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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语植物图腾神灵词语文化语义探析

2021-12-02韩雨默

大连大学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柳枝满族妈妈

韩雨默

(黑龙江大学 满学研究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图腾”(totem)来源于北美阿尔昆琴印第安人的方言ototeman,意为“他的亲族”或“他的氏族”,清代学者严复于1913年译英国学者甄克思的《社会通诠》一书时,首次把“totem”一词译成“图腾”,正式引入我国[1]。“图腾”一词在清代满语辞典或相关文献中并没有准确词语表达。事实上,人认为与某一图腾具有血缘关系,并且对其信仰就是图腾崇拜。图腾崇拜的图腾物大都与先民的生产生活、社会生活密不可分,图腾是早期氏族社会血缘关系的特殊表现。图腾崇拜是满族萨满教信仰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整理《五体清文鉴》(民族出版社影印本1957年)、《清文总汇》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新满汉大词典》(新疆人民出版社,1994年)等材料,可知在满族的图腾崇拜用使用了特定的动物、植物图腾神灵词语。本文即以植物图腾神灵词语为主要研究对象,通过对词语语义的分析,探索其文化习俗背景,以期深入理解满语神灵词语的意涵。

一、植物图腾神灵词语

fodo 柳枝

fodo mama 佛多妈妈、柳枝娘娘

fere fodo omosi mama 佛立佛多鄂漠锡妈妈、柳枝子孙娘娘

在我国东北诸族的原始信仰与神话中,树神崇拜具有重要地位。满族先民居住在崇山峻岭之中,先民在这种独特的自然环境中生存、繁衍,从而形成了独特的生产生活方式。《满洲源流考》记载:“山川浑厚,土壤沃衍,盖扶舆旁薄,郁积之气所钟,洵乎天府之国,而佑启我国家亿万年灵长之王业也。是以地不爱宝,百产精咸粹于斯,农殖蕃滋,井里熙阜,而且环珍可以耀采,嘉珉可以兴文,半毳可以章身,灵苗可以寿也,矧采于此,猎于原,渔之江,不可胜食,不可胜用。”[2]从很早的时候就,满族先民就认识到了东北地区丰富的森林资源具有极大的利用价值,从而形成了满族独特的树木信仰文化。满语中有bujan、fisin、weji。《异域录》:“juwe ergide gemu alin weji,holo i dulimbade ajige birgan eyehebi。”汉译为“两旁皆为山和密林,谷中有溪流。”[3]816weji一词也可与bujan同用,weji bujan表示森林、丛林的意思。“manju gurun i coohai uksin saca nimanggi juhei gese,tukiru gida jangkū i tukiyehengge weji bujan i adali.”汉译为“见满洲兵盔甲明如冰雪,旌旗剑戟如林。”[4]bujan表示森林,是名词,fisin是形容词,表示“密,稠,稠密,密实”。bujan作为 fisin的定语,合成短语bujan fisin,表示浓密、繁茂的森林。《异域录》:“dergi julergi ergide,moo bujan finsin sahahūn sabumbi.”汉译为“其东南林木森密,望之郁然。”[3]274

满族先民认为,人源于柳,人是柳之孙,在满族神话中人和万物是由柳叶生化出来的。在萨满教的信仰体系中有一种巫术,通过种植、浇灌柳树来达到保婴护婴效果,柳树的枝叶代表着世间的婴孩。在满族神话中的fodo mama“佛多妈妈”,她拥有一个柳园,她的责任十分重大,要常常细心呵护着柳园中的柳枝成长,柳枝的生长状态直接反应这世间婴儿是否身体健康,或者生病死亡[5]。据记载,女真人在婴儿降生时,以柳枝及小弓箭悬之,以示婴儿系柳之后裔[6]。由此可知,图腾崇拜在满-通古斯语族普遍存在,图腾动物和图腾植物都被作为“祖先”和氏族的象征而受到崇拜。

