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域”与“再嵌入”:传统地方戏剧的现代性改造
——以赣南采茶戏为例
2021-12-29欧阳正宇胡镜斌赵小翠
欧阳正宇,胡镜斌,赵小翠
(西北师范大学 甘肃兰州 730070)
传统地方戏剧是地域传统文化的代表,产生于乡土社会且服务于民众的生产生活。在现代性的冲击下,地域社会快速变迁,传统地方戏剧的内容及形式已不能满足新生代民众的需求,传统地方戏剧的服务对象逐渐减少,逐渐与特定的时空脱离,出现“脱域”(Disembedding)现象。“脱域”的概念最早由英国著名社会学家吉登斯提出,在其《现代性的后果》一书中将“脱域”视为现代性动力的三个主要来源之一,“所谓脱域,是指社会关系从彼此互动的地域性关联中,从通过对不确定的时间的无限穿越而被重构的关联中‘脱离出来’”[1]18。与“脱域”相对的概念是“再嵌入”(Re-embedding),指重新构造已经脱域的关系[1]69。
现代性是个复杂而具争议的概念,受马克思影响的学者认为现代性是以劳动商品化为特征的资本主义,涂尔干认为现代性的特征是以复杂劳动分工为特征的工业主义,韦伯也认同资本主义,但他认为官僚制形式的“合理化”才是其主调,吉登斯的观点较为综合,认为现代性在制度层面是多维的,每一个被各种传统详细说明的要素都发挥着自己的作用[1]10。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加速融入全球化的发展浪潮之中,地域社会逐渐由前现代(传统)向现代转变。
赣南采茶戏是传统地方戏剧的典型代表,其产生与赣南地区的茶叶经济息息相关,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其内容与形式不断丰富,无不反映着赣南地区民众的生产生活。在现代性的影响下,赣南采茶戏逐渐脱离赣南民众的日常生活而活跃于艺术学校、剧院与景区,逐渐向“脱域”演化。基于赣南采茶戏与“地方民众”的脱离引发笔者对赣南采茶戏如何进行现代性改造而再嵌入赣南民众生活的思考。
本研究以赣南一个乡下圩场为案例,深入剖析赣南采茶戏与地域社会的密切关系,通过关键人物访谈并结合长期的田野观察,探索赣南采茶戏是如何“脱域”,并就如何对赣南采茶戏进行现代性改造而“再嵌入”作相应探讨。受访者基本信息如表1所示。
一、传统赣南采茶戏的地域特征
相传赣南采茶戏起源于赣州市安远县九龙山,唐朝玄宗年间, 宫廷乐师雷光华因与宫廷歌女产生感情,相携出逃至安远县九龙山隐居,雷光华见当地茶农劳作辛苦,为了帮助茶农消除疲劳教授当地茶农唱歌[2],茶农一边摘茶一边唱歌,山歌内容多是以表现茶山生活为主,故俗称“采茶歌”。采茶戏起源于采茶歌[3],元代戏曲家周德清所著《中原音韵》一书最早收录了采茶歌相关的曲牌一支[4]。据《熊氏族谱》记载:“万历应天丙子……每月夕花晨,座上常满,酒半酣,则率小奚唱插秧采茶歌,自击竹拊和,声鸣鸣然撼户镛。”[5]12可见,“采茶歌”已逐渐从乡村进入城市,成为雅俗共赏的娱乐活动。后来,赣南采茶戏经历了采茶歌——茶篮灯——三角班的发展过程[3],采茶戏也不再仅仅反映采茶生活,而是融入了客家人生活中方方面面的内容。赣南采茶戏最终在明末清初形成,在清乾隆年间达到鼎盛[5]13,但在后面的发展过程中却相当曲折。乾隆后期,赣南采茶戏开始不断遭到地方政府的打压[6]12,[7]134,赣南采茶戏只能从城市退场,流落乡村。直至新中国成立后,赣南采茶戏经过“三改[8]”(改戏、改人、改制)运动又重新焕发了活力,登上了城市戏剧舞台。赣南采茶戏曲折的发展历程一定程度上加强了赣南采茶戏与赣南乡土社会的联系。赣南采茶戏扎根于赣南乡土社会,其内容与形式皆反映了赣南地区独特的地域特征,赣南采茶戏的地域特征主要体现在其戏剧内容、舞台动作、戏剧语言与角色构成等方面。
