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RCEP国家机电产品出口的影响因素与贸易潜力测算——基于扩展的贸易引力模型的实证分析

李薇，张宝英

1.2.福建师范大学，福建 福州 350007

一、引言

2020年11月15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正式签署，RCEP是由包括东盟十国以及中国、日本、韩国、新西兰、澳大利亚共15方成员制定的协定，这一协定的顺利签署一方面标志着全球经济规模最大、最具发展潜力的自由贸易区正式成立，另一方面也象征着我国将在更高的对外开放水平上实现外贸出口结构的不断优化。中国商务部近日公布的季度数据显示，2021年第一季度，我国对RCEP国家出口机电产品共6598.5亿元，占对RCEP成员国出口总值的53%，机电产品作为中国第一大出口类别，其出口稳定对于我国的外贸发展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与此同时，伴随着我国与美国贸易摩擦升级带来的不确定性，我国机电产品出口企业迫切寻求新兴市场以弥补美国市场这一缺口，而RCEP协议的成功签订，为我国实施外贸出口市场多元化战略提供了良好的契机，也为我国机电产品出口企业进一步拓宽了出口市场。在此背景下，本文利用中国机电产品在2010-2019年出口RCEP成员国的贸易数据，结合扩展引力模型测算出我国对RCEP成员国可能的出口贸易潜力，通过分析中国对RCEP国家机电产品出口的影响因素及其贸易潜力，为我国机电产品出口企业制定有针对性的出口市场战略提供借鉴与建议。

二、文献综述

Tinbergen（1962）和 Poyhonen（1963）将引力模型与国际贸易研究相结合，得出一国对另一国出口主要受两国的国内经济规模以及出口国与进口国的地理距离影响的原始结论。而后，Jesus Felipe等（2010）将贸易便利化指数作为解释变量扩展贸易引力模型，其实证结果表明贸易便利化对中亚国家的出口贸易发挥着重要作用。álvarez等（2018）将国家制度作为变量之一，证实了进口国制度条件和贸易双方的制度差距都会影响双边贸易流量。

随着我国机电产品出口比重持续增加，我国学者在原有的贸易引力模型基础上，增加不同的解释变量以分析影响我国机电产品出口的主要因素。黄洁等（2015）采用改进的贸易引力模型，分析影响中国机电产品出口德国市场的因素，认为德国的国内生产总值对中国机电产品出口存在显著的正向效应。刘钻扩等（2018）基于拓展贸易引力模型，分析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国的物流绩效对中国机电产品出口的影响，得出沿线各国的物流绩效对我国机电产品出口产生正向效应的结论。倪琳和盛龙坤（2020）利用扩展贸易引力模型，对1998-2017年中国机电产品出口法国的因素与潜力指数进行实证分析与测算，其实证结果显示中国对法国的机电产品出口尚未达到饱和状态。

纵观国内外研究，尽管已有不少学者将拓展贸易引力模型与我国机电产品出口现状相结合，以研究影响我国机电产品出口的因素。但目前鲜有学者关注RCEP国家与中国机电产品出口的现状。因此，本文试图在现有研究基础上，以RCEP自由贸易区为研究对象，采用2010-2019年中国机电产品出口RCEP国家的面板数据，基于拓展贸易引力模型研究中国与RCEP各国的经济规模、RCEP各国的贸易开放度等因素对中国机电产品出口RCEP国家的影响，再根据实证检验得出的贸易引力模型，测算出中国对RCEP国家可能的出口潜力，最后结合实证结果，为提升中国对RCEP国家出口机电产品的竞争力提出相应的建议，为我国持续打造出口多元化市场提供战略意义上的借鉴。

