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名》校理研究的回顾与检讨
2021-12-02谢俊涛
谢俊涛
(山东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东 济南250014)
在汉语文化和汉语学术繁荣发展的背景下,中国传世经典名著的研究工作正在系统展开,国家进入了全面继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新时代。《释名》作为中国第一部语源学著作,是汉语语源研究的资料宝藏,后世的类书、音义书、字书等对其多有称引。《释名》依据音义联系广泛而系统地探求词源的解说方式,对后世“右文说”“音近义通”“因声求义”的训诂理论产生了重大影响。翻宋本《释名》重印不久即被国家图书馆及一批大学图书馆收藏,成为当代学者研究汉语语源、汉语史、文化史时常用的案头工具书。对《释名》校理研究进行回顾与检讨有利于《释名》研究的深入与发展。
一、《释名》学术价值概要
《释名》一书旨在探求事物得名之缘由,以当时日常惯用之词为主要考察对象,并不避讳俚语俗言,使用了大量的汉代口语,这对于考察汉代词汇尤有参考价值。刘熙在《释名》中对“百姓日称而不知其所以之意”的常用词语,依据汉语及汉文化的特点分门别类地从语源上进行了阐释,覆盖了汉语常用词语涉及的天地、阴阳、四时、方国、都鄙、车服、丧纪及民庶应用之器等多方面的内容。《释名》在序列词语时,总是把有关联的事物的词缀系在一起,把意义相近或相反的词放在一起,这些都反映出刘熙对词汇系统的理解与对词义的分析具有一定的科学性,且达到了一定的水平。该书虽系语源学要籍,但从内容上看,全书涉猎广泛,包含了诸多跨学科专题,充分体现出汉代语源研究的宏大视野和较高的学术水准。
即音以说义的《释名》汇聚了声训的精华,其说解虽有不少出于主观臆测,诚未可尽信,然披沙拣金,亦时有可取。王先谦在《释名疏证补·序》中说:“逮刘成国之《释名》出,以声为书,遂为经说之归墟,实亦儒门之奥键已。隋唐以还,称引最夥,流溉后学,取重通人。往往古义旧音,展卷有会,语其佳处,寻绎靡穷。虽官职致辨于韦昭,食品见非于徐锴,谅为小失,无害宏纲,亦有直解可明。而繁词曲证,良由主声之作,书体致然。”[1]5-6《释名》对于研究汉代的语音、词汇和方言,对于审辨古义都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孙德宣在《刘熙和他的〈释名〉》一文中指出,《释名》是一部语源学性质的词典,以同音字和音近字作释义,这种大量利用声训的释词方法对宋、清两代研究文字训诂的学者产生了很大影响。因声为训,有时虽不免陷于穿凿附会,但《释名》对于研究汉代的语音、词汇、方言、审辨古义以及启发后人“字音相近,义则相通”是很有意义的。[2]黄季刚在《文字声韵训诂笔记》中指出:“求语根之专书,端推刘熙《释名》。有《释名》然后知名必有义,义必出于音。”[3]刘熙所立的声训,或取同音,或取声同韵近,或取韵同声近,或取声韵皆近。其目的在于据声音相关、义则相近之理论以说明一个词的意义由来,具有明显的探求语源的性质,这无疑为后人研究训诂开辟了一条途径。清人据谐声偏旁以推求同声符之字的意义,或据古音的声韵部类以证明字义之相通的因声求义的训诂方法,实远绍于《释名》。汇聚了声训精华的《释名》,还可为研究汉代的语音提供有价值的古音材料。胡朴安在《中国训诂学史》中指出:“以声为训,吾人今日所认为训诂者,在当日实名词之所以组成,故《释名》一书,一方面可为训诂学之研究,一方面又可为言语学之研究也。”[4]《释名》把表日常事物的名词和一些表行为或性状的词语依据事物的属类加以分别而编次成书,这代表了古人早期记录词汇以常用词语为主的一种分类方式。《释名》虽与《尔雅》一样,亦是按事类编排,但其分类更合理,编排更科学。[5]16如《尔雅·释宫》包括宫室、建筑、桥梁等,《释名》则将之分为《释宫室》《释道》。《尔雅·释器》包括衣物、日常器具、交通工具、兵器等,《释名》则将其分别归入《释彩帛》《释首饰》《释衣服》《释床帐》《释用器》《释兵》《释车》《释船》。后世之类书因事类以系词,因词以记事的方法,实取则于《释名》。
