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词语的造词理据及扩散方式
2021-12-23杨梅
杨 梅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语言是一个不断发展的动态系统,网络新词新语体现了语言与社会的共变关系,是社会活跃的需要和反映。语言三要素中,与社会和交际行为联系最紧密的是词汇,社会应将新鲜事物创造出的网络新词不断地加入词汇系统。作为词汇系统中活跃的“外层成员”,网络词语的构词理据与词的内部形式的关系一直是学界讨论的热点。德国语言学家洪堡特最早提出“内部形式”这一术语,认为词的内部形式是词汇的语法结构与语义结构的总和[1]。“所谓词的理据,又被称为词的内部形式或词源结构。”王艾录(2002)反对将词的内部形式等同于词的理据,认为这样忽视了零结构状态的单纯符号的构词理据,提出应当将词的理据看作内部形式的动因,一分为二地看待单纯符号与合成符号的构词理据[2],这一观点很有见地。向熹(2007)指出,词的意义是通过一定的方式构成的,这种词义构成的方式就叫词的理据,也叫作“词的内部形式”[3]。将词的内部形式或词义的构成方式简单等同于词的理据并不妥当,作为合成符号的网络新词,可以结合其内部形式或构成方式探寻构词理据。网络新词的创造多是基于已有的构词方式与语言材料,所以其构成理据及扩散方式都有迹可循。
一 网络词语的造词理据
网络词语是基于现有语言材料的再创造或是旧词新用,多含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构词成分,在组合上具有可分析性,即王艾录(2002)提到的“合成符号”,合成符号的理据大致可以等同于词的内部形式,就是词的语音和意义组合的动因。探究网络词语的造词理据,首先,要从共时来看,考察网络词语内部成分之间的语义关联和外部的语言接触。其次,从历时出发将网络词语与古汉语及方言词汇进行对比分析。据此,网络词语的造词理据主要有语音理据、形义理据、外来语理据三种类型。
(一)语音理据。这类网络词语通过对语言中的某一词汇进行语音模仿,从而建立起与二者之间的语音关联,进而形成语义关联,常见的方式有谐音、合拆音、叠音拟声。谐音构词往往模仿复制普通话或者方言发音,或借鉴外来语以及阿拉伯字母进行谐音;合拆音即利用合音或拆音的方式对词语进行语音变异得到新词,是语言经济性原则的体现;叠音拟声则通过声音重叠从而加强形象模拟,构成网络拟声应答语,如呵呵、嘻嘻等。从语言的信息传递角度来说,这些方式本质上都属于相同信息的异形传递,虽然表层形式发生改变,但原始的基本信息并未改变,这主要是由于人的心理追求表层形式陌生化与新奇化所致。
雨女无瓜:与你无关的谐音,入选2019年度网络十大流行语,意思为与你无关,出自电视剧《巴啦啦小魔仙》台词的方言拟音,首先出现于哔哩哔哩网站,一时间取代了“与你无关”迅速扩散于各大社交平台以及时尚报刊。如:不管本身是啥属性,说话必须带网络热词,先是“蓝瘦香菇”,又有“雨女无瓜”。(杨杰《官微迷惑行为大赏》《中国青年报》,2019年7月3日)网民使用“雨女无瓜”代替“与你无关”是为了对剧中方言台词进行拟音,同时更具形象色彩,符合网民求异心理。剧中台词的发音人属于泉漳方言区,把“你”读为“女”,“关”读为“瓜”的原因,是泉漳方言区的人不能很好地区分并掌握普通话韵母 [ii]和 ü[y],uɑ[uA]和uɑn[uan]的读音,同时在使用普通话时既竭力吸收普通话语音也带有自身的方言特色,发出的音与普通话语音相似,但实为异字,词汇内部成员之间毫无语义关联,造成了“无关谐音”现象,类似的网络词语还有“蓝瘦香菇”“阔以”等。从历史的角度看,中古时期泉漳方言山摄字“关”的鼻音韵尾[-n]受发音方法以及其他方言的影响,脱落变成鼻化韵[ui],一直保留在今天的泉漳方言中,发音与普通话“瓜”的韵母相似。在古汉语中也存在和“雨女无瓜”相类似的拟音现象,如:元朝查德卿的《柳营曲》:“啼鸟关关,流水潺潺,乐似富春山。”此处“关关”为鸟叫声,但鸟的发音器官在“鸣管”,如何发出鼻音[-n]?宋德宪认为关关,即呱呱,象声词,形容水鸟雌雄相应的和鸣声[4]。所以这里的关关应为呱呱,起拟音作用。
