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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工随迁子女学校适应困境初探

2021-12-06王书林陈芷寒

绵阳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7期
关键词:农民工子女学校

王书林,陈芷寒

(西南大学教育学部,重庆 400715)

随着我国现代化建设的发展和新型城镇化战略的推进,进城务工的农民工人数持续增加。2019年,全国义务教育阶段进城务工人员随迁子女1 427万人,占在校生总人数的比例为9.3%[1]。国家十分重视农民工随迁子女(以下简称“随迁子女”)的教育问题,制定了一系列教育政策来保障其在迁入城市获得均等的受教育机会。我国政府出台的“两为主”“两纳入”“两统一”等政策,使得随迁子女“有学上”的问题逐步得到解决,但“上好学”的问题亦随之凸显出来。由于随迁子女在文化、思维、行为方式等方面与城市学校的文化氛围存在一定差异,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排斥,很容易出现学校适应不良的现象。

学校适应是指学生对学校的学习环境、气氛、条件和学习节奏等的适应。具体表现为学生能掌握学习和人际交往的各种技能,能遵守学校的各种规范要求。其评定指标包括以下三个方面:一、学生学业完成情况;二、学生行为的自我约束能力,注意的持续时间以及遵守行为规则的能力;三、社交情感方面,是否能与团体中的其他成员正常交往并遵守团体规范。学生对学校的适应是一个动态过程,适应性差是由于学生的行为与学校要求之间相互作用不完善。

分析随迁子女产生学校不适应的原因,并采取有效的教育教学措施,让这一城市独特群体较好适应并融入城市学校教育,进而提高学业水平成为了一个全新且有实践价值的课题。本文分析了随迁子女学校适应面临的困境和产生这些困境的原因,并提出了解决随迁子女适应困难的措施。

一、随迁子女学校适应的现实困境

随迁子女跟随父母来到陌生的城市,面对新的学校环境,如何适应学校、融入新的学习环境成为了他们学习生活中的一项艰难挑战。同时,农民工的工作与生活极不稳定,经常变换工作地点和居住地点,而随迁子女也因为这种变动性而经常转学,进一步增加了其学校适应的难度,使得随迁子女在心理、学习以及人际关系上出现学校适应不良的情况。

(一)歧视知觉:心理适应的困境

随迁子女作为“外来者”,是城市中的弱势群体。客观存在的事实是:他们的家庭收入、居住环境、能参加的特长培训、使用的学习用具和游戏用的玩具以及出行的交通工具都可能与城市的同学存在一定差距。他们会敏感地感知到一部分城市“优势群体”对他们的歧视与偏见,感受到“城市人”对自己的排斥和不公正对待,并产生自卑、自弃等负面心理。这些负面心理会使随迁子女对城市生活产生负面认知,认为城市人冷漠高傲,甚至对城市生活敬而远之,不利于其积极适应城市环境[2]。

同时,农民工在城市中从事的是长时间的劳动密集型工作,能够休息和与子女交流的机会和时间较少。另一个客观的事实则是,农民工家长本身对子女的家庭教育能力、学习上的辅导能力、心理问题上的辅导能力都有所欠缺。这造成了随迁子女难以和父母述说自己遭遇歧视和排斥的状况,消极情绪不能得到及时的发泄和消解,即使偶尔有机会向父母进行倾诉,也难以得到有效的帮助。这就加剧了其自卑感,并诱发一系列更为严重的心理问题[3]。

(二)弱势积累:学习适应的障碍

变动的学习环境成为随迁子女在学习适应上的主要障碍。目前的大部分农村学校在师资力量、管理体系、教学资源、评价体系等方面均与城市学校存在一定差距。部分随迁子女之前在农村上学,农村学校的教育教学质量比不上城市学校,导致其未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学习基础不扎实、不稳固,与城市学生相比,处于明显的弱势地位。比如:英语单词发音不准,汉字发音不准,使得很多随迁子女都不敢在城市学校的课堂上主动回答问题。跟随父母来到城市后,部分学生又因为父母工作的不稳定而频繁转学,打破了学习的连贯性,需要不断地调整来适应不同的学校环境。不断地变换学习环境,新的教学育人环境特别是新环境的教师也需要花时间来适应和容纳随迁子女,这让本来学习上就处于弱势的随迁子女雪上加霜,弱势不断积累[4]。

