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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丁小说中的风景叙事与女性的心智培育

2021-12-15苏文霞

科教导刊 2021年32期
关键词:奥斯丁

苏文霞

摘 要 简·奥斯丁(Jane Austen) 把欣赏自然风景作为培育女性心智的基本前提,城市风景则考验女性心智。奥斯丁运用风景叙事的技巧,揭示隐藏在风景背后的社会性问题,将笔端的女主人公置于英国风景的体验中,促使她们学会认清自我,找到身份认同,形成了对风景的正确价值观,从而完成心智培育。

关键词 简·奥斯丁;心智培育;风景叙事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00/j.cnki.kjdk.2021.32.012

Landscape Narration in Austen's Novels and the Cultivation of Women's Mind

SU Wenxia

(Public Education Department of Fuzhou Polytechnic, Fuzhou, Fujian 350108)

Abstract Jane Austen regards appreciating natural scenery as the basic premise of cultivating women's mind, while urban scenery tests women's mind. Austin uses the skills of landscape narration to reveal the social problems hidden behind the landscape, places the written heroines in the experience of British landscape, urges them to learn to recognize themselves, find identity, and form the correct values of the landscape, so as to complete the mental cultivation.

Keywords Jane Austen; mental cultivation; landscape narration

简·奥斯丁(1775—1817) (Jane Austen)是一位传奇女性,在她短暂的42年生涯中,她创作了六部经典小说,虽然产量不高,却足以奠定她跻身世界一流作家的基础。朱虹是国内最早对奥斯丁进行全面研究的学者,她在1985年选编的《奥斯丁研究》是国内第一本系统介绍奥斯丁研究的译著。[1]

关注女性的心智培育是奥斯丁作品中的重要主题,她笔下的每位女主角都经历过不同程度上的心智培育。无论是《傲慢与偏见》机智活泼的伊丽莎白,《爱玛》中事事如意的富家女爱玛,还是《诺桑觉寺》中幼稚的凯瑟琳·莫兰,她们都经历了心智培育过程中的磨难,学会清楚地认识了自己,提高了对他人和事物的判断能力,最终顺理成章收获了爱情。奥斯丁擅长运用独特的叙事技巧来实现思想和艺术的统一,本文探讨奥斯丁在她的作品中,如何运用风景叙事的技巧实现女性的心智培育。

黄继刚(2014)指出风景叙事实际上是将风景研究“问题化”,揭示蕴含在风景中的人文意识、生活实践、共同情愫、历史记忆、民族认同以及文化政治的呈示方式。[2] 风景常常是人物所处的生活环境,对主人公在成长过程中的心智发展有重要影响。与现实生活中的普遍情况一样,人物在不同环境中体察到自身与外在条件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而要实现矛盾的统一,必然在成长过程完成。

1 女性在英国风景中寻求身份认同

英国地理学家伊恩·D·怀特(Ian D. Whyte)在他的专著《16世纪以来的风景和历史》介绍了浪漫主义的风景观,即在自然中找到个人的身份与价值。[3]浪漫主义反对僵化风景欣赏,反对破坏自然的工业革命,提倡个人在自然中找到欣赏自然的方法,寻找逝去的自我身份和赤子之心。这种观点类似中国的浪漫主义思想家庄子提倡的“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

奥斯丁把对风景的感受力作为心智培育的基本前提,而想象力(imagination)是感受风景的重要途径。奥斯丁笔端的女主人公皆是在“英国风景”的熏陶下找到身份認同。所谓“英国风景”指的是英国关于民族认同(national identity)的想象,如崇高的风景(包括大海意象),秀丽的风景(如庄园的花园、农场和土地是看得见的风景)。

女性对风景有天然的洞察力,而男性对风景的关注点主要围绕风景带来的利益和视觉意义上的占有。根据简·奥斯丁的哥哥亨利·奥斯丁在《奥斯丁传略》中所述,奥斯丁本人“不但对绘画表现出了出色的鉴赏力,而且在年轻时铅笔画就画得非常好。” 这位哥哥还赞美妹妹“她是天然景色和风景绘画的明智而热情的爱好者。”

奥斯丁对男性欣赏风景的功利化的讽刺反衬出女性对风景的天然感悟。在《诺桑觉寺》中亨利对凯瑟琳风景欣赏的正统指导,就是一种讽刺。《爱玛》里的牧师埃尔顿先生对富家女爱玛的绘画指手画脚,一味讨取爱玛的欢心,那副谄媚的样子更是让读者心生讥讽。“风景的阶级视角蕴含了由社会,并最终由经济所决定的价值观,画出来的意象使这些价值观得到文化的表达”。[4]

1.1 自然风景赋予女性汲取正义感的力量

正义感是女性心智培育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而自然风景赋予女性汲取正义感的力量。《劝导》中一群年轻男女来到莱姆这个海滨旅游胜地,安妮兴趣盎然地领略大海的风光,心胸开阔。她面对情敌路易莎不慎摔落台阶导致昏厥的突发状况,能够急中生智的指挥现场急救。《曼斯菲尔德庄园》(以下简称《曼》)中的范妮坚决拒绝排演伤风败俗的戏剧,遵循正义的原则。《情感与理智》中的玛丽安对风景的感伤使她迷失了道德的判断,自我放纵情感,她单凭对方读诗有否声情并茂来看待感情,错把读诗激情的威洛比看成如意郎君,更错怪了姐姐的恋人爱德华。

