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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网络“精日”现象的原因分析及对策建议①

2021-12-31刘亚琼

青年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日本

刘亚琼

近年来,“精日”现象不断引发民间和官方的关注。“在四行仓库穿日军军服合影”“在紫金山穿日军军服合影”、高校研究生“洁洁良”等事件在网络上曝光后,引发社会广泛的批判。随后,全国人大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英雄烈士保护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185条也专门对英雄烈士人格利益进行保护。然而,青年在网络中的“精日”现象并未随着媒体的口诛笔伐和法律的出台而销声匿迹,仍有不和谐的新事件不时进入公众视野。为何会出现青年“精日”现象,应当如何进行干预,值得进行深入研究。

一、“精日”现象的内涵和网络表现

“精神日本人”简称“精日”或“精日”分子,是兴起于网络的一个标签。它并非泛指喜爱日本文化、正面评价日本的人,而是特指如下群体:他们以文字、图片、说唱、肢体语言、视频等各种方式美化日本侵华历史,崇拜日本军国主义,用抗日战争中的民族伤痛开玩笑,贬低中华民族。

关于“精日”的定义,已有一些卓有成效的探讨。2018年3月10日,《北京青年报》发表《38位全国政协委员提案建议将“精日”行为纳入刑法》,把“精日”定义为“已经把自己视同为日本人的群体”[1]。这个定义比较宽泛和抽象,没有区分不同政治倾向和历史观点的日本人。另一些网络文章缩小了“精日”分子的范围,认为“精日”分子不是喜欢日本文化与科技的哈日族,不是主张中日友好的亲日者,更不是专门到日本去买马桶的中国游客,而似乎是特指“精神上将自己等同于日本(极右翼)的人”[2]。同年3月11日,共青团中央的微博短文《喜欢动漫就是“精日”么?当然不是!》,认为“精日”指极端崇拜日本军国主义,仇恨本民族,在精神上将自己视同军国主义日本人的非日籍人群[3]。该定义将单纯喜欢日本流行文化的人与“精日”进行切割,比较中肯,对于当下发生的事件针对性很强。不过,把“精日”仅限于日本军国主义崇拜者,未包含政治上的媚日派。

在分析“精日”的内涵和外延时,有四种与日本相关的现象容易发生混淆,需要仔细辨别:日本军国主义崇拜者、政治媚日派、文化哈日族和日本产品喜好者。日本军国主义崇拜者的行为表现是穿着日军军服在日军侵略的遗址拍照留念,美化日军侵略罪行,诋毁抗日英雄,等等。共青团中央的短文认为,该人群主要分布在中韩等地,以低知识阶层年轻人为主。政治媚日派主要在我国台湾地区,因日据时代的皇民教育遗留以及现实的政治利益,崇拜及谄媚日本政府,主张“台独”或台湾属于日本,以李登辉等“台独”分子为代表。主张中日在平等条件下加强经贸往来和文化交流的人,不属于此类。文化哈日族喜欢日本动漫及角色扮演(cosplay)、日本影视作品及其明星,喜欢日本的饮食、旅游或者更深层次的文化。日本科技和产品喜好者可能基于性价比或者品牌偏好购买日本汽车、电子产品等,不一定对日本有情感依附。

对于“精日”分子是否包含文化哈日族和日本产品喜好者,有三种不同看法。第一,认为包含者。有的憎恶“精日”的激进网民,看不惯文化哈日一族,将其列入打击对象,并指责共青团中央为日本动漫背书。某些“精日”分子希望混淆以上四种现象,以便扩大己方实力,比如号召围剿在紫金山穿日军军服合影事件的爆料人时会说,他是我们日本文化圈所有吧友的敌人。第二,含混不清者。一些日语学习者和日本文化爱好者因不明确“精日”的范围,担心自己被扣上帽子,表现出担忧的情绪。第三,反对包含者。许多学者认为,对“精日”的打击面应当精确定义,不应该盲目扩大。张颐武认为,要把极少数“精日”分子和广大喜欢日本文化的群体区分开[4]。梁千里认为,反对“精日”,是反对错误的历史叙述逻辑和价值观,不是反对跟日本有关的一切,更不是反对日本人或者喜爱日本文化的中国人[5]。王学坤认为,“精日”与哈日性质完全不同,后者是一种崇尚文化的现象,而前者的行为反映了军国主义思想的复辟和抬头。军国主义是反人类的,这是世界各国的共识。从这个角度看,所谓的“精日”行为是反人类的,是一种犯罪行为[6]。笔者认为,“精日”分子是崇拜日本军国主义或政治上媚日,在精神上将自己视为极右翼日本人的非日籍人士。一个人是不是“精日”分子,主要取决于他是不是日本军国主义崇拜者或政治魅日派,此二者很可能也喜欢日本文化和产品。但是,仅喜欢日本文化和产品而没有前两种特征的人,不属于“精日”分子。