šodan 芍药

šodan ilha 芍药花

šodan(芍药)也是满族人主要祭祀的植物神。在早期渔猎经济社会,采摘是满族人主要的经济来源之一,芍药在满族人的生产生活中具有多种用途。满族自古有采食白芍药之俗。《松漠纪闻》记载: “女真多白芍药花,皆野生,绝无红色。好事之家,采其芽为菜,以面煎之。凡待宾客斋素则用,其味脆美,可以久留。”[7]满族人崇拜芍药花,这与满族人的萨满信仰息息相关。在满族创世神话《天宫大战》中,恶魔耶鲁里曾一度将天母阿布卡赫赫抓获,护眼女神者固鲁在大难来临之际化作一朵芬芳美丽的芍药花星。耶鲁里对此花爱不释手,芍药花变成光箭,刺伤耶鲁里的眼睛,使耶鲁里终因疼痛难忍,逃回了地穴。正是芍药花解救了天母阿布卡赫赫,护住了天地。满族女子喜爱头上戴花或插花,多为芍药花,这即有惊退魔鬼之寓意。满族习俗贴窗花、雕冰花等,也尤以白芍药花最受青睐,盖缘于此。

二、fodo mama “佛多妈妈”语义分析

fodo mama 柳枝娘娘

满族女神fodo mama “佛多妈妈”的神称语义,是“佛多妈妈”形象研究中的重要问题。在满语中“fodoho”一词为“柳、柳树”的意思,“fodo”意为“求福跳神时竖的柳枝”,是一种祭祀用品,“mama”意为“祖母;老妪”,fodo mama则为柳枝祖母,即满族人所祭祀的掌管繁衍和生育的女神。满族先民生存环境气候恶劣,“极边苦寒,过夏犹服棉衣”[8],据文献记载,东北地区一年的内霜冰期占大半年之多,冰海雪原的自然环境及其不适合植被生存,而柳树性喜低温,近水而居,极易栽种成活,于是柳树成为了满族人生产生活中极为常见的树种,这种强大的繁殖力和顽强的生命力对满族先民的信仰体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满族人对繁衍子孙后代的期望寄托在对“柳”的崇拜上,fodo mama(佛多妈妈)的祭祀活动便反映了满族先民对祖先崇拜和生殖崇拜的观念,是一项极其重要的萨满祭祀活动。祭祀时,要进行siren futa(换索)仪式,指的是用新绳索换掉脖子上的旧绳索。萨满要从西墙weceku i sendehen(祖宗神板)上的黄布口袋(子孙口袋)取出子孙绳,一端系在子孙口袋的钉子上,另一端系在院东南侧新立的柳枝上。萨满摇手鼓,系腰铃,唱神歌奉祀fodo mama(佛多妈妈),乞求众家人平安健康,繁衍子孙后代。众家人要向索口袋和新立的柳枝磕头,随后萨满将新的绳索系在众人的脖子上,旧的绳索换下重新装入子孙口袋。

满族先民流传下来的神话中,也存在着大量与“柳”有关的故事。在牡丹江富察氏神谕中提到:“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富察氏的祖先们所居住的虎尔罕河变成了虎尔罕海,淹没了世间的万物生灵。阿布卡恩都里(abka enduri)用身上搓下来的泥做成了人类,但也只剩下了一个。他在大水中上下浮沉,眼看就要被淹死了,水面上忽然漂来一根柳枝,这根柳枝仿佛是一根救命稻草,他一把抓住柳枝,在柳枝的帮助下,他才得以生存下来。后来,柳枝载着他漂进了石洞。进洞后,柳枝便化作一位美丽的女子,和他配作夫妻,生下了后代。”[9]

综上所述,满族人将“佛多妈妈”写为fodo mama并译为柳枝祖母,体现了满族先民对于“柳”强大的生命力与繁殖力的崇拜,以至于将“柳神”化为司掌生育的女神“佛多妈妈”。满族人对fodo mama的崇拜,意在乞求生殖,同时为子孙后代祈福。这种生殖崇拜在东北诸族十分常见,不同的民族具有不同的司掌生育的神灵。

fere fodo omosi mama 柳枝子孙娘娘

fere fodo omosi mama(佛立佛多鄂谟锡妈妈)

