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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教育与文化殖民

2021-12-22田雪枫

高教探索 2021年10期
关键词:东方学殖民高等教育

田雪枫

摘 要:近代南亚旁遮普地区高等教育的最高成就,就是建立了次大陆上第四所现代大学——旁遮普大学。旁遮普大学是南亚第一所兼具考试与教学功能的大学,也是一所以发展东方学与以本地语教学为目标的大学,其建立的过程也具有一定的波折。但旁遮普大学的建立实际上与英国在印度殖民模式的转型密切相关,可以说旁遮普大学符合这种转型的趋势,因此它的缘起、动因与最终建成,都是在时代背景下的必然结果。通过研究旁遮普大学的建立,能了解英殖民者是如何利用高等教育进行殖民地治理,或者说进行文化上的殖民,以及印度本地人对此的反应。而这一过程对于今天的高等教育全球化而言,依然有较大的启示意义。

关键词:旁遮普大学;东方学;殖民;高等教育

于1882年通过英印政府公告成立的旁遮普大学,是南亚第一所兼具教学与考试功能的大学。但更特殊的是,旁遮普大学的初创目标即发展东方学,也是南亚第一所进行本地语教学的现代大学。通过研究旁遮普大学的建立过程及其特征,可以清晰地展现英国在印度高等教育政策的变化,使之更符合1857年英国全面掌控印度后的利益。在某种程度上,旁遮普大学实际上符合了这种转型的趋势,具有典型的代表性,即英国开始以高等教育作为殖民统治的重要一环,来重新塑造印度的高等教育。因此,高等教育在前一个历史时期充当了文化殖民的重要角色,对当下的高等教育界仍然有着不能忽视的影响,并能继续阐述当今世界高等教育面临的某些重大问题。

一、缘起——旁遮普大学学院

旁遮普地区的高等教育发展,准确地说,旁遮普现代高等教育的发展,始于1849年东印度公司兼并旁遮普之后。在之后十年,英国人在旁遮普的高等教育发展实际上是收效甚微的,在阿姆利泽、德里等地设立的高等学校都难以维持下去,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原因。其一,旁遮普的前实际统治者锡克帝国,在教育方面几乎没有任何兴趣。“锡克帝国的军队指挥官和中世纪的英格兰男爵一样不能写信,而兰吉特·辛格①的宫廷仍使用刻口子的棍子来统计账目,如七个世纪之前的英格兰安茹王朝财政部那般。”[1]而这种影响持续到旁遮普兼并后的十年,因此高等教育的发展很少得到地方上的支持。其二,旁遮普省的语言情况复杂,波斯语、阿拉伯语、乌尔都语、旁遮普语等混杂使用,在传播西方科学时存在语言壁垒,尤其是当时尚处于被动状态的旁遮普民众,大量的翻译工作都需要英国人来完成。而在当时,以英语进行的西方科学教育在旁遮普还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即使是强制性的英式教育在旁遮普地区也没有多大起色,在实际情况中,英式教育正在枯萎。亟需先以本地语的形式进行基础的知识普及。”[2]其三,对于印度地区教育事务的发展,英国人不仅没有认识到是一项公共义务,也没有可持续性的财政支持政策,因此很多学校都因为缺乏后续资金而关闭。在此影响下,英国人在旁遮普地区的早期教育尝试基本上都没有获得太好的效果,至于高等教育上的发展,也是不成体系的。

而在1854年颁布实施的“教育急案”②,是印度教育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式的事件,标志着印度现代教育体系基础的建立。因为这一急案颁布了三项重要的印度教育制度:一以省级教育部替代省属教育委员会;二以伦敦大学为模板建立印度的大学;三将英格兰的教育统筹拨款制度引入印度。[3]这样一来,印度高等教育的发展得到了制度、法理与财政上的保障,因此在1857年1月,三所印度大学——加尔各答大学、孟买大学和马德拉斯大学都比较顺利地在所属三省成立。但因英式现代教育的基础较为薄弱,旁遮普省并没有在同时段建立起一所大学。尽管旁遮普省的教育部与教育拨款系统建设已经落实了,而建立起一所大学还需进一步积累沉淀。

然而,同年的5月爆发了印度民族大起义,尽管起义持续了一年左右的时间被东印度公司的英国军队镇压了,但其在印度的统治权还是被英国政府剥夺了。英国对印度由以派遣司令官的公司代理统治转变为派遣总督进行直接统治,政治与军事治理体制上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在教育发展方面的关注度也有所加强。基于对1857年大起义的警惕,为尽快巩固在旁遮普的统治,截止1858年底,旁省教育部宣布已經建立了1150所乡村学校,3所师范学校,以及几所通过教育拨款系统运营的基督教学校。[4]而在高等教育方面,则建立了拉合尔医学院、拉合尔基督教学院和在拉合尔与德里的两所政府学院。可见,在印度直接归属于英帝国的统治之下后,旁遮普的教育基础已经打下,发展也是较为稳定的。