在网络上,“精日”分子主要活动于军服圈、“键政”圈和恶俗圈。“精日”分子渴望借“日本”身份来增加优越感,但由于没有日本的血缘或国籍,需要重新建立归属与区隔,从而达到身份认同。因此,他们会用媚日的语言和行为来宣扬自己对日本的归属,用对中国人的侮辱和刺激来表达与中国的区隔。

首先,军服圈的“精日”分子宣扬日本军国主义,美化日本侵略历史,用动漫等方式萌化日军,穿侵华日军服装“故地重游”。美国心理学家费斯廷格的“认知失调理论”认为,当两种想法或信念在心理上不一致时,人们就会感到紧张。而为了减少这种不愉快的感觉,人们经常会调整自己的想法[7]。作为一个中国人,如果承认日军在侵华战争中惨无人道的暴行,则难以维系日本“理想国”的形象。为减轻心理失衡,“精日”分子通常有两种做法:一是淡化日军侵华历史,减弱其重要性;二是为其罪行进行辩解,企图推翻其真实性。比如,面对日军用刺刀挑起中国婴儿的黑白照片,一个网友提出多点质疑:“孩子拍照时没有流血,面色上更像干尸,应该不是刚刚被插死的。”“刺刀从孩子侧面插进去,说明是摆拍。”“从面部判断,那两个士兵不像日本人。”网上称这种行为是为侵华日军“洗地”。台湾有位青年多次公开表示,自己的祖母做慰安妇完全是自愿的。再比如,一个网名为“隆美尔的兔子”的人,用动漫的形式把20世纪30年代的日军画成持枪的日系少女,眼神可爱又无辜,像是天真无邪的小美女去参加军训。在另一部作品中,一名日本海军士官的动漫形象同样非常正面[8]。“精日”圈内有美术和服装功底的人,会对国内生产的军服进行细节上的加工设计,下单生产后伪装成北洋军服等销往各地。近年来,有组织、有目的地穿着侵华日军军服拍照的事件屡次出现。在2015年成都动漫展中,几名青年穿着日本军服在展板上涂鸦,并口呼“大东亚共荣”等军国主义口号。2017年8月,4名男子穿着不同的二战日军制服,在中国军人壮烈殉国的上海四行仓库拍照。2018年2月,两名男子穿着日本军服,在南京紫金山抗日守军碉堡前摆造型拍照。据网友爆料,“精日”分子甚至扮成日军731细菌部队的模样照相。军服圈内人士常常收集德军、苏军、日军等国外军队军服,用于学术研究、艺术收藏或满足个人爱好。但是,“精日”分子装扮成侵华日军在抗日战争纪念遗址拍照并传到网络,将私人领域的行为扩展到公共领域,带有政治意味和宣传军国主义的功能,伤害民族情感,性质完全不同。

其次,“键政”圈的“精日”分子鼓吹日本国力强大、人种优越,贬低甚至不承认本国本民族,在网上发表政治观点引导舆论。“键政”圈内派系众多,网民将受雇于西方反华宣传机构,攻击中国政府和社会主义制度的人及其跟风者称为“美分”;将怀念国民党在大陆的统治,将抗战功劳尽归国民党的人称为“果粉”;将对国家冷嘲热讽,以激烈批评祖国和同胞为荣的人称为“恨国党”。与之立场相反,网民称受雇于中国政府和其他机构,发表维护国家和政府言论的人为“五毛”;称年轻一代的爱国网民为“小粉红”;称崇拜毛主席的网民为“毛粉”,等等。不过,同一阵营的圈子之间也会有冲突,比如“精日”和“美分”“精日”和“果粉”。圈内成员之间也可能存在较大差异性,圈子内讧和“清洗”时常发生。根据《环球时报》的报道,“精日”分子在网络“键政”圈有组织有步骤地影响舆论(俗称“带节奏”)主要有三种话题:一是夸赞日本实力强大、日本人素质高,谈到自己国家常以“贵国”“你国”“贵支”相称;二是日本军事很强;三是日本人种优越[9]。2018年4月,一位网名为洁洁良的厦门大学硕士生,在批评上海漫威宣传活动现场观众留下大量垃圾时,在微博发表“恶臭你支”等言论,在心理上把自己与日本对中国的侮辱性称呼“支那”完全划分开来,并攻击批评她的网友为“低智粉红”和“恶臭国人”。虽然不能因为“你支”的称呼将其归为“键政”圈,但其言论伤害国人爱国情感,与其中国共产党党支部书记的身份严重失和,引发网民对“双面人”的抨击。

