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青史问初心:知名图书馆员成长特征的探索性追问*
——以《牛津国家人物传记大辞典》所录图书馆员为中心
2022-01-15秦晓婕金希妍
陈 苗 秦晓婕 金希妍
(1.中山大学信息管理学院 广东广州 510006)(2.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 广东广州 510110 )
1 引言
树立正确的职业价值观、不计个人名利得失,是身为图书馆人的基本觉悟,但与此同时,图书馆事业作为一项伟大而崇高的事业,也需要榜样人物的引领。本文对“留名青史”的定义,是强调在党和国家正确的价值观引导下,为事业、社会和文明作出重要贡献,从而得到广泛社会群体的认同;所谓“青史”,指向广泛的社会层面的历史共同记忆,而不仅仅是行业内部的共识。图书馆人本身淡泊名利、甘于奉献,但图书馆员应该是一个可以取得成功、“留名青史”的职业。
从学术角度剖析,“留名青史”四个字关乎“社会影响力”“图书馆影响力”等议题。近年来,学界对“图书馆影响力”的关注日益增温,关于图书馆影响力的评价、评估,民众的图书馆认同等方面的论著所见不少,却很少把目光放在“图书馆员”身上。图书馆员是图书馆行业的最小原子、是图书馆事业发展的核心基石,社会对图书馆员的观感、认知和印象,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他们对整个图书馆行业的看法。例如,媒体关于图书馆员的议论,最有热度的无外乎“图书馆员乃逆天职业”的娱乐式提法。这一提法的证成逻辑是:诸多知名人物如莫言、沈从文、金庸等都曾就任图书馆员,由此推导出“图书馆员这一行藏龙卧虎”,平日里默默无闻的一名图书馆员,或许就是隐藏的“扫地僧”。这种娱乐化的报道和解构对图书馆员职业而言利弊参半,好处是知晓度的提升,但也可能导致认知上的偏差和误解。其中的是非对错不是本文关注的焦点,从这个娱乐式的提法却可以窥见:社会大众对特定行业的认知,永远来自于这个行业的引领型机构和知名人物——关于引领型机构,本课题组已做出了一些研究[1],本文将专注于知名图书馆员的特征讨论。
本文的核心问题是:“留名青史”的图书馆员有何特征?进一步地,这些特征中,又有哪些是他们成功的关键因素?质言之,是否拥有了某些特征,图书馆员就有更大机会获得社会广泛认同层面的成功?本研究是探索性、趣味性的,研究结论或将帮助我们进一步认识图书馆员职业的魅力、解构其内涵,从而找到改善图书馆员社会形象、提升其社会影响力的有效途径,也为有志向的图书馆员提供奋斗的方向和目标。
2 文献综述
对知名图书馆员和图书馆学家的研究历来是图书馆学、尤其是图书馆史研究的重中之重。程焕文曾指出:“全部图书馆的历史实质上是图书馆人本身的历史……忽视了对人的研究,忽视了人的作用,尤其是忽视了曾有所创造的人们的作用,实质上也就是抹杀了图书馆学术和图书馆事业”,并就此开拓了图书馆人物“代际史”的研究路径[2]。相关的代表性作品学界耳熟能详,这里不再赘述。在“代际史”谱系下的“四代图书馆人”“五代图书馆人”等系列研究与本课题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其研究目的之一即是发掘知名图书馆人的共性特征,为后来者找到努力的方向。
本课题更关注社会认知而非行业认知层面的图书馆员形象,这又与“图书馆员刻板印象”息息相关。当前对图书馆员刻板印象的考察多半从大众媒体入手。在欧美国家,Marie L. Radford、Gary P. Radford[3]、Eric Jennings[4]等人针对“女性图书馆员”的形象研究颇为经典。例如,Eric Jennings就指出,媒体对图书馆员的刻板印象是:年龄较大、穿着保守、整日阅读的独居女性,总是确保图书馆里的一切井井有条。国内也有类似研究,例如周立黎通过影视、文学作品和社会事件中的图书馆员形象分析,发现图书馆员往往被认为是刻板、保守且严肃的[5]。这些研究都通往相同的建议:图书馆员必须改善自身的刻板印象、加强营销推广、增强社会影响力,让社会认识和接触到更真实的职业形象。相比图书馆人代际史的研究,刻板印象研究从大众化的视角为图书馆员社会形象改善提供了建议。
