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三重逻辑
2021-12-29孙振威
孙振威
(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 北京 100091)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新发展阶段,就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的阶段。这在我国发展进程中具有里程碑意义”。[1]这是党对我们发展历史方位的新研判新概括。社会主义历史发展实践表明,能否正确认识和把握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直接关系到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成败。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发生变化,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也在发生阶段性质变。在实现第一个百年目标之际,如何准确把握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科学认识新发展阶段的内在逻辑,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前提与基础。
一、理解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历史逻辑
随着社会化大生产的发展以及资本主义内在矛盾的日益暴露,马克思恩格斯运用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深入分析资本主义现实基础,批判继承空想社会主义者关于社会主义发展思想合理内核,从理论上论证了资本主义社会向共产主义社会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的,而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根本在于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矛盾,从经济基础角度分析,对旧有的生产资料进行社会主义改造需要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消灭私有制“实际上将经历一个极其艰难而漫长的过程”,[2]完成生产资料的改造只是建立社会主义经济基础的第一步,而建成社会主义则需要坚实而强大的物质基础。从上层建筑思考,政治上的过渡是与经济的过渡是相适应的,而过渡时期的国家政权性质必然是无产阶级专政。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指出:“在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之间,有一个前者变为后者的革命转变时期。同这个时期相适应的也有一个政治上的过渡时期,这个时期的国家只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专政”。[3]从人类社会发展的规律中,我们可推知社会主义的建立与建成直至共产主义的实现是一个曲折复杂过程,这是科学把握社会主义发展阶段长期性的前提和基础。
除论证共产主义实现的长期性,马克思恩格斯还预测了未来共产主义发展的几个阶段,集中体现在《哥达纲领批判》一文中。马克思依据经济成熟程度的差别,指出共产主义社会有两个阶段,即“第一阶段”和“一个较高阶段”。从而预测了无产阶级夺取政权后,社会发展将经历三个历史时期,即从资本主义社会到共产主义社会的过渡时期;“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共产主义社会的一个较高阶段”。“两阶段”“三时期”等关于共产主义发展阶段学说的创立是马克思恩格斯将唯物史观运用于人类社会发展中得出的科学结论,对准确把握社会主义发展阶段以及指导社会主义实践启示颇深。
从苏联和苏东曲折发展的历史经验中,尤其是苏联共产党领导人对社会主义发展阶段认识的不切实际的判断,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准确研判一个国家的历史方位是本国发展和进步的前提和基础。社会主义制度确立之后,如何看待中国社会主义发展历史阶段,不仅是一个重大的理论问题,更重要的是现实发展的迫切需要,这是摆在中国共产党人面前的“斯芬克斯之谜”。为此一代又一代党的领导人进行了艰难而曲折的探索,在险滩与暗礁中,在坎坷与荆棘处寻得科学认知。
(一)社会主义探索时期毛泽东的发展
20世纪50年代末期,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借鉴其他社会主义国家有益成果,特别是总结了建国初期的经验教训,形成了对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的初步认识,主要有三个方面内容:第一,社会主义基本制度已然确立,但仍要经历一个长期的建设时期;第二,社会主义制度也有一个从不完善到比较完善的发展过程;第三,把一个经济文化落后的中国建设成为一个繁荣昌盛的社会主义强国,至少需要上百年时间。从以上内容可知,社会主义制度虽已建立,但是远不等于建成,社会主义的建成需要一个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建成社会主义需要考虑到时间上的长期性以及空间上的曲折性。社会主义建设之所以如此艰难根本在于生产力发展程度和水平。从当时的情况看,毛泽东对我国社会主义阶段的划分是合理的,为之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二)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邓小平的发展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百废待兴,摆在党和国家面前最为迫切的理论问题是如何准确客观认识我国社会主义发展所处的历史阶段,纠正之前对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的错误认识。为此以邓小平为代表的党的领导人开始了艰辛的探索。1979年,叶剑英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30周年大会上指出:“社会主义制度还处在幼年时期,它还不成熟、不完善。”[4]1981年,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第一次明确提出中国的社会主义制度还处于初级阶段这一重要论断。这就基本接近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的内涵。十二大指出:“我国社会主义现在还处于初级发展阶段,物质文明还不发达。”强调了社会发展的生产力方面。党的十三大是以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为立论依据的,其具有一定的理论价值和政治意蕴。正如当时党的重要领导人所提到的:“看来,以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立论,有可能把必须避免‘左’‘右’两种倾向这个大问题说清楚,也有可能把我们改革的性质和根据说清楚。”[5]