从纵向弱势积累上看,一方面,某学科前期知识习得的不连续、不扎实、不稳固对后续知识学习产生的消极影响。特别是某些知识连贯性很强的学科,比如数学、物理、化学,前期知识的欠缺,会导致后期的学习越来越难,成绩越来越差;另一方面,原来的学习习惯会对现在乃至将来的学习质量产生影响,而频繁转学恰恰不利于良好学习习惯的养成。从横向上看,某门课程薄弱又会影响到现在和将来其他相关课程知识的学习。比如:语文阅读能力和技能没掌握好,数学、物理、化学的掌握将产生极大困难。数学基础不牢,则物理、化学学起来会很吃力[5]。

(三)边缘人:人际关系的窘态

“边缘人”是随迁子女在与老师、同学交往中的尴尬处境。随迁子女向往城市生活,渴望融入城市并获得“城市人”的身份认同。但由于父母在城市社会生活中处于边缘地位,处境十分尴尬,难以得到班级中老师和城市同学的认同与接纳。家庭教育对随迁子女在遇到人际关系交往困难时缺乏有效指导,社会工作又没有效介入,使得随迁子女缺乏与同龄人有效社交的方法和手段,并且在出现问题时又缺乏有效的应对和处理的方法[6]。

随迁子女的父母在城市的工作是高强度的体力工作,父母对子女无法进行有效的陪伴。现实情况是,随迁子女如果就读公立学校,父母对子女则选取全托的方式,放在培训机构寄宿;如果选择私立学校,则子女周末都很难与家长有长时间相处的机会。由于家长的缺位和家庭教育质量的低下,随迁子女在人际交往方面通常呈现出两种情况:退缩或反抗。要么在人际交往中不主动,行为拘谨,自我保护、封闭意识过强,以致于不敢、不愿与人交往;要么桀骜不驯,沟通方式过激,表现出较强的攻击性以引起别人的关注。无论是哪种方式,都间接强化了他们在学校中的“边缘人”状态。研究发现,随迁子女更多的是选择与自己处于相同境遇的同辈群体交往,而非城市学生,就天然形成了学校中独特的边缘群体。这样一来,随迁子女要想在校内打破窘态,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绝非易事[7]。

二、随迁子女学校适应问题的原因分析

在国家现代化发展过程中,城市文化一直是主流文化,发展资源也多向城市集中,造成了城乡之间发展的不均衡。这种制度上、城乡习惯和文化资本的差异导致了农村的发展弱势,并阻碍着随迁子女的学校适应。

(一)城乡二元发展结构导致制度壁垒

城乡二元发展结构基础上实行的户籍制度形成了农村户口和城市户口的身份区隔。随迁子女从祖辈处“继承”了户籍,难以在城市落户,被城市居民视为“农村人”“外地人”,大多随迁子女自己也无法将自己视为“本地人”。于是,这一群体逐步被边缘化、被排斥,与城市居民存在界限分明的身份区隔[8]。

新一代农民工与其子女在城乡一体化进程中成长,与上一代农民工相比,他们更加主动地去接受城市主流文化,但由于从祖辈父辈那里 “继承”的户籍,一部分人内心深处仍然习惯性地认同自己是“外地人”。

为促进城乡一体化发展,国家也在积极进行户籍改革,实施居住证制度,使随迁子女能够在城市中顺利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但以户籍作为资格凭证的高考制度中断了许多随迁子女的城市学校生活。一部分随迁子女留在城市要么选择辍学,要么花着高额的费用就读于民办学校;另一部分随迁子女不得不回到户籍所在地的高中继续接受教育。回原籍继续学习和辍学的随迁子女的学校适应进程被迫中断,他们因制度壁垒而被城市学校排斥在外。而选择昂贵民办学校的随迁子女的教育成本负担加重。他们无法享受到与城市学生平等的升学机会,加深了他们与城市学校的距离,对城市社会抱有对抗态度,产生负向心理,陷入学校适应困境[9]。

(二)乡土社会的惯习影响观念行为

长期的城乡二元发展结构阻碍了城市和农村的交流,使得城市与农村的场域结构相对独立且存在差异。随迁子女的生活场域中浸透着乡土文明,他们或从小生活在农村;或出生在城市,但其父母以及周围熟悉的人大多来自农村,带有乡土文明的烙印。这种乡土社会的客观结构会逐渐内化,成为他们的生存方式、生活模式、行为策略等行动和精神的机制[10]。