《释名》还是富含文化意味的百科全书式著作,对后世的文献与文化研究亦产生了深远影响。李开《〈释名〉论》认为《释名》“对于研究中国文化发展史、有中国特色的逻辑学、古人思维形态及其历史发展、科学哲学等,有极为重要的意义”[6]。清人毕沅《释名疏证·序》评价《释名》云:“其书参校方俗,考合古今,晰名物之殊,辨典礼之异,洵为《尔雅》《说文》以后不可少之书。”[7]2《四库全书总目》卷四十评价《释名》云:“可因以考见古音,又去古未远,所释器物亦可因以推求古人制度之遗。”[8]340《释名》一书收录的名物词语很多,有就事物形状或构成而立说的,如《释书契》:“纸,砥也,谓平滑如砥石也。”《释车》:“文鞇,车中所坐者也,用虎皮,有文采,因与下舆相连着也。”有就事物的性质或功能而立训的,如《释床帐》:“,廉也,自障蔽为廉耻也。”《释用器》:“犁,利也,利则发土绝草根也。”又:“锄,助也,去秽助苗长也。”《释名》释词取譬多方,其释名物之形状亦颇为委细,这又可为了解汉代名物的形制与用途,或考索汉代文化提供资粮。总之,通过研究《释名》可以了解汉代的文化、习俗、科技,进而探究古人的认知,具有重要的文化学意义。
二、清以前《释名》的校理研究
《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三十五曰:“隋以前遗文秘籍,迄今十九不存。”[8]1142这些遗文秘籍“有亡者,有虽亡而不亡者”[9]。祁承《澹生堂藏书约·藏书训略》云:“自有书契以来,名存而实亡者,十居其九。”又云:“书有著于三代而亡于汉者,然汉人之引经多据之;书有著于汉而亡于唐者,然唐人之著述尚存之;书有著于唐而亡于宋者,然宋人之纂集多存之。”[10]作为训诂学经典著作的《释名》,问世不久,三国吴韦昭即有《辩释名》之作,并补《职官训》一篇。古人对《释名》很重视,且类书、字书、音义书等称引颇多,但《释名》一书传写久,讹误多,宋代虽有刻本,但已亡佚无存。清代之前,并无学者对其进行专门的校理。现今所能见到的最早的《释名》传本是明嘉靖三年(公元1524年)吕柟翻刻的南宋临安府陈道人书籍铺本,亦称翻宋本,共八卷二十七篇。今人欲探求刘熙《释名》原貌,须从翻宋本始,然从古书引文来看,传世本《释名》已非完璧,或说解缺失,或卷居移掇,或文字讹误,或一语之繁略有所不同,甚至可以说该版本中的讹字、脱文不胜枚举。有鉴于此,自宋以来就有学者不断对其进行校理。
据笔者的统计,宋以前征引《释名》的文献在190部书以上,共称引《释名》不低于3600次。可以据这些征引《释名》的材料来补苴前人校理之不足,而且《释名》中的训诂材料也可以订正或印证其他古籍的某些说法。《四库全书总目》卷四十云:“如《楚辞·九歌》‘薜荔拍兮蕙绸’,王逸注云:‘拍,搏辟也’。‘搏辟’二字,今莫知为何物,观是书《释床帐》篇,乃知‘以席搏着壁上谓之搏辟’。孔颖达《礼记正义》以‘深衣十二幅皆交裁谓之袵’,是书《释衣服》篇云‘袵,襜也,在旁襜襜然也’,则与《玉藻》言‘袵,当旁者’可以互证。《释兵》篇云‘刀室曰削,室口之饰曰琫,下末之饰曰琕’,又足正《毛诗诂训传》之讹。其有资考证,不一而足。”[8]340这表明对《释名》进行研究其意义已经不仅局限于语言学范畴,同时亦有着重要的文献学价值。