十三大报告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第一次作了专门而又系统的阐发,标志着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的形成。其基本内涵可以理解为:我们已然进入社会主义社会,因而社会主义原则和方向是我们必须坚守的,但是我们还处于社会主义发展的初级阶段,根本在于我们生产力发展水平的不足,这是我国现阶段最基本的国情、最大的实际,初级阶段矛盾的主要方面是落后的社会生产。这就决定了我们在此阶段的根本任务是大力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
(三)十八大以来习近平的发展
继“7·26”讲话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党的十九大报告作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的战略性判断。[6]主要基于两个维度,从国内发展而言,经过长时间的艰苦努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有了新的历史定位以及更为坚定的目标方略;从国际视野来看,中国综合实力的上升使得新旧力量对比发生重要变化,中国日益走向世界舞台的能力与实力日益凸显。“新时代”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中国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理论的新发展新突破,具有伟大的理论价值与实践意蕴。
中国共产党建党百年历史实践经验证明,什么时候抓住社会主义历史定位,我们就能取得胜利;什么时候误判社会主义发展阶段,我们的事业就会遭受损失。新年伊始,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正确认识党和人民事业所处的历史方位和发展阶段,是我们党明确阶段性中心任务、制定路线方针政策的根本依据,也是我们党领导革命、建设、改革不断取得胜利的重要经验。”[7]作出新发展阶段战略研判是习近平总书记对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的创新性成果,为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什么样的社会主义、怎样坚持和发展社会主义奠定了理论基础。
二、理解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理论逻辑
(一)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含义探析
认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可从两个层面分析,一是历史前提来看,脱胎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生产力水平远远落后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二从现实基础来看,生产力的落后,决定了生产关系的不成熟不完善,决定了建设社会主义政治、精神、社会、生态等所必需的条件的不充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一个历史的过程,“是一个动态的、积极有为、始终洋溢着蓬勃生机活力的过程,是一个阶梯式递进、不断发展进步、日益接近质的飞跃的量的积累和发展变化的过程。”[8]
(二)划分社会发展阶段的标准
社会基本矛盾的变化决定社会形态的更替,因而生产力尺度是划分社会形态变化的基本尺度,同时也制约社会历史发展。科学把握社会主义发展历史方位根本在于立足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程度和水平,还需把握由生产力变化所带来的生产关系的调整并立足于整个社会发展的层面进行理解。例如,上世纪的苏联经济实力曾跃居世界前列,工业实力全球瞩目,生产力发展程度和水平不可谓不高,但是其整个社会的发展存在很多的矛盾和问题。经济而言,工、农业经济结构严重不合理,农业处于畸形发展状态;政治而言,高度集权的政治体制,导致官僚主义横行;文化而言,大清洗之后文化事业发展死气沉沉,没有生机;社会而言,人民生活水平低下,基本的生活需要都难以有效满足。列宁之后的苏共领导人之所以对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的认识存在一定的“钟摆效应”,根本在于仅仅从生产力维度作为判断社会发展阶段的维度,忽视了生产关系以及社会整体水平的重要作用。这就必然会导致整个系统的内部协调性不足,最终使得整个体系瓦解分裂。
(三)新时代、新发展阶段的基本逻辑
当下把握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理论逻辑,实质在于如何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维度科学认识新时代、新发展阶段。“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总体阶段认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由量变引起部分质变是其阶段性发展必然展现出来的逻辑。”[9]新时代的理论逻辑可归纳为:一是生产力维度,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认为,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社会形态的更替发展,起关键作用的是现实社会的生产力的水平和程度。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取得了历史性成就,彰显了“中国之治”的显著效能以及“中国之制”的优势。二是从社会发展层面,社会主要矛盾是社会发展阶段的标识器,新时代主要矛盾发生了转变,而主要矛盾的变化即是区别以往阶段质的飞跃的根本体现。认识新发展阶段主要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把握:一是发展基础,经过“十三五”时期的艰苦努力,我国顺利完成了第一个百年历史目标,“中国之治”取得了显著成效,我国发展站在了新的历史起点上。二是发展任务,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届五中全会中指出的:“新发展阶段,就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的阶段。这在我国发展进程中具有里程碑意义”。[10]三内外局势,国际而言,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随着新冠疫情肆虐全球,国际局势大有加速演变之态势,国际环境复杂性突变性艰巨性日益加深;国内来讲,我国发展处于三期叠加态势,社会主要矛盾已然向纵深发展,公共卫生事件加剧社会风险,以上种种加剧了我国发展环境之复杂性。
三、理解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现实逻辑
(一)抓住“变”与“不变”的关系