本课题身处代际史与刻板印象两大研究传统之间,从研究对象来讲偏近于前者,从方法论思路上来讲则往后者靠拢。Juris Dilevko和Lisa Gottlieb的研究工作对本课题颇具启发。他们分析了1977到2002年期间《纽约时报》上的图书馆员讣告,得到三个发现:其一,图书馆员职业以女性为主,63.4%的讣告却是关于男性图书馆员的;其二,尽管现实世界中公共和学校图书馆馆员比例更大,这些讣告中的图书馆员却多来自学术图书馆;其三,能够登上《纽约时报》讣告的图书馆员都是社会精英,因此与上文刻板印象研究中的图书馆员相比,讣告里的图书馆员形象无疑要高大许多,或汗牛充栋、或著作等身、或是具有高度国际化的专业影响[6]。这一研究与近年来关于院士、长江学者、杰出人才的成长特征和成功因素研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7-8]。但是,相关文章没有进一步展开研讨,究竟有哪些特征是这些精英图书馆员获得社会认同、取得成功的关键因素?哪些特征是所谓的“幸存者偏差”?又有哪些特征中隐藏了我们以往未曾注意的信息?
3 研究方法
通过对现有研究的梳理和分析,本文确定了基本的研究思路:找到一批普遍得到社会认同的知名图书馆员,通过定量的方式勾勒其基本特征,再结合历史研究的路径,从定性的角度剖析每一项特征的内涵,研讨和发掘哪些可能是他们的成功因素。
作为一项探索性研究,本课题最棘手的地方在于如何找到一份社会公认的知名图书馆员清单?市面上虽然也有不少相关的工具书,但是:第一,它们面世的时间短、权威度不足,未能真正达到“青史”的程度;第二,很多人物类工具书体现的是“专业话语”而非“大众话语”,这显然与本文的目标并不相符。经过多次权衡和实验,我们最终选择以《牛津国家人物传记大辞典》(Oxford Dictionary of National Biography,以下简称《大辞典》)为数据源。
《大辞典》是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英国人物传记参考工具书,在时间上横跨了从古罗马时代到21世纪的2 500年,收录了超过60 000条由专家撰写的英国历史人物词条,从19世纪第一次出版直到现在最新的网络版本,一直都是世界上权威度最高、影响力最大的人物工具书之一[9]。研究团队利用该工具书的网络版本,筛选出归属“图书馆员”这一职业的人物词条。需要说明的是,即便某位知名人物曾经在图书馆就职,可如果他们并未真正将“图书馆员”作为人生中的主要职业或因此获得主要成就,则一般不会被《大辞典》标记为“图书馆员”。这也是我们选择以《大辞典》作为数据源的原因之一,它帮助我们更精确地把研究视角定位到“知名图书馆员”这一群体。
基于《大辞典》的数据,我们总共发掘出145位知名图书馆员的生平信息。进一步地,我们又结合维基百科和相关网页的人物介绍,获得研究对象的结构化信息,并梳理、清洗和校对了这些人的姓名、生卒年、性别、受教育程度、职业情况、工作机构、学术研究情况等信息。由于各方面的原因,有37名图书馆员的信息缺项超过3项以上,尤其是在受教育程度、工作机构等方面的数据有明显缺憾,这对下文的讨论会有一定影响,特作说明。
4 研究结果
《大辞典》的145位图书馆员最早生年约为1573年,最晚于2011年去世,前后跨越400余年。基于定量化数据,这个精英化的图书馆员群体具有以下特征:多生活在19世纪;男性馆员占多数、女性馆员仅有4人;平均年龄较大;平均受教育程度较高;多从事人文研究;尽管这些人物都曾经以“图书馆员”为业,大多数还拥有其他的职业身份;普遍就职于知名机构;参与学术组织的积极性普遍较高。具体的数据和分析在下文将有进一步的呈现。
作为一项探索性研究,本文试图“翻转”上述命题,“颠倒”因果设问,探讨一个更有意义和深度的问题:这些特征或因素对他们“留名青史”究竟有没有帮助?我们“粗暴”地提出了八个命题假设,以待后续一一考察,包括:
①活跃在19世纪,更容易“留名青史”吗?