赣南采茶戏的曲牌名对戏剧内容具有较大的概括性。顾名思义,赣南采茶戏中关于采茶的剧目是其重要组成部分,也是赣南采茶戏中较为古老的主题,《大摘茶》被采茶戏艺人称为祖宗戏,此外还有《看茶》《送茶》《茶童戏主》《姐妹摘茶》《花采茶》等剧目,这与赣南历史上种茶、采茶、喝茶的经济生活密切相关。随着赣南采茶戏的不断发展,赣南采茶戏的内容涵盖了赣南客家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补皮鞋》《打鞋底》《钓拐》《挖笋》《磨豆腐》《南山耕田》等反映了赣南客家先民在东南丘陵独特的劳动内容与劳动方式。《大劝夫》《试妻》《老少配》《看相》等反映了赣南客家人的传统价值观念。
赣南采茶戏的“矮子步”“单袖舞”“扇子花”被称为赣南采茶戏舞台动作的三绝。其中“矮子步”的起源与赣南客家先民历史上在山上种茶采茶的劳作生活息息相关,无山不住客,无客不住山,客家人的茶山也大都在崇山峻岭中,茶农们上山、摘茶、下坡及炒茶,往往都需要弯腰屈膝,因而形成了采茶戏中“矮子步”这一独特的基本步。“单袖舞”也是源于茶农们的生产劳动,旧时茶农在劳作时,茶农们会在腰间系上一条白布用来擦汗,有心的采茶戏艺人便将白布与袖子相连接,从而创造出采茶戏独特的“单袖舞”舞蹈动作,对茶农的劳动形态具有很强的展现。“扇子花”是采茶戏舞台动作中最为灵活的道具,演员手中的彩扇千姿百态,通过演员的运用,可以拟作任何生活用具、生产工具,可为挽在手中的茶篮、田间挥舞的锄头、也可为挥洒翰墨的毛笔。
赣南采茶戏的语言和角色构成极具地域特色。传统的赣南采茶戏皆由客家话演唱,戏中大量使用客家谚语与歇后语,将客家话的语言特色和客家人的语言幽默表现得淋漓尽致。与京剧、越剧、黄梅戏等庙堂大戏不同,赣南采茶戏服务的是赣南山区的普通劳动大众,因此赣南采茶戏中极少出现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等庙堂人物,而是一直保持着一丑两旦“三小戏”(即丑、旦当家)的角色构成,戏中人物多是乡土社会中的中下层小人物:地主媒婆与店嫂;茶农货郎与猪倌;烟鬼酒徒与地痞等。
二、“脱域”:现代化进程中赣南采茶戏在三标乡圩场的形态变迁
“圩场”在湘、赣、闽、粤、桂等地区指乡下的集市,旧时乡镇圩场为采茶戏班的主要演出场所。到民国时期,采茶戏经历长期打压后虽已无往日荣光,但在安远县仍有采霓堂、福兴堂、和顺堂三大戏班[9],是赣南地区采茶戏文化的中心,其影响范围除了赣南地区外还包括闽粤众多乡镇。三标乡圩场位于赣州市寻乌县三标乡,三标乡西临赣南采茶戏发源地九龙山所属的安远县凤山乡,旧时安远戏班每年都会在农闲时或在重大节日时应邀前来演唱,演唱的艺人都是从农民中脱离出来的职业或半职业的民间艺人,因三标乡与采茶戏发祥地的地缘关系,赣南采茶戏在三标乡具有深厚的群众基础。
(一)电影院:安远戏班的大舞台
三标乡圩场周边是三标乡主要的人口聚集地,有胡屋、黄屋(现三标村)、香木坑、黄陂、堆禾石(现象形村)等几千人口的传统大村落。据村民回忆①,1990年代以前,三标乡还处于传统的农业社会,处于传统乡村的民俗生态,大部分人种水稻为主,辅之茶叶、养殖、上山采集等副业。赣南交通闭塞,大部分地区处于区域内自给自足的经济生态中。不管在课堂还是日常生活中,赣南地区基本使用客家话。冬季是村民赋闲期,有闲也有了钱,圩场也更为热闹,此时也是民间文艺最为活跃的时期,赣南采茶戏也在此时最为活跃。
1970年前后,三标乡圩场利用大祠堂,用来公共集会,放电影或文艺演出。之前戏班一般就地搭台,主要在圩场、庙会、赌场等室外公共空间演唱,一般禁止进入祠堂。戏班在电影院演唱了20年左右,因此现在的三标乡村民对采茶戏的记忆大都在电影院。戏迷刘奶奶回忆:“以前安远戏班每年都来,来了就连唱几天,唱到没什么观众了才离开,早些时候能唱个六七天,后来就只能唱个两三天了,再后来就不来了。”①