《释名》成书后长期无人整理,从文献记载来看,吕柟在翻宋本中才首次对其进行校理,储良材、邦抡父《刻〈释名〉序》曰:“汉刘熙所著《释名》,翼《雅》者也,宜与《雅》并传。《尔雅》故有镂本而《释名》久无传者,……因托吕太史仲木校正,付太原黄守刊布焉。”[11]3-4吕柟《重刊〈释名〉后序》云:“《释名》今无刊本,兹所校者又专本无副,正过亦八十余字,皆以意揆诸义者。故义若可告,即为定改。求而不得,仍存其旧。”[11]7稍后,蔡天佑刊本、范惟一玉雪堂刻本、吴琯刊《古今逸史》本、郎奎金刊《五雅全书》本等,所刻之《释名》均从吕本出,并无大差异。
有清一代,学术昌隆,小学之成就尤为往昔所不及。汪道谦、卢文弨、王鸣盛、段玉裁、邵晋涵、王念孙、孙星衍、丁锦鸿、朱彬、王宗炎、许瀚、黄丕烈、顾广圻、龚文照、文孙、沈曾植等分别对《释名》今传本的个别条目有所校理,皆有一定影响。校理《释名》对后世影响较大的主要是毕沅、吴志忠、成蓉镜、吴翊寅、胡玉缙、许克勤、孙诒让、王先谦等几家,而尤以毕沅、王先谦为甚。乾隆年间,毕沅作《释名疏证》,据《史》《汉》旧注、群经、唐宋类书等前代群书所引之《释名》以校订明本之误,一时被称为善本。《释名疏证》后附《续释名》和《释名补遣》各一卷。《续释名》乃毕沅从《周礼》郑众注、《史记·律书》《白虎通》《汉书·律历志》《国语》韦昭注、《太平御览·时序部》等书中辑其义例与《释名》相同而不明言其为《释名》的材料纂集而成,是属于辑佚性的,其内容仅《释律吕》《释五声》两篇。其中《释律吕》凡13条,《释五声》凡6条。《释名补遣》乃是毕沅从《一切经音义》《北堂书钞》《艺文类聚》《初学记》《广韵》《太平御览》等书中辑出其称引《释名》而不见于今本的材料纂集而成的,凡28条。[7]毕沅的《释名疏证》是《释名》的第一个注本,不过,正如周祖谟先生所言,《释名疏证》“在矜慎之中仍有不足之处”[5]17。毕沅校订《释名》,因掌握的宋以前引文资料少,论据不足、无论据者不乏其例,误校者亦有之。日本学者涩江全善、森立之于《经籍访古志》中云:“小学之书亚于《尔雅》者,是书(间注:《释名》)为最古,而善本至尟。清乾隆中,毕沅《疏证》校订精密,然所参异本胡文焕、郎奎金、吴琯等本才二三种,未及见此本(间注:翻宋本)。”[12]翻宋本《释名》虽有不少讹误、脱文,然其为今传最古之版本,不可弃之不理,后人的新刻或校订难免有变是成非之处。《释名》一书的文字有不少取自当时的俗体,俗体字不见于《说文》字头,毕沅明知《释名》字体“出《说文》外十之三”,却不依俗体,而偏用《说文》的字体去纠正《释名》。他以《说文》为校订文字正误之依据,常以《说文》是否以某字为字头作为其评判的准绳,往往将《说文》中的未收之字,定为俗字予以校改。丁山先生认为毕沅此举其实是在改《释名》之书,以致于丁先生在《释名释说明书》里明言毕沅既“是《释名》的知己,又是《释名》的叛臣”[13]。对于同一条目的不同引文,毕沅基本以《太平御览》为本,然《太平御览》之引文有不少与翻宋本《释名》有异,《太平御览》中这些有异的条目亦未必皆与刘熙《释名》相合,故毕沅所作的疏证未可尽信。
吴志忠据顾千里《释名略例》校正《释名》,对《释名疏证》中的讹误有所订正,然有不少地方望文生义,以意为定,以意妄增,且多无例证,不免得失参半。[14]有鉴于此,尽管吴志忠有不少成功的勘误,后来的校理者却不肯轻易采纳其说。成蓉镜据《释名疏证》而作《释名补证》,其书校多于注,虽补正条目数量不多,但亦有精彩之论。[15]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王先谦博搜广引,撰集成《释名疏证补》,其于校勘上,采取毕沅、吴志忠两家之言,又兼采成蓉镜《释名补证》、吴翊寅《释名疏证校议》以及孙诒让《释名札迻》之校语,并将胡玉缙、许克勤两家之校语作成《释名疏证补坿》,附于《释名疏证补》后面,其书集录众说,可谓美备,被认为是清人校勘、注释《释名》的一部集大成之作。[1]王先谦虽然自己所给出的见解不多,但他汇集众家之说于一书,省却了不少翻书的麻烦,若名其书为《释名集解》或许更恰当一些。然诚如周祖谟先生所言,其病在于缺乏判断,纠葛不清的地方尚多,有很多可以用于校勘的材料也还没有被利用上。