在1854的教育急案中还探讨了一个自英国殖民印度伊始就在不断争论的问题,那就是印度教育的性质和教育媒介(Education Medium)的问题。关于印度的教育性质问题已经明确而无可争议了,即“提升欧洲的人文、科学与文学素养,取东方学系统中之精华而根除其糟粕”。[5]但教育媒介的问题,急案很明显地参考了1853年达尔豪斯司令官根据“托马森教育系统”③提出的建设本地语教育机构网的建议,认为“英语是高等教育唯一媒介,但并不适应印度情况,为了获取欧洲知识在印度的最广泛普及,期许使用一门外国语言来完成是非常困难的,我们需要利用一种或几种本地的语言来完成这个任务”。[6]在此基础上,急案对1835年基于“麦考利备忘录”规定的以英语为媒介的印度教育进行了调整。因此,以本地语的繁荣发展为目标的相关教育活动也在旁省得到了鼓励与支持。在1865年1月,时任拉合尔政府学院的院长,曾在伦敦国王学院教授土耳其语、阿拉伯语和从事伊斯兰法学研究的莱特纳博士(Dr.Leitner)建立了本地文学协会(Anjuman-i-Panjab),旨在复兴东方学,并使用本地语表述和传播西方先进科学知识。协会活动得到了省督唐纳德·麦克劳德爵士(Sir Donald Mcleod)的高度认可,在此基础上,莱特纳博士更进一步提出在拉合尔建立一所“上层印度人的东方大学”,以促进东方语言和知识的研究,并塑造本地语文学的学科体系。[7]随后,莱特纳博士在旁省召开了一次印度英国官员的会议,有包括拉合尔行政长官、行政代表以及学校教育监察委员在内的政府官员参加,会议批准了建立东方大学的提案,并将提案与政府教育拨款申请呈给省府。

唐纳德爵士接到提案后,从个人层面是支持的,并许诺给予每年1000卢比的个人捐赠,但从他省督的身份考虑,其对于莱特纳过于超前的方案有所疑虑。唐纳德随后向当时的加尔各答伊斯兰学院的校长纳苏·莱斯(Major Nassau Lees)请教,纳苏在回信中说:“你要确保大学不会成为一个纯粹的东方大学,也不必遵循英式教育系统在这个国家的错误。纯粹的东方学体系正从这个国家中逐渐衰亡,但我们作为刚到的外来者,西学也并没有扎稳脚跟,还没得到公众的认可。”④换而言之,旁遮普省的教育要务是要使用本地语来普及西方知识,所以与其建立一所如前三所印度大学那样的考试型大学,不如建立一所有助于推广和普及西方知识的本地语教学型学院。而英属印度政府也是同样的观点,拒绝了旁省关于建立一所考试型大学的提案。旁省通过上述建议修改了方案。按照1868年3月在公众会议的决定,唐纳德爵士指出旁省应建立一所兼具考试与教育功能的大学。方案在英属印度政府的调整下得到批准,即提出建立一所“大学学院”(University College)——由理事会领导治理的具备本地语教学功能,提供奖学金与相关文凭证书,但不能授予学位的教育机构。⑤因此,根据英属印度政府最终出台的472号公告,旁遮普大学学院⑥在1869年12月8日正式成立,组建期不超过一年。而“大学学院”的命名也是基于对1854教育急案条款的落实,即旁遮普大学学院最终要成为旁遮普省的大学,这是根据新行省实际情况的一个过渡性措施。时任印度事务大臣阿盖尔公爵说:“今后,如果它(指大学学院)获得了应有的成功,将被扩大为一所大学。”[8]而这一阶段内所探讨的关键,是现有“考试型”印度大学并不能满足在旁遮普推广“西学”的实际需求,那么建立一所这样的大学也是毫无必要的。

在旁遮普大学学院成立之前,莱特纳等人的本地文学协会从1866年开始在旁省進行开办一所东方学院的尝试。在1866年10月以一所印度教学校为基础建立了东方学院,并获得了教育拨款系统的资助,但学院在1868年6月被关闭了。[9]原因是省府正与英属印度政府积极沟通在旁省建立大学方案的可行性,“大学学院”正在关键的孕育阶段,省府为了保障教育拨款基金的完整性以建立一所大学,因此关停了正在使用基金的东方学院。而在大学学院成立后,1870年理事会决定发展东方系部,批准系部的所有经费预算,将其置于拉合尔政府学院之下发展,并招聘一名梵学教授兼任系部负责人。⑦而东方系部在1872年后逐步提升为学院,并在之后成为旁遮普大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二、动因——一所属于旁遮普的大学