宣你:“喜欢你”的合音,是中国台湾影视剧里经常出现的男女之间的表白对白。如:宣你恩久了,做我女票吧!(《四大修辞格看懂年度流行语》《新京报》,2015年1月12日)网络词语中的合音并不是随意产生的,而是有一定的规律与方向,“宣”是“喜欢”前声后韵的二合音,大多数网络合音新词的合成方式与其相同,如:造(知道)、兽(时候)等。汉语词汇史上也普遍存在合音现象,如:诸(之乎)、孔(窟窿)、浑(囫囵)等,以及称谓词中“叔母”为何叫“婶”?“舅母”为何叫“妗”?因为“婶”与“妗”古音都以[-m]作尾音,“婶”是“叔母(叔+[-m])”的合音[5],“妗”是“舅母(舅+[-m])”的合音。这样的合音现象在宋代沈括的《梦溪笔谈》中已有解释:“汉人训字止曰读如某字,未用反切。然古语已有二声合为一字者,如不可为叵、何不为盍、如是为尔、而已为耳、之呼为诸之类,似西域二合之音,盖切字之原也。”[6]类似于“宣你”这一类的网络合音词用更少的音节表达了更多的语义,是语言经济性原则的体现,同时在合音造词的过程中原有的两个或多个音节合为一个,呈现出独特的单音化趋势,与传统语言学理论中的汉语双音化趋势相对立,应该被视为丰富汉语词汇发展理论的模式之一。
与合音网络词语对应的为拆音词,如“吃藕”,由“丑”进行音节拆分构成,拆音之前的词多为贬义词或詈词,网民为了躲避网络对敏感词汇的过滤,或者弱化詈词所指,所以采用拆音的方式创造新词,如使用“格纹”代替“滚”,弱化了原词的愤怒情感,符合语言交际的礼貌原则。网络词语的合拆音与古汉语音韵学上的急读、缓读相似,古人有“慢声(缓读)为二,急声(急读)为一”之说,二音急读为一音如“之乎”急声为“诸”,“爷九”急声为“有”,反之均为一音缓读为二音慢声,也叫缓声。这从侧面印证了网络合拆音新词的造词理据与古汉语词汇急读、缓读理论一脉相承。
(二)形义理据。根据现有的语义要素创造新词,或在原有的词义基础上灌注新义,常见的方式有类推构词、灌注得义、重新创造等。
颜狗:指极度重视外表长相的人,通常用于自嘲。来源于“单身狗”的框架式类推构词,这里的“狗”不再具有贬义色彩,而是成为了表达诙谐可爱色彩义的类词缀,如:逗趣可爱的画风让不少网友感叹,“简直是颜狗们的下饭神剧啊”!(邹著、蒋波《〈柜中美人〉陈瑶胡冰卿演绎“假争宠真姐妹”》新华网,2018年2月28日)
除此之外,傻狗、恩爱狗、闷骚狗、IT狗、累成狗等词语都是由共同语素“狗”组合类推而成,“狗”的意义在构词过程中,随着同素词群的不断类推拓展而产生关联性改变。“狗”原意为一种哺乳动物,具有狡猾低贱的特征,因此“狗”作为构词语素时也具有这些语义特征,如在落水狗、单身狗、累成狗、颜狗、恩爱狗系列同素词群中,“落水狗”通过隐喻表示失去势力的人。后来“狗”的语义产生泛化,负面意义逐渐消解,且使用频率与新造词不断攀升,“狗”逐渐通过隐喻完成了语义衍化,成为了表“人”的类词缀。网民纷纷以颜狗、单身狗等“X+狗”式词语模型构词表示自嘲。语言模因论认为,在相同结构“X+狗”中对变动语素“X”进行聚合中的替换,与语素“狗”重新组合,就形成了一个同构异义词群,这种词群的构成方式就是进行同构异义的横向嫁接。在这一过程中,语言使用者从大量的语言事实里提取出一个前空式框架“X+狗”,使其具有强大的再生功能,并不断进行复制嫁接,替换后的新造网络词形成一个同素词族,这类词本身具有新颖性与活力,且符合语言使用的经济性原则,所以能迅速在网络及纸媒上扩散传播,网络构式“X+狗”也在扩散过程中逐渐呈凝固态势,表现出极强的能产性。类似的类词缀还有虫、货、惨、哭等。