这一名称常常出现在清代宫廷祭祀的记录中,在《新满汉大词典》中,omisi是omolo(孙子)的复数形式,译为“孙子们”。在《五体清文鉴》中,omosi mama译为“福神”,与omosi词义结合,omosi mama有“子孙娘娘”的意思。fere在《新满汉大词典》中有四个义项,分别为:底;围场中央,围底;根源,根底;(蒙古包的)后毡墙。根据四个义项的解释,我们可以看出fere一词具有“里面,根本”这类的含义。满族住宅一般均为一正两厢,即正房与东西厢房,西屋为大,为上屋。辽金以前,满族先民崇尚东方,习惯于打开门就能看到太阳,所以门东开。辽金以后,女真人居住在山的阳坡,由于挡不住东北风所以东厢房较冷,暖和的西厢房多为老人居住,也会在西厢房举行祭祀仪式,久而久之,房屋里面的西面成为一家中最尊贵的位置。正屋的西墙供奉weceku i sendehen(祖宗神板),称其为神龛。在通古斯民族日常口语中,fere一词为请进或进里头的意思,在《新满汉大词典》中fodo意为“求福跳神时竖的柳枝”,通过对fere fodo omosi mama各个词意的解读,fere fodo omosi mama就可以译为“神龛上竖柳枝求福的子孙娘娘”,由此我们可以看出fere fodo omosi mama的每一个词义都是对其神职的解读。fere fodo omosi mama常见于宫廷祭祀中,其祭祀仪式更为规范和复杂,但是神职与民间的fodo mama是一致的。综上所述,民间的fodo mama和宫廷祭祀中的fere fodo omosi mama是满族人心中具有重要地位的家神,具有“柳神”和“生育女神”双神职,其承载着满族人对子孙繁盛的期盼。

三、fodo mama “佛多妈妈”与文化习俗

根据以上fodo mama “佛多妈妈”名称的分析,可以发现其与柳有着密切的联系,“射柳”习俗在史籍中多有载录,在民间风俗中流传最为广泛。分析与fodo mama “佛多妈妈”相关的民间风俗,可以更深层次的揭示fodo mama “佛多妈妈”的文化语义。

(一)射柳习俗

“射柳”是古代一项传统的射箭运动,就是用弓箭射柳枝。射柳最早起源于两晋南北朝时期匈奴和鲜卑等少数民族的祭祀活动,称为“蹛林”,“蹛林”射柳最开始射的是柳叶,后来慢慢发展成为柳枝。满族人善骑射,金朝射柳从祭祀活动逐渐转变为一项具有娱乐性的竞技体育活动,以柳为的,驰马射之,中者为胜。射柳活动正是给各个阶级的射手一个充分展示箭术的平台,这项竞技体育活动在金朝时期极其盛行。“射柳”习俗在金朝的史籍中多有记载。《大金国志》载:“女真在契丹东北隅,……重午则射柳祭天。”[10]《金史》载:“五月庚午朔,避暑于近郊。甲戌,拜天射柳。故事,五月五日、七月十五日、九月九日拜天射柳,岁以为常。”[11]27这里的“射柳”中的“柳”,不再指柳叶,而是柳枝。《金史•礼志》载:“射者以尊卑为序。柳枝有削白处,如在白处射断,且骑马接在手上者为冠军;只断不能接者为次;其馀皆负。”[11]卷十六

根据《辽史》记载,女真人的“射柳”习俗是从辽朝的祈雨仪式“瑟瑟仪”演化而来。《辽史》载:“瑟瑟仪,若旱,择吉日行瑟瑟仪以祈雨。前期,置百柱天棚。及期,皇帝致奠于先帝御之。乃射柳,皇帝再射,亲王、宰执以次各一射。中柳者质志柳者冠服,不中者以冠服质之。不胜者进饮于胜者,然后各归其冠服。又翼日,植柳天棚之东南,巫以酒礼黍稗荐植柳,祝之。皇帝、皇后祭东方毕,子弟射柳。……”[12]在辽代,射柳比赛一般会在二月至七月之间举行,其目的是乞求降雨。这种射柳仪式在当时是非常重要的祭祀活动,皇帝作为统治者会亲自参加射柳祭祀活动。祭祀仪式开始前,巫师会用酒等贡品进献给最近种下的柳树,对其祭拜后,会将柳树作为射箭的靶子。射柳活动在辽代具有一定的规模性与规范性,具有清楚的奖惩制度,清楚地划分为不同的等级,大臣参与射柳活动中所着服饰与使用的弓箭都是经过专门设计的。射柳与求雨的关系主要是与柳的生长习性息息相关。在众多柳树品种中,垂柳最为常见,作为高大落叶乔木,分布广泛,生命力强,多居于水边。在射柳仪式中,柳就代表着丰富的水源,而射这一动作代表着征服,由此可知,射柳活动作为一种求雨的祭祀仪式,主要表达了人们希望拥有足够水源,能够拥有主宰水的权力。