在18世纪的英国,能够欣赏风景是一位绅士的才能,这种才能不针对受教育的女性。当时社会认为女性不具备欣赏风景的想象力和抽象理解能力,也不适合以风景为绘画题材。爱玛为了显示不输于男子的绘画才能,偏偏选择画风景。奥斯丁赋予女性观察和感受事物的头脑,力求理智与情感的统一。

1.2 自然风景培养女性独立思考的能力

奥斯丁笔下的女主角皆喜欢在林间小径散步,在欣赏自然风景的过程中,汲取力量,思考问题。随着18世纪资本主义发展,已经历过启蒙运动的英國,在思想上摆脱了封建专制的愚蒙和落后,但是女性的生存空间依然没有很大改进。

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WilliamBlake,1757-1827)深谙想象力对心智培育的重要性。他在《天真的预言》中用“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的简洁诗句启迪人们运用想象力从简单的一粒沙看到世界,从一朵花领悟天堂的美妙。奥斯丁笔下的女主角皆喜欢外出欣赏大自然,或在林间小径散步,或在拜访亲友的路上,她们以心观景,培养了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朱虹指出《劝导》中的风景描写使“气候和景致带有一股弥漫全书的感情力量”。女主人公喜爱树林和灌木丛,欣赏乡野大自然的风景让她们的心智更加成熟,达到奥斯丁希冀的形象:理性兼顾浪漫的完美结合。

《劝导》第十章,在十一月一个清爽宜人的早上,安妮和五个亲友去附近的山岗散步,途经一片耕地,安妮盛赞秋天的美景,“散步的乐趣一定在于想趁着这大好天气活动活动,观赏一下这一年中最后剩余的明媚景色,看看那黄树叶和枯树篱,吟诵几首那成千成百的描绘秋色的诗篇,因为秋天能给风雅、善感的人儿带来无穷无尽的特殊感染”。[5]安妮喜爱大自然的魅力,将大自然的风景融入内心,因此她心胸开阔,并不介怀昔日的恋人对她的人格作不恰当的比喻,反而为自己对情敌路易莎的释怀而高兴。

风景带给人感情的力量。伊丽莎白清晨去看望生病的姐姐。伊丽莎白对达西的成见很深,她在参观彭伯里庄园后,从达西的仆人口中对他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她在树林里一遍遍地散步思考她和达西之间感情过往,深刻反省自我,意识到自我的偏见和无知,差点儿葬送了一段真挚的情感。恰巧在树林遇到赶着来见她的达西。俩人在自然的怀抱中互诉衷情,终于敞开了心扉,接纳了彼此。

2 风景空间的认识促进心智培育

2.1 庄园风景挑战女性的权利欲望

已经是发达国家的英国以乡村风景作为国家的名片,充分证明有“乡村风景”情节的奥斯丁安排笔下的女主角们在风景欣赏中接受心智培育的必要性。风景被视为权力的体现,是人类对自然,一种政体对另一种政体的权利操控的体现。风景与艺术的关系密切。富有的土地所有者雇佣艺术家改造庄园,再把庄园的风景入画,这种制造和消费风景的时尚受到虚荣的女性的喜爱。

在《曼》中,玛丽亚贪图索瑟顿庄园的女主人头衔、克劳福德小姐想成为曼斯菲尔德庄园的女主人,范妮却愿意为心上人牺牲庄园的舒适生活,愿意陪伴即将成为乡村牧师的爱德蒙,并能与他共赏乡村风光。这反映出奥斯丁对英国风景尤其是乡村风景和小镇生活的眷恋之情,也肯定了乡村风景对女性心智的教育意义。

2.2 城市风景挑战女性的心智培育

英国当代小说家瓦尔特·艾伦进一步观察到奥斯丁擅长以喜剧的手法来处理现实和幻想的矛盾,从而实现人的“认识自身”。风景的变换构成了喜剧发生的场景,促成人物抛开幻想,了解自我,最终获得成长。风景与权力的密切关系挑战女性的身份建构。毗邻城市的庄园主纷纷迎合时尚,雇佣艺术家改造庄园,这种对风景的消费成为当时贵族阶层和社会精英表现身份的方式,受到不成熟女性的热捧。因此,风景作为一种体现社会意识形态的话语方式,对于女性的身份建构产生重要影响。

拥有庄园的风景是英国女性提高社会地位的“自然又合法”的捷径。在《曼》中,玛丽亚贪图索瑟顿庄园的女主人头衔,克劳福德小姐想成为曼斯菲尔德庄园的女主人,结果以惨淡结局。范妮却愿意为心上人放弃庄园的舒适生活,陪伴即将成为乡村牧师的爱德蒙,并能与他共赏偏僻乡村的自然风光。这反映出奥斯丁对英国乡村风景和小镇生活的眷恋之情,流露出对庄园风景成为身份建构的重要手段的担忧。

