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资本、融资约束与全要素生产率研究

刘鹏飞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经济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

一、引言

人力资本作为知识和技术的主要载体，其受教育程度影响着技术创新能力，从而决定着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教育水平高速发展。2018年高等教育毛入学率更是达到了48.1%，中国即将由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进入普及化阶段。教育的高速发展带来了人力资本存量的迅速提高，为中国经济发展提供了人才支撑。但是，不同层次教育产生的人力资本是否都会促进经济发展，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呢？

除人力资本外，物质资本也是经济发展的极其重要因素。企业在配置物质资本时首先要获得金融资本，而金融资本的可获得性取决于融资的难易程度。尤其以向银行举债形式进行的外部融资对融资约束非常敏感。世界银行投资环境调查显示，中国是80个样本国家中融资约束最大的国家。融资约束影响企业资金状况从而会对企业的经营活动产生显著的影响，许多学者从企业角度考察不同性质企业中融资约束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但是，很少有文献从省域角度考察融资约束，融资约束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仍有待进一步研究。

为探究上述问题，本文通过DEA-Malmquist指数法测算我国30个省份的全要素生产率，采用平均教育年限法和信贷指标法分别测度各个省份的人力资本和融资约束情况，分析人力资本、融资约束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本文的研究意义在于：将人力资本和融资约束同时纳入分析框架，探究其交互作用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

二、文献综述

根据新增长理论的观点，经济的长期可持续增长依赖于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因此研究全要素生产率以及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因素是经济研究中的热点问题之一。对于全要素生产率影响因素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人力资本、融资约束、贸易开放度、政策不确定性、汇率波动等，且以人力资本、融资约束对全要素生产率影响研究居多。

在人力资本影响研究方面，学者大多从实证分析的角度展开研究。比如岳书敬等（2006）和魏下海等（2010）发现人力资本积累对全要素生产率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并且魏下海等的研究发现人力资本对全要素生产率的促进作用有明显的门槛特征。许和连等（2006）和邓翔等（2017）在此基础上引入贸易开放度，发现贸易开放度对全要素生产率也具有促进作用。除了考察人力资本作为整体因素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之外，还有部分学者从人力资本异质性角度出发，考虑人力资本结构不同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彭国华（2007）研究了全要素生产率与人力资本构成的关系，发现只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力资本部分对全要素生产率才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张玉鹏等（2011）对人力资本构成和全要素生产率进行了相同的研究，发现高技术人力资本和低技术人力资本对全要素生产率增长都有显著的正效应。从上述文献可以看出，学者对于人力资本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研究比较全面和成熟，且得出了较为一致的结论是：人力资本对全要素生产率有明显促进作用且人力资本不同组成部分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不同。

在融资约束影响方面的研究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单纯研究融资约束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如付妙玉（2017）、王佳（2018）等人发现融资约束对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有着不容忽视的负向影响。另一类是在融资约束的基础上加入了影响全要素生产率的其他因素，比如劳动力成本上升（肖文等，2019）、政府补贴（任曙明等，2014）、商业信用（张羽瑶等，2019）、金融发展（刘洪铎，2014）等，考察两者的交互作用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

在梳理全要素生产率影响因素的研究内容时发现，现有文献大多单独研究人力资本或者融资约束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或者加入其他影响因素与这两大主要影响因素相结合研究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而很少有文献将人力资本和融资约束同时纳入影响全要素生产率的分析框架。因此，本文在已有文献的基础上，将人力资本和融资约束相结合考察两者的交互作用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

三、研究设计

1.全要素生产率的测度

目前测算全要素生产率的方法主要有两大类，一类是参数分析方法，另一类是非参数分析方法。参数方法需要设定明确的生产函数形式，运用较多的为随机边界分析法（SFA），而非参数方法不需设定函数形式，减少了因函数形式设定偏误造成的影响。因此，本文以非参数的DEA-Malmquist方法对各省份的全要素生产率进行测定。

2.模型、变量与数据

（1）模型设定

本文采用2012年至2017年30个省份的省级面板数据为样本，考察人力资本、融资约束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设定人力资本对全要素生产率影响的计量模型为：

式（1）中，ln表示取对数，TFPit表示第i个省t时期的全要素生产率，HCit表示i省t时期人力资本存量，μit是随机误差项。由于人力资本只是度量了劳动投入要素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作为另一重要生产要素的资本对生产的影响没有得到体现，因此为了考察劳动和资本两大要素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有必要在式（1）的基础上加入反映资本获取难易程度的融资约束变量FC，得到模型（2）：

同时，人力资本和融资约束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可能是非线性的，人力资本对全要素生产率的作用可能受融资约束影响，融资约束对全要素生产率的作用也可能受到人力资本的影响。因此，为了考察人力资本和融资约束的交互作用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在式（2）的基础上引入人力资本和融资约束的交叉项，得到模型（3）：