[5]17此外,《释名疏证补》在疏通释义方面,多不可信之论[16];校所不当校,注所不必注,时时而见。[17]张建木曾在《声训学杂论》里针对王补的疏义问题结合实例进行了言辞犀利的抨击。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王仁俊撰《释名集校》,该书广泛参考了许克勤、胡玉缙二人之校语,并结合古文献《周易》《尔雅》《广雅》《说文解字》《白虎通》《汉书》《风俗通》《玉篇》《事类赋》《续博物志》《礼记注疏》《毛诗注疏》《一切经音义》等古代文献考校《释名疏证》。《释名集校》重在列举比对,考校特色是述而不论。其书是稿本,不易为一般人得见,且其行文述而不论,只参考了上述古籍中与《释名》有关的部分材料,鲜有人称引其书。沈锡祚、孙祖同作《释名疏证补补》一卷,该书本为沈锡祚之读《释名》札记,后来孙祖同增补而为书,内容虽不多,但颇有可采之处。
三、五四以后《释名》的校理研究
五四以后,徐复作《〈释名·释姿容〉补疏》《〈释名·释言语〉补疏》[18]和《〈释名〉补疏》(上、中、下)[19],均属于补释性质,重在释而不在校。易云秋《释名新疏》(油印本)原书未能得见,其成果散见于任继昉《释名汇校》。周祖谟《释名校笺》除借鉴清人已有成果外,亦参考了更多征引《释名》的古文献,如《韵补》《玉烛宝典》《妙法莲华经玄赞》《净土三部经音义》《妙法莲华经释文》《说文解字系传》《倭名类聚钞》。周先生的校笺很有参考价值,然只校笺了《释名》前两卷,实为遗憾。[5]任继昉《释名汇校》汇集了多家对于《释名》的训释、校勘,材料宏富,其中有不少资料属于手稿,学界不易见到。任氏在该书《纂例》中曰“兹编意在汇集众说,所有数据,尽予收录。限于体例,少作评论”[20]。王国珍《〈释名〉语源疏证》一书,释读了《释名疏证补》中与翻宋本《释名》相同的条目,不注重《释名》异文的校理。[21]王国珍的《〈释名〉校勘札记》《〈释名〉校读札记》乃离析其著作《〈释名〉语源疏证》,并加以整修而成,讨论了今本《释名》的一些“有问题”的条目,其《声训与群书对〈释名〉的引用》一文则讨论了《汉语大字典》《汉语大词典》《古代文化词义集类辨考》在引用《释名》时出现某些失误的原因。林海鹰的硕士学位论文《〈太平御览〉引〈释名〉校释》,穷尽性地搜集了《太平御览》引《释名》的材料,并比照翻宋本《释名》前四卷的相关条目,对二者进行辨析,后四卷则阙。[22]林海鹰《〈太平御览〉引〈释名·释天〉考(上)》《〈太平御览〉引〈释名·释天〉考(下)》《〈太平御览〉引〈释名·释言语〉考》《〈太平御览〉引〈释名·释饮食〉考》四篇文章,在其硕士学位论文的基础上,整理出《太平御览》引《释名》之《释天》《释言语》《释饮食》的材料,并作了一定程度的辨析。李茂康《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对〈释名〉的校释》一文,讨论了段注以吴琯本为底本校释《释名》的得失。李茂康《谈谈段玉裁的〈释名〉校释书稿》结合实例论说毕沅《释名疏证》对段玉裁校释《释名》成果的继承,认为段玉裁校释《释名》的成果虽然没有传下来,但可以从《释名疏证》和《说文解字注》中窥知其大概内容。[23]李茂康《毕沅与吴志忠所校〈释名〉异文比较》一文,将一个词在毕沅疏证本与吴志忠校本上表现出来的不同的文字形式进行了分析,指出两种版本的异文有的属于异体字,有的属于本字与假借字,有的属于记录同一个词的假借字,有的属于同源词,有的属于同义词,有的属于讹字,有的属于异体词(指书写形式不同的连绵词)。结论认为,毕、吴二本,各有所长。[24]林忠鹏《〈和名类聚抄〉与〈释名〉论考》,将《和名类聚抄》引《释名》的材料与今本《释名》进行对照,分析了二者的不同。