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地黄及其配伍防治糖尿病肾病微炎症状态的药效机制分析
2021-12-05姜睿斌薛松研董晓静张晓菊
张 璇,姜睿斌,薛松研,董晓静,张晓菊,李 锋
(1. 陕西中医药大学,陕西 咸阳 714000;2. 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陕西 西安 710032)
糖尿病肾病(DN)是糖尿病(DM)重要微血管并发症,微血管与血管内皮细胞是其主要病理位点(vascular endothelial cell,VEC)[1];而微炎症状态(microinflammation status,MiF)、微血管病变(microvascular pathology,MiV)、微循环障碍(microcirculation dysfunction,MiC)与VEC直接相关,将“三病变”简称为三微病变(three micro pathology,3MiP),3MiP与DN病情进展密切相关。研究显示:早期高血糖、脂代谢紊乱、胰岛素抵抗均促生MiF[2],MiF又促使炎性因子释放而加速VEC功能和组织损伤进而导致MiV,MiV则加重组织血运异常而发生MiC。MiF既贯穿DN整个病变过程、亦是3MiP始动环节。笔者依据中医学“证—法—药”一致原则,初步分析DN中医病证与西医病变、中医治法与方药成分、药效与MiF内在联系,冀以揭示中药调治MiF、防治DN的药效机制。
1 MiF与DN和VEC相关
1.1MiF存在于DM/DN病程始终 DM属中医“消渴”。DM早期中医病位在“肺胃”,肺热耗阴、胃火伤津,随着病情渐进,津亏气虚、血脉瘀阻,伤及肾络,病位下移于“肾”,精微物质随溺而出,导致DN;这一病情演变进程中,高血糖和胰岛素抵抗激活炎性因子肿瘤坏死因子-α(TNF-α)、C反应蛋白(CRP)、白细胞介素-6(IL-6)、核因子-κB(NF-κB)释放[3-5],机体则呈现低度MiF,可见全身血循环充盈水平减低、炎性因子持续升高,VEC与微循环功能、结构进行性损伤,促使DN病变进展[6]。DN属多细胞因子共同介导的炎性反应的肾组织病变[7],除TNF-α、CRP、IL-6外,NF-κB是微炎症启动和调节关键核因子,参与多种炎性因子的调控[8-9];高血糖又与炎性因子相互影响形成“高糖与微炎症”的恶性循环,使MiF始终存在于DN全程。
1.2DN MiF病理位点在VEC 肾小球毛细血管网、肾间质血管均有丰富的VEC,VEC是调控血管通透性的重要屏障,糖、脂代谢紊乱、氧化应激及炎症等因素均可致内皮损伤:一是细胞数量的减少,二是内皮功能缺失。高血糖和高血脂引起的代谢紊乱诱发炎性应激反应,一影响血管内皮增殖活性,引起内皮细胞凋亡、脱落而致VEC和血管内皮组织损伤;二促进内皮细胞黏附分子的表达,降低纤溶活性,机体处于高凝低纤溶活性状态,促进血小板聚集同时减少保护分子如血栓调节蛋白的产生[10-11],致使血液黏度增高,血液呈现“浓、黏、凝、聚”的微血栓状态;三高血糖诱发内皮依赖性血管舒张异常、炎性细胞因子高表达、细胞外基质修饰紊乱[12],使VEC形态和功能损伤,分泌产生许多血管活性因子,导致微血管血流动力学和血管结构异常[13];三者共同损伤VEC造成血管内皮细胞功能障碍(vascular endothelial dysfunction,VED),使血管脆性、血管通透性增高,微循环渗出增多、微血管栓塞,形成DN特有的肾小球病变(中医之微型癥瘕),以此加重肾小球与全身MiV,导致肾小球硬化,引发肾功能损害,可见MiF病理位点在VEC。
2 MiF中医“证”特点
2.1MiF中医“热证”病理 《素问·奇病论》载“肥者令人内热,甘者令人中满,故其气上溢并为消渴”,中医学认为血糖乃“火源”[4],既是脏腑组织与功能正常进行的必需物质,又是DM和DN热邪化生之主要物质。高血糖所致MiF通过激活 NF-κB通路发挥级联效应[14],使炎性因子聚于细胞与组织间,一致组织局部非体温升高的低热渗出状态;二致局部组织血液循环障碍,而使组织结构和功能异常,局部表现兼“热”象。研究显示:冠心病斑块内积聚大量炎性细胞因子,使代谢活跃热量释放增加, 斑块局部成为热点,温度测定为炎症提供了直接证据[15],IL-6 是促使发热的最重要的外周致热原之一,机体发生炎症或全身性感染时,通过诱导大量 IL-6的生成引起发热症状[16]。高糖导致胰岛素抵抗,促进TNF-α、CRP、IL-6、NF-κB等炎性因子释放使体内呈现“热象”,体现“高糖和高炎性因子”与中医“瘀积生热”本质的一致性。