三、中国对RCEP成员国机电产品出口的现状分析

（一）中国对RCEP成员国机电产品出口的总体贸易规模

如图1所示，2010-2019年中国机电产品出口RCEP成员国的贸易额在总体上呈逐年增加的趋势，从2010年的1584.25亿美元上升到2019年的峰值2897.21亿美元，增幅82.88%。而2016年受全球经济低迷，全球价值链重组，国内经济下行压力较大等因素制约，我国机电产品生产削减，机电产品出口增速下滑明显，但随着各国的经济复苏以及对机电产品的需求增加，我国的贸易出口额在2017年开始回升。结合我国机电产品出口RCEP国家的贸易增长率来看，尽管出口规模总体上不断扩大，但其贸易增长率却呈平滑式下跌态势，在2016年跌至低谷，降幅8.51%，且仅在2017年有所回升，而后增速持续缓慢。随着RCEP协议将在2022年正式生效实施，相应的关税减让、海关程序简化等措施将推动我国机电产品出口市场转向RCEP成员国，中国机电产品出口RCEP成员国的贸易额在未来也将呈倍速增长。

图1 中国机电产品出口RCEP国家的贸易总额（亿美元）和贸易增长率

（二）中国对RCEP成员国机电产品出口的结构分析

从表1、表2可以看出，RCEP国家从中国进口的机电产品除其它运输设备（79类）逐年波动下降外，其它种类的机电进口额从总体上呈逐年增长的趋势，其中增长幅度最大的为特殊工业专用机械 （72类），由2010年的62.27亿美元增长至2019年的183.85亿美元，增幅为195%，其次为电动机械、器具及电气部件（77类），从2010年的421.71亿美元上升至2019年的1009.18美元，增长约1.39倍。

表1 各类机电产品对应的产品类别名称

表2 2010-2019年中国对RCEP成员国各类机电产品的出口总额（单位：亿美元）

另外，可以发现RCEP国家从我国进口机电商品的构成较为集中，其进口种类结构以办公机器和自动数据设备 （75类）、电动机械、器具及电气部件（77类）为主，且每年的需求结构变化不大，2019年这两类机电产品分别占总进口额的19.47%、34.83%，表明RCEP对我国的这两类产品较为依赖。而RCEP对我国的金属加工机械（73类）和其它运输设备（79类）这两类产品的进口需求较小，2019年这两类机电产品进口分别占机电产品总进口额的0.9%和2.6%。

综上，尽管我国对RCEP国家出口的机电产品种类较为集中且贸易规模较大，出口贸易额总体呈增长趋势，但受制于国内外的多种因素，其出口增长率止步不前，故而我国对RCEP成员国的机电产品出口规模尚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三）中国与RCEP成员国之间机电产品贸易的竞争性与互补性分析

尽管RCEP成员间的经济体量、发展水平等差异巨大，但也侧面反映出中国与RCEP国家开展贸易存在极强的竞争性与互补性。

从竞争性来看，面对更为成熟且国际标准化程度更高的日韩机电产业，RCEP协议的正式生效将使我国机电企业面临更激烈的外部市场竞争环境，但日韩机电产品更为先进的技术水平将在一定程度上对我国机电转型升级产生正向的溢出效应和示范效应。且随着RCEP将促进国际资本要素的流动与资源配置的高效化，中国的机电行业也将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实现新一轮的优胜劣汰，并在此过程中不断提高自身产品的质量标准。

从互补性来看，中国增加值较低、技术含量较低的机电产业链可以适当地向成本更为低廉的国家如越南、缅甸、柬埔寨等国转移，从而带动这些国家实现机电产业链的延伸以及引入更多的外资，与此同时，也将加快我国机电行业的转型升级。

因此，下文将通过实证研究分析影响中国机电产品出口RCEP国家的主要因素，进一步测算出RCEP各成员国的贸易潜力指数。

四、中国与RCEP成员国机电产品贸易潜力的实证分析：基于扩展的引力模型

（一）扩展的贸易引力模型构建

1.引力模型概述

其中，α0是截距项，α1、α2、α3是待估参数，εij是随机误差项。

基于贸易引力模型简易灵便的特性，学者们常根据研究方向对该模型进行扩展，引入相关变量进行分析。

2.变量的选取及数据来源

（1）由于本文研究的是中国机电产品出口RCEP国家的影响因素及其显著程度，因此在综合相关引力模型的基础上，根据中国与RCEP成员国的贸易现状特点对变量进行选取。借鉴胡玫、刘春生和王云洁（2015）的实证研究，选取以下因素作为解释变量，变量的具体含义、预期符号以及说明如表3所示。