在满语中,“射”写为gantambi,此动词有两个义项,一是射(箭),二是照射。“gabtara niyamniyarangge gemu ureshūn”译为“弓马熟练”。它的近音近义词有gabtabumbi(使射箭),名词gabtan(射,一箭之地)等。由此可见,在满语中满族先人认为射箭与阳光照射具有同等地位,表明了他们对射箭的弓箭崇拜心理。第二义项,shun gabtambi表“太阳照射”。在古埃及的创世神话中,生命是从太阳中射出的光线,也就是从创世太阳神的生殖器流出的精液中诞生出来的。在原始社会的神话中,天神是通过阴阳交合太阳光撒下“阳精”,来孕育世间万物的。前文提过fodo是柳叶、柳枝的意思,从语源学的角度解释,满语“fefe”表示女性外生殖器,fodo和fefe语音相近,柳叶的形状也与女阴象形,也就是说柳叶具有女性生殖器官的象征。人类孕育生命,“射”这一动作又与男女交媾相似,所以“射柳”一词隐喻含义与生殖、繁衍有关。

综上所述,在射柳仪式的整个发展过程中,“射”和“柳”这两个元素一直在不断的发展中。通过对“射柳”的词义解释,射柳活动的更加深刻的文化内涵与满族先民信仰观念中的生殖崇拜息息相关,这与fodo mama “佛多妈妈”的神能也是十分吻合的。

(二)fodo 柳枝祭祀

在很多民族中,祭祀柳枝是一个普遍现象。《德安府志》记载:“清明日,采柳枝供神堂前,或插于户,妇孺或簪鬓上。家家拜扫祖坟。”[13]《安陆县志》记载:“清明日,采柳枝供家神,亦或插于鬓。俱醮先茔,盈月方止。”[14]清明节儿童带柳,祭祀扫坟,男女簪柳扫墓,这反映了人类祭祀柳枝祈福的共同性和共通性。

满语名词ilgari,是求福跳神时,挂在柳枝上的五彩纸条,ilgari tucibumbi译为在柳枝上挂五色纸条,萨满剪纸送崇击鼓驱鬼。tucibumbi在《新满汉大词典》中有六个义项,分别是;1.显现出,显露出;2.使出去; 3.派,委派; 4.释放,救出; 5.推举,推荐 ;6.叙说,陈述。在ilgari tucibumbi词组中,tucibumbi是第二个义项的词义,有“驱赶”之义。祭祀柳枝的目的在于驱逐恶鬼。在《东海沉冤录》中,讲述了明代忽坦河部族祭柳仪式的隆重场景。在祭祀仪式上,女罕斯呼林选美女九人或者更多,但数量都为单数。赤裸的女子腰系柳叶围成的腰裙,来代表柳神。族人要用鹿血、米酒或洁净的水淋之,女子且歌且舞,一路呼喊。女萨满身系腰玲、手持神鼓引导,神女跟随萨满走遍族人经常出没的场所,走过的地方淋洒鹿血河水,祈求神灵保佑族人平安,驱除邪祟。从神话中我们可以看出,神女在祭祀时唱跳、洒水都是在驱赶恶鬼,祈求安康。由此可见,满族人祭祀柳枝,以柳为工具除祟,恶鬼驱除出去,游荡在人间,满族人又以柳来祭祀神明,祈求神灵的保佑。

在一个家庭中,柳为送祟的主要用具。在送崇仪式上,家里的长辈或者家庭妇女用手拿着刀和柳枝,在病人身前做扑打、砍击状,从屋里一直做追捧状,至大门口。满族的家庭大都会这种送崇方式,以柳除祟的方式已经融入了满族人们的生活之中。

(三)tuibumbi 背灯祭

满族的tuibumbi(背灯祭)所祭祀星神或黑夜守护神,是满族的萨满信仰中重要的祭祀仪式之一。fodo mama(佛多妈妈)与背灯祭之间有着微妙的联系,建立这种联系的关键就在于满族人心中对fodo mama “佛多妈妈”固有的崇拜。