(二)唱片摊:戏粉的聚会场
货店老板黄大爷在三标乡圩场开杂货店已三十余年,见证了圩场的社会变迁:“那时候我们这里十个人当中有九个下广东打过工,要么常年打工,①要么在农闲的冬季去打工。”农资老板罗老板是老电影院的业主,他回顾道:“大概1990年左右电影院就关了,很多人都要去广东挣钱,部分有钱人开始有了黑白电视和放片机,出过门的人大多能听懂普通话,都不喜欢看戏,安远戏班也慢慢地不来了。”①
由于市场的缩小使采茶戏从电影院退场,但有一部分村民对采茶戏有着深厚的感情,仍然视采茶戏为其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1990年代初期,圩场的一个角落开始出现循环播放采茶戏的唱片摊,一开始卖录音带,后面开始卖光盘。周边几张长凳总是坐满六七十岁的老人。戏迷黄奶奶回忆:“那时候只要到了圩日(赶集的日子),没事都会去摊子旁边坐坐,每次去都能看到自己关系好的那几个姐妹,唠唠家常听听戏时间就过去了。”①戏迷叶奶奶回忆:“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卖唱片的外地人就把摊位退了,可能是那个外地人年龄大了,也可能是亏钱了。”①
(三)唱片机小贩:戏粉最后的守望
2009年,圩场出现了第一家网吧,让更多的三标乡村民接触了互联网。之后,私人电脑、智能手机、网络电视先后登场,而那批老戏粉的年龄也越来越大,显然无法融入瞬息万变的网络世界。当地人的生产生活方式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当地都是丘陵地貌,种植果树具有很大的优势,蜜桔脐橙为主的种植养殖如火如荼,相反,传统的稻作经济早已被当地人摒弃。少有的年轻戏迷胡大哥表示:“我儿子十几年来牛都没见过,怎么看得懂采茶戏”。①
戏迷刘奶奶回忆:“后来有一个隔壁乡五六十岁的男人来卖唱片机,他什么都帮我们弄好了,打开机子就能听。我们村几个老人的唱片机基本都是他那里买的,他还留了电话,机子出了问题他就会上来帮我们修,但是后面他来得也越来越少了,可能是年龄大了骑不了那么远的摩托车了吧。”①
三、传统地方戏剧的脱域现象及机制
传统地方戏剧扎根于地域社会,在特定的自然与人文环境下,由当地劳动人民创作生产,并服务于当地人民的生产生活。传统地方戏剧的动作与唱词,无一不是当地民众的日常生活写照,反映了悠久而独特的地域习俗。在现代性的影响下,传统地方戏剧逐渐与地方民俗相分离,有的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进入艺术学校,有的被设计为传统文化符号出现于景区,有的作为传统艺术出现于剧院供艺术家鉴赏,传统地方戏剧出现了“脱域”现象。
吉登斯认为脱域的机制有两种类型,一种为象征标志(symbolic takens),另一种为专家系统(expert systerms)。所谓象征标志指的是“相互交流的媒介,它能将信息传递开来,用不着考虑任何特定场景下处理这些信息的个人或团体的特殊品质”[1]19。为表现出传统地方戏剧的地方性特点,传统地方戏剧总是被概括为抽象的几个关键词。比如 ,赣南采茶戏的表演特征被认为由“矮子步”“单袖舞”“扇子花”构成。然而,这只是赣南采茶戏最为独特的特征,这些特征只能作为赣南采茶戏的象征符号,从赣南采茶戏中抽离出标准化的符号只会使采茶戏逐渐脱离地域情景。正如本·海默尔所言:“如果只是简单地从日常的连续性中绎出若干元素,那么,这种处理就会改变日常生活最有特性的地方: 它的奔流不息的本性”[10]39。
