得探讨。奥林匹克赛事结束和奥林匹克运动“暂别”后,奥运城市能不能延续奥林匹克的大众体育参与遗产呢?

一些学者的研究让我们看到了赛后奥运城市延续奥林匹克大众体育参与遗产的可能性。来自日本早稻田大学的学者Kurumi Aizawa 及其团队成员指出,在许多国家体育参与率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下降的情况下,日本2008 年到2018 年前后老年人的体育参与率反而有所增加,其研究调查了这些老年人青年时期与东京1964 奥运会同期的共同经历所产生的长期队列效应,他们通过回归分析剖解了日本全国体育生活调查20 多年的数据,结果表明:在控制人口统计和其它影响体育参与的因素外,经历过东京1964 奥运会的个体比其他几代人更频繁地参与体育运动[14]。此外他们还提到东京1964 奥运会对日本身体活动政策系统、监测系统的重大影响,例如因东京1964 奥运会催化而1961 年颁布的《体育促进法》,奥运会可能在年轻人脑海中留下体育的积极印象,影响他们随后对体育和体育参与的态度。来自葡萄牙里斯本大学的学者Tiago Ribeiro 及其伙伴从探讨“对奥林匹克遗产的看法”“当地社区体育运动参与”和“当地市民对未来体育赛事的支持”的结构性关系入手,在里约2016 奥运会结束后的5 年时间里开展研究,使用在线问卷从当地市民中收集数据,验证性因子分析解释了结构的心理测量特性,随后的结构方程模型研究了结构之间的关系。其研究结论认为,奥运遗产可以对社区的大众体育参与及其对未来赛事的支持产生积极影响[15]。赛后短期(奥运会后1~2 年)的促进作用可能继续存在[16-18],例如学者Themis Kokolakakis 及其团队在研究中提到,伦敦2012 奥运会对当地定期进行体育参与的群体产生了一定的、积极的涓滴效应,在奥运会结束后的第1 年里仍保持较高水平,结束后的第2 年较第1 年有所下降,虽仍高于奥运会之前的水平[13]。然而,更多学者认为“几年甚至更长期的促进作用是模糊不清、需要增强效果的”[13]。例如学者Katia Engalycheva、Jean-Loup Chappelet 的研究显示,雅典2004 奥运会举办后,短期内依然存在积极影响,但从长期来看——例如奥运会结束后第5 年——促进效果便显著下降[1]。主要原因之一,是以往国际奥委会和多数举办城市、国家围绕奥林匹克赛事与大众体育参与之间关系的“开蒙”较晚,认识相对局限,规划相对粗糙、实践相对零散。在此,需要简单回顾大众体育参与被视为奥林匹克遗产的大致过程。