塑料:源自微博文章“好姐妹的感情就像塑料花,特别假,但是却永不凋谢”,形容相互勾心斗角,虚与委蛇的面子社交,表面热络却完全不走心。在本义的基础上进行语义灌注得到了新的网络用语义,“塑料”的色彩义由中性转为贬义,词性也由名词转化为形容词。如:该剧讲述了被男友抛弃的年轻女孩回到非恋爱期才会想起的“姐妹团”,并妄图与塑料姐妹们重修旧好的故事(《美国流媒体第一战谁胜出?》《新京报》2019年12月2日)。网络词语“塑料”源于对其本义概念的本体性隐喻,本体性隐喻指的是用物体的概念或者是概念结构来认知或者解释我们的观念,比如将抽象概念喻说成具体的物体,就可以使后者的有关特征附着于前者[7]。这种隐喻方式就是将抽象概念转化为具体的实体物质。将虚假刻意的面子社交关系隐喻为“塑料姐妹情”,是因为这种感情很虚假,就如同塑料制品,外表美丽却并不真实,同等结构下类推构成的还有“塑料兄弟情”“塑料师生情”等等。
(三)外来语理据。这类网络词语指通过语言的直接或间接接触从而借入外来词。网络词语中存在大量的外来词,语言不是封闭的,长期的语言接触会导致语言间相互吸收与渗透,选择外来借词进入汉语流行语系统是重要构词理据,常见的方式如外来词直译、中英语码混用混搭以及外来词缩写等。
硬核:直译自“hardcore”,本为音乐术语,指20世纪70年代朋克音乐中最极端激烈的形式,之后用于游戏领域,指高难度小众的电子竞技,随着“硬核游戏”传入中国,“硬核”逐渐由游戏圈扩散到社交网络平台,语义发生了泛化,用作形容词表示水平精尖、有内涵、让人感到震撼且有感染力,如硬核玩家指拥有高能力水平的游戏玩家、硬核力量指坚忍强大的力量,从感情色彩看,多表示褒义的赞许。如:智能中枢系统及数字化技术应用成为各地防控疫情、恢复经济的硬核力量(《习近平总书记关切事:新都市、新生活——城市治理新探索巡览》新华社,2020年5月18日)。“硬核”得以迅速传播扩散首先得益于外来词的直译借用,由指视觉上的极端激烈引申指感受上的刺激震撼,发生了从视觉、触觉、听觉等生理域向心理感受域的语义演变,沈家煊(1997)指出:“从认知上讲,隐喻的方向是从身域投射到心域,‘以身喻心’是普遍现象,符合由具体到抽象的思维规律。”[8“]硬核”的词义隐喻方式也是如此。从历史上看,“硬核”从明代开始出现于书面语,属于医学上的专有名词,常出现在《本草纲目》《医门补要》等医书中,指血脉肿胀形成的肿瘤。清朝包三述的《包氏喉证家宝》:“服柑桔汤、黄连解毒汤,有痰结成硬核者,吹冰硼散,内服加味二陈汤。”后来产生词义引申,也可以指植物果核或坚硬的颗粒物。古汉语中的“硬核”本身就带有坚硬、特殊、核心等语义特征,在hardcore进行直译借入汉语词汇的过程中,古汉语已有的“硬核”在部分语义特征上与hardcore产生了交叉融合,成为新词新语后产生语义泛化,借助网络得以大规模扩散。
CP:配对,英文单词Coupling的缩写形式,指将动画或影视作品中的角色配对为同性或异性伴侣,后来也泛指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或搭档组合。如:晚上cp越磕越上头,白天网课越上越困(《宅家,一些大学生“报复性熬夜”》《中国青年报》,2020年5月8日)。还有“OMG(oh my god)、NG(not good)、NBCS(nobody cares)”等都属于英文单词缩略词,网络交际追求经济与新奇的特点决定了网民大量使用这些外语缩略词,同时在某些词汇的使用时为了缓解词汇的敏感性或者降低贬义色彩,也会使用缩略形式淡化所指。