专家系统则指的是“由技术成就和专业队伍所组成的体系,正是这些体系编织着我们生活于其中的物质与社会环境的博大范围”[1]24。从古至今,专家系统在协调社会关系中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赣南采茶戏由文化部确定并由国务院批准,成为我国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文化部与国务院的专家权威系统下,赣南采茶戏从赣南民众的日常生活中脱离出来,进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场域之中。除了吉登斯提出的两种抽象的“脱域”机制外,现代性所推进的文化再循环、文化商品化、大众文化媚俗化[11]是传统戏剧走向“脱域”的重要推手。然而,我国自改革开放以来,经济社会得到快速发展,传统乡土社会快速被现代性社会所取代,传统地方戏剧的自我调适功能不足以应对快速变化的社会环境,造成传统地方戏剧逐渐与地域社会相分离。
随着三标乡逐渐向现代社会靠拢,赣南采茶戏逐渐脱离三标圩本土社会,在政府部门、专家组织以及各种社会力量的主导下将采茶戏设计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旅游吸引物、民间艺术符号等进入到城市化的环境中,赣南采茶戏在三标圩场的脱域过程如图1所示。
四、“再嵌入”:赣南采茶戏的现代性改造
赣南采茶戏起源于赣南山区,在上千年的传承过程中经历了采茶歌——茶篮灯——三角班的演化,采茶戏的演变总是以外部社会环境的变化为前提,以更好地服务于地域社会为目的。进入近代以来,赣南地区的社会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赣南采茶戏也产生了诸多变化,比如:赣南是原中央苏区的核心区域,以苏区红军故事为题材的采茶戏不断涌现;为使采茶戏更具表现力,其角色也不再拘泥于二旦一丑;为迎合现代性的舞台表演场合,背景音乐也有所改变;为迎合非客语观众的听戏需求,采茶戏开始使用普通话演唱或者使用普通话配音等等。在赣南采茶戏的诸多改变中,有的是对当地社会文化变迁的调适,有利于融入变化后的地域社会,而有的则在“象征符号”与“专家系统”的脱域机制的运作下进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场域、“大众文化”场域以及“文化符号”场域等。从三标乡圩场的个案可知,赣南采茶戏面对急剧的社会变迁显然缺乏弹性,社会的脱域机制发挥着主导作用。如英国人类学家泰勒所言:“随着世界社会的向前发展,最重要的观点和行为可能渐渐地变成为纯粹的遗留。”[12]115赣南采茶戏产生于赣南,在赣南民众的日常生活意义的构建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赣南采茶戏的突然“脱域”必然造成赣南民众生活意义的缺憾。对赣南采茶戏的现代性改造而实现再嵌入赣南地域社会,对赣南民众生活意义的构建以及对地方传统文化的传承都具有重要意义。
(一)与时俱进:赣南采茶戏内容的现代化
赣南采茶戏在三标圩场的脱域,正是因为传统的采茶戏内容已不能反映当地现今的社会风貌,采茶戏的内容已经和当地民众的生活相去甚远。明文军在对民族民间舞蹈的现代性建构时指出:“这种行为的目的,在于回归民间舞‘以人为本’的本体文化意义,并赋予它一种‘现代化’的艺术气息,通过这个过程,实现今人的‘再造’与‘新生’。”[13]赣南采茶戏的现代性改造必须以当地现今的时代背景为依托,体现当代赣南地区的地域特色,注入新时代赣南地区人民经济生活相关的内容,才能符合现代赣南民众的审美。