2.2MiF中医“瘀证”变化 DN的瘀证变化可分为“热瘀”“水瘀”“虚瘀”3个阶段,等同于MiF向MiV以及MiC进展的过程。李挺《医学入门》:“三消总皆肺被火刑,熏蒸日久,气血凝滞。”胰岛素抵抗及炎性因子高表达,致纤维蛋白溶酶原激活物抑制因子增高、红细胞变形能力下降而聚集性增强,血小板聚集亦增强,血液呈现高凝状态[17],属“热瘀-血因热凝”。MiF所致VEC损伤、血管通透性改变,血浆蛋白渗入组织间,升高其胶体渗透压而成“瘀水证”[18],热与瘀水相互凝结,壅塞脉络,呈现“热瘀与水瘀”并存之象。《灵枢·经脉》载“脉道以通,血气乃行”,血脉受损致使血液瘀滞,出现血液循环障碍,长期血液运输障碍,因虚致瘀(虚瘀)。VEC结构和功能的完整性是保证血液流动性和物质顺利进行的关键,VEC的凋亡和再生使基底膜增厚,导致血管直径缩小、内壁粗糙、VED以及血管弹性和收缩力下降,而引起血流不畅、淤滞,甚至发生血流阻断的情况[1]。MiF促炎性因子高表达加速VEC功能和组织脏器损伤致MiV,MiV加重阻滞血液运输发生MiC。
《温病逢源》载“热附血而愈觉缠绵,血得热而愈形胶固”。笔者认为Mif既有“血瘀”征象,又有“热”征象,据此初步提出血瘀证亚型——热瘀,“血因热凝、瘀积生热”,热与瘀互为因果形成恶性循环[19];中医早已存在的“凉血活血”法,具有“清热凉血、养阴活血”功效之中药恰似为“热瘀证”而设,这也反正了临床“热瘀证”必然有之,当以“凉血活血”法及其方药因应之。
3 生地黄凉血活血与热瘀证关联的证据新解
3.1生地黄凉血活血的效位在“血与脉” 生地黄甘寒,具有“滋阴凉血、补血活血”功效,适于“热入营血,温毒发斑,热病伤阴”病证。研究发现[20-24]:生地黄有效成分(地黄低聚糖、地黄寡糖、地黄苷类)可降血糖,降低血脂,改善胰岛素抵抗,效应与剂量成正相关。地黄寡糖重建内分泌调节网,维持血糖稳态[25];能改善血瘀证大鼠全血黏度、血浆黏度、红细胞压积及纤维蛋白原含量[26];验证了生地黄具有抗氧化与脂质过氧化损害,改善血液流变性,降低Hs-CRP、IL-6、TNF-α水平并抑制炎性通路表达而具抗炎效应。据此证实生地黄的清热养阴、凉血活血关键在“血”。
中医学认为“脉道”完整与通畅是气血正常运行的前提,中医之“脉”与VEC密切相关[27]。生地黄效应成分(环稀醚萜类、苯乙醇苷类、地黄多糖)降低VEC黏附因子、趋化因子表达,抑制炎性细胞向血管内皮聚集黏附及迁移能力,抑制NF-κB信号通路激活[28],保护VEC;地黄梓醇特异性上调VEGF表达、促VEC增殖与损伤新生,促进血管新生[29];生地黄通过有效保护VEC、改善VEC功能,改善血管舒缩功能。据此证实生地黄的清热养阴、凉血活血关键亦在“脉”。
3.2生地黄与玄参配伍协同凉血活血效应 玄参苦甘咸微寒,具有“清热凉血、滋阴降火、解毒散结”功效;适于“温毒发斑,热入营血”病证。生地黄与玄参均有清热凉血、养阴生津功效,二者配伍相须为用,既适用于实证,也适用于虚证;生地黄长于滋阴养血,玄参降火作用则强;二者同入血分,清热凉血效用倍增,且互增养阴生津之力。研究发现[30-32]:玄参水煎剂促胰岛素分泌、减轻胰岛素抵抗、降低血糖、改善脂代谢;玄参能降低炎性细胞因子(TNF-α、IL-6)水平,抑制NF-κB表达而有抗炎和促凋亡效应;而生地黄亦有此类药理效应。这当是生地黄与玄参配伍可增强生地黄清热养阴而促“凉血”功效的药效学证据。
地黄与玄参组合纠治糖/脂代谢紊乱、改善胰岛素抵抗,抑制炎性因子水平的同时,玄参抑制大鼠血小板聚集率、降低纤溶酶原激活物抑制因子[33],改善微循环及毛细血管通透性[34],二者伍用能降低红细胞聚集性和纤维蛋白溶酶原激活物抑制因子,降低血液黏度,改善血液流变性,减轻MiF与VEC损伤。研究发现[35-37]:增液汤能提升高胰岛素敏感性、改善其胰岛素抵抗,抑制NF-κB信号通路高表达、减少炎性因子释放,改善毛细血管通透性;增液汤可降低全血黏度、血浆黏度、红细胞压积及血小板聚集率,改善血液微循环。这又是生地黄与玄参配伍、通过增强生地黄清热养阴促凉血所体现的“活血”效应的药理学证据。
4 展 望
《灵枢·五变》曰:“血气逆留,髋皮充肌,血脉不行,转而为热,热则消肌肤,故为消渴。”血脉不行,瘀积生热,以凉血活血治之。生地黄与玄参均有“清热、养阴、生津”功效,生地黄兼活血凉血、玄参重清热散结;笔者认为:生地黄配伍玄参,强化清热生津而凉血、互增生津养阴而散结(活血),切实增强生地黄“凉血活血”之力;二者配伍适用于DM/DN燥热伤津而发的“因热致瘀”之证,即MiF。MiF伴随DN始终,临床常以地黄与玄参相须为用。如此也反证血瘀证亚型——热瘀证。
利益冲突: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