旁遮普大学的建立,或将旁遮普大学学院扩大提升为一所属于旁遮普省的大学,对于1854教育急案的落实是一个方面的动因。而显当务之急的,在于不一致的考试系统。由于旁遮普大学学院只能颁发相关的文凭和证书,意味着大学学院的学生若需更进一步获得大学的学位,只能通过加尔各答大学的学位考试。两省在课程与教学内容方面最初是不一致的,这对于大学学院的学生,尤其是对于那些使用旁遮普本地语为媒介进行学习的学生,几乎不可能通过加尔各答大学的学位考试。尽管在学生们的抗议下,1873年后大学学院的课程与考试内容几乎与加尔各答学位考试的内容一致了,但在实际中仍然无法消除两种考试系统带来的问题,为旁省的教学工作带来了难题。例如拉合尔政府学院的常务校长就曾表示:“我们目前治理工作上的最大难题,就在于因与两所大学(指旁遮普大学学院和加尔各答大学)未能协调的考试关系造成的工作的不稳定与不可持续性。”[10]从最基本的目标上,加尔各答大学的考查目标在于学生对所规定的几本教材知识的掌握程度;而大学学院的考查目标是基于学生所使用的语言与专业知识。因此,即使旁省已经尽可能地将教学内容调整为与加尔各答大学学位考试趋同,但参加考试的旁遮普学生仍然难以取得较好的成绩。例如德里政府学院在1873年共有21名学生参加加尔各答大学第一人文学位考试,只有4名学生通过,并且没有成绩位列第一分段的学生。

实际上,因两省的考试系统差异造成学生的不适应问题,在大学学院建立之前就引起了旁省的注意。在1867年,省督唐纳德爵士就曾建议加尔各答大学修改他们的考试规则以适应来自旁遮普的学生们,这样一来旁省就可以不必要建立起一所单独的大学了,但这一建议遭到了加尔各答大学的拒绝。[11]这样一来,旁省除了为他们的学生建立一所单独的大学以外,没有任何有效的方法从根本上解决两省考试系统不一致而造成的问题,这种问题常常导致旁遮普的学生们,甚至一些非常优秀的旁遮普学生,都无法取得大学的学位。“毋庸置疑这种‘双重’的考试系统将伤害我们的学生,这是我们的学生在学位考试中普遍失败的主要原因。最优秀的学生不会去参加两次考试,压力落在了那些最不可能坚持下来的学生们头上。”[12]

这样一来,建立起一所属于旁遮普的大学成为一项急切事务,具备了较为充分的动因。因此,在1871年拉合尔举办的教育会议上,一项主要的议题就是旁遮普是否具备了建立一所大学的条件,省府给出的答复是肯定的,并急切地希望英印政府给予大学学院授予学位的权力。[13]在此之后,莱特纳还积极地将大学的组建方案通过印度教育专员提交到了1873年的维也纳世界博览会,得到了维多利亚女王和威尔士亲王的注意,并于1873年6月的英国议会上被形式性地认可了。[14]但是这一方案并没有得到英印政府的支持,根据英印政府内务部在1873年4月给予的回复,“在没有重新讨论方案的益处,以及缺乏对细节的可行性审视的情况下,议会让我向您转达他们的结论,省督阁下的这一建议(指大学组建方案)至少在现在看来还是不成熟的”[15]。尽管大学学院在运营方面,尤其是财政方面确实还存在一定的问题,但从大学学院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得到的发展结果而言,其教育教学质量已经得到认可,考试的标准甚至比加尔各答大学更高,而学生的规模也在稳步增长,奖助学金是全覆盖的,能够参加学位考试的优秀学生也在不断增长,可以说无论从材料上还是从实际办学情况上都可以支持其提升为一所大学了。但根据英印政府对于建立旁遮普大学的态度,在短时间内似乎难以在旁遮普省内成立一所大学。