对于社会主义国家而言,认清本国社会主义发展阶段不仅仅是一个重大的理论问题,也是一个现实问题。之所以说是一个重大的理论问题,是因为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理论是其他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基本内容,为整个理论体系提供了总依据,奠定了理论的基石。认清本国社会主义发展阶段是一个现实问题,讲的是一个国家的发展阶段总是立足于本国生产力发展水平之上以及由此带来的生产关系及整个社会的变化,同时准确把握国家的发展阶段对指导社会主义建设实践具有重大意义。把握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现实逻辑,首要的是要认识“变”与“不变”的逻辑,所谓的“变”,指的是随着社会主义发展进入新时代,我国主要矛盾已经由重在解决人民群众的物质层面,转化为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层面。所谓的“不变”,指的是我国所处的历史方位没变,即我国总体上仍然处于社会主义发展的初级阶段,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变”与“不变”是我国发展的基本国情。
(二)认清新发展阶段的内核与目标
新时代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新时代,新发展阶段是新时代的新发展阶段。“新阶段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一个阶段,同时是其中经过几十年积累、站到了新的起点上的一个阶段。”[11]纵观我党百年历史可知,“新发展阶段是我们党带领人民迎来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历史性跨越的新阶段”。[12]新发展阶段是我国社会主义发展进程中一个重要的阶段,“既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我国发展的要求,也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向更高阶段迈进的要求。”[13]新发展阶段的基本要义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一致的,二者统一于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进程之中。
(三)统筹“两个大局”
从十九届五中全会到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专题研讨班上的重要讲话,习近平总书记特别强调的是领导干部尤其是高级领导干部必须立足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与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二者是辩证统一的,一方面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需要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统筹国内大局可以为国际大局带来全球治理中的中国智慧、世界秩序中的中国力量以及国际话语体系中的中国声音。把握国内大局需要我们增强定位意识和主体意识,提高在国际竞争中的主动权和话语权,积极维护我国国家安全及合法权益。另一方面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离不开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统筹国际大局可以为我国在全球要素配置中把握新的机遇以及在国际力量变化中寻求新的机会。把握国际大局需要我们增强机遇意识和风险意识,提高自身灵活性与机动性,在全球的发展中寻求发展机遇,规避风险。
四、小结
(一)意蕴价值
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是对马克思主义发展阶段理论的继承和重大创新,是对我国和世界社会主义国家在阶段发展问题上经验教训的科学总结;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提供了总依据,奠定了理论基石;它也是我国最大的国情,是我国制定大政方针的根本立足点,是我国发展的根本历史方位。对于其他社会主义国家而言,也都认识到认清本国发展阶段的重要价值,例如老挝人民革命党强调本国处于“向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的初级阶段”。
(二)方法论依据
把握社会主义发展阶段要坚持实事求是、与时俱进。纵观列宁之后苏联领导者关于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的思想,我们可以发现:从斯大林到勃列日涅夫时期,超越社会发展阶段与急于过渡的思想十分突出,之后的时期虽有纠偏之意,但都认为苏联已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总体而言,脱离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的思想在苏联长期发展中一直占据主流。实践证明,在生产力发展不完全,经济文化落后的国家建设社会主义,最为根本的是准确研判本国社会发展所处的阶段,因为这是最大的国情,是一个关乎党、国家兴衰成败和人民命运的首要问题,一失误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从毛泽东独立探索我国社会主义发展道路,提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萌芽,到以邓小平为代表的共产党领导人系统提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以及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对社会主义发展阶段新发展,无不体现着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实践是一个实事求是的过程,不断发展创新与时俱进的过程。
(三)历史分期
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历史分期问题,是十八大以来学者们普遍关注的问题,简言之就是探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什么时候结束的问题。二者是同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对于如何认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历史分期问题,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把握:一是重要原则,即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的继承性和创新性,认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要站在马克思主义原则立场上,充分认识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的历史逻辑。二是重视历史经验,我们不仅要吸取社会主义建设探索时期我国对社会主义发展阶段判断失误的惨痛教训,也要学习借鉴苏联时期苏共领导人对社会主义发展阶段误判所产生的严重后果。三是学习借鉴,在与资本主义的矛盾斗争中,丰富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的理论与实践,尤其在世界处于百年之未有大变局之下更需要拓宽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的国际视野,把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关系,进一步彰显社会主义的优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