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中的故乡
2021-12-03谢新茂
谢新茂
白云岩
多少年前的一天,母亲背着一身沉重的暮色归来,兴奋地说,她上了白云岩。
正月里,父母请了一个巫师,半夜时分偷偷摸摸在家里打卦。巫师一顿念念有词,然后说,得去南岳烧香,请送子菩萨保佑。母亲生了好几胎,只成活了我和妹妹两个。父母慢慢年纪大了,面对人丁稀薄,心生惶恐,荒落落地要向巫师讨教添丁之法。
巫师一脸肃然,口里吐出很深奥的几个字,伸出两只鸡爪般的手指,撮了地面上两只紫檀木课卦塞在怀里,拢了一个红包,提了敬神时宰杀的大公鸡,泰然而去。母亲最终没有前往南岳大庙。老家离南岳天远地远,家境艰难,凑不齐去南岳的盘缠。在家乡风传中,白云岩的送子观音很灵验,母亲便上了白云岩,敬了观世音菩萨。白云岩上有三座寺院,从下到上分别是牧云寺、毗卢寺、妙音寺,参差住着尼姑师父,中有一个法号明德的,颇有声名。当时,邵阳城里退休的大婶老奶奶,每年端午至中秋期间纷纷召唤乘车去南岳大庙敬香。从南岳返回,再从邵阳城北行四十多里来到白云岩上的寺院“烧回香”。她们或乘车,虔诚者干脆步行。我那时在新田铺镇上上中学。新田铺是邵阳前往白云岩的必经之处,上学放学,时常与这些提着香篮,步行去白云岩烧回香的大婶奶奶们相伴而行,记忆最深的,是她们脸上虔诚的神色沐浴在早上哗哗流淌的阳光里,纤毫毕现。
母亲只到白云岩上烧了回香,菩萨不灵,她的添丁之念也就没有结果,最终依然只有我和妹妹两个陪伴他们一辈子。
不仅是父母,附近的乡亲家里有什么事,第一个念头,也是到白云岩上去打卦抽签烧香。烧香归来,他们的脸颊上大都浮上一层兴奋的神色,仿佛所求之请已得到白云岩上众位菩萨的亲口许诺。但结果大多让他们失望,该贫还是贫,该病还是病,该出意外还是出意外。生活中的一切,并没有沿着他们心中向往的轨迹前行。
整个少年时代,白云岩留给我的记忆,就是深山老林里的一座庙。这座庙已经破落,一点都不灵验。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故乡所在的县,能够称为风景区的,唯有这座白云岩。还在明末清初,宝庆府城内一班有山水情怀的文人凑了个“宝庆十二景”,白云岩就忝列其中,名曰“白云樵隐”。是本县境内唯一入选者。
然而,名为“白云樵隐”,其实是颇为尴尬的。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清灵,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深究起来却有点悲凉。白云当然是有的。这个地方是邵阳丘陵向雪峰山过渡的第一波高山——板竹山。从邵阳城里望去,板竹山就是一排威武的哨兵,横亘在北边的天际。沿着板竹山北偏西方向去新化,翻过第一个垭口,就是白云岩下的白云铺。群峰环绕之中的山槽就是一口巨大的陶缸,除了初秋云淡风轻,一年四季,黑夜里从半空中滴落下来的雨雾被高山所阻,翻不过山巅去山外云游四方,只能如关在羊圈里的雪白群羊,拥挤在山凹里左冲右突翻滚升腾。站在白云岩上的山巅,只见整个山槽里的云海掀着巨大的波浪推向前面的山峰,又呼啸着被远处的山峰挡回来。清丽的阳光覆盖着白云,梦幻般的霓虹花朵在波浪的浪峰上灿烂地盛开。只有座座陡峭的山巅立于云海之上,犹如大海中的孤岛,随着白云浮沉。
“白云岩”之得名,大抵是来于此吧。
