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战疫”精神与中医“四明文化”教育的有机融合研究
2021-12-05衣永红葛骁欧
衣永红 李 硕 葛骁欧
(辽宁中医药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沈阳 110847 )
2020 年春节期间,由新型冠状病毒引发的肺炎疫情在湖北武汉爆发并迅速蔓延至全国,来自全国各地的医护人员火速集结,千里驰援武汉、驰援湖北。他们当中有为数不少的中医人,这些中医人不畏艰险、勇于担当,真正诠释了何谓“仁心仁术”,何谓“大医精诚”。中医“战疫”精神必将成为宝贵的财富永留中医药发展史册,同时,它也深刻诠释了“四明文化”教育“明学理、明医理、明真理、明情理”的全部内涵。将两者有机融合在一起,既有助于中医“战疫”精神的远播,又能为中医“四明文化”教育增添现实素材,从而为培养新时代所需要的中医药人才提供助力。
一、中医“四明文化”教育观的提出及内涵
中医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瑰宝。2016 年12 月,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发布了《中国的中医药》白皮书,2019 年10 月,全国中医药大会的召开,会议发布了《关于促进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的意见》,这些都意味着我国对中医药事业的发展正在进行着一次重要的战略性布局。在这次战略性布局中,中医药人才的培养是关键性一环。新时代中医药文化的教育与传播,既要保有中医药文化自身的底蕴,“强化中医思维培养”,使其不脱离中医的本色,又要符合时代发展的要求,“改革中医院校教育”,使中医药事业积蓄面向未来的动力。[1]为契合这样的要求,让中医药文化真正走入学生内心,团队提出以“明学理”“明医理”“明真理”“明情理”为内涵的“四明文化”教育观。[2]
要澄清“四明文化”这一概念,关键是要将“明”这一要义分析透彻,“明”可谓是“四明文化”的题眼之所在。而“明”的含义又要通过与“名”的对照来澄清。“四明文化”教育,要培养的是“明医”而非通常意义上的“名医”。对于“明”字,最贴切的解释莫过于《国语辞典》中所言“才德高显的”,也就是说,不仅要有才华,而且要有较高的道德水平。所以,“明医”不仅要医术高明,而且要医德高尚。这样的要求,“名医”一词是无法尽显的。因此,“明”是“名”的前提和根基,无法做到“明”,则所得之“名”便难以服众和持久。[3]
“四明”则是要澄清“明”之内涵和要义。其中,“明学理”是“四明”文化的认知基础,是要教育学生循中医之治学传统,掌握中医的治学方法,树立端正的治学态度,守正创新,将中医之治学理念发扬光大。第一,中医治学,要深入古籍,“勤求古训”。中医典籍是中医千百年来理论积淀和实践检验的成果,只有深入古籍,才能与历代“明医”对话,最有效地掌握中医思想之精髓。第二,中医治学,要有求实精神。深挖古籍,却不唯书,只唯实,所学理论,必须在实践中反复验证、体会,这样,才能使理论真正内化于心,使自身具有成为“明医”的学理基础。第三,中医治学,还要勇于创新,中西医结合之路、中医药信息化之路以及中医药事业的国际传播,均需要今天的中医人具有创新精神。传承、求实、创新就是今日中医人应有之治学态度。
“明医理”是“四明文化”教育的关键所在,其主旨是基于中国传统哲学的根基,明确中医独特的致思取向和实践路径。首先,要明确中医独特的思维方式。明确人的肌体的统一、人与自然相统一、人与社会相统一的整体观;明确阴阳、寒热、表里、虚实对立统一的辩证思维;明确预防在先、未病先治的前瞻性思维,等等。基于这样的思维方式,还要明确中医的行医特色,肌体的整体素质、自然环境条件的变化、社会心理的因素都要作为遣方用药的依据,做到因人、因地、因时制宜。“明医理”重在实践,要通过实习等方式亲身躬行,为将来自身行医并成为“明医”打下坚实的实践根基。
“明真理”是“四明文化”教育的科学目标,其主旨是培养中医人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通过“明真理”的教育,使学生明确中医探索的是人体生、长、病、老、死的真规律、是人体致病的真原因、是促进人体康养的真路径。明确中医对预防和治疗疾病有真正的效果。进而要驳斥中医“非科学”、“伪科学”的错误言论,树立中医科学的科学标准,构建中医药文化的话语体系,夺取中医药国际发展的话语权。