②生为男性馆员,更容易“留名青史”吗?
③活得久一点,更容易“留名青史”吗?
④受教育程度更高,更容易“留名青史”吗?
⑤以人文学科为业,更容易“留名青史”吗?
⑥积极参与学术组织,更容易“留名青史”吗?
⑦就职于知名机构,更容易“留名青史”吗?
⑧拥有多重职业身份,更容易“留名青史”吗?
本文并不是一项因果判断式的研究,不试图对上述命题作绝对性的证明。真正让我们感兴趣的是,对这些命题的追寻和研讨过程将为当代图书馆员,尤其是那些希望有所作为、有所成就的图书馆员带去怎样的启发?
4.1 活跃在19世纪,更容易“留名青史”吗?
如图1所示,在145位人物中,生于19世纪的图书馆员人数最多。所有知名馆员中,出生时间最晚的是生于1936年的Mary Forbes Evans,系著名的Mary Evans图片图书馆创始人之一;而出生时间最早的是15世纪的Thomas Betson,他曾在剑桥大学学习法律,后在法律行业工作4年。他既是一名图书馆员,也是宗教作家,因其具体生年不可考,因此图2的直方图中并未将其纳入[10-11]。
图1 知名图书馆员出生时间分布图
图2 知名图书馆员活跃时间直方图
为了更细致地了解这些图书馆员的活跃时间,我们进一步绘制了生卒年时间直方图(见图2)。从图2可以看出大约57.6%的知名图书馆员活跃于1808—1926年之间,尤以1808—1867年之间为多。
上述人物的时代分布特征与《大辞典》对人物评价的滞后性有一定关联:18世纪以前的人物信息往往不全,20世纪的人物不易盖棺论定,因此19世纪的人物在数量上显得尤为突出。这也是从数据层面来看,知名图书馆员多数活跃在19世纪的主要原因。
那么反过来呢?活跃在19世纪的图书馆员,更容易成功吗?由于《大辞典》的滞后性问题,这一命题显然不能成立,而属于典型的幸存者偏差。但仔细分析和研究145位人物的生平之后,可以发现这一判断也有一定道理。19世纪的英国处于全盛时期,从政治、经济抑或文化等层面来讲都堪称“世界第一强国”,为图书馆人提供了自我实现的机会,也成为英国现代图书馆事业和图书馆学研究的奠基时期。从业内熟悉的图书馆法先行者Edward Edwards到联合创办古文书学协会的Edward Maunde Thompson、Edward Augustus Bond等,都活跃在这一时期。由此来看,把握重要的历史发展契机、抓住图书馆大发展的时代潮流,对图书馆员“留名青史”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4.2 生为男性馆员,更容易“留名青史”吗?