除了云,还有茂密的山林。白云是森林的肥料,把山上的树木养育得粗大壮硕。刺向天空的青松、楸树、枫木,一个个身材挺拔,三五年就成了英俊的小伙子,即使是缘地而生的灌木丛,也是一年半载就将山坡的缝隙铺陈得严严实实。在当年,木柴是生活中最不可或缺的能源,山外附近的人家进山到白云岩所处的板竹山砍柴,是打小时起就必须实践的功课。余生也迟,没有到板竹山砍柴的苦难经历,但我的父亲,从七八岁上就开始进山砍柴,脖颈处挑柴磨起的肉瘤一辈子都没有褪尽。而山里人,将砍好的上好木柴或者烧制好的木炭挑到城里去售个好价钱,是他们谋生最重要的手段。我小的时候,还能够经常看到他们挑着木柴或者木炭到城里叫卖的身影。这些卖柴翁或者卖炭翁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瘦削的身材顶着一张乌黑的脸,卑贱的笑容里永远弥漫出一股汗碱浸发出来的酸臭味道。
在白云岩,漫天的白云把樵夫的身影隐去了,只有他们斫柴的橐橐声在白云深处孤单而沉重地回响,犹如白云中抽出的血液在一点一点地滴漏。这样的一幅风景,与其说是仙风道骨,不如说是诉说生活的酸楚。
白云岩离我的老家不远,近二十华里。但我在上大学之前,一次也没有去过。我正当年少,无求于白云岩上的菩萨。家贫,每天除了上学,就是撅起屁股在田野里抽丝一般抽取一些能够饱肚皮的粮食。大米饭、红薯,各种各样的桃木李果,甚至野地里长出的马鞭草的嫩茎,都是我当年垂涎三尺的珍馐,能够叫我的双眼发光。白云岩上不灵验的菩萨和险峻的大山不能填饱我的肚皮,是激不起我半点兴趣的。
我第一次上白云岩,是在我大三的那年暑假。一帮子大学同学来我家玩,他们要看看附近的风景,我便带他们去白云岩爬山。
进山的路还没有修。从山脚下的白云铺拐进去,在田垄中走过一大段田墈路,攀爬一大段曲折陡峭的山间荆棘小道,终于到达半山腰上白云岩的山门前。其时我的心情已迥异于蜗居乡下时的心情,作为所谓的天之骄子,初夏时节满山的青翠就是我们嘹亮的前程。心情好,风景才美。迈进山门,踏云履月走上架在山间小溪上的会仙桥,我们就是人们要觐见的仙人。蹦跳着来到毗卢寺的大堂,对正堂内庄严的佛座正眼也没瞧一眼,巡视一般左望望右摸摸,又风一般出来,轻盈跑过被岁月洗刷成幽青色的石板路,一路啸聚而行,全然不顾寺院的住持和一众香客投来侧目的眼神。当时还是八十年代初,破败的寺庙未曾修缮,苍老得有点歪斜的粉墙和笼罩着一层烟熏而成的黑翳的硕大菩萨,寥落地散发出历史的幽光。我們没有兴趣拜见它们,只有毗卢寺与妙音寺之间那些参天樟木撒下的浓荫,才让我们稍事停留,回望一下山脚如画片一样玲珑的田野。清凉的山风从沟壑间的缝隙里吹着激越的哨音卷过来,荡涤着我们的胸怀。我们哦嗬连天,跑过毗卢寺,越过最上边的妙音寺,又手脚并用,往妙音寺后的山顶上爬去。
通往山顶的石阶还没有修建,只有一条若有若无的樵夫砍柴攀爬出来的小道。但这难不住我们。我们像兔子一样在山道中穿行,所到之处百虫噤声,百鸟飞离,只有藤蔓上结出的绯红的野泡,灯笼一样照耀着我们。离山顶不远处,一面高可盈丈的壁立悬崖迎头挡在面前。我们稍事休整,搭起人梯,下面的同学把上面同学的双腿一托,上面的同学立即轻盈地攀爬了上去。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我们一干人等就来到了山顶。