“明情理”是“四明文化”教育的价值追求。“医者仁心”“大医精诚”,中医从来不仅仅停留在“术”的层面上,也不单纯是循自然之“道”,而是有着深刻的人文底蕴和广博的人文情怀的。这种人文情怀,首先体现在医者对病患的关爱之情,而这种关爱之情,则基于儒家“推己及人”的伦理理念,“仁人君子必笃于情。笃于情,则视人犹己,问其所苦,则无不到之处。”[4]所以中医能以仁爱之心、关心患者的情志和疾苦,并且能够做到重义轻利,无问贵贱。中医的人文情怀,还体现在其深厚“家国情怀”上,“上医医国”,中医的使命不仅在治病,而且在济世,古代“明医”往往心系国运民生,今日之中医学子,也当铭记中医这种治病济世的情怀,将中医的人文精神世代远播。
“四明”在内涵上或许有交叉,例如,“学理”与“医理”必然具有相通之处,而两者又同与“真理”具有内在一致性,将它们并列,是遵循以下逻辑:“明学理”与“明医理”是从认识论层面强调中医知行统一的认识路径,虽然两者都包含实践与认识双重意蕴,但无疑“学理”更重理论素养,“医理”更重实践方略。“明真理”和“明情理”则是从目的论的角度阐明中医药人才培养的最终目标,一方面让学生勇攀医学高峰,对医学真理孜孜以求,培养科学精神,另一方面是让学生明了自己为什么学医,为什么学中医,培养学生的人文精神。“明真理”与“明情理”的统一,体现了“实然”与“应然”、“事实”与“价值”的统一,以中医的方式回应了西方思想中“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相断裂的现代性传统。
二、中医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中的贡献
早在新冠肺炎疫情爆发的前期,习近平总书记就主持召开政治局常委会,对疫情的防控做出了重要指示,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迅速反应、迅速部署,各省市级中医药管理机构和中医院迅速响应,积极投入到“战疫”行动中来。在整个疫情中,中医人攻坚克难,砥砺奋进,为打赢这场全国范围内的重大“战疫”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第一,贡献人力。疫情期间,中医系统派出了最精良的队伍。为了快速拿出最有效、最权威的中药药方,多位国医大师参与到药方论证专家组中。曾经师从中医大家蒲辅周的国医大师薛伯寿、94 岁高龄的国医大师金世元都在其列。驰援武汉的中医人更是由院士挂帅,72 岁的中国工程院院士、天津中医药大学校长张伯礼,1 月27 日就随中央指导组进驻武汉,中国科学院院士仝小林亲赴武汉社区,为不能及时收治的患者把脉问诊。整个疫情期间,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分五个批次从全国28 个省、直辖市、自治区,630 多家中医药单位中共抽调出超过3300 人驰援湖北,而且驰援湖北的各个中医医疗队都是由重要领导带队。这些医疗队分别进驻到金银潭医院、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雷神山医院等重点院区,有的还直接接管方舱医院,可以说是冲锋在“战疫”最前沿。有些中医人虽然没有进驻湖北,却在自身所在的地区为抗疫做出巨大的贡献,广东、浙江、河南都是疫情比较严重的地方,都较早地采用了中西医结合的治疗和预防方案,因此,抗疫过程中也随处可见中医人的身影。
第二,贡献中药药方。早在2020 年1 月底,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就组织专家针对疫情提出中医解决方案。专家组首先根据当时的节气、武汉地区阴冷潮湿的环境以及新冠肺炎所表现出来的寒、湿、瘀、毒的特点,将疫情框定为“寒湿疫”的范围,在此基础上确定了以扶正祛邪为主的治疗方案。继而专家组决定结合《伤寒杂病论》中几个经典古方“麻杏石甘汤”“射干麻黄汤”“五苓散”和“小柴胡汤”,去掉原方中的人参、大枣、五味子几位药,加入藿香、枳实、陈皮、山药等几位药,共计21 味药,形成一个复方,定名为“排毒清肺汤”。1 月27 日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在中国中医科学院临床基础研究所启动应急方案,在山西、河北、黑龙江、陕西四省开展了以“清肺排毒汤”救治新冠肺炎患者的临床疗效观察试点工作。到2020 年2 月5 日,四省以“排毒清肺汤”救治确诊病例214 例,总有效率高于90%。根据临床观察,“排毒清肺汤”对于患者发热、咳嗽、乏力等症状都有明显的缓解功效。2 月6 日,国家卫健委和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联合发文向全国推广使用“清肺排毒汤”,截至目前,“清肺排毒汤”在全国患者中的总有效率超过97%,且无一例轻症转重。真实的疗效使得很多原来不相信中医的患者改变了看法,许多患者在出院时要求带药出院,就连方舱西医区的主治医师都对中药“排毒清肺汤”的辅助疗效表示认可。