再次,恶俗圈的“精日”分子用低俗辱骂、人肉搜索、栽赃陷害等方式对其揭发者和批评者实施群体性的网络暴力。虽然许多恶俗圈的人士也不喜欢“精日”分子,但是“精日”分子在攻击他人时,经常使用恶俗圈的做法。网民“上帝之鹰”在网络上揭发了在南京紫金山抗日守军碉堡拍照的“精日”分子之后,受到了一系列不断升级的网络暴力和现实威胁。根据其本人的总结,恶俗系“精日”分子的手段层出不穷,十分恶劣。手段一,低俗谩骂,恐吓威胁。比如,在其微博评论区疯狂发布污言秽语,用刷屏制造混乱,或者用私信向其发送恐吓信息。手段二,人肉搜索,曝光户籍。在恶俗圈,将受害人的真实信息曝光在网上称为“出道”。报复者不仅将曝光人的真名孟驰、老家福州罗源、厦门大学历史学博士、翻译出版书籍等信息尽数公开,甚至通过黑色产业链将其户籍信息贴在网上,威胁“照片上的人全家死”。手段三,运用PS技术,恶搞照片。用恶搞的方式将孟驰照片的脸涂黑,或者移花接木到某些影视作品中,甚至将其照片变成花圈中间的遗照,并呼吁“正义人士”(恶俗系黑话,指代他们圈子里的人)“看着办”。手段四,栽赃陷害,引导舆论。借他人穿德军军装的照片,栽赃孟驰为“纳粹分子”;污蔑其打广告牟利,称其为“自导自演的炒作者”;用同名者的论文,污蔑其学术造假;将其作品断章取义,试图把他打成汉奸;甚至直接篡改百科词条,将其身份改为被警方拘留的“精日同伙”;不仅攻击孟驰本人,还在虎扑污蔑其翻译的作品。当一个攻击话题兴起时,往往出现大量相互呼应和佐证的帖子和回应,误导网民,带动舆论风向。手段五,冒名顶替,移花接木。假冒孟驰的名义注册微博账户,发表涉及台海问题的反动言论;冒充爱国人士的账户套近乎,或者用假“精日”身份试图诱使其发表反党言论,甚至直接盗号。

二、青年网络“精日”现象的原因分析

“精日”现象的成因复杂多样,主要包括:受日本军国主义蛊惑导致历史记忆扭曲;通过伤害民族情感以宣泄情绪或博取关注;受网络圈群亚文化影响走向群体极化;通过虚幻的身份认同和国家认同获得优越感等。

首先,受到游戏动漫中“萌娘化”和“代入感”包装并传播的军国主义影响,历史记忆被淡化和扭曲。集体记忆是一个群体、民族、国家中大多数人的共同记忆,是一种历史和文化的传承,也是影响集体凝聚力的重要因素。违背历史的漫画、影视作品和网络恶搞可以将历史事件和人物进行重新解读和建构,用糖衣炮弹包裹着错误的意识形态,潜移默化地改变青少年的历史观、民族观、国家观和文化观。