表3 模型各变量含义、预期符号及说明

（2）变量数据来源：中国和RCEP各国的国内生产总值、人均GDP的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发展指数数据库（WDI）；RCEP各国的贸易开放度是根据公式计算得出，EX表示一国的总出口额，IM表示一国的总进口额，数据来源于联合国商品贸易数据库 （UN Comtrade Database）；中国与RCEP各国首都之间的地理距离、是否接壤及是否使用共同语言的数据来源于CEPII数据库；人民币兑美元的实际有效汇率指数来源于国际清算银行（BIS）。

3.模型的构建

根据上述理论分析及所选取的6个变量，本文的扩展贸易引力模型构建如下：

式中，Tijt是被解释变量，其余变量是影响中国机电产品出口RCEP国家的控制因素，i表示中国，j表示其他国家，t表示某个时期，α0是常数项，βm（m=1，2，3…7）是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ln表示变量对数化，εijt为随机误差项。解释变量GDPitGDPjt为中国和RCEP各国的国内生产总值乘积、DAGDPijt为中国与RCEP各国人均国民生产总值的差额、Openjt为RCEP各国的贸易开放度、Distij为中国与RCEP各国首都之间的地理距离 （运输成本）、Landij为RCEP各国边界与中国是否接壤、Languageij为RCEP各国是否与中国使用官方共同语言。表4对变量的分布情况进行了描述性统计。

表4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

（二）实证检验结果分析

本文运用Stata.15软件对2010-2019年中国机电产品出口RCEP国家贸易额进行面板数据的回归分析。为了更准确地衡量各解释变量对出口贸易额的影响程度，本文对相关的解释变量先后使用了混合OLS、固定效应模型、随机效应模型进行回归分析，对应的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中国机电产品出口RCEP国家的贸易引力模型回归结果

1.检验结果分析

（1）总体上看，根据混合效应、固定效应和随机效应相应的F统计量和P值可以发现，上述3个模型都是非常显著的，且调整后的R2分别达到了0.967、0.609和0.965。

（2）混合回归模型无法反映时间和样本个体等因素对双边贸易流量的影响 （周念利，2010）；Hausman 检验结果为 0.2056，接受原假设，应选用随机效应模型，且本文选取的模型变量中存在3个不随时间变化的变量，分别是两国首都之间的地理距离及两个虚拟变量，使得固定效应模型无法得出准确的回归结果。综上，选择随机效应模型更为合理。

（3）根据以上回归结果显示，各解释变量的系数均在1%水平下，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证明解释变量的解释程度较高。

2.模型回归结果解释

根据随机效应的回归结果，可以得到RCEP国家从中国进口机电产品的贸易潜力值估算方程为：

根据以上方程可得出以下结论：

（1）总体上看，该方程表明中国与RCEP各成员国的经济规模、RCEP各成员国的贸易开放度、中国与RCEP各国边界接壤、中国与RCEP各国拥有共同官方语言对中国机电产品出口RCEP国家存在正效应，而中国与RCEP国家人均GDP差额越大、中国与RCEP国家之间的距离越远都会减小双方开展贸易的可能性。

（2）中国与RCEP各国的国内生产总值对中国机电产品向RCEP各国出口贸易的影响程度最高，其弹性估计值达到了0.857，表明在其他因素不变的情况下，国内生产总值乘积每增加1%，中国对RCEP国家的机电产品出口流量将上升0.857%。

（3）中国与RCEP各国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差额的回归系数为负，即中国与RCEP国家人均GDP差距越大其需求结构差异越大，两国开展贸易的可能性也就越小。

（4）RCEP各国贸易开放度的变量系数为0.562，一国的贸易开放度越高，其相应的贸易政策越宽松、贸易壁垒相对较少，从而更利于双方贸易的开展。

（5）贸易双方地理距离的回归系数为负，两国空间地理距离反映了贸易双方的运输成本，国家间距离太远会制约双方进行贸易。两国边界接壤、拥有共同官方语言在一定程度上能够降低两国开展贸易的成本，促进双方经贸往来。