然而仅仅在三年后,在新任印度总督利顿勋爵(Lord Lytton)访问拉合尔时,莱特纳将这一方案向他做了详细的介绍,得到了其高度的认可,利顿总督随即要求英印政府尽快立案以将大学学院提升为大学。因此,在1877年1月,英印政府内务部开始根据1857年加尔各答大学法案、1860年印度大学学位条例以及1875年的加尔各答大学荣誉学位授予管理规定来制订提升旁遮普大学学院为大学的方案。[16]随后省府也积极提供材料以及建议,在莱特纳与他的本地文学协会的帮助下,积极地配合英印政府的工作。在通过了两次草案的探讨之后,旁遮普大学法案终于在1882年10月7日刊登在了印度公报上,以向公众说明;随后旁省省督查尔斯·爱奇森爵士(Sir Charles Aitchison)在10月14日签署旁遮普大学建立的公告,代表旁遮普大学正式成立,并在公司法案的指导下进行大学的组建工作。[17]旁遮普大学由理事会领导,首任校长为省督爱奇森爵士,而第一次大学的理事会会议也在公告签署的当天于西姆拉召开。鉴于莱特纳自始至终都积极地推进旁遮普大学的创建工作,会议的一个重要内容即肯定了莱特纳对于旁遮普大学建立的杰出贡献,视其为旁遮普大学的奠基人,并授予了他东方学荣誉博士学位。“没有莱特纳博士的积极呼吁与不懈努力,旁遮普很可能在未来几年都不会拥有自己的一所大学。”[18]而建立之后的旁遮普大学,从办学目标和管理体制上与大学学院相比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旁遮普大学仍由理事会领导,并通过理事会设置的执行委员会(Syndicate)进行直接管理,而执行委员会的成员通过选举产生,一般由各学院、附属学院与各系部的教职工以及大学管理层的代表组成。基于旁遮普大学学院的三个特殊目标:(1)传播欧洲科学知识,并促进本地文学的发展;(2)给予经典的东方语言和文学以鼓励并从财政上进行保障;(3)与本地知识精英和公务员们协同推进并监督本省的教育活动。[19]旁遮普大学也因此被赋予了四个基本职能:学位考试的组织;作为本省教育的顾问委员会;组织进行教学与科研活动;直接管理并發展东方学院、法学院以及其他下属学院,接受附属学院学生的考试申请。一场从1849年旁遮普兼并就开始的大学建立运动,终于在1882年完成,旁遮普大学也成为整个南亚地区的第四所大学,并且是第一所兼具考试和教学功能的印度大学。

三、根源——印度高等教育理念的变化

与1857年建立起来的三所印度大学相比,旁遮普大学的建立实际上发生了某种根本性的转变。简而言之,旁遮普大学与前三所印度大学最根本的区别就在于两个方面:其一,旁遮普大学不仅具备学位考试及其授予的功能,还具有教学与科研的功能;其二,旁遮普大学的目标在于发展东方学以及使用本土的语言尽可能广泛地传播欧洲知识。在当时看来,这种转变实际上是非常大的,意味着以伦敦大学为模板的印度大学办学模式产生了一个方向与路径上的变化。然而站在现代的角度,以及从根本上剖析英殖民印度的时代背景,这种变化是十分自然的,也是必将发生的。

1857年建立的三所印度大学是以伦敦大学为模板建立的,即由一系列附属教学机构组成的大学,大学批准附属机构的学生们进行考试并授予学位。在1858年,伦敦大学将之修改为“未在附属机构中进行学习的人也能申请参加大学学位考试,并且不论申请者之前的受教育经历”,这种改变也毫无疑问地影响了印度的大学。[20]在不论学位考试申请者受教育背景的情况下,印度的大学几乎无法管控教学方面的事务,再加上其本身也几乎不具备教学功能。因此,印度的大学逐渐成为了纯粹的“考试大学”,与教学和科学研究方面的事务完全分离。这被广泛地认为是一种弊病,亟需进行改革。正如1917-1926年在任的旁遮普大学常务校长约翰·梅纳德爵士(Sir John Maynard)认为:“书本填鸭式教学的存在,让人们热衷于一种获得考试成功的诀窍。学术界发现了他们的错误,伦敦大学也在进行自我的改革。”[21]因此,英印政府在20世纪初期成立了加尔各答大学委员会,以调查评估印度高等教育的现状与发展前景,发现这种教学与考试分离的问题严重影响大学未来的发展。委员会在1919年形成的报告中表示:“根据当今世界的主流观点,一所大学应当是学术性的场所,是学者们的联合体,为了训练年轻人以及发展传播先进知识。按照这一定义,今天所有的印度大学都不能算真正的大学,它们并非学者们的法团而是管理者们的法团,并且没有针对年轻人的教学活动或者根本就不重视与考试无关的教学活动,也不会关心考试之外的知识研究。”[22]

而在旁遮普大学建立之前,人们实际上已经认识到了这个问题。正如在上述纳苏校长给予唐纳德爵士的回信中,已经认识到了基于印度大学基本上没有教学活动的弊端,对于一个新纳入殖民统治的省份而言,这样的大学可有可无,因为根本无法肩负起传播西方科学知识的职责。而从另一个方面,这样的大学与现代高等教育的发展趋势不符合,甚至“不能称之为大学”。旁遮普大学的建立实际上已经觉察到了这种缺陷,始终在相关公告与方案中规定了旁遮普大学直接教学的功能。基于这种制度上的设计,旁遮普大学在建立之后的发展也是比较明确的,即围绕教学与科研目的展开的一系列教学楼、宿舍楼、图书馆、实验室等基础设施建设,以便于聘请全职或者兼职的知名学者能常驻大学进行学术活动。正如时任常务校长刘易斯·塔珀爵士(Sir Lewis Tupper)在1905年大学学术报告厅建成典礼上说:“我们根据1854年教育急案建立的印度的大学,以伦敦大学为模板,与其说是教学的场所,不如视为一个检验其价值的权威机构。从我个人的角度而言,我认为我们必须开始参照牛津与剑桥大学的办学模式,以替代我们过去15年学习伦敦大学的方法。这对我们而言是更好的选择,因为旁遮普大学是以一个教学型机构开始的。”[23]