由于交际的需要,语言之间不可避免地会产生直接或间接的接触,语言接触必然导致语言竞争与借用,如萨丕尔所说:“语言,像文化一样,很少是自给自足的。”[9]网络用语中的外来词除了外语缩略词之外,外语谐音词与中英语码混搭使用也占很大一部分,如H(爱吃)、how made winds(好美的文字)、word(我的)等是网民利用英语单词或字母与汉字语音相近的特点创造出的外语谐音网络词,与传统的音译词相比,这类音译词仅将英文发音借入,与汉语读音相匹配,词义与原本的外语词义毫无关联,仅表示谐音后的汉语词汇的意义。汉字属于表意文字体系,结构组合上具有强烈的排他性,随着键盘输入法的普及,网民为了提高书写速度,开始对汉语和外语词汇进行连接镶嵌,创造性地将外来词直接插入单纯的汉语结构中,造成中英语码混用、混搭的特殊语言现象,打破了汉语使用汉字语素构词的语言规范。如很nice(很好)、勿cue(不要叫我,不要暗示我)等,这种越出汉语规范的创造符合网民对网络语言便捷性、实时性以及视觉显著性的追求,它不是单纯的英汉混杂的语言形式,更是一种跨文化的语言交际。
二 网络词语的扩散规律
克里斯特尔(2000)认为,语言扩散就是某种语言在一段时期内使用频率与范围都不断增多的过程,这是语言接触的产物[10]。网络词语首先由一个社会事件或现象引发,以一个小型语言社团为使用核心向周围呈波浪式辐射扩散,这种在一定时期内爆发式的传播使用就属于一种典型的语言扩散。罗杰斯(2002)在《创新的扩散》中提到,如果一种方式对个体来说是新颖的,那么它就是一个创新[11]。网络词语的产生是一种交互式创新,交互性指网络词语的扩散过程中参与者彼此互换角色,对会话内容加以影响和控制的可能性。网络词语的扩散包括三个方面:使用人数增多、使用地域扩大、应用领域拓宽,这三个方面在一定程度上互为因果。
首先,从网络词语的传播规律来看,网络词语的成功扩散与否取决于“临界大多数”,即是否已经有足够多的受众接纳了网络新词,从而使网络词语的进一步扩散显得相对稳定。网络新词对于个体使用者来说,用处并不大,因此只有社会中大多数人采纳了网络词语,网络词语才会迅速扩散开来,对于社会才有实用价值。在网络词语的扩散过程中,人际网络对于个体有很大的影响,在决定是否使用这些网络新词的过程中,个体往往很注重和自己相似并且已经在使用网络新词的同辈人的经验感受,这种相似性包括年龄、信仰、受教育程度、职业等方面,据《第45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0年3月,中国10-19岁、20-29岁、30-39岁网民占比61.6%,高于其他年龄群体;40-59岁网民占比27.8%,50岁以上网民占比16.9%。从学历结构来看,初高中学历的网民群体占比63.3%,大学专科及以上群体占比19.5%。从职业上来看我国网民群体中学生最多,占比26.9%,个体户/自由职业者、管理人员次之。由此看出网民骨干为青少年和在校学生,网络词语正是率先在青少年学生群体中迅速扩散,主要是因为他们年龄相仿、普遍追求新奇、喜欢使用网络并善于言语创新。但这些相似性导致网络词语在使用中处于横向扩散,而不是纵向扩散。当横向扩散达到一定规模,网络词语就要突破这一同质性群体,向异质性群体纵向扩散。如青少年中的部分语言使用者率先将网络新词传输给中老年人,中老年人为了与青少年顺畅地进行交流,主动或被动地接纳了这些新鲜词汇,网络词语就突破了一个言语社团的横向扩散节点,向另一言语社团纵向扩散。网络词语从同质性团体内的横向扩散到跨团体的纵向交叉扩散,使网络词语的受众队伍不断扩大,网络词语开始由个体的言语行为上升为大规律的语言行为。