根据《大辞典》的数据,“留名青史”的图书馆员多数为男性。在145位知名图书馆员中,只有4位是女性。从表1可以看到,对比《大辞典》中的人物,这4名女性出生的时代均属晚近。
表1 4位女性引领型图书馆员基本信息
这四个人中,只有Lucy Toulmin Smith出生在19世纪。前半生她以作家和学者的身份闻名,进入图书馆行业是在19世纪最后几年——1894年,她成为曼彻斯特学院牛津校区的图书馆员,在晚年为该馆作出了卓越的贡献[12]。在高寿的Lucy Toulmin Smith垂垂老矣之际,第二位以“图书馆员”身份被《大辞典》铭记的女性Eileen Hilda Colwell还不到十岁。出生在1904年的Eileen被称为“大英图书馆儿童学之元老”(the doyenne of children‘s librarianship in Great Britain),是这一领域的先驱人物[13]。Helen Margaret Wallis和Mary Forbes Evans则活跃于20世纪60年代以后。20世纪以前,女性的地位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图书馆员也不是一个以女性为主体的职业。
那么,生为男性馆员,更容易成功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至少当Juris Dilevko等人统计《纽约时报》讣告时(大部分被统计者活跃于1930年到1980年之间),结论依然类似,但和《大辞典》的数据相比已有很大的改观,女性图书馆员的历史地位有了非常明显的提高。尽管如此,我们认为,职业女性地位的改善和提升仍会是一个跨地域、持久性的议题。
4.3 活得久一点,更容易“留名青史”吗?
根据官方统计数字,1901年英国男性的预期寿命是45岁,女性是49岁。此次研究中涉及的知名图书馆员平均年龄达到72岁,考虑到样本中有不少1901年前生人,总体来讲,知名图书馆员普遍高寿[14]8。其中年龄最大的是上文提及的Eileen,享年98岁。年龄在40岁以下的知名图书馆员只有3位:Thomas Hill Jamieson(32岁)、Minnie Stewart Rhodes James(38岁)和George Brimley(38岁)。
那么,活得久一点,更容易“留名青史”吗?从研究对象的个体样本来看,这个命题有一定道理。首先,这批图书馆员多与人文研究有着密切关系。《大辞典》中的知名图书馆员,不少以古文书学、历史学为学术根底,多以重要书目和工具书编撰为主要功绩,本就需要长时间的耕耘和积累。即便是英年早逝的图书馆员,往往也深入参与了相关的工作,如Thomas Hill Jamieson是苏格兰具有特殊地位的大律师图书馆(Advocates Library)的图书馆员,曾参与《钱伯斯词源词典》的编辑以及《愚人船》等一系列历史文本的编印工作[15]。另一方面,图书馆管理者或研究者对某所图书馆的影响往往需要一定的时间方能“发酵”,如18世纪的Andrew Ducarel,其对兰贝斯宫图书馆索引、编目系统的改进持续了三十年的时间,绝非一蹴而就[16]。
当然,这一讨论的重点并不在活得久不久,真正的启示或许是,图书馆员职业声望的形成需要坚守,要重视长期稳定的贡献。
4.4 受教育程度高,更容易“留名青史”吗?
《大辞典》中知名图书馆员平均受教育程度很高。20世纪时的英国获得高等学位的人还很少。以1922年的统计数据来考察,当年全国拥有超过四千万的人口,而获得硕、博士学位的只有1 679人[14]11。在《大辞典》的知名图书馆员中,除去9位只有名誉学位(Honorary Degree)记录的馆员,至少有38位馆员获得硕、博士学位,占比约26%,由于数据收集尚有缺漏,真实比例只会更高。总体上看,知名馆员的受教育程度远高于普通民众。
那么,受教育程度高的图书馆员更容易成功吗?由于缺乏全体图书馆员的学历数据,无法将知名图书馆员的受教育情况放在整个职业环境中进行比较分析,这个命题难以验证。但结合样本人物的生平来看,这个命题在逻辑上有一定的合理性,但这不是简单粗暴的“学位优势论”,其背后的推理依据有两个:其一,一些知名馆员的事迹表明,受教育过程中习得的专业知识和技能有助于馆员完成专业工作。如John Simmons拥有西班牙语和俄语文学学位,由于对俄语的掌握,他在帮助牛津大学建设俄罗斯回溯性馆藏时发挥了重要作用[17]。其二,19世纪的英国高等教育日益强调科学教育[18],着重培养学生的研究能力,使得受教育程度高的馆员更有可能在学术方面取得突破。在《大辞典》中,许多高学历的馆员在古文书学、历史学、文献学等方面成就斐然,例如毕业于牛津大学的Edward Maunde Thompson,作为一名杰出的古文献学家,他以研究剧本《托马斯·莫尔爵士》(Sir Thomas More)手稿中的莎士比亚笔迹闻名于世[19]。
4.5 研究人文领域,更容易“留名青史”吗?