作为风景,白云岩的妙处只有站上最高峰才可领略。目光往南越过板竹山最后一道屏障,一望无际的湘中丘陵画卷一样从山底向远方的天际线铺去。夏日酷暑的烟尘中,金黄的、青葱的或者是明镜般的稻田,正被不知疲倦的农人们一笔一笔地描摹。那些匍匐于田野之间的青黛丘陵山冈,安静地依偎于田野的四周,成为农人们最好的休憩之地。田野和丘陵之间,大都是农民的土坯房,在烟尘中与田野的颜色融为一体,午后袅袅升起的炊烟,传递着生生不息不绝如缕的梦想。往北望,则是波浪一般的连绵大山。群峰之中并无樵夫砍柴的橐橐声,只有绿色的森林在火焰般舞蹈,偶尔有叮当的牛铃声从森林的缝隙中传来。云是少不了的。夏天的云朵有点稀薄,一丝丝,一朵朵,如轻盈的少女在山峰的沟壑里缓缓飘荡,晶亮的眸子把阳光映照出千丝万缕的梦幻。白云飘忽,牧笛横吹,目光所及的一切风景,全是一幅安详却又生气勃勃的模样。
所谓看风景者,展现的其实是自己的心情,也展现着自己的生命处境。第一次上白云岩的心情,让我对这道故乡的风景一改过去灰暗落后的记忆,并一直充满了好感。此后,我不知道上过多少次白云岩,有事无事,我都愿意到白云岩看看,让自己的内心与故乡的山水做一次亲切的交流。
山上的寺院几经修缮,现在已焕然一新。新修的旅游公路直达山门,山门口的宾馆气派也颇巍峨。寺院的尼姑在住持的带领下,潜心向佛,除了接待四方香客,竟日青灯黄卷目不斜视。就在今年四月,我最近一次上白云岩,走进上庵妙音寺的大堂,一个年轻的小尼正跪在观音塑像前,虔诚地诵读着《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面对游客的议论与指点,及游客对她好奇的注视,她连眼睫毛都没有眨一下。她已经进入到了既无他也无我的境界了吧?此时的白云岩还没到香火的旺季,寺院的住持已经率领着一众僧尼到山下化缘去了,偌大的妙音寺只有她一个人在家住持。她的虔诚与慎独,常人难以企及。
只是,我每次上白云岩,都不曾以虔诚的心礼佛。在菩萨面前双手合十打躬作揖时而有过,但那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对佛的敬重之心倒是慢慢地生发出来,走进佛堂,不再嘻嘻哈哈,而是噤口不言,面色如水。我知道,无论是寺院的僧尼,还是敬拜的香客,他们有着自己的信仰。我不能扰乱他们,就如他们不会强加于我和普通游客一样。我只看风景,只阅读这一众寺院的来历,聆听关于它的种种传说。正如妙音寺大殿两旁的对联所述的:
云郁山峨,云是山,山是云,云卷云舒山自在
风清洞古,风生洞,洞生风,风嘘风吸洞无心
白云岩上的古庵自南宋宝佑年间始建以降,不知阅尽了人间多少悲喜。然而在悲喜之中,它不发一言,自在云卷云舒,于风嘘风吸之中吐故纳新。我也一样。我从不信佛,但每一次来白云岩,喝几口清冽的山泉,吸几口清凉的山风,我的心就安静几分。第一次来白云岩的轻浮慢慢地被人生阅历剥离,留下的只有对生活的敬意。
我的父母,我的父老乡亲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的母亲当年为了求子上白云岩,并未因为白云岩没有帮她实现梦想而诋毁它;相反,母亲如今依然每隔几年都要不顾八十多的高龄,到白云岩的中庵敬上几炷香。我的乡亲有事没事,依然要上白云岩烧香打卦。他们都不是佛教徒,但在他们心里,白云岩却仿佛成了内心的皈依。他们并不奢望白云岩能够改变自己的生活境遇,只是在生活遇到波折时,让白云岩能够撑起内心对未来的信仰。
白云岩历经上千年的香火氤氲,早已溶进了父老乡亲的血液里。在他们的潜意识中,白云岩的千年古刹就是生活中一个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是内心深处的一道风景。
白水洞