可见,在旁遮普大学建立之初,人们已经认识到了印度大学的发展存在着一个十分明显的问题,即教学与科研从大学中抽离了出来,而有相当部分的政府公职人员也不赞同前三所印度大学的模式,认为这种模式注定将被时代所淘汰。尤其是旁省的公职人员们,不仅仅认同这种高等教育理念的变化,还更多地思考如何在新掌控的旁遮普建立一个更有效的权威性高等教育机构。所以旁遮普大学的建立实际上是一种先于理论形成的实践探索,即如何扭转这种“考试大学”的趋势,以适应世界高等教育发展的主流趋势,或者说适应英属印度的实际情况。这对于英国的统治者们而言更加有实际意义,一旦英印政府所代表的先进性受到了质疑,将影响所有印度大学的权威性,置之不理最终将使政府权威崩塌。而这种权威的崩塌即使仅仅发生在高等教育领域,也将直接影响殖民政府的合法性与殖民地社会的认可度,对于殖民者能否继续进行他们的统治有着决定性作用。

因此,印度高等教育理念的变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即英国在印度殖民统治模式的变化。随着1857年印度民族起义的爆发,英国政府移除了东印度公司在殖民地的管理权,转为将印度纳入英国的直接统治之下。这种管理或统治模式的转型,使得1857年之前的一系列高等教育政策已经不适合1857年以后的印度,所以英国政府亟需改变东印度公司遗留下来的相关政策。而这之间主要的差异在于,东印度公司发展印度教育的初衷在于能使欧洲职员子女或者其与本地人混血的子女能够接受教育,这一初衷或者说目的,很明确体现在了1835年的“麦考利备忘录”所规定的——教育以英国及欧洲的为标准。在英国政府最终统治了印度之后,很显然以一家公司理念为基础的印度高等教育一定不符合英国政府在印度的利益。作为印度的统治者、宗主国,而不是之前的贸易者、外来者,英国人之于印度的观念发生了变化,这也自然体现在高等教育理念上的变化。

早在莱特纳博士成立本地文学协会开始,复兴东方学的旗帜就吸引了省府的注意,这很大部分是出于对英国政府在旁省统治的稳定性而考虑的。省府希望能以教育发展作为手段之一稳固殖民的统治,但自1849年至1857年之间,英式的教育在旁省推广的效果并不显著,即上文所论述的社会环境与语言两个方面的原因。而在1857年后,出于对印度起义的警惕,旁省开始注重以发展教育的方式稳定社会,而以复兴东方学为目标的教育活动引起了省府的兴趣,既然单纯的英式教育在旁省发展存在较大的阻力,那么以复兴东方学为口号、以传播欧洲知识为实质的方式来发展教育是否可以得到旁省本地人的支持。因此,省府不仅给予了莱特纳及其本地文学协会财政上的支持,还积极地暗示并支持莱特纳等人关于建立一所“上层印度人的东方大学”的计划。

然而英印政府对于这一方式表示怀疑,因为当前印度的高等教育仍然以英式的教育为标准,并且在之后,尤其是英国开始直接统治印度后,仍须继续以之为标准。而使用本地语教学以及发展东方学是很明显与一贯的高等教育政策相悖的,英印政府在19世纪50-60年代还把握不准方向,尤其怀疑大学设置东方学学位的做法,因此对于旁遮普大学的方案大多数评价是“太过冒进”、“尚不成熟”。例如总督府立法院委员梅因(H.S.Maine)就认为:“实际上,这样一个既不本地化也不欧洲化并授予学位的大学,最终将激发本地人的歧视,这远比使用英语教学更加尖锐,与其提出这样一个过于宏伟的计划,不如实行一个温和的方案,以促进旁遮普的高等教育机制发展。”[24]这样的观点代表了部分殖民政府的官员不信任以本地语传播欧洲知识的方式,或者认为以这种方式建立起来的大学将最终陷入“错误”的东方体系及其模式,尤其是其所授予的东方学学位将进入印度社会,极有可能损害标榜为“现代的”、“先进的”英式或欧洲的高等教育评价体系的声誉。而另一方面,这一方案引起了殖民政府对于地方分权的警惕,省府提出要建立一所“东方”的大学,这就不可避免地要将部分高等教育层面的权力让渡给省府,甚至本地印度人,因为精通东方学的欧洲人毕竟十分有限。这就造成了在1873年收到旁省关于提升大学学院为大学的方案后,殖民政府的冷淡反应,尤其是部分当时的英国官员认为“对高等教育的掌控就是帝国中央统治的一部分”。[25]