（2）变量与数据说明

被解释变量。利用Malmquist指数测算各省份的全要素生产率需要三种数据，作为投入的各省份劳动力和物质资本存量，作为产出的各省份GDP。考虑到数据的可获得性，以各省份年底从业人员数表示劳动投入。对于各省份的物质资本存量测算，学术界没有统一的方法，运用比较普遍的是永续盘存法，其计算公式为：

式（7）中，Kt为t时期的物质资本存量，δt是t期的折旧率，参考张军等（2004）的研究成果将经济折旧率设为9.6%，It、Pt分别为t时期的固定资产投资额和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指数。

核心解释变量。人力资本和融资约束作为核心解释变量，分别采用平均教育年限法和信贷指标进行测算。平均教育年限法测算人均人力资本存量的计算公式为：

式（8）中，n为受教育层次数，按照陈钊等（2004）的做法，将受教育程度分为五个层次，即文盲或半文盲、小学、初中、高中、大专及以上，pi为第i个层次的教育人数占总人数的比例，yi为第i层次教育的累计教育年限，一般为0年、6年、9年、12年和16年。

利用银行业金融机构中长期贷款与GDP比值衡量各省份的融资约束。此指标为融资约束的反向指标，值越大说明融资约束越小。

数据来源。测算全要素生产率、人力资本和融资约束的各项数据来源于EPS数据库。数据以2000年为基期按不变价格处理。由于西藏数据缺失严重，样本中并没有包括西藏。

四、计量结果分析

1.基本回归分析

本文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利用我国2012年至2017年省级面板数据对模型（1）、（2）、（3）式进行实证分析，所得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人力资本、融资约束度全要素生产率的回归结果

从（1）式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人力资本的回归系数是0.385，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这表明人力资本对全要素生产率有显著正影响。从（2）式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在（1）式基础上加入融资约束变量之后，全要素生产率的回归系数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并且人力资本的回归系数依然显著为正。在（3）式加人力资本和融资约束的交互项，从回归结果中可以看出人力资本、融资约束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但两者交互项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负，因此人力资本和融资约束的共同作用会对全要素生产率产生负向影响。

根据（3）式回归结果可以得到人力资本和融资约束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系数：

人力资本对全要素生产率的作用受融资约束的影响。当金融发展水平为1.652时，人力资本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系数为零。如果金融发展水平高于1.652，人力资本会抑制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金融发展低于1.652，人力资本会促进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而在融资约束样本中，数据都小于1.652，这说明人力资本对全要素生产率始终会产生促进作用。

融资约束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也会受到人力资本的干扰。当人力资本为15.110时融资约束对全要素生产率不产生影响，人力资本大于15.110时融资约束抑制全要素生产率，如果小于15.110则促进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但是在样本中，也并没有出现大于15.110的数据。因此，融资约束的反向指标金融发展在样本期内始终会促进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

从（4）～（6）式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初级人力资本和中级人力资本对全要素生产率均有显著负向影响，只有高级人力资本才会对全要素生产率产生正向影响，这与彭国华（2007）的研究结论一致。从融资约束看，初级和高级人力资本下的融资约束系数均显著为正，由于本文采用的是融资约束的反向指标，所以这表明融资约束在初级和高级人力资本下会抑制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从交互项来看，初级人力资本和融资约束的交互项不显著，中级人力资本与融资约束的交互项显著为负，高级人力资本与融资约束的交互项显著为正向。这表明高级人力资本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随着融资约束的增强而减弱。可能是因为，相比于初级和中级人力资本，高级人力资本对融资约束更加敏感，对资金获取的难以程度要求更高。

2.稳健性检验

在影响全要素生产率的众多因素中，引入城镇化水平、对外开放程度、基础设施水平，分析人力资本和融资约束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是否依然显著，模型如下所示：

其中：CONTROLS包括城镇化程度（urb），用城镇人口所占比值衡量；对外开放程度（open），用进出口总值占地区GDP的比值衡量；基础设施建设水平（inf），用每平方公里运营线路网长度衡量。

对（11）式进行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稳健性检验

从表2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在加入控制变量后，人力资本、融资约束以及交互项系数的显著性和符号与表1的回归结果基本一致。因此，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一定的稳健性。

五、结论与启示

本文通过将人力资本和融资约束同时纳入影响全要素生产率的分析框架，利用省级面板数据分析人力资本和融资约束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发现：（1）人力资本对全要素生产率具有显著促进作用，并且分不同层次人力资本研究，发现只有高级人力资本对全要素生产率具有促进作用；（2）融资约束对全要素生产率具有显著抑制作用；（3）高级人力资本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随着融资约束的增强而减弱。

本文的政策启示在于：（1）关注高等教育招生规模，提升高级人力资本占比；（2）促进地区金融发展，缓解融资约束，解决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3）在高级人力资本占比较大的地区更加需要发展金融行业，放开金融市场，使金融市场融资环境更好地与高级人力资本相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