促进大众体育参与(Mass Sports Participation)由欧洲委员会在1970 年代发起倡议,随之得到各国政府和国际奥委会认可与响应[6],国际奥委会在1983 年成立“大众体育参与委员会”(Sport for All Commission,后由“体育与积极社会委员会”即The Sport and Active Society Commission 代替,近期,“体育与积极社会委员会”可能再次进行调整),以鼓励和支持全体社会成员通过定期体育锻炼获得健康效益和社会效益[6],围绕于此,国际奥委会相关工作涉及全球层面,主要是为数量有限的基层体育赛事提供一定财政支持并赞助奥林匹克日、世界体育大会(后者与世界卫生组织合作)。然而,国际奥委会虽为推动大众体育发展实施了上述一些行动,但是直到进入21世纪后,大众体育参与才开始被视为重要的奥林匹克遗产。2002 年,国际奥委会主办“奥林匹克遗产(1984年—2022 年):国际研讨会”[19],该会议被学界视为国际奥委会反思并强调奥林匹克遗产应得以良好规划的起点,其中便包括大众体育参与遗产。时任国际奥委会委员的赫因·维尔布鲁根在开幕式致辞中说到:“奥林匹克遗产……是保持教育性而非追逐精英主义,奥林匹克遗产始终要确保一定程度的衔接与连续——在卓越人物和普通草根之间,在专业水平和业余参与之间,在竞技体育和休闲体育之间……”[20]。此次会议后,“大众体育参与”才作为重要的奥林匹克遗产,开始渐渐受到东道主城市、国家的重视。同期,国际奥委会一是开始在《奥林匹克宪章》中强调大众体育参与重要性:2003 年版《奥林匹克宪章》中说:“鼓励大众体育的发展,它是高水平竞技的基础,而高水平竞技反之亦可促进大众体育发展”,这一说法在2004 年版《奥林匹克宪章》中得到调整,变为“鼓励和支持大众体育发展”,此目标延续至今,且2004 年版《奥林匹克宪章》还提到要“促进体育的可持续发展”而不仅仅是“通过体育去可持续发展”,此目标也延续至今;国际奥委会二是开始将“促进体育参与”作为申奥候选考量点之一,要求申奥城市、国家将其作为遗产计划的一部分,兑现促进体育参与的承诺[21]。2004 年,在与九个城市的激烈角逐中,英国奥委会向国际奥委会提交了申奥文本,其中提到要增加当地市民特别是青少年的体育参与度[21],由此,伦敦2012奥运会被视为首届明确提出希望提供大众体育参与遗产的奥运会[22-23],然而,一直等到2008 年,国际奥委会才在针对2016 年奥运会的申办候选程序文件中,官方表达了相关要求:文件“愿景、遗产和沟通”部分,候选城市被要求回答如下提问:“你方城市和地区将因办奥形成怎样的体育遗产?”“描述你方打算采取哪些措施来发展奥运会项目(尤其当地不受欢迎的运动项目)?”以及“无论成功与否,你方城市和地区从申办中将有哪些获益?(请从基础设施工程、体育锻炼、青少年发展项目等举例)”,这一系列提问直到2020年奥运会版本的候选文件中依然保留。托马斯·巴赫担任国际奥委会主席并实施奥林匹克运动新一轮改革后,重塑了申办过程,改革蓝图《奥林匹克2020 议程》中提到“国际奥委会邀请潜在申办城市提交最适合它们自身体育、经济、社会和环境长期规划需求的办奥方案”[24],在新申办过程第二阶段即“针对性对话阶段”让竞标者们填写“未来举办问卷”,其中依然涉及体育发展、体育遗产的内容,例如提到“你方的遗产计划应该包括一系列好处,例如…….体育发展与城市发展”“概述你的城市、地区、国家在以下方面预期希望得到的长期利益:大众体育和身体活动”[25]。国际奥委会还与东道主城市、学界合作,发起“奥运会全球影响研究”(后更名为“奥运会影响研究”),希望更加清楚、准确地认识与分析奥运会对举办城市及其所在区域、国家产生影响,该项目历时长达12 年,要求举办城市在申办阶段、筹办阶段、举办阶段和后奥运时期形成四份报告(基线报告、赛前报告、赛时报告和赛后报告),以伦敦2012 年奥运会为例,内含120 个作为具体测量工具的被定义的指标,这些指标分布在经济、社会、环境领域,其中社会领域指标中便包括“体育与身体活动”[26],后来,国际奥委会在全球报告倡议和国际综合报告框架等新国际报告标准产生、《奥林匹克2020 议程》发起奥林匹克运动新一轮改革的背景下,从东京2020 奥运会开始,“奥运遗产报告”将之替代[27]。