但这种迟疑是短暂的,极力鼓吹“大英帝国”的时任英国首相迪思雷利在1876年通过女王加冕印度女皇法案,并在1877年于德里舉办了一场盛大的加冕仪式,而理事会抓住这一契机,向时任印度总督利顿提出“这是将旁遮普大学学院提升为大学的重要历史机遇”。[26]

这一建议很快被利顿采纳了,因为早在1876年利顿访问拉合尔政府学院时,莱特纳关于旁遮普大学的构思就已经说服了他。“将旁遮普大学学院提升为大学,那么我们东方学院中罕萨与吉尔吉特的学生将成为我们使这些边境地区文明化的先锋,这是其他所有印度的大学无法做到的。”[27]这样的构思与利顿的想法不谋而合,因此利顿明确回复并支持旁遮普大学的建立方案。“在你们所居留的边境省份目前在教育活动方面存在大量的空白,而填补这一空白这对我们而言也是十分重要的机会,我将十分乐意通过我们的教育机构来提升英国的影响力,并不仅仅局限在不列颠的领土之内。”[28]因此,旁遮普大学的立案与组建工作在此之后很快地得到了落实。更加值得注意的是,这一工作的完成并没有受到1880年英国保守党败选而自由党上台的影响。

从旁遮普大学学院到旁遮普大学,这一过程的根源是英属印度的高等教育理念发生了变化。一方面,印度大学所遵循的伦敦大学模式已经与世界高等教育发展的主流相悖,英殖民统治者要维持其因“先进性”而带来的统治地位,就必须依照发展的主流进行印度大学的改革,而这种改革的趋势与旁遮普大学最初的理念是符合的,即大学不仅是考试与学位授予的机构,还必须具备教学的基本功能。因此旁遮普大学顺应了这种变化,它的建立符合历史的前进方向,正如今天的学者们可以将旁遮普大学认为是“南亚第一所开始教学的大学”。而另一方面,在1857年后英国人已经认识到军事与政治上的统治难以带来长久的稳定,并且随着印度的殖民管理体制转型,英殖民政府对印度高等教育的作用进行了重新的定义,从而产生了一个明显的转折。而在这样一个转型期内建立的旁遮普大学,具有相当的殖民隐含意义。

四、旁遮普大学——文化殖民的转喻?

在1857年印度起义被镇压之后,英殖民政府在印度一个较为明显的转变就是军事性的行动大为减少,转而进入行政性的治理阶段。而行政治理的重要基石来源于教育事业的发展,即使本地人“文明化”以适应与接受欧洲的政府治理模式及其工业化的生活方式,为社会提供各类专业性人才。因此,最初英殖民政府在印度推行的教育方针就是照搬其国内的教育模式,甚至连语言都是使用英语。正如麦考利所认为的,培养“一批有着印度肤色与血液的,但具备英式观念、道德伦理、价值观与品味的人,成为我们与被统治的印度人之间进行沟通的中间阶层”。在这一阶段,由于边沁等人的功利主义影响,英国与欧洲的知识被认为是有价值的,“不是可口,但是健康”,而印度与东方的知识则被认为是没有现实意义的,即“欧洲图书馆里一层书架上的书,比本地印度与阿拉伯文学的总和还要有价值”。[29]但这种在印度不断发展的英式教育在1857年后愈发引起殖民政府的注意,尤其是发生了个别受过教育的印度青年所发起的针对英殖民政府的袭击活动。殖民政府认为在印度完全地使用英式的教育,而在教育中不考虑任何本土的因素,将最终在本地人之中产生一种混乱,使他们中的部分人萌发了某些“不能约束的,且无纪律、不忠”的行为。根据1898-1905年在任的印度总督寇松(George Nathaniel Curzon)的观点:“当伊拉斯谟被指责为‘下了一枚改革的蛋’时,他的回答是肯定的,‘但我只是留下一枚母鸡蛋,是路德将其孵化为一只斗鸡’,我认为这是对我们在印度进行英式教育时造成错误的最好解释。”[30]在殖民政府看来,既然这种直接的英式教育很有可能会引发“不忠”,那么就必须更改为另一种模式,即将本地传统进行“现代化”,以缓解因英国或欧洲的教育在印度推行过程中带来的矛盾。而十分必要的是,这一模式也要和英国及欧洲的标准相符合。