2.3 城市风景挑战女性的空间想象力

《曼》中的范妮作为托马斯爵士的养女在郁郁葱葱的曼斯菲尔德庄园长大,习得了庄园的文明与礼仪。范妮时常看地图,喜欢阅读麦卡特尼勋爵(1737-1806,英国首任驻华使节)所著的《使华旅行记》,表哥埃德蒙问她,“一会儿你要启程去中国了吗?”[6]困囿在家的女性同样渴望了解海外的风俗,于是腼腆的范妮克服了对托马斯爵士的敬畏之情,忍不住问了他许多关于西印度群岛的问题。但是,一朝回到阔别多年的出生地——朴次茅斯,她得面对这座英帝国新兴的军港城市里灼目的阳光和肆虐的海风。原生父母的家中,一切肮脏破旧和无序的景象让范妮望而生畏,糟糕的城市现状让她对自己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以美好的空间想象力培育同情心,调整对城市风景的理解方式,她逐步修正自己的虚荣心,也了解自己的责任,力所能及帮助家里的兄弟姐妹。

同样,《劝导》中在贵族庄园凯林奇大厦长大的安妮对海军的时刻关注,头脑清醒。她能想象海上舰队生活的逼仄空间,仰慕舰长太太和丈夫在海上共度风雨的新式夫妇相处之道。安妮在海滨小城莱姆欣赏海景,参观了海员的简单却不失温馨的寓所,能理解海员的朴素生活和自力更生的作风。在声色犬马的巴斯城,安妮放弃攀附权贵的拜访机会,宁愿选择去穷巷问候同窗旧友,丝毫不嫌弃朋友住所的拮据。正是对城市风景的正确想象力,帮助安妮抛弃贵族择偶的偏见,主动选择成为海员的妻子。

17、18世纪英国随着启蒙运动和资本主义发展,思想上摆脱了封建专制的愚蒙和落后,但是女性的经济和社会地位依然低下。奥斯丁认为风景也是一种知识,而知识就是力量,一个求知若渴的女性终究会运用想象力去思考自己生存环境之外的天地,学会认识自我,也认识自己的责任。自然风景固然能够起到净化心灵的作用,而城市风景更是对心智的挑战,能够帮助女性培育空间想象力。

3 风景叙事建构的心智培育

奥斯丁本人热爱英国风景,她笔下的自然和城市风景为女性成长活动提供了想象空间,逐渐培养了年轻女性对事物的判断力,形成了自我意识和身份认同,逐步完善心智培育。殷企平认为,“培育心智,就必须培育同情心,而要培育同情心,就要点燃想象力。没有想象力,就没有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能力,也就是没有了具备同情心的基本前提。”[7]奥斯丁清楚地看到心智培育胜于智力教育,这也是现代教育理念中把德育置于智育之前的道理。

以《曼斯菲尔德庄园》为例,作品中以玛丽亚、克劳福德小姐和范妮为代表的三位年轻女性,面对生存环境下的风景,态度截然不同。玛丽亚和克劳福德小姐,从未从自然风景中领悟生命的价值,只把豪宅当成人生的目标,这种错误的价值观造成她俩的悲剧结局。而范妮能够经受物质的誘惑,与表哥埃德蒙陶醉于田园乐趣,最终喜结良缘。奥斯丁以风景叙事手法展现了三位女性的心智水平,能够欣赏风景,并学会认识自我,才能保证个人的幸福。

4 结束语

风景曾经被早期的历史研究学者忽略,近年来,随着学界对奥斯丁的文化研究日益盛行,风景、音乐、绘画、日常生活器物等成为揭开历史细节,达到文化深层次理解的又一突破点。奥斯丁的小说创作纤细而有深度,对社会和人性进行细致观察并做评价。奥斯丁巧妙地从如画的风景入手,不着痕迹地道出她的女性心智培育的思想,引起读者对女性心智培育的思考,看到了培育当代女性心智的迫切性。她通过六部作品中的风景叙事,提倡培育女性心智的有效路径:自我身份认同和对风景的想象力的培育。研读奥斯丁对女性心智培育充满人文关怀的哲思养分,对于当代女性的心智培育同样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也丰富了对奥斯丁小说创作艺术的研究。

基金项目:2021年度福建省中青年教师教育科研项目:奥斯丁小说中的风景叙事与女性心智教育研究

参考文献

[1] 朱虹.奥斯丁研究[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10.

[2] 黄继刚.“风景”背后的景观——风景叙事及其文化生产[J].新疆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社会科学版),2014(5):105-109.

[3] Ian D.Whyte.Landscape and History since 1500 [M].London:Reaktion Books Ltd,2002:23.

[4] 温迪 J.达比.风景与认同[M].张箭飞,赵红英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64.

[5] 简 奥斯丁.曼斯菲尔德庄园[M].孙致礼,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4:59.

[6] 简 奥斯丁.劝导[M].孙致礼,唐慧心,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8:137.

[7] 殷企平.英国文学中的心智培育与文明进程[J].外国文学研究,2018(4):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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