在国际奥委会领导下,奥林匹克运动为大众体育发展所付出的努力应该得到肯定,但是需要注意的是,这一切开始的并不算早。于奥林匹克运动纵深的百年历史而言,国际奥委会及办奥城市、国家围绕“奥林匹克的大众体育参与遗产”认识与实践开始时间相对较晚,特别是相关的政策约束,因此,全程对其规划、应用和观察的奥运城市和奥林匹克届数并不多,即奥运城市以交付奥林匹克赛事为契机,有意识、有目的、系统而综合地将促进大众体育参与作为一揽子计划和项目予以重视并实施,是相对晚近才开始的,而且效果并不都是理想的。此外,还应注意到的是,针对奥林匹克的大众体育参与遗产,国际奥委会对奥运城市应当扮演的责任主体之一的角色的强调还不够,奥运城市本身亦然,国际奥委会对奥林匹克大众体育参与遗产的管理重点还集中在申办和筹办,后奥运时期尤其赛事结束2 年以上的奥林匹克大众体育参与遗产的管理比较薄弱,奥运城市本身亦然。奥林匹克大众体育参与遗产是奥林匹克运动的,但更是奥运城市的。

3 城市赛后能否形成促进大众体育参与的奥林匹克方案?——兼论“积极城市”提出

经过讨论后不难发现,奥林匹克大众体育参与遗产的形成非常复杂,而且始终是差异的、动态的,受到各类具体条件、环境和因素的影响,其并非理所应当、自动获得,需要从申办、筹办、举办到后奥运时期均精心构建,更有待理论指引和实践推进。赛后奥运城市促进其奥林匹克大众体育参与遗产的研究较少,其中,旨在提供对策方案的研究更是如此。学者A.J.Veal 指出,奥林匹克大众体育参与遗产的形成需要更广泛的体育、经济和社会等领域进步可能作为背景[6];学者Smith, A 认为孤立地看待大型体育赛事不会使东道主城市和国家为此付出的成本合理化,使用其它政策举措与之配合,才能更好地形成赛事遗产[28];学者Brown, Christopher Stephen 在其关于伦敦2012 残奥会举办对当地草根体育运动影响作用的研究中认为,与残奥会本身相比,系统的、社会的制约因素对体育参与而言更具阻碍性,系统的、社会的制约因素包括体育因素、经济因素、组织因素等,如果仅仅单纯依靠残奥会本身,那它很难成为直接促进草根残疾人群体体育参与的有效机制,残奥会应成为促进体育参与的补充,但无法代替当地对体育参与的其它努力[29];学者Reis,AC 通过观察悉尼2000 奥运会、伦敦2012 奥运会、里约2016 奥运会关于体育遗产规划层面与实施层面的变化,发现只有东道主城市、国家的政府与当地社区民众充分接触,围绕体育遗产制定长期战略,并在不同相关结构、相关利益者之间努力协调,才有可能实现体育参与遗产[21]。学者们的建议提供了重要启发,但是,城市在奥林匹克赛事之后继续促进其大众体育参与遗产,能不能形成更为系统、完整的方案?

“积极城市”建设或可成为赛后奥运城市促进大众体育参与的新视角。“积极城市”(Active City),是旨在激发和完善城市可持续发展,以促进市民体育参与,从而获得良好社会效益的、开始引起国际社会关注的一种理念。“积极城市”凸显城市作为大众体育发展“第一线”的地位和使命,强调城市能找到创新、务实和有效的方案,促进市民体育参与[30]。“积极城市”建设有其全球性的、深刻的背景。一方面,从世界范围看,人们正在变得越来越不“活跃”,身体懒惰、缺乏活动,2020 年世界卫生组织调研的一项数据显示,全球四分之一的成年人和五分之四的青少年没有进行足够的身体活动[31],由此带来的不仅仅是严峻的健康问题,还涉及到资金浪费、社会不和谐等,例如在全球范围内缺乏身体活动带来的直接医疗费用约为540 亿美元,其中超过一半消耗在了公共资源上,另外还造成生产力损失[32],显然,这一情况必须予以高度重视并加紧应对,为此,只要“动起来”便有益健康,其中如能参与到科学、健康、适当的体育运动中来,则会为个体或人类带来更多健康、经济、社会的福祉;另一方面,21 世纪是城市的世纪,联合国人居署在其《2022 世界城市发展报告》中提到:全球城市化趋势已势不可挡——到2050 年世界68%的人口将生活在城镇,全球快速城镇化进程甚至并没有因冠状病毒大流行而“停下脚步”,“城市一直会存在下去——而且代表着人们的未来”[33],由于城市是人们生活的主要载体,因此城市对于人的各方各面所能带来的影响远远超出我们现在对其的认识,也包括体育参与。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塞·阿达诺姆博士深入揭示了城市的重要性:“活跃的身体活动非常重要,但是,我们现行的世界中这变得挑战重重,其中主要原因就是我们的城市和社区没有以正确的方式围绕身体活动进行战略设计。我们需要各级政府帮助人们迈出健康的一步,促进身体活动在城市层面的效果将是最好的”[32]。