在145名图书馆员中,除了诸如Robert Fysher(医学)、Helen Margaret Wallis(地理)等个案之外,大多数知名图书馆员都以人文学科为业,尤其以文学、法学和神学为主。知名图书馆员多以人文学科为主要领域有时代方面的原因——自然科学的发达是晚近一百余年的事情,而《大辞典》中的图书馆员多活跃在20世纪之前。
那么,是不是研究人文领域更容易“留名青史”呢?结合这些馆员的生平,我们发现,有很多深耕人文研究的图书馆员,其成功实与馆藏相关。图书馆特色的馆藏资源为他们的研究提供了重要支撑。一个典型的例子是,担任大英博物馆手稿部门负责人的Henry Ellis发表了《关于英国历史的原始信件》(Original Letters, Illustrative of English History),书中的信件多来自博物馆的馆藏原件[20]。由于历史学、古物学、古文书学等人文学科研究内容与图书馆特藏匹配概率较高,从结果来看,从事人文研究的知名馆员数量确实更多。因此,与其说是研究人文领域的图书馆员更容易“留名青史”,不如说能够将自身知识、技能和研究与特藏资源结合起来的图书馆员在取得成就的道路上有更好的环境和条件,更有可能做出成果。我们认为,最近十几年来,随着特藏的边界不断拓展、数据驱动的新兴业务迅速崛起,对于那些有志于取得成就的图书馆员来讲,一个可以尝试的方向或许是:积极留意那些与所在图书馆馆藏资源特征相匹配,有特点、有特色的研究领域。
4.6 积极参与学术组织,更容易“留名青史”吗?
在此次数据中,有49位图书馆员至少参与了1个学术组织,其中又有22位参与了2个或更多的学术组织。图3是学术组织的共现图,图中节点大小代表该学术组织出现的次数,连线代表节点间存在共现即某一人物同时参加了不同节点上的组织,连线粗细代表节点间共现的次数。
图3 学术组织共现图
其中,伦敦古物专家学会(Society of Antiquaries of London)出现14次,是图书馆员参与最多的学术组织,这是一个历史悠久、权威的历史学和古物学会[21]。其次是皇家学会(Royal Society,又译为“英国皇家学会”),出现了12次。图书馆协会(Library Association)是出现频次第三的学术组织,共9次。该组织是美国图书馆模式向英国扩展的重要产物之一,后与信息学家协会(Institute of Information Scientists)合并成为国内学界比较熟悉的“特许图书馆和信息专业人员协会”(Chartered Institute of Library and Information Professionals,CILIP)[22]。这三个学术组织也是图中共现频次最高的节点。总体上看,知名图书馆员参与的学术组织类型繁多,多是与历史学、古物学相关的学会。
那么,积极参与学术组织,更容易“留名青史”吗?现有数据恐怕很难支持我们对这个问题进行深入讨论。例如,皇家学会会员是从已取得成就的优秀人才中挑选的,成为会员本身即是一种荣誉,由于参与方式的被动性,皇家学会会员的身份无法证明知名馆员参与学术组织的积极性,只是再一次肯定了这些馆员的成就。类似的,具有一定权威性质的学术组织多以推荐和邀请制为主,这和上述命题的逻辑是背反的。尽管无法论证上述命题,但数据所呈现的内容还是启示我们思考参与学术组织这一行为对于图书馆员的价值,而从常识来看,积极参与学术组织、展开学术交流,既可以结识同领域的学者,在讨论中不断完善、丰富自己的研究,也可以让更多人注意到自己的研究成果,对图书馆员无疑是有益的。
4.7 就职于知名机构,更容易“留名青史”吗?