因此旁遮普大学的成立,实际上也是对寻找另一种殖民地高等教育发展模式的实验,所以显得比较谨慎。1857年镇压起义后,殖民政府的顾虑在于地方上的印度人能否保持对英国的忠诚,以及这一教育模式是否可以得到本地人士的足够支持。通过旁遮普人的表现与大学学院的财政所展示的证据,肯定了英国人的假设。在1877年,一支旁遮普军团被调往马耳他,以对抗俄国的威胁,这一锡克人组成的军团在前线的优秀表现,给予了英国军官们深刻的印象;1879年5月,英印势力入侵阿富汗并迫使其签署了“甘达马克条约”(Treaty of Gandamak),这场战役中旁遮普边防军也发挥了重要作用。而从大学学院建立至提升为大学,一共获得了不超过21000卢比的政府教育拨款,但从1870年至1882年,大学学院的收入(除政府拨款外)总计有127550卢比,其中还包括了大量本地人士的捐助,例如查谟克什米尔王公就陆续给大学学院捐助了总计93478卢比,以及在1868年获得的总计98794卢比的旁遮普省民间捐赠。[31]因此,在英殖民统治者看来,这样的“东方大学”并不影响印度人对英帝国的忠诚,并且还激发了本地人发展教育事业的热情,这似乎可以实现本地人进行自发的“文明化”行动了。

然而这种教育理念及其行动上的变化,以旁遮普大学的建立为代表,激起了部分本土知识分子的警觉,他们认为这实质上是为了防止印度人通过学习欧洲的知识获得真正的发展。支持印度人积极学习英语的赛义德(Sayyid Ahmed Khan)就不认可旁遮普大学的模式,他在筹建阿拉哈巴德大学的会议上表示:“旁遮普大学根本是无足轻重的,如果我们将拥有另一个这样的大学,那么我将很遗憾地拒绝这一提案。”[32]在以赛义德为代表的部分知识分子认为,在殖民语境下以翻译的作品学习欧洲的科学或相关知识,与原初的作品有表达上的区别,是“相似”但“不同”的,无法真正地得到启迪。例如关于英国高等教育的“现代性”,在当时的英国引起学术界的激烈讨论,但英国人却不会在印度境内讨论英国的高等教育是否具有“现代性”,而是因果颠倒地论述这种“现代性”必须是“明确的”、“已解决的”或“一致的”。[33]并且,即使要在一所英式的大学进行东方学的研习,也必须按照欧洲或英国的学科系统进行分类,否则这种笼统的“东方学学位”是毫无意义的,就如同被他们所批判的“传统教育”。所以,旁遮普大学的建立不仅是代表世界高等教育的前进方向,更为重要的是,这种使用本地语以及发展东方学的模式更像是一种殖民政策上的转喻,即在文化上改造殖民地的原生传统,并人为地制造被殖民者相对于西方文明的滞后,令其只能长期地忠诚于英国或欧洲的话语及标准。因此,很少有人认可诸如前印度立法委员查尔斯·特里维廉的观点——“在接受了教育后(指英式的教育),印度人将更像是英国人,正如罗马的行省更像罗马而非高卢或意大利……他們的青年开始像我们一样的思考,终于从暴力的抵抗者和郁郁寡欢的接受者变为积极且睿智的合作者”。[34]

尽管旁遮普大学的方案遭到了一些英国与印度人士的批评,但其最终的建立仍然是确定而无疑的。这是整个英国政府的共识,不仅保守党大力推行殖民政策,自由党也将之视为“和平拥有胜利”的治理方式。这也是大多数印度本地人士所支持的,来自民间的大量捐赠使旁遮普大学缓解了初创时期财政紧张的问题,因此得以在“状况频发且财政紧张的情况下”取得较大的成就。[35]但值得注意的是,或许是考虑到批评的声音,英式的教育被小心地保留了下来。首任校长爱奇森在省议会发言:“大学将保存英式高等教育的模式与西方科学的研究兴趣,这能让那些少部分希望大学是一所纯粹的英式大学的人,也能感到满意。”[36]因此,旁遮普大学在后期逐渐形成了“东方学部”与“西方学部”的格局,即主修东方学并希望获得东方学学位的学生主要在东方学院进行学习,几乎不会接触到英语或其他欧洲知识。在旁遮普大学建立后,东方学院获得了大量的支出预算,是大学发展的重点。以1894-1895年度的支出为例:大学的教学工作总支出是40445卢比,而东方学院的教学工作在这一年的支出就达到了33132卢比。[37]而更为有趣的是,占有大部分学校资源的东方学并不是大多数学生选择的对象,在1901年的学位考试中,总共有403名学生参加了东方学的学位考试,但却有3779名学生报名参加了人文与科学学位的考试。[38]