随迁子女进入到父母打工的城市就读,其生活场域从农村转向城市,原有的惯习不仅不能得到有效运用,在某种程度上还束缚了他们对城市学校的适应。一方面,城市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体现出的不同于农村的生活方式和文化特质压制着他们,而随迁子女对于新事物应对能力较低,因此诱发了一系列心理适应、人际适应、学习适应等问题;另一方面,随迁子女在农村惯习支配下习得的行为方式、语言、学习习惯等,由于缺少发挥功能的乡土社会的场域结构而丧失了原有的作用,在原有的惯习中不但不能寻找合适的观念态度、行为策略去适应城市学校,反而成为他们适应学校生活的束缚和障碍[11]。

(三)文化资本的差异导致学习弱势

调查显示,截至2019年,农民工高中以下学历者占比达88.9%,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屈指可数,而城市父母具有相对较高的学历和文化素养。文化资本的原始积累取决于整个家庭所拥有的文化资本,这就意味着两类群体能从父辈身上获取的文化资本是有差异的,相较之下随迁子女资本有限,能与其城市学校生活相匹配的文化资本更是极其匮乏。这就使得随迁子女在城市学校缺少文化资本的有力支撑,难以适应学校的教学,学习成就呈弱势发展。

同时,城市文化取向的学校教育课程进一步强化了文化资本的差异,加剧了随迁子女学校适应的劣势。我国的学校教育是现代化社会的教育,课程的知识选择也越来越贴近城市学生的文化资本,随迁子女在体现着城市文化资本的城市学校教习,于无形间强化了这种差异。学校教育的课程是城市取向的,知识要经过社会主导价值观的筛选才会成为学校课程的一部分[12]。农村文化熏陶下的随迁子女在面对与他们生活实践截然不同的教学内容时显得无所适从,依托原有知识体系难以对学习的课程内容有效内化,使得随迁子女在城市学校生活学习陷入适应和发展的困境[13]。

三、随迁子女学校适应问题的解决路径

随迁子女学校适应不良的深层次根源在于城乡发展不均衡造成其处在发展弱势地位,破解困境的关键除加强农民工自身修养、提高家庭教育水平、并营造健康的家庭教育环境外,政府还需增加公共政策供给、保障其社会福利。同时,建立多元和谐的学校治理共同体,让随迁子女平等地参与到学校各项事务中来,从而改善其城市学校适应问题、保障随迁子女的受教育权。

(一)增加公共政策供给,保证农民工和随迁子女的社会福利

农民工为社会经济发展和现代化进程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经济上吸纳,政治上排斥”[14]使得农民工及随迁子女在城市中的公共权利得不到有效保障。政府应该明确农民工及随迁子女的城市公民资格,保障其在城市的社会福利和公共权利,同时建立健全适当的教育补偿政策,保障教育公平。

1.完善农民工及其子女落户及配套的公共福利政策

农民工让子女跟随自己到城市学习生活,一方面是出于情感上的考虑,另一方面更多的是希望子女在城市能够享受到与城市学生同样的优质教育资源,但现实并非如此。大部分农民工随迁子女在城市上学面临一些问题,城市规模越大,升学、费用和高考问题越突出。随迁子女在优质教育资源的竞争上处于劣势,在大城市这些问题更加显著[15]。要增强随迁子女的学校适应性,首先要承认他们及其父母的城市公民身份。在推进农民工和随迁子女落户城市的同时,要完善配套的公共福利政策,保障他们与城市居民享有同等的社会公共服务,增加他们对城市的归属感与认同感。这里的社会公共服务指为满足公民的生存、生活、发展等社会性直接需求,如公办教育、公办医疗、公办社会福利等。其次,政府层面应尽快推进12年制的义务教育,保障农民工随迁子女基础教育最后一公里的问题。这些措施将从根本上缓解随迁子女学习适应和心理适应的困境。

2.完善随迁子女的教育补偿政策

教育在阻断贫困代际传递中发挥着重要作用。随迁子女在教育上处于弱势地位,完善教育补偿政策,有利于弥补这种弱势,增加其发展资本,帮助其适应城市教育。我国现阶段实行“两为主”入学政策,基本解决了随迁子女的入学机会问题,实现了教育门槛的公平,但教育过程和结果的公平则有待进一步关注。政府应不断健全教育经费投入政策,加强对教育经费使用的监督,为随迁子女就读学校提供经费保障。此外,政府还可以从多角度进行教育补偿,如建立健全公立学校吸纳随迁子女的支持政策,鼓励更多优质学校吸纳其入学,适当规定优质学校吸纳随迁子女的比例,建立追踪随迁子女入学后的学校适应制度,出台针对该特殊群体的课后学业辅导、心理疏导服务等政策,都无疑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随迁子女面临的现实压力。学业辅导、心理疏导等措施可以部分弥补随迁子女家庭教育功能不足,从而缓解随迁子女心理适应、学习适应和人际关系适应存在的压力。