表面上看,《大辞典》中的知名图书馆员多就职于知名机构。图4中频次最高的是大英博物馆,出现达26次;其次是博德利图书馆,计有22次。大英博物馆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综合性博物馆,它的图书馆部分在1973年之后才与英国其他图书馆合并组成大英图书馆,因此有不少历史上的知名图书馆员如Anthony Panizzi[23]都曾在大英博物馆工作。1409年创建的博德利图书馆是欧洲历史最悠久的图书馆之一,是牛津大学的主图书馆[24]。大英博物馆和博德利图书馆也是与其他节点连线最多的机构,图书馆员在这两个机构之间的流动是最多的,可谓当时英国图书馆界的中心。
图4 机构共现图
那么,就职于知名机构,更容易“留名青史”吗?机构的名气会在一定程度上带动个人的名气,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这并非绝对,有的时候,一个图书馆之所以名声显赫,恰是由于图书馆员们的努力和奋斗。如作为威尔士国家图书馆第一任图书馆员的John Ballinger,他面对一无所有的创业局面,在任内大大增加了图书馆的藏书量与借阅量,为威尔士国家图书馆的发展打下良好的基础。该馆逐步成长,如今已成为世界著名图书馆之一,而John Ballinger也因此穿越历史的长河,被誉为“当时最杰出的专业图书馆员之一”[25]。由此可见,机构的名望可以成就图书馆员,图书馆员也可以成就机构,历史同样尊重开创者与引领者,“成就”是相互的。进一步从专业角度来分析这个问题:知名的图书馆、博物馆普遍拥有丰富的馆藏资源,能够帮助学者型馆员在学术领域取得成功。如前文4.5所述,与研究领域相匹配的馆藏往往能为馆员研究提供帮助,如在大英博物馆硬币与纪念币部担任助理的Frederic William Madden,他出版了3部钱币研究专著,是钱币学领域的权威之一[26]。
4.8 拥有多重职业身份,更容易“留名青史”吗?
在数据较为完整的108位知名图书馆员中,只有8位是“纯粹”的图书馆员,其他人物都拥有多重职业身份,其可视化情况见图5。
图5 职业身份共现图
如图5所示,在图书馆员之外,学者、学校工作人员、神职人员、作家、编辑是出现次数较多的职业身份。其中,“学者”出现了69次,除“图书馆员”外出现次数最高。在我们的研究群体中,身兼“学者”身份的“图书馆员”是最多的,可以说,成为学者型馆员是取得成功的常见模式。
此外,“学者”也是除“图书馆员”节点外与其他职业身份连线最多的节点,有23条连线。与“学者”共现的职业身份多样,遍布多个领域,其中共现次数3次以上的职业身份有“神职人员”“学校工作人员”“作家”“编辑”“诗人”等。
“学校工作人员”是出现次数第二高的职业身份,共出现了27次,与其他节点有18条共现路径。许多图书馆员都曾在学校任教或担任校长、院长等职务,除Henry Baber、David Irving等少部分人当过中小学校的校长或家教外,多数知名馆员在高校任职。“神职人员”是出现次数第三高的职业身份,共出现了18次,与“图书馆员”、“学者”和“学校工作人员”有较多的共现,如Bulkeley Bandinel、Henry Octavius Coxe等知名馆员都是牧师。
“作家”也是一个高频节点,出现了15次,与17个节点共现,与之共现3次以上的职业身份除“图书馆员”“学者”外还有“编辑”和“收藏家”。不少知名馆员在写作方面有所成就,如David Irving、Robert Thyer、Edward Nicholson、Philip Larkin等。“编辑”出现了11次,与12个节点共现,共现3次以上的职业身份除“图书馆员”“作家”外还有“学者”。许多知名馆员担任过期刊、报纸的编辑,如担任书目学会期刊《图书馆》(The Library)编辑的Frank Francis,或是担任历史书目或其他重要书目的编辑,如Henry Ellis编辑了John Brand的《大众古俗》(Popular Antiquities),Stephen Gaselee参与编辑了《伊顿公学编年史》[27,17,28]。