肖燕《〈玄应音义〉不同版本引〈释名〉考》,将四种版本的《玄应音义》所引《释名》之文进行比较,并简要考察了其中的部分异文,最后认为《释名》在唐代的面貌更接近汉代原本。[25]肖燕的硕士学位论文《〈一切经音义〉所引〈释名〉研究》,将《玄应音义》所引《释名》与今本《释名》对照,将二者分为内容大致相同、略异、有同有异、全异、《一切经音义》有而今本《释名》无五个方面来阐述,结论认为《一切经音义》与今本《释名》不同的部分,往往是玄应凭记忆而引的。[26]刘青松《〈释名〉对假借字的利用》通过分析《释名》训释词和被训释词的字形,发现它们中的很大一部分在日常书写或者经典文献用字中存在假借关系,并从直接假借和间接假借两个角度论证刘熙是在对社会用字和经典用字进行了全面考察的基础上创作《释名》的。[27]王宁《〈释名〉中用为“液”的“汋”字旁议》认为,《释名》中的“汋”其义皆为“液”,“汋”为“”的形近讹字。这个推测看似有理,但缺少文献证据。[28]2017年,笔者通过挖掘大量的未被前人利用到的宋以前征引《释名》的文献材料,包括传世文献引文、海外汉籍文献引文、后出文献引文,同时参证语词发展的历时与共时规律,稽校《释名》,撰成《〈释名〉异文稽考》,对清人校理的不足之处有过些许批评与补正。[29]笔者在该文中将稽考《释名》所得的所有条目的异文从语音、语义、字形、衍文、夺文等多个角度进行了研究,还稽考出了不见于毕沅《释名补遗》的佚文66条,相较于毕沅所辑的28条而言,这在数量上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提升。笔者在整理宋以前征引《释名》的文献资料时,对当下主流的十数个大型古籍语料库进行了穷尽性的统计、疏理和分析,所用的语料库主要有爱如生中国基本古籍库、爱如生中国类书库、陕西师范大学汉籍全文检索系统、文渊阁四库全书全文检索版、CBETA电子佛典集成光盘、北京大学古代汉语语料库、台湾“汉籍全文数据库”等等。对于那些明知有可能征引《释名》却在当时无法通过电子途径检索的文献材料,如《唐钞文选集注汇存》《和刻类书集成》《唐五代韵书》等纸质或图像版,则通过组织人力阅读而汇辑。目前,笔者已整理出了古文献征引《释名》的大量资料,正在将其汇编成书,待该汇编正式出版后,相信定能推进《释名》校理研究的发展。
先贤时修对《释名》所进行的研究不可谓不多,然由于受到当时检索手段的限制,所见到的版本有限,对《释名》一书体例的认识不清楚等原因,使得研究者所分析考察的材料范围很是有限,甚至对于一部书的引文也未能穷尽考察,结果导致对《释名》校理方面的研究进行得不够彻底。如《释名疏证补》,虽被称广征博引,其实它所使用的征引《释名》的文献材料主要集中在《十三经注疏》中引用《释名》之文的几部书,以及《玄应音义》《慧琳音义》《初学记》《北堂书钞》《艺文类聚》《太平御览》《广韵》《史记》三家注、《汉书》颜师古注等书。且在使用这十数部书的引文时,因当时检索条件的限制,不少有价值的材料被遗漏了。由于缺乏对征引《释名》的材料进行较为全面的把握,常常只是胪列几种相异的说法,无法择定何者为优,或评判《释名》原文宜如怎样。然而,半个世纪以来校订与整理《释名》并未引起国内学界的普遍重视,只有少数学者校理了《释名》部分条目,阙疑及未校理的条目尚存很多。
总之,校理《释名》无疑能很好地服务当下《释名》研究的大势,以进一步促进《释名》研究的发展。先贤校理《释名》虽然涉及到了宋以前征引《释名》的部分文献,然由于当时检索手段的限制,学者们亦未能充分利用浩瀚的典籍数据库,缺少对宋以前征引《释名》的字书、韵书、音义书、类书等传世文献的整体把握,更缺乏对其所进行的深入挖掘与分析。即使是现在,语料库有了相当程度的发展,但爬梳浩如烟海的古籍,全面而系统地疏理《释名》引文,并对其进行系统而彻底的校理仍是不易,这也意味着尚有大量的工作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