在民间的传说中,明代辽东总兵官李成梁想要杀害小罕子,其四夫人喜兰天性善良,她帮助小罕子逃跑,事情败露后被人捉住。最后她被扒去衣服,鞭打致死。后来努尔哈赤建立了大清王朝,便敕封四夫人喜兰为“佛多妈妈”[15]。满族人认为fodo mama “佛多妈妈”只有在背灯祭时才能下来享用祭品,这也与她死时赤裸有关。小罕子的传说为背灯祭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但从原始的满族萨满祭祀的观点来看,这个传说并不是背灯祭的来源。在古老的萨满祭祀中,背灯祭祀的多为星神或黑夜守护神,其实也是为了追思纪念祖先们祈请夜神庇护百姓安居乐业。

背灯祭一般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举行。在背灯祭开始之前,要准备背灯祭时所供的肉,被称为tuibuhe yali(背灯肉),要把自家的窗户关严,自家人要聚集在正屋并保持安静,甚至不能有一点声响,只能静静地端坐在一起,等待萨满念神祠。背灯祭初次向神铃颂神歌的神祠为:

je irehu je narhūn/uce fa be dalifi solimbi narhūn/mucen i sukdun jun i tuwa be gidafi solimbi narhūmucen i sukdun jun i tuwa be gidafi solimbi narhūn/soliha be dahame de wasiki narhūm/tuibuhe be dahame tusergen de wasiki narhūn/nadan daihūn nanggi ame wasiki narhūn/jorgon junggi jorime wasiki narhūn/oron honggon de oksofi ebuki narhūn/siren honggon de sišafi ebuki narhūn/siren honggon de siš afi ebuki narhūn.[16]

译文:

“哲,伊哷呼,哲 纳尔珲/掩户牖以迓神兮纳尔辉/息甑灶以迓神兮 纳尔珲/肃将迎兮侑座以俟 纳尔珲/秘以祀兮几筵具陈 纳尔珲/纳丹岱珲蔼然降兮 纳尔辉/卓尔欢钟依惠然临兮 纳尔珲/感于神铃兮来格 纳尔珲/莅于神铃兮来歆 纳尔珲。”

在吟唱神词时,大萨满要手持honggon(神铃),甩着siša(腰铃)。背灯祭仪式供四次摇神铃颂神歌祷词,当第四次唱完后就可以把灯火点亮,一家老小扣首跪拜后就可撤下贡品,端上猪肉,一家人共同享用[17]。在吃猪肉的时候,要把猪的各个部位都进行品尝才算吉利,在席间还可以饮酒,一般是用黄米酿制的米酒。

四、fodo mama “佛多妈妈”与siri mama“喜利妈妈”形象比较

生殖崇拜是原始先民社会普遍流行的一种风俗,先民对生殖能力的赞美和向往是他们追求幸福的一种表示。在我国各民族的信仰体系中,生育神都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满族与锡伯族都是发源于东北地区的少数民族,fodo mama(佛多妈妈)是满族的生育女神,siri mama(喜利妈妈)是锡伯族的生育女神,她们在神能、祭祀物和祭祀仪式等方面都极其相似,fodo mama(佛多妈妈)与siri mama(喜利妈妈)最显著的区别,就在于fodo mama(佛多妈妈)中所包含着“柳崇拜”的元素。

满族柳崇拜的观念具有悠久的历史,在《五体清文鉴》中关于柳树种类的专有名称有以下15种:

fodoho 柳

ayan fodoho 杞柳

loli fodoho 垂杨柳

jorho fodoho(sujikde) 蒲柳

burga 柳条

wakšan burga 坐地柳

hadama burga 独茎柳

aršan burga 大叶柳

arca burga 大叶柳

arcilan burga 大叶柳

wašakda burga 水柳

ginjule burga 长柳

ersulen 随河柳

teksin(suhai moo) 三川柳

iliha 青柳枝叶

满族人的崇柳观念一方面反映了人们对柳生命力与生殖力的崇拜,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满族生态环境、物质需求与柳的密切关系。满族先人生于白山黑水之中,山中具有良好的生态环境,所以柳树生长茂盛,种类颇多。在满族先人的生活中,柳树具有多种用途,满族善于用柳枝编织柳筐、柳簸箕等等。柳制成的生产工具成为满族生产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重要用具。这种物质需求与主观生命意识相契合,更强化了满族的柳崇拜观念。