通过分析相关人物的生平经历,可以发现,知名图书馆员多重职业身份的形成一般有两条路径:其一,这些人物首先是一名图书馆员,在图书馆员任上由于自身才能或者特殊的机遇,他们以其他职业在跨领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足迹。同时以“作家”和“图书馆员”闻名的人物多半属于这种情况。其二,某位人物首先在写作、教育等其他领域取得了成功,后来才被任命或延揽为特定图书馆的馆员。如古典学者兼博德利图书馆馆员John Hudson、在艺术和考古方面名声显赫的Charles Travis Clay等皆属此类[29-30]。不管因循哪一条路径,拥有多重职业身份的馆员一般具有更广泛的社会影响力,可以发挥“图书馆+”的跨领域优势。由此,上述命题带来的启示是:在做好图书馆员本职工作的基础上,积极参与学术研究、增加社会影响力,或许可以加大成功的机会。
5 结语
本文所探讨的“留名青史”属于职业层面一种正能量的精神追求。在这样的前提下,作者们展开了探索性研究,以《大辞典》的数据为基础,分析了知名图书馆员的群体特征,并以这些群体特征为前提条件进行反向设问,探讨了图书馆员如何提高社会影响力和社会认可度的问题。
显然,《大辞典》中的知名图书馆员具有一些相同的成长特征。Charles Travis Clay是综合了这些特征的一个典型人物:他出生于1885年,在牛津大学贝利奥尔学院学习数学并研究历史,获得历史学一等荣誉学士学位,就职于上议院图书馆和皇家图书馆,是古物专家学会(the Society of Antiquaries)和皇家历史学会(the Royal Historical Society)的副主席,兼图书馆员、古物学者、历史学者等多重身份,还曾被利兹大学授予文学名誉博士学位,于1978年去世,终年93岁[30]。但是,我们的研究并不是为了告诉那些有志于为事业奋斗的图书馆员:你们要成功,必须拥有上述种种特征,成为一个当代中国的Charles Travis Clay。这一研究真正的启发价值在于:
首先,当前中国图书馆事业也正处于蓬勃发展、通往世界舞台的时期[31],图书馆员应抓住机遇,提高自身的专业技能和学术研究能力,积累工作和研究经验,做好长期耕耘的准备。
其次,图书馆界应建立公平的人才发展机制,广招人才,避免就业歧视,努力打造具有高影响力、作为行业先锋的引领型图书馆。此外,培养知名图书馆员也需要其他配套机制和社会环境的支持,包括健全、完善高等教育制度,建设、发展各种学术组织,支持馆员利用各方面资源展开相关研究,等等[32]。
最后,学术研究对于图书馆员职业而言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在本团队收集的数据中,馆员能作出得以“留名青史”的贡献主要分布在三个领域:图书馆领域,包括制定索引目录、改善图书馆管理、发表图书馆学著作等;文学领域,包括原创文学作品、翻译作品、编辑作品等;其他学术研究领域,一般是与就职图书馆特色馆藏密切相关的学术方向,以往多是历史、考古、古文书学等领域,未来还可能扩展到更多的方面。从以上不同领域入手,充分利用、挖掘馆藏资源,深入参与学术研究和学术交流,成为一名学者型馆员,是图书馆员实现自我价值、作出突出贡献、得到社会认同的有效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