(二)倡导文化平等观念,共建多元和谐的学校共同体

认同乡村文化的价值,建立平等的城乡文化交流,消除原有的刻板印象与心理歧视。建立学校治理共同体,为达成共同目标而平等对话、协商合作,逐步消除随迁子女“他者”身份,让其在适应城市教育的同时身心健康发展。

1.树立平等包容的教育理念

学校应树立平等包容的多元教育理念,以和谐的文化氛围浸润和熏陶的方式,对学校师生的价值观、行为产生积极影响。平等意味着尊重,即学校尊重所有学生的人格、价值观,注重所有学生的发展需求。包容意味着接纳,接纳所有学生,不因随迁子女学生的出身、家庭背景歧视他们,不因随迁子女的农村惯习而排斥他们。在平等包容的学校中,要求师生之间打破身份资格限制,尊重随迁子女的人格特质和文化特质,以此加强随迁子女和城市师生之间的认同感,消除基于随迁子女“他者”身份而产生的排斥与对抗,使随迁子女在城市学校能够获得愉悦的学习体验。教师在进行教学设计和开展教学活动的时候,应该有意识地同时使用城市和乡村的教学用例,真正包容所有学生的生活环境和生活常识。

2.构建多元和谐的学校共同体

随迁子女在城市学校就读,难免会有一些人认为他们抢占了本地人的教育资源,与城市学校、学生和家长产生了利益冲突。这就需要构建多元和谐的学校共同体来协调这个矛盾。构建学校治理共同体,让多元的利益主体共同参与到学校治理当中。学校共同体的构建有赖于学校中不同利益主体确定共同目标和愿景,平等对话、协商合作,超越个体的特质,打破惯习的束缚和利益冲突。在这种共同体中,随迁子女不再作为学校中的“边缘人”或“他者”出现,而是作为学校的主人参与到学校事务中,自由平等地表达自己的诉求。学生社团、学生会组织、少先队组织、家委会等学校共同体的具体表现形式都应该一定比例地接纳随迁子女和家长,从而为随迁子女实现人际关系适应搭建社交平台。

(三)加强农民工培训,营造健康的家庭教养环境

从前面的分析可以看出,随迁子女适应性差产生的原因多数与家庭教育的缺失或质量不高存在联系。家庭是儿童成长发展的重要场域,提高农民工自身修养、促进其市民化,同时提高家庭教育水平、营造健康的家庭教养环境能为随迁子女学校适应提供强有力的家庭环境保障。

1.促进农民工市民化

马卡连柯认为“父母对自己的要求,父母对自己家庭的尊重,父母对自己一举一动的检点,这是首要的和最基本的教育方法”[16]400。农民工自身的观念习惯、言行举止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随迁子女,所以破解随迁子女学校适应的困境,需要在提高农民工文化修养的同时促进其市民化。让农民工认识到知识的重要性,加强自我完善,为子女树立自尊、自信、自强的榜样,润物细无声地培养子女良好的学习习惯,建立亲密的亲子关系,共同适应城市生活。实现农民工市民化的具体手段就是对农民工进行各种就业技能培训,提高其业务工作能力和创造价值能力,保证其在城市生存和发展的能力,这是解决随迁子女学校适应困境的基本经济保障。

2.提高农民工的家庭教育水平

与城市父母相比,农民工的受教育水平普遍较低,教育知识能力相对匮乏,或因生活压力和见识短浅,忽视对子女的家庭教育;或自身能力有限,虽对子女学习抱有期望,却束手无策。要使随迁子女在良好的家庭教养环境中成长,学校、社区等需积极主动为农民工搭建学习平台,帮助农民工树立正确的教育观,改变自己的教养方式,让其实现观念从忽视教育到重视教育、从只是关注学业成绩到注重身心健康发展转变,从而帮助随迁子女树立自信心,端正学习态度,主动克服学校适应的困难,在城市中获得愉快的学习和生活体验。

总之,随迁子女学校适应不良的深层次根源在于城乡发展不均衡,这种弱势并非源于个体,而是社会性、群体性的发展弱势,要改变这种局面需要各方面协同努力。除政策支持外,还需学校、社区建立共同体,对该群体及家长进行教育补偿,改善他们的不利境地,才能真正有效地帮助他们突破学校适应的困境,消除歧视知觉,建立和谐友好的师生关系和同伴关系。只有这样,随迁子女的学校适应问题才能有所改观,他们才能在学业成就上取得长足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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