第三,贡献中医综合治疗方案。中医治病本身就不单独依靠中药,即使是单就中药而言,除了内服,还有外用,据文献记载,早在唐代人们就通过佩戴、涂抹、烧熏、洗浴等外用的方式来抵御瘟疫。人们所熟知的针灸、艾灸、推拿等,也都属于常见的中医的治疗手段。此次抗疫的过程中,除了中药外,其他的中医治疗手段也被应用于对患者的辅助治疗。例如,江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对收治的29 位新冠肺炎患者全部运用了艾灸疗法,主要是对患者的中脘、神阙、关元等热敏穴位施以艾灸。艾灸有温阳益气、宣化寒湿的功效,艾之芳香和灸之温热恰巧可以用来对抗引起此次新冠肺炎的湿邪寒邪,病人体验和临床疗效都比较好。身处雷神山医院的上海中医药大学团队在治疗中还使用了“套管针灸针”“揿针”“无烟灸”“磁疗贴”等经过现代改良后中医器械,也受到患者的普遍好评。为了提高病患的身体机能免疫力,很多中医人还教患者打太极拳,做八段锦等,当然,这样做也是为了缓解他们焦虑、紧张的情绪,这也就同时发挥了中医情志疗法的作用。情志疗法是中医的一大特色,《素问·移精变气论》中讲“系之病者,数问其情,以从其意。”医护人员主动陪患者聊天,帮助他们进行心理疏导,尽量把亲属分在一个病区,这些都是在进行中医的情志疗法,客观上也都使病人的心理得到了很大的宽慰,从而有利于加强和巩固治疗的效果。
综上,此次“战疫”过程中,中医药和中医人的贡献随处可见,通过此次抗疫,相信会有更多人深刻体会到中医的博大和奥妙,读懂中医人的赤诚和大爱。
三、中医“战疫”精神融入中医“四明文化”教育的具体思路
中医药对疫情的贡献,恰恰最真实、最生动地体现了中医的“四明”文化,将两者融合在一起开展中医药文化的教育,能够相得益彰,使学生深刻而充分地理解中医药文化的精髓以及中医药事业对于新时代的意义。
第一,明学理以深厚学养、融会贯通。前述“清肺排毒汤”的最早提出者是中国中医科学院特聘研究员葛又文。[5]将此次疫情定性为寒湿疫的是中国工程院院士王永炎和国医大师薛伯寿等人。[6]而薛伯寿的恩师蒲辅周先生,就曾经在上世纪 50 年代在《伤寒论》经典药方“白虎汤”的基础上加减成方,帮助国家攻克了乙脑疫情难关。这些医学大家能够在国家逢此大疫时及时给出精准的判断和对策,首先就是基于其深厚的学养。中医文化博大精深,想通晓中医学理,非饱读熟读医书者不可能做到,况且中医涉及典籍众多,其中所含药方更是难以计数,其根基又深扎于中国哲学的沃土中,学问不精深通透,不下一番苦功是难以明其学理的。国医大师、院士,这些都是中医人中的翘楚,在学理上可谓是众人的典范,他们多年饱学,皓首穷经,每一人都可以说是中医典籍的一个数据库,大疫当前,迅速确定方向,从相应典籍中精准地找到有效药方并加加减减组成新方,一定是在深厚学养的基础上又积累了多年实践经验并且勇于创新才能做到。所以在疫情面前,今日之中医学子首先要向医学大家学习其深厚的学养、扎实的学风,以便在日后从医过程中能做到融会贯通,这恰恰就“四明文化”中“明学理”所要求的。
第二,明医理以审度情势,辨证施治。前述中医医理,基于整体观,讲究因时、因地、因人制宜,这在此次疫情中也得到了充分体现。疫情中,除了“清肺排毒汤”这一药方外,其实各地也贡献了富有特色又颇具疗效的药方。例如,17 年前就遭遇了“非典”的广东省,针对此次疫情很早就启用了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案,他们用的中药药方是“肺炎1 号方”,该方对于轻症和中症的也患者有很好的疗效。甘肃省在古方“玉屏风散”的基础上制定了未病先防“扶正避瘟方”,河南通许县人民医院则是用“甘草干姜汤”进行预防的。可见,在遵循国家整体指导方案的基础上,各地用药又呈现一地一方的特点,这是因为每一地方的气候不一样,病患从中医证候学来说表现得也会不尽相同,况且各地也都有自己多年积累下来的用药传统。用方因地制宜,这恰恰体现了中医医理的特点。除此之外,针对武汉最初积压大量病人,手足无措的情况,中医提出要分类分层管理,首先要把普通感冒、流感、支原体感染、新冠肺炎等快速区别开来,根据新冠肺炎前期表现的“身热不扬”、少有鼻塞流涕等特点先对病人进行初步分类,尽量避免交叉感染。在此基础上,中医又提出要及时研判新冠病人处于轻症、普通型、重型、危重型中哪一时期,做好分层,并对处不同阶段的病患制定有针对性的治疗方案。面对如此重大的疫情和如此众多的患者,一人一方的确很难做到,但是上述事例证明,中医人是在力所能及地进行辨证施治了,这正是此次疫情中中医人“明医理”、宏医理的体现,中医学子当努力践行。