《快乐标兵》是进入新世纪以来赣南采茶戏的新作,讲述在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背景下,村里的赖加三通过种植赣南脐橙致富当上致富标兵,并鼓舞村民共同致富的故事。《快乐标兵》具有浓郁的赣南地方特色。2002年以后,脐橙在赣南地区的种植面积以年均20万亩的速度迅速扩张[14],赣南地区上百万人得益于赣南脐橙发家致富。《快乐标兵》是对新世纪以来赣南地区劳动人民经济生活的写照,起着鼓舞当地民众奋斗向上的作用。自改革开放以来,赣南地区人民的生产生活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下广东的“打工潮”、以脐橙产业为代表的种植养殖对传统稻作农业的颠覆以及苏区振兴背景下赣南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取得的重大进展等都极具赣南地域特色。赣南采茶戏的发展只有扎根赣南地方时代背景,反映地方社会,在当地才能有群众基础,才能根深叶茂。
(二)还之于民:赣南采茶戏展现形式的民俗化
民俗学家高丙中在回顾中国民俗学的创立时指出,按照当时对 “民” 及 “民俗” 的理解,传统的依然存续的日常生活被学术和政治合力打造成了 “文化遗留物”[15]。赣南采茶戏如今虽按一定的标准被打造成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但是赣南采茶戏与赣南人民的日常生活却越来越远。马翀炜,代世萤指出:“真正做到还俗于民又是不可能的,因为被设计、被建构的“遗产”本身就不再完全是俗民的。”[16]因此,赣南采茶戏在赣南地区的传承与发展,绝不是以成为哪个级别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吸引多少游客来观看为最终目的,而是要还之于民,融入赣南民众的日常生活,使赣南采茶戏民俗化。
近些年流行于赣南地区各广场的赣南采茶戏广场舞是赣南采茶戏还俗于民的重要实践,已经有《春景天》《斑鸠调》《单扇》等多套舞蹈动作,这是将赣南采茶戏的经典舞蹈动作从采茶戏中分离,改造成适合在广场集体表演的优美的舞蹈动作,这是进入现代社会以来,赣南采茶戏在其展现形式上的重要改变,在赣南地区已经形成了一定的群众基础。此外,赣南采茶戏健身操在校园内外的推广,采茶戏音乐在各种场所的使用都是将赣南采茶戏民俗化的重要实践。
五、结语
在我国的现代化进程中,传统地方戏剧在吉登斯的脱域机制下,由原本与地方民众生产生活息息相关的地方民俗活动变成了“遗产”“民间艺术”“文化符号”,传统地方戏剧出现了“脱域”现象。
赣南采茶戏在三标乡圩场的形态变迁是赣南采茶戏在赣南地区逐步“脱域”的典型现象,历史上赣南采茶戏的内容与形式与其相应历史背景下赣南地区的社会背景息息相关。因此,赣南采茶戏的现代性改造必须与时俱进,以当地现今的时代背景为依托,突出当代赣南地区的地域特色,注入新时代赣南地区人民经济生活相关内容。赣南采茶戏的“脱域”剥夺了传统地方戏剧所蕴含的民俗特色,使赣南采茶戏的表演趋于形式化,因此赣南采茶戏的现代性改造必须要还之于民,融入赣南民众的日常生活,使赣南采茶戏民俗化。
在“脱域”的视角下探讨赣南采茶戏的再嵌入对采茶戏的发展与对当地民众的日常生活都具有重要意义,但同时也并不否定赣南采茶戏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进入剧院、进入景区等对赣南采茶戏的传承与发展的重要价值。传统地方戏剧的传承与发展正如对珍稀动物的抢救与发展,在其生存遭受危机时必要的人工抢救显得尤为重要(如对传统地方戏剧的抢救),而达到一定条件时的放野归化对野生动物的保护具有根本性意义(如传统地方戏剧的再嵌入),此外,适当地将野生动物用以观光或者科研则是野生动物价值的体现(如传统地方戏剧的商业化,大众化)。因此,传统地方戏剧的传承与发展,既要扎根地域社会,也要对外发展,而扎根地域社会对传统地方戏剧的传承与发展则更为根本,更为重要。
注释:
①为保护被访者隐私,仅显示被访者的姓。附受访者信息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