锡伯族的siri mama(喜利妈妈)因音译不同也被称为“希林妈妈”。锡伯语“sirambi”一词意为“承袭、继承、连接”之意,近音近义词有sirabumbi(供应、连续)、sirabun(继续),siranduhai(相继)等,可见词根sir-有连续,连接之义。锡伯语“mama”与满语中的“mafa”相似,意为“神灵”,所以siri mama(喜利妈妈)就是锡伯人所崇拜的保佑家族平安和子孙繁盛的“神灵”[18]。另一种说法认为siri mama(喜利妈妈)是从siren mama(喜仁妈妈)演化而来,“siren”一词在锡伯语中是“藤、蔓”的意思,“妈妈”一词包含“奶奶”的意思,“喜利妈妈”就成了锡伯人心中的“世系奶奶”[19]。锡伯族供奉的siri mama(喜利妈妈)是一段绳线,一般放入一个纸袋,供奉在房屋西北角。到春节除夕,将纸袋内的丝绳取出,将丝绳的两端挂在西北和东南两个墙角,在丝绳上系上弓箭、靴鞋、摇车、扳指、嘎拉哈等物品。这些物品代表着不同的寓意,比如弓箭代表男孩,靴鞋代表子孙众多,羊脾骨代表新一个辈的开始等等。在没有文字时代,这段绳线起到记录家族繁衍状况的作用,siri mama(喜利妈妈)可以说是锡伯族没有文字的家谱。社会发展后期,文字记录的家谱代替的siri mama(喜利妈妈)的记事作用,siri mama(喜利妈妈)则成为了保佑子孙后代的神灵。siri mama(喜利妈妈)的祭祀活动在锡伯人的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锡伯人供奉都十分恭敬和虔诚。

尽管siri mama(喜利妈妈)自身与“柳”没有联系,在锡伯族的信仰体系内,也存在“柳神”。在锡伯人的观念里,柳树的繁殖力与生命力与民族子孙繁衍息息相关,fodoho mafa(佛多霍玛法)是锡伯族的柳树神翁,其神职就是保佑降生的神灵。fodoho mafa(佛多霍玛法)的祭祀方式是当婴儿出生时,用柳板制作吊床,用柳枝制作拱木;当婴儿夭折,以柳枝捆包婴儿,放置野外;当老人故去,在其墓堆插柳枝,祈祷逝者尽快转生。柳树崇拜现象迄今犹存。

根据上述分析可见,从东北地区的信仰体系的发展上看,满族fodo mama(佛多妈妈)具有“生育神”和“柳神”双神职,锡伯族的siri mama(喜利妈妈)与fodoho mafa(佛多霍玛法)分别执掌两个神职。siri mama(喜利妈妈)可能更多的保留了生育女神信仰的古老形态,fodo mama(佛多妈妈)可能是起初是由两位神灵分别执掌的,而后才合并到一位神灵的神职中。

五、结 语

综上可知,在渔猎经济的远古时代,我国北方民族均有一种宇宙树、生命树的崇拜文化习俗。fodo mama(佛托妈妈)是满族先世所崇拜的始母兼子孙神,它是母系社会新石器时代灵魂崇拜的产物;它是祖先崇拜和生殖崇拜宗教意识的体现。无论在宫廷还是在民间,满族先民所祭祀的fodo mama(佛托妈妈)都与“柳”及“绳子”“口袋”等要素有着密切的联系。这是由于祭祀目的不同,siren futa(换索)、fodo wecembi(柳枝祭祀)乃为诉福求子,保佑子孙平安,tuibumbi(背灯祭)是为了报祖宗恩德。所以fodo mama(佛多妈妈)被称为“始母”,有时称为“子孙娘娘”。由于fodo mama(佛多妈妈)具有双重神职,“始母”与“子孙娘娘”在满族先人的意识中,二者是统一的,这一现象与锡伯族的siri mama(喜利妈妈)对比最为突出。siri mama(喜利妈妈)只有“生育女神”的神职,锡伯族的崇柳文化是由专门的“柳神”fodoho mafa(佛多霍玛法)所执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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