（三）中国机电产品出口RCEP成员国的贸易潜力值测算

采用张静中、曾勇（2017）对贸易潜力的定义，贸易潜力即一国的实际贸易额与扩展贸易引力模型估算的理论贸易额之间的比值。并根据刘青峰、姜书竹（2002）对贸易引力指数的分类方法，将RCEP各国的贸易潜力指数分为三种类型，贸易潜力指数≥1.20的为潜力再造型，这种贸易伙伴的现有潜力已经用完；贸易潜力指数在0.80到1.20之间的为潜力开拓型，即贸易潜力尚未被充分利用；贸易潜力指数≤0.80的为潜力巨大型，这类贸易伙伴的现有贸易潜力规模较大。

从表6可以看出，中国机电产品出口RCEP成员国的贸易潜力指数平均值主要集中在0.80-1.20之间，大部分属于潜力开拓型，如日本、韩国等，证明中国对这11个贸易伙伴国的机电产品出口潜力尚未达到饱和状态，与这类贸易伙伴国进一步扩展贸易往来要更加注重开拓促进贸易发展的因素。属于潜力巨大型的包括文莱和新西兰，一方面证明中国与之扩大贸易规模的现有潜力非常大，另一方面也证明了该国实施较为严重的贸易壁垒。贸易潜力平均指数≥1.20的仅为澳大利亚，属于潜力再造型，即澳大利亚与我国扩大机电贸易规模的现有潜力已被充分利用，需要注重发展培育其他促进贸易发展的因素。

表6 2010-2019年中国机电产品出口RCEP成员国的贸易潜力指数

五、结论与建议

（一）结论

首先，我国机电产品出口贸易增长额与增长率不匹配，出口种类较为集中。虽然近几年中国对RCEP国家机电产品的出口贸易额总体呈上升趋势，但其出口增长率并没有呈现相应的增长态势。RCEP国家从我国进口的机电商品主要集中在办公机器和自动数据设备（75类），对金属加工机械（73类）和其它运输设备（79类）这两大类产品的进口需求较小。

其次，经济规模对出口产生的正向效应最大，运输成本阻碍出口。扩展的贸易引力模型回归结果表明，中国与RCEP国家国内生产总值的乘积是促进中国机电产品出口的最主要因素，而中国与RCEP各国的地理距离（运输成本）是限制RCEP各国从中国进口机电产品的最主要因素。

再次，RCEP成员国的机电市场潜力较大。RCEP各国平均贸易潜力指数结果集中在0.8-1.2之间，表明中国对大多数的RCEP国家机电产品出口贸易主要属于贸易潜力开拓型，中国对RCEP国家出口机电产品的贸易潜力有待挖掘。

（二）建议

1.把握机遇，提升机电企业出口竞争力。尽管我国机电出口额十分庞大，但我国机电产品出口企业仍存在缺乏核心技术、出口方式单一、自主研发能力不足等问题。在新一轮的贸易开放格局下，我国机电出口企业应把握RCEP协议带来的机遇，一方面加大科技研发投入，提升产品的技术含量和附加值，达到相应的行业内国际标准，以减少技术性贸易壁垒；另一方面针对RCEP各国对中国机电产品的需求采取差异化生产，根据贸易伙伴的贸易潜力级别采取相应的出口策略，以提升对RCEP国家出口机电产品的市场份额。

2.降低运输成本，打造互联互通的双边贸易格局。运输成本很大程度上限制我国机电产品出口，因此我国政府应努力构建与RCEP成员国“海—陆—空”多式联运一体化的物流体系，加快跨境陆路运输的建设，提高运输效率，降低跨国运输成本。除此之外，还应带头积极参与RCEP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项目，打造互联互通的交通运输网络新格局，并以项目带动RCEP国家对我国机电产品的进口需求。

3.建设高效电子信息平台，助力跨境贸易。有关部门应加快建设中国机电企业对RCEP国家的经贸合作电子信息平台，形成统一的电子商务规则，提升中国对RCEP成员国跨境机电产品贸易的便利化与高效化；鼓励我国机电出口企业充分运用5G、VR、AR、大数据等现代信息技术推介产品，促进疫情下跨境的机电产品出口成交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