第三,明真理以坚定自信,弘扬国医。此次疫情中,中医与西医均做出巨大贡献,但是人们会发现,中医和西医所用的医学术语和诊疗手段是有很大差别的。例如,对于致病原因,西医定性为“冠状病毒”,而中医定性为寒邪、湿邪。在没有特效药的时候,西医采取的治疗方案是“支持性治疗”,而中医给出的思路是“扶正祛邪”并直接开出药方。在近代中国,随着国门打开,西学东渐,很多人存在着一种文化自卑,主张全盘西化,在这种背景下,有人认为中医的理念较为模糊混沌,不似西医那样明了清晰且疗效显著,因此将中医视为伪科学、非科学,甚至有人主张废弃中医。但事实上,中医与西医基于不同的文化传统和思维方式,因此呈现出不同的医理,两者都以事实为依据,探索促使人类减轻病痛,增进健康的奥秘,都追求真理,不过中医是循自然之规律,西医是循分析之方法,殊途同归罢了。以现代西方科学的标准去评判古老的中医科学,本身就是有失公允的。本次疫情中,中西医携手作战,共同抗疫,才使得疫情在最快的时间得到控制。中医追求真理,中医人“明真理”,今天,新冠疫情已呈现世界性爆发之态势,当此情势,世人需要放弃对中医的成见,相信中医科学的真理性,让中医与西医共同携手,为在全世界范围内战胜这场人类共同的灾难做出贡献。
第四,明情理以扶危救困、立志报国。医者面对的是人的生命和健康,因此应当有一种悲悯的情怀,中医“医者仁心”的理念做的便是这方面的要求。此次疫情中,也涌现出大量的中医人关爱患者,医暖人心的案例。广东省中医院副院长张忠德,在2003 年抗击非典时就不幸感染,甚至一度呼吸衰竭被送进ICU,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他此次又冲锋在抗击新冠肺炎的第一线,他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身体迅速暴瘦,但是每次查房他仍然拉着病人的手,给病人讲述自己在非典时的经历,用自己与死神抗争的故事让患者建立战胜病魔的信心,他说:“医生最大的成就感就是从死神手上把病人拉回来。”中医双手,一手摸脉,一手暖心,这对医者情怀的描述再贴切不过了。辽宁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呼吸科的医生王国力,在妻子临产时驰援襄阳,到襄阳的第五天妻子生产,他只能隔着屏幕拥抱妻子和儿子。其实,中医人的出征不仅是基于仁爱之心,而且是基于爱国之情和报国之志。据统计,自东汉以来,我国有记载的大型瘟疫有352 次,每次都是中医人挺身而出,而且常常是自发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医一直是与中华民族共生死,不懂得民族大义就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明医”。逢此国家大难,中医人必挺身而出,这是中医人千百年来世代相继的大医情怀,而这种大医情怀也必然经由今日之中医学子继续传承下去!
四、结语
经过上述论证,可见在此次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中医所展现出来的“战疫精神”与中医“四明文化”教育的主旨是具有很高的契合度的,将两者结合在一起,可以形成一套特色鲜明又与时代主题高度一致的中医药文化教育方案。这一方案的总结具有以下几方面意义:第一,对此次中医战疫经验以及战疫精神的梳理,有助于形成系统的文献记录,为今后中医药应对类似疫情提供可供参考的方案;第二,对中医“四明文化”教育观的深入挖掘,有助于解答和解决当今中医药教育事业面临的一些困惑,为中医药事业的传承做出贡献;第三,将两者有机融合在一起,也就是将时代精神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融合在一起,有助于在新时代弘扬中医这一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增强国民对中医药文化的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