“萌化”是某些日系漫画和游戏扭曲历史观的第一手段。“萌”刚开始流行的时候,更多地用来描述男性“御宅族”(漫画、动画、电子游戏、网络小说等亚文化爱好者)对漫画、游戏中的“二次元”美少女所产生的狂热情感。而“萌化”是二次元爱好者为原先没有萌点的真人(如士兵)和事物(如兵器)赋予萌属性,设计萌形象[10]。其中“萌娘化”是对“宅男”具有较大杀伤力的手段。“萌娘化”即为人或者事物赋予女性的相貌、体型、性格等萌属性。其对象可以是男性,比如上文中提到的,“隆美尔的兔子”把日本军人变成漫画中的持枪少女。萌娘化的对象也可以是各种各样的事物,在日本漫画和游戏中,大量使用萌娘化手段的往往是武器,比如日本的军舰、战斗机、坦克、迫击炮等。在一个动漫展上,一个中国青年穿着日本海军军装,抱着一个动漫美少女“遗照”,让很多人难以理解。据报道,这位美少女(如月)出自以二战时期日本海军军舰为题材的日本网络游戏《舰队Collection》,她是军舰拟人化的角色。因为在漫展前,动画版的如月战舰刚刚战沉,这位青年遂抱着其“遗照”出现在漫展上,以纪念其喜欢的动漫角色。但是,许多网游玩家未必关注过,真实的日本海军驱逐舰“如月”号曾参与“一·二八”事变与淞沪会战,后来被美军击沉。无独有偶,在2015成都CD漫展中,有一位穿日军军服的人戴着《舰队Collection》中美少女(加贺)的配饰。而在抗日战争中,日本加贺号的舰载机对十九路军实施空中打击,轰炸过苏州、杭州、广州等重要城市。2015年,“爱丽丝伪娘团”成员集体到人民海军的退役军舰上扮演游戏中赤城、加贺两艘航母的形象,并发微博称要展示“航战的荣耀”[11]。

“代入感”是某些日系游戏和漫画扭曲历史观的第二大手段。“代入感”指玩家或观众在虚拟世界里具有沉浸感和临场感,甚至将自己想象为虚拟作品里的角色。代入感可以通过技术手段增强,比如3D电影的立体效果和VR(计算机虚拟现实技术),戴上眼镜仿佛身临其境。与仅限于观赏的影视作品不同,游戏可以用角色扮演、养育角色、互动等方式大大提升代入感。比如,《舰队Collection》游戏的玩家可以在游戏中收集“舰娘”(驱逐舰、巡洋舰、战列舰等军舰的拟人化角色形象),再将代表军舰的美少女“养大”、组成舰队、强化和改造,最后在战斗中打倒深海舰队,成就无敌的联合舰队。深海舰队的原型多为太平洋战争中的军港与航空基地,在游戏中的形象为水鬼、栖姬等怪物,越高级越像人型。在游戏中,玩家的身份是设定好的(游戏中舰娘们会称玩家为“提督”或“司令”),对舰娘有培育的责任,在不断的努力付出中,自然会产生视如己出的亲人感,或者视其为迷恋和宠爱的对象。游戏玩家的操作和选择会极大地影响游戏角色的命运,因此玩家会逐渐被卷入游戏的情感世界。如果因为自己的错误选择导致战舰被击沉,即美少女的死亡与消失,玩家可能会深深后悔,甚至痛苦自责。正因为如此,上文中的玩家才会身着游戏中“提督”的服装,抱着舰娘“如月”的美少女“遗照”参加漫展。对中国军民血债累累的日本军舰,在漫画和游戏中被包装成为“软萌妹子”,而其对手(历史上日本海军的对手主要为中国和美国海军)则被赋予妖魔鬼怪的形象。游戏玩家和漫画迷如果缺乏历史知识和国家意识,很容易从美少女的主角视角看待历史和世界,淡化对抗日战争的历史记忆,扭曲国家意识,甚至爱屋及乌地认同所谓的“大日本帝国”和“大东亚战争”。诚然,一些日本动漫中有优秀的文化思想,比如励志、奋斗、重视友情,也有对法西斯主义的反思和摒弃。然而,一些历史知识不足的青少年被美丽的表象蒙蔽,难以识别某些文化产品的特殊内核,为了酷炫好玩或者刺激猎奇就参与其中,被舆论批评时还不明所以;而另一些人在不知不觉中被“洗脑”,捡起了“崇拜杀戮”“美化侵略战争和日本战犯”“大东亚共荣”等日本法西斯主义留下的意识形态。