我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山峰。出县城一路向北,刚刚进入颀长的田垄,山峦就蹦跳着远远地从田野两边斜刺里迎了过来,簇拥着我们逶迤而行。新修的草砂路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气息,与田野上春草的香味融合在一起。山峰跳跃的身影越来越狂野,身躯也越来越高大粗壮,开始时浅浅的淡墨色渐次浸成青黛色,又幻化成浓墨色。天空被山峰不断切割,进入两山夹峙的公路,我们的双眼完全被山峰占据。春光中明镜一般的田垄逐渐被挤成窄窄的一条,又挤得只剩下一条浅浅的沟壑。
推至沟壑最深处,两列狂奔的山峰终于迎面相撞,电光石火之下,巨大的山体轰然扭曲,麻花一般纠缠争斗,七扭八拐地继续向北边奔去。溅落的碎石飞上天空,又横七竖八地掉落在沟壑之中。没有被撞飞的山體,已然是遍体鳞伤,似刀削,似斧劈,又如凿子凿开了似的。却愈加雄壮,犹如刚从战场归来的衣衫褴褛的壮士,凛然而立,铁骨铮铮的“士”的印记,镌刻在最显眼的山巅。
从两山相撞的隘口往回望,那一垄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田野,就是从此处拉出来的网格疏朗的渔网,舒缓地在两岸的山脚铺陈而下。渔网上金光闪闪的金属吊坠,就是青山旁白墙青瓦的农舍。从渔网上滴落下来的晶亮水珠,汇聚的就是苗条如十五六岁少女的白水河了。
青山碰撞之处,就是庄稼地与风景区的分野。往外,是千百年来人类赖以谋生的土地;往里,就是开发不久的白水洞风景区。
离开故乡之前,一直不知道有个叫白水洞的地方。那时候乡亲们最紧要的事,是寻思着怎样填饱肚皮,即使知道这沟壑中的风景与外界大异其趣,可它产不出半粒稻米,也长不出半截红薯,也就不会驻足欣赏。仓廪实而知礼节,富足是欣赏风景的前提。千百万年的白水洞伫立于我们眼前,哪怕美如黛玉,可我们却是一群焦大,都没工夫正眼瞧她一眼。
初次听说白水洞,大约是在一九八七年。这时候我已经上过大学,在外地一座小城当老师。暑假回乡,某一天抽空与县城工作的同学一起玩耍。同学提议,白水洞风景好,或可去看看。我一脸茫然,说,白云岩吧?哪有个白水洞?同学解释,是白水洞,新发现的景点。
可我并无兴趣。在我看来,所谓新发现的风景,只是原来人迹罕至之处,被好事者突然发现迥异于平常之景象,视为新奇而已。
新奇是风景的第一要素。但我此时没有看新奇的心情。我已经没有了饥饿之苦,但依然得帮着父母打理农事。父母正绣花一般莳弄着农田,暑期正是庄稼地里活计最繁忙的时候,我一回家,就是最大的帮手。我不用承担收成不好的压力,那是父母的事,但我必须参与,不能做旁观者。我来县城同学处玩,是同学的友情;回家帮父母做农活,是儿子的本分。当年的白水洞,是刚发现的新奇之景,巍巍青峰吐纳的雾岚也许能够洗涤内心的烦躁,白练飞瀑溅起的碎玉能让你感受到少女般的调皮与野性,但和刚刚好起来的生活相比,新奇的风景还无暇顾及。我只能领谢同学的好意,在最早的那一刻与白水洞失之交臂。
这一失就是三十多年。待我首次去白水洞,已经由追风少年成了慈眉老者。
白水洞当然有它的新奇之处。我从未见过那么纯净的水。白水洞的水,从幽深的深山洞穴中叮咚而出,从高耸入云的山巅飞溅而下,遥看成泉、成练、成潭,并最终成河,近看,却是透明得几近于无的。鱼在溪流中的石阶上跳跃腾挪,石阶两旁只见清澈的河床,却往往忽略透明的泉水。飞瀑下宽阔的清潭,映照的天空与潭底的鹅卵石和谐地融为一体,叫人分不清是天空潜入了潭底,还是鹅卵石飞上了天空。