“积极城市”建设恰好在上述“风险——机遇”中提出,目标是促进体育参与,主体是城市及其社区。关于健康、体育,无论多么雄伟的国际共识,无论多么宏大的国家政策,都必须由城市及构成城市的各个社区惠及民众、落到实处。因此,国际奥委会颇具前瞻性眼光,最近其将建设“积极城市”(以及“与伙伴合作”)作为实施其“体育与积极社会”愿景所依赖的四大支柱之一[30]。“体育与积极社会”属于奥林匹克运动“Beyond the Games”(“不只赛会”或“超越赛会”)中重要的一环。“体育与积极社会”愿景旨在利用体育改善民众的身体活动状况,使人人享有体育运动的权利,特别关注青少年的体育参与[34]。国际奥委会认可城市在人们身体活动、体育参与方面发挥的重要作用,并认为这项工作需要有一个可供遵循、推广的“框架”:“城市已迅速成为无可争议的体育参与中心,因此,城市面临着更大的责任来促进市民的体育参与,这将关联到城市发展和管理的许多方面,包括城市的基础设施、城市的公共空间、城市的项目活动、城市的财政预算、城市的信息化和数字化等,协助城市的最佳方式,是提供一个明确的、标准化的框架,从而管理这些流程”[30]。而国际奥委会认为“积极城市”建设完全符合奥林匹克运动发展的宗旨和《奥林匹克2020 议程》的精神[35],称赞其为“革命性的新理念”[30],并鼓励所有城市,尤其是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奥运城市尽快加入“积极城市”建设[36]。