其次,价值观产生偏离,通过践踏民族尊严、伤害民族感情来宣泄不满和炒作出名。有一类人因为肆意侮辱被日军屠杀的国人,被网民归为“精日”分子。他们往往在现实生活中存在不满情绪,选择用刺痛国人爱国之心的方式,宣泄对国家、他人或自己生活状态的不满。2018年2月,孟某在微信群中与网友发生冲突,发布“南京杀三十万太少”等言论,上海市公安局杨浦分局认定其为“泄私愤”,谩骂死难同胞,属于寻衅滋事,行政拘留 5日。3月3日,孟某又到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前拍摄视频并在网上发布,用脏话辱骂举报他的网友,还称自己要开直播骂这些“屌丝、工作犬”,南京警方将其行政拘留 8日[12]。无独有偶,根据南京警方通报,2018年3月8日,王某(微信名“圣诞老人”,曾因强奸罪被判刑)因为到南京找工作嫌薪资较低等个人原因,为发泄心中不满,在微信群“南京兼职全职群2”发布“南京就是一个坑,应该让日本人再屠杀一次”的极端言论[13]。日军扮演者与情感宣泄者多选择革命遗址,尤其是中国军队浴血奋战而失守和中国民众惨遭屠杀之处恶搞。军服圈或者角色扮演圈的“精日”分子对日本有高度认同,倾向于在“精日”圈内狂欢,选择抗战遗址是为了更加逼真,从而增强扮演侵华日军的代入感。而情感宣泄者不一定是日本军国主义和流行文化的崇拜者,他们以刺痛他人的爱国情感和挑衅社会底线的方式发泄不满,享受伤害他人情感的快感。有的网络主播还想借这些敏感话题博取眼球,渴望被更多人关注,从而获得网络流量和经济利益,却并不在乎名声好坏。

再次,受到“精日”网络圈群的亚文化影响,产生错误的荣辱观和群体极化行为。“选择性曝光”理论认为,许多人身处与自己观点相差很大的环境中时,会感觉紧张焦虑,因此更愿意和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从与自己观点相近的媒体获取信息。人们在现实生活中难免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言论,而网络是实现“选择性曝光”的绝佳场所。搜索引擎能让人们有选择地阅读信息,百度贴吧、微博粉丝群、微信群让人很容易“找到组织”,加入与自己观念相近的圈子。在与这些圈子成员的交流中,能找到支撑自己观点的论据,自己原本不全面、不确定的思想可能变得坚定,甚至向前推进,走向极化。有些网络圈子会逐渐形成自己的亚文化,在主流媒体上被视为离经叛道的观点可以在小圈子里大受追捧,社会眼中的跳梁小丑可以在小圈子里被视为英雄。比如,QQ上以“武运长久”“东亚共荣”为关键词曾经能搜索出十余个“精日”群,贴吧和微信中也有其组织。近年来,“精日”分子屡屡在网络上丑态百出,网民一片声讨,外交部部长王毅怒斥其为“中国人的败类”。但是,“精日”圈内却觉得穿日本军服照相“像偷井盖一样刺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由于互联网的普及和网络圈群的隐蔽性,极端思想更容易扩散,思想相近的边缘人士也更容易聚集和沟通。当前,“精日”分子已经有抱团取暖的迹象,无论是在线下选择纪念日、爱国主义纪念场所等敏感的时间地点挑动社会神经,还是在网上煽动舆论、栽赃陷害,迫害和围剿“精日”爆料人,其行动有明显的组织性、计划性和目的性。尽管“精日”分子是极少数,但在网络上会出现声势浩大的形势,让单个的反“精日”人士难以承受。他们一旦形成组织与境外、国外的相关势力建立联系,对社会的危害难以预测。