泉水的纯净意味着环境的纯净。于山壑蛇行,参天巨石、峭壁巉崖逼目而来,不小心就会把鼻子碰扁。奇特险远之处,攀登自然艰难,也就杳无人迹。正因杳无人迹,才有这一泓没有半点杂质的白水。白水的背后隐藏着险与远,这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正如好气质的女人背后,除了书香相伴,还有一个好男人的百般宠爱一般。这就有了白水洞第二个奇特之处:险远。当我终于来到白水洞的时候,经过几十年的打理,隘口处稍平整一点的地方,已经铺上了平整的游览路。不能修路之处,也已在深深沟壑上架起了拱桥,在悬崖绝壁的石头缝开凿出了陡峭的梯级。沿着梯级一步步攀登,绝壁、乱石、从天而降的飞瀑紧贴着我的双眼,幻灯片一样翻过了这一张,又推出另一张。气喘之余,我可以想象当年没有梯阶时攀登的艰难。或许有一条若隐若现长满苔藓的绝壁小道挂在山崖,诉说着山里人爬出大山看世界的坚韧,但倘若要从这隘口进出一趟,是需要出一身臭汗的。羸弱如我者,稍稍浏览了一段,领略了大致景致,也就不再攀援,就着梯阶歇息一阵,再缓缓原路返回。
隘口内,纯净的泉水,陡峭的巨石,天上的飞瀑,满眼的蓝与绿、满口的甜与香、满身的凉与热,叫我们领略到险要之地的新奇。与之比较,我却更喜爱隘口外的廊桥。山外的豁口缓缓向两边扩散,中间是清澈的白水河。木质的廊桥沿着两边的山脚在白水河上时东时西穿行而下,在青色的原野和陡峭的山峰间,走在廊桥上的嘎吱声古朴而悠远,颇有乡村牧歌的味道。廊桥沿着白水河一直延伸,两岸慢慢地有了平整而颀长的田垄,又慢慢地,田垄边的山脚处转出一排粉墙青瓦的簇新房舍。
岁月很安静。在安静中却孕育着深刻的变化。当年衰败的木板房已经从岁月中隐去,只在慈祥老者口中留下语焉不详的传说。当年形容憔悴的土坯房也已基本绝迹,只有渐渐倾圮的一两栋隐于士兵一样错落排列的小洋楼背后,喃喃诉说着当年。短短几十年岁月,这依偎于山脚下的房舍风景,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站在廊桥上看到的这些宽敞房舍,正当盛装少年。廊桥上,不时走过手牵手的情侣。他们青春的身影与远处的房舍相得益彰,成了风景中最灵动的部分。
这平整的田野、盛装的房舍与靓丽的少男少女,在描画着天际线的青黛的山峰映衬下,同样是一道美丽的风景。隘口内的白水飞瀑、嶙峋山崖,是风景区清越的独奏;隘口之外,整饬一新的田舍、廊桥,穿着时尚的游人與当地过着安详生活的乡亲,就是从四面八方潮水一般涌来、弥漫于整个天际线之上的最嘹亮的和声!
四十年前,我不知道故乡有个白水洞。所有的乡亲,也没有谁来关注白水洞。如今我们在生活走向了安逸与富足之后,心中有了风景,并按照心中的意愿打造它。风景的有与无,折射的是生活的品质。
我老家离白水洞并不远,也就二十来分钟车程。每次回家,我都惊诧于自然景致的变化。家乡的农舍同样多是两三层的小洋楼,与白水洞隘口外的农舍并无太大区别,也是一副盛装少年的模样。当年开山造田被挖成癞子一般的山峦,现在已经成了郁郁葱葱的松山竹海,风吹来,飒飒的凉风霎时就能将我们的内心梳理得妥妥帖帖。山峦掩映之中有一个浅浅的山冲,乡亲们说,这是建休闲山庄最理想的地盘。我想,乡亲们既然有了这个心思,漂亮的山庄也许会在某一刻突然成为现实矗立于此,松林中也会突然延伸出许多条碎石铺就的小径,让乡亲们在生活之余,沿着小径抒发自己浓郁的浪漫情怀。
责任编辑:吴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