其次,从社会语言学的角度看,网络词语在语言的空间分布,以及使用领域中呈现出不同的阶段性扩散特征。网络词语中存在大量的方言词,方言具有一定的地域性,起初这些方言词仅在一个区域内通用,随着网络通讯的发达与轨道交通的发展,人们的交流突破了地域限制,某些方言词由于简洁和富有表现力,而得到不同地域人们的认可成为网络流行词,开始跨地域扩散。其中,在政治、经济、文化上占优势地域的方言网络流行词最先向其他地域扩散,也更容易被广泛接受。例如20世纪80年代,北京话“侃大山”就开始在北京知识分子阶层流行,继而逐渐向周围地域扩散,后来又借助网络传播,很快便成为网络流行词。网络词语在使用领域内的扩散有两个方向,一是获得更广阔的语域,如行业用语的泛化现象,这类词语的泛化意味着受到限制减少,适用范围增大,从一个专业领域向其他领域扩散,逐渐为全社会所接受。如“硬核”“开挂”等适用于游戏领域的词语通过隐喻式泛化扩散至经济、艺术、体育娱乐等领域。二是进入更多类型的语体,网络词语率先产生于网络游戏以及网络社交平台,继而由于其新奇、简洁、隐喻等特点符合交际需求而脱离了网络语境,进入了其他媒体及日常口语。自2010年《人民日报》第一次使用网络热词“给力”作为头版头条以来,各类娱乐杂志和新闻报刊紧随其后,网络词语正式向主流媒体报刊扩散,“雨女无瓜”“996”“断舍离”等陆续出现在《中国青年报》《北京商报》等主流报刊上。除了新闻报刊,网络词语也正向文艺作品扩散,2020年春晚主持人串词中网络词语频现,语言类节目也广泛借用了网络词语。当下主流媒体及文艺作品大量使用网络词语,使网络词语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逐步被接纳。2020年5月20日,全国婚姻登记人数暴涨,这正是网络词语中“520”等同于“我爱你”在现实生活的映射,赋予了5月20日这个日期特殊的含义,网络词语逐渐成为社会生活的一部分,这也印证了网络词语发展扩散的最终趋势——有可能作为一种社会方言长期存在。
网络词语的扩散过程同时伴随着高频的语言接触与竞争。网络词语中出现的大量外来词、字母词与方言词正是语言之间大规模接触的结果,语言接触又必然导致语言竞争。网络词语具有新奇时尚、易传易变的特征,其在扩散的过程中与普通话已有的同义词或汉字音译词产生了激烈碰撞,多数竞争仍处于胶着状态[12]。如“雨女无瓜”和“与你无关”,“oh my god”与“偶买噶”等,这种竞争也可以衡量新词的活力,如果这个网络新词在多个地域、多个使用群体以及多个使用领域都分布广泛,代替了普通话中已有的旧词或汉字音译词,则该词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快速的信息流量下网络词语也在不断地更新换代,只有符合交际需要与经过充分汉化的网络词语才能最终胜出并凝固进入汉语词汇系统,反之则会被语言系统抛弃。
网络词语作为词汇系统中活跃的“外围”,在折射社会发展轨迹的同时,也凸显了独特的构词特点与扩散方式,通过对网络词汇的构造理据及扩散过程的分析得出:结合共时接触与历史继承发现,语音理据、形义理据、词源理据是网络新词的主要构成理据,其理据与外语、方言、社会、认知等诸多因素紧密相关。网络新词的构成理据是从诸多语言现象中抽象而出的一般规律,具有相对的稳定性,随着时间的推移网络词语会更新换代,但其构成理据不会产生太大的变化,这也体现出语言系统内部的稳定性。
网络词语的扩散包括受众队伍的持续壮大、地理分布范围的辐射增宽和使用领域的不断拓展三个层次,这三个方面相互关联,互为因果。通讯与大众传媒的发展提高了网络词语的传播速度,只有拥有充足的受众,符合交际需要并在激烈的语言竞争中留存下来的网络词语,才会最终凝固,进入汉语词汇系统。由此可见语言存在自我调节功能,所以不应刻意追求语言纯化抵制网络词语,网络词语进入词汇系统应该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