目前,一些城市已先行迈出了步伐,加入“积极城市”建设的队伍之中,除奥运城市利勒哈默尔(举办1994 年冬奥会、2016 年冬青奥会)、布宜诺斯艾利斯(举办2018 年青奥会)、洛桑(举办2020 年冬青奥会)之外,还有汉堡(德国)、利物浦(英国)、里士满(加拿大)、坦佩雷(芬兰)、哈博罗内(博茨瓦纳)、卡尔西亚卡(土耳其)、卢布尔雅那(斯洛文尼亚)、莫尔斯比港(巴布亚新几内亚)等城市。目前,这些城市的“积极城市”建设分别取得了进展。利勒哈默尔在其2016 年冬青奥会期间成为了“全球积极城市”建设试点城市,其赛后促进大众体育参与的战略包括与当地大学在内的多个合作伙伴建立紧密联盟、在公园等城市公共空间中提供免费瑜伽课程等。此外,利勒哈默尔还鼓励青奥会志愿者和当地遴选为国际奥委会“青年领袖计划”的年轻领导者、管理者推动社区体育参与[37]。布宜诺斯艾利斯是首批获得“全球积极城市”荣誉的奥运城市之一,其“积极城市”计划(Ciudad Activa)是布宜诺斯艾利斯2018 夏青奥会的遗产之一,布宜诺斯艾利斯在市民、利益相关者、志愿者组织等之间建立了强大联盟,其中包括200 多个社区体育俱乐部,布宜诺斯艾利斯为这些俱乐部提供财务、管理的支撑。此外其“积极城市计划”涵盖多个板块的项目,例如布宜诺斯艾利斯在市内开发了“健康站点”(Estaciones Saludables),注重城市空间利用,“健康站点”位于城市重要地标(公园、广场、车站等),包括11 个分布在市内各处的“固定健康站”和工作日期间按一定路线推进活动的“巡回健康站”[38],站点提供多样化的体育、健康、营养等方面的建议[37],目前该站点还提供虚拟方式的服务。“奥林匹克之都”洛桑同样加入了“全球积极城市建设”,在其具体实施方案中,有效使用了“快闪游戏屋”(L’Akabane),将其投放到很难有条件建造专门、大型游乐场地的城市狭小空间、城市贫困地区等,“快闪游戏屋”由游乐场开发专家制作,一些建筑师、艺术家、教育家也提供了专业建议,以满足安全、功能、环保和审美的要求。游戏屋内置滑梯、隧道、小屋、平衡结构、攀爬结构等,以帮助儿童和青少年增加身体活动。“快闪游戏屋”可移动、可拆卸、无需地基也不会在地面上留下明显痕迹,在洛桑市内流动设置,自2017 年“快闪游戏屋”出现以来,因其允许孩子们在城市中有限空间里高质量玩耍而普遍受到洛桑市民欢迎,洛桑的这一成功经验吸引了很多其它城市前来“取经”[39]。

“积极城市”建设对奥林匹克运动“非赛时”延伸在大众体育发展、社会发展方面的作用至关重要。国际奥委会欢迎奥林匹克大家庭成员、奥林匹克运动发展的利益相关者伙伴为“积极城市”建设贡献智慧。世界卫生组织认为,“积极城市”的核心内容应围绕“4A”展开,即“积极社会”“积极环境”“积极居民”和“积极体系”;国际大众体育协会认为,“积极城市”与“积极社区”“积极市民”可构成“3A”体系,世界奥运城市联盟等组织和一些学者也提出了初步想法。目前,国际奥委会支持了国际大众体育协会(TAFISA)和可持续健康协会(Evaleo)发起“全球积极城市计划”,该计划初步开发了标准、支持工具和培训模块,并鼓励城市针对自身情况采取具体步骤,随后将对城市相关实践进行评估,表现卓越的城市将获得“全球积极城市”标签认证。然而,目前关于“积极城市”建设的探索尚且处于起步阶段,从理论层面来看,相关指南较为宽泛,框架较为粗略,建设核心内容正值“勾勒”状态,加入建设队伍的城市还比较有限,更多城市对其并不了解,而且国际奥委会自身并没有研制和开发“奥林匹克版”的“积极城市”建设方案,也就是说,奥运城市如何进行具有奥林匹克特色的、发挥奥林匹克遗产的“积极城市”建设,没有得到应有的探讨。

4 结语

研究留白预示着研究空间,待启旅程蕴藏着景色无限。2022 年9 月30 日,经全国哲学与社会科学工作办公室批准,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积极城市”视角下赛后奥运城市促进大众体育参与的理论与实践研究》立项,正如胡敏教授所言:“国家级项目是国家委托科研工作者解决国家发展重大问题、服务国家发展重要需求的一项崇高使命”[40],在奥林匹克运动坚持“奥林匹克主义365 天在行动”、努力服务社会并力求改革焕新的今天,在“体育强国”、“健康中国”战略和“以人民为中心”思想摆在前所未有重要位置的今天,在北京率先成为奥林匹克史上首座“双奥之城”、“一日是奥运城市,永远是奥运城市”庄重承诺的今天,基于“积极城市”建设的视角,探索赛后奥运城市促进大众体育参与的理论框架和实践经验,需要更多学人的学术呼应,作出学术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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