最后,建立“高阶现代性”的日本想象,用虚幻的身份认同和扭曲的国家认同获得力量感和优越感。在台湾,日本殖民主义的一个历史后果是构建了一个现代性的“日本想象”——日本国力强大,军力无敌,科技先进,文化凄美浪漫,国民彬彬有礼。在这种日本想象中,日本、“台湾”、中国大陆根据现代化程度,形成由高到低的阶序。皇民教育使得被殖民者心理结构全面异化,认为是日本将“台湾”带出野蛮状态,走向文明和现代化,从而对所谓“宗主国”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性和自卑感,最终产生一种对高阶现代性的钦羡心理。被殖民者模仿殖民者的方方面面,渴望拥有殖民者的地位和权力,以拥有和殖民者一样的“身份”为荣耀[14]。在《一一》《海角七号》《刺青》等台湾电影中,异国情调、青春怀旧与后殖民乡愁相互交织,殖民世代的“恋日情结”与战后世代的“文化哈日”混杂汇聚,共同形成一个融后殖民乡愁和国族身份狂想于一体的影像奇观[15]。《海角七号》中讲述两段中日情感,第一段的日本男教师和第二段的日本女经纪人都是以弱势的形象出现,对台湾爱人情真意切。日本男教师在归国的邮轮上,给台湾女孩写了七封信,“我只是个穷教师,为何要背负一个民族的罪,时代的宿命是时代的罪过,我只是个穷教师,我爱你,却必须放弃你。”[16]《海角七号》的导演还拍过一部由真实历史改编的电影《赛德克·巴莱》,讲述一些台湾高山族部落英勇抗日,最终被灭族的悲壮故事,呈现了对战争创伤和反日情绪的日本想象。可见,国人对日本的情感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重构的。旧的殖民主义已经终结,但是“日本情结”却伴随“台湾主体意识”兴起,用以对抗国民党曾经的反日意识形态教育,解构国民党统治的正当性。此外,日本动漫和影视作品的全球流行有强大的文化力量,甚至产生文化殖民的征候。在台湾老电影《多桑》中,学习日本殖民文化的父亲受到学习国民党反日教育的儿子的挑战。在后日据时代,父亲在工作和家庭生活中越失意,就越坚持日本文化和生活方式,企图通过坚持日本的优越性来维护自己的权威性。大陆许多“精日”分子并未去过日本,有的人在日常生活中平淡无奇,甚至有一些挫折感,但是可以通过日本动漫、网游、影视作品和群体交流等建构出一个强大而完美的日本印象。从迷恋日本文化,到把日本作为精神家园,形成一种精神上的依附关系,产生“父母给我支那身,日本赐我大和魂”等荒唐的心理,通过虚幻的身份认同获得比身边人更加优越的心理感觉。

三、青年网络“精日”现象治理的对策建议

“精日”分子的种种做法,在认知上宣扬错误的历史观、民族观、国家观和文化观;在情感上践踏民族尊严,伤害爱国情感,挑衅社会心理和人类的价值认同;在行为上对青少年形成极为负面的示范效应,对反对者的网络暴力和现实恐吓更让人不寒而栗。因此,需要教育引导、法律规范两手抓,预防和管治齐头并进,形成多主体参与、多手段结合、具有针对性和实效性的综合治理格局。

首先,多途径加强教育宣传,树立正确的历史观和国家观。习近平指出:“必须坚持正确历史观、加强规划和力量整合、加强史料收集和整理、加强舆论宣传工作,让历史说话,用史实发言。”[17]在意识形态斗争激烈的年代,正确的意识不占领人们的头脑,错误的意识就会占领。对于大多数青少年,从小加强正确的历史观教育,内心充满光明,才能驱散错误思想的阴霾,抵御糖衣包裹的毒药。对于少数已经受到“精日”思想影响的青少年,不能无动于衷而养虎为患,也不能一味惩处而放弃引导。(1)要发挥学校课堂的主渠道作用。用记述准确的史实、多媒体综合的手段、多角度佐证的方式正本清源,让正确的历史观和国家观进教材、进课堂、进头脑。与此同时,针对不同年龄阶段的学生开展教育,逐步培养学生形成正确的历史观。要“坚持用唯物史观来认识和记述历史”“准确把握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历史进程、主流、本质”[18]。(2)要重视文博场馆等第二课堂的历史教育和爱国主义教育功能。教育部下发的《中小学综合实践活动课程指导纲要》将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研学作为学生价值观培养的重要方式。针对“精日”现象,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等三家纪念馆发布声明,倡导文博场馆加大爱国主义和历史教育服务产品的研发,通过仪式性、体验性、参与性的项目,将爱国主义与游学、研学相结合,在现场学习中将爱国主义变为活化的情感,可实践、能落地的行动[19]。(3)要营造良好的网络舆论生态,获得舆论斗争主战场的领导权。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应相互配合,巩固网络爱国主义教育阵地,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传播社会正能量,营造风清气正的网络环境。对于“精日”分子在网络上“带节奏”、引导舆论,要高度警惕;对于其提出的误导性思想观念,要及时批判和引导;对受到围攻的“精日”揭发者,要给予保护和声援。(4)用有正能量和感染力的艺术作品增强做中国人的骨气和底气。流行的文艺作品对青少年的思想观念具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力,不能成为追逐利益的“摇钱树”、感官刺激的“摇头丸”和胡编乱写的文化“垃圾”。对红色经典进行庸俗化改编,对英雄人物进行桃色化处理,用徒手撕鬼子、手榴弹炸飞机等有悖常理的“雷人”剧情,将日军弱智化、我军偶像化,都是历史虚无主义的表现。体现爱国主义的优秀文艺作品有很多,但是互联网和新媒体催生的新文艺类型需要发挥更重要的作用。比如,在网络上流行的军事题材漫画《那年那兔那些事儿》,将新中国成立前后的重要军事和外交事件以动物漫画的形式展现,受到许多青少年的喜欢。