阿尔伯特·梅米认为:“殖民者与被殖民者之间的纽带是毁灭与创造。这一纽带重构了两类被殖民者,即一部分被定义为反叛的、少部分的、出卖国家利益而只在乎自我特权的人;另一部分,由于本土发展的路径被破坏并对这一事实进行妥协的,被压迫的创造者。”[39]当印度人通过“他者”的英国或欧洲文明认识到自我社会的现实情况,他们开始进行一定的模仿以促进自我社会的改革,弥补与世界的差距。这种模仿毫无疑问会产生新的创造,正如使得“罗马的行省更像罗马”。但模仿也会使唯一性受到冲击,容易引发模仿者与被模仿者的竞争与对抗。[40]为了保证殖民者的“先进性”,这种模仿也是不能否认的,甚至还要殖民者亲自主导。因此,英国殖民政府在19世纪后期的高等教育政策开始促进本地语教学与东方学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保护自我的“唯一性”,从而人为地设置一种障碍,阻碍印度高等教育的“模仿”进程,并企图使印度人永恒地落后于他们所模仿的“他者”。以赛义德为代表的本土学者们认为只有通过直接地使用英语,学习欧洲知识,哪怕是利用欧洲的体系重构本土的知识体系,他们才能得到真正的进步。并且实际上,在旁遮普大学建立后,更多的学生们仍然选择“西学”的学位,最直接与简单的原因,即获得了法学、医学、工学等西方学位后,他们更容易在被殖民的社会中找到工作。而这并不妨碍英国人继续加大发展东方学的力度,希冀印度人能更多地“陷入”他们所设置的障碍之中。因此从侧面反映了一种以高等教育作为文化殖民的手段,是与政治、军事与经济层面的殖民相结合的,使被殖民者能适应殖民者所制定的标准、规则,最关键的是使之更符合殖民者的利益,在政治与军事手段失效时,文化殖民的手段就更为重要,尽管在当时尚处实践之中。

在今天全球化的时代,尽管殖民时代已经过去,但是对于曾经的被殖民国家而言,对于“现代性”的定义仍需进行继续诠释。因为这种“现代性”是由当时的殖民者所定义的,与欧洲的文化密切相关,即这种“现代性”是与“殖民化”相关联的。而在高等教育层面,这就意味着拥有了一个“他者的权威”,形成了与本土的、传统的彻底割裂,但也展现出“被压迫的创造”。因此,发展今天高等教育的“现代性”必须去“殖民化”,并且这一工作还需细致谨慎,以保留符合今天“现代性”的“被压迫的创造”,即在模仿过程中高等教育层面的再创造。而另一方面,通过各方势力在旁遮普大学建立过程中的一系列博弈,可以清晰地观察到殖民者與被殖民者之间并非单一的“压迫与被压迫”关系,二者之间还有紧密的合作关系,甚至在某些情况下殖民者还会被被殖民者所“胁迫”,不得不采取一些自我保护的措施。因此,对于今天所有的非欧美国家而言,并非没有掌握重新定义高等教育现代性的机会;而两个世纪前的殖民者为保护“唯一性”所设置的障碍与被殖民者的“模仿”,这二者的关系在全球化的今天仍然十分具有启示意义,它仍能诠释今天高等教育全球化进程中所面临的矛盾与困境。

注释:

①兰吉特·辛格(Ranjit Singh,1780-1839),锡克帝国的建立者,拥有超群的记忆力和胆识,建立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征服并控制了克什米尔、旁遮普地区以及拉合尔、白沙瓦等南亚主要城市,在帝国的军事与行政方面都颇有建树,但目不识丁。

②1854年在印度颁布实施的教育急案,是由当时东印度公司监管委员会(Board of Control)主席查尔斯·伍兹在公司董事会的授意下领导制定的,因此一般将其称为“伍兹急案”(Wood’s Despatch)。但有研究认为使用“伍兹急案”一词是不严谨的,这一急案实际上与他的秘书罗斯布鲁克(Northbrook)和当时的印度司令官达尔豪斯侯爵(The Marquis of Dalhousie)都有密切的关联,因此在本文中使用1854教育急案。

③1846年英国人托马森建议东印度公司董事会在印度各个乡村建立起本地语乡村学校,以解决印度本地青年的失学问题,但没有被董事会采纳。1848年托马森开始在印度的八个地区进行试点工作,在四年的时间里获得了较大的成果,因此他建议达尔豪斯司令官扩大他的计划。基于试点工作的成功,这项计划得到了司令官的支持与推广。

④材料根据唐纳德爵士1868年5月27日的备忘录中记载:Memorandum by Sir Donald F.McLeod,Lieutenant-Governor,Punjab,dated the 14th March,1868。

⑤参考英属印度政府公文信件:Letter No.262,dated Simla,the 22nd May,1869.From E.C.Bayley,Esquire,Secretary to the Government of India,to the Secretary to the Government,Punjab。

⑥根据472号公告,最初建议命名为“拉合尔大学学院”(Lahore University College),但在理事会的要求下,1870年6月,省督批准命名为“旁遮普大学学院”(Punjab University College)。

⑦根据第三次与第六次大学学院理事会会议记录:Proceedings of the third meeting of the Senate of the University College,held in the Lawrence Hall,on Monday,the 30th May,1870,at 6 o’clock; Proceedings of the third meeting of the Senate of the University College,held on the 26th December,18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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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刘第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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