其次,划定法律红线,增强爱国主义的法治宣传力度,依靠法律维护爱国主义。“精日”群体的成员具有多样性,对于年纪尚小、比较无知的外围参与者,不建议随意贴上“卖国”标签,一棒子打死,而要多管齐下,消除其思想根源。但是,对于深层次的“精日”分子,教育引导的效果十分有限,必须依靠法律惩处其行为。近年来,国家越来越重视将法治教育与爱国主义教育相结合,增强相关法律法规的及时性、针对性、有效性。尤其是在互联网领域,习近平指出,“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20]“要推动依法管网、依法办网、依法上网,确保互联网在法治轨道上健康运行”[21]。2015年10月《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修订版第46条规定,通过网络诋毁、诬蔑党和国家领导人,或者歪曲党史、军史的,给予从警告到开除党籍等不等的处分[22]。《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2016年11月)、《互联网群组信息服务管理规定》(2017年9月)相继发布。法律的逐步完善为“精日”现象的治理提供了依据。2017年8月,穿着日本军服在四行仓库拍照的3人,因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被上海警方行政拘留,另一未成年成员被教育训诫。2018年2月,两名在南京紫金山抗日守军碉堡前拍照滋事的男子被行政拘留15日。3月,威胁举报人的男子被警方行政拘留7日。但是,仅仅依靠行政拘留,震慑作用是有限的。在微信群内发表“南京杀三十万太少”言论的孟某被拘留5日后,又到南京大屠杀纪念碑前拍摄视频侮辱他人。各界人士呼吁,要综合运用民事、行政、刑事多种法律手段,严厉惩治损害国家尊严,伤害民族感情,造成恶劣社会影响等与爱国主义精神相悖的违法行为。2018年4月,全国人大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英雄烈士保护法》,规定不得在互联网以侮辱、诽谤或者其他方式侵害英雄烈士的姓名、肖像、名誉、荣誉。亵渎、否定英雄烈士事迹和精神,宣扬、美化侵略战争和侵略行为,寻衅滋事,扰乱公共秩序,构成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由公安机关依法给予治安管理处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23]。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对全社会进行价值观引导,既是对英雄精神和国家尊严的保护,又可以对“精日”等团体进行震慑和惩处。

最后,加强平台管理和互联网行业自律,防止从“精日”行为中谋取利益。互联网企业是网上信息的提供者,对网上信息管理应负主体责任。习近平在2016年指出,办网站的不能一味追求点击率,做社交平台的不能成为谣言扩散器,做搜索的不能仅以给钱的多少作为排位的标准[24]。2018年4月,习近平强调:“要压实互联网企业的主体责任,决不能让互联网成为传播有害信息、造谣生事的平台。要加强互联网行业自律,调动网民积极性,动员各方面力量参与治理。”[25]目前,多个涉及“精日”的贴吧和QQ群被关闭。在南京大屠杀纪念碑前拍侮辱视频的孟某,称自己要开直播、求打赏。对于试图利用伤害民族心理出名,刺痛爱国情感博取眼球,从而增加流量、获取经济利益的人,互联网平台不能助纣为虐。2018年7月,网友举报斗鱼直播平台主播陈某在2016年的直播过程中,在日本歌曲的伴奏下,把南京大屠杀、东三省沦陷等民族惨痛记忆作为调侃的笑料。斗鱼直播平台进行了处理:禁封陈某直播间,对所有主播启动爱国主义教育;开展平台自查自纠,全面清查平台直播内容;组建高效率用户举报团队,强化内容审核力量。对于互联网企业而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公众要求越高。自带大规模流量效应的传播平台,更要明晰自身所承担的社会责任,监管和审查必须到位。反过来说,企业履行社会责任、道德责任越好,也就越有利于平台的长期发展。互联网平台和企业应当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提出的要求,“坚持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统一,在自身发展的同时,饮水思源,回报社会,造福人民”[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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