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密语者》中乔红梅移居的动机
2021-12-02李彦红
李彦红
(滨州学院 人文学院, 山东 滨州 256603)
相对于严歌苓其他的作品,学界对其小说《密语者》的研究显然是少的,主要集中在创伤叙事[1]、小说文体[2]、女性意识[3]等几个方面。然而严歌苓小说《密语者》中女主人公乔红梅的移居也是值得关注的对象。在小说中,“极度不安分”的女主人公乔红梅不断地处于移居的状态当中。这里的移居既包括从江南村庄到南京再到北京然后到美国的地点上的移居,也包括“男知青→建军→格兰→密语者”的心灵上的移居。笔者从《密语者》主人公乔红梅的移居着眼,揭示移居的动机,并在此基础上更深入地探讨移居背后隐含的人学母题,以正视移居对人的现实意义。
一、对现实的失望
《密语者》中乔红梅有过多次的移居经历,其身体经过的移居路线大致可概括为从江南村庄到南京再到北京然后到美国,而每次辗转的背后都有她对所在地的失望。
首先最有代表性的便是从江南村庄到南京的移居。江南村庄是乔红梅的故乡,然而在乔红梅的认知里,这个故乡却是她“不惜一切地要逃离”的地方。乔红梅的故乡对她来说是个“孤陋寡闻、井底之蛙般”“缺见识、缺胸怀”“小家子气”“狭隘和愚蠢”的“地球上最丑陋的地方”。这不仅是她的直觉,更是得到了“整天讲它的坏话”的知青们印证后得出的结论。虽然对于这些评价,文中除了村民们曾称女孩们为“赔钱货”,村民们并不知晓外地及外国的情况,以及稻草垛下的肮脏外,并没有更具体的描写。然而单就这些,也使乔红梅在心里种下了对故乡的不好印象。对于这样的故乡,乔红梅“从来不认为她爱过它”便是很好的证明。不仅如此,乔红梅对包括自己现任丈夫格兰在内的不少人撒谎,为自己捏造出生地的行为更证明了她对故乡不仅不爱,甚至有些厌恶和回避的想法。“哪里都比她的村子好”,正是这最差的村子引发了乔红梅想要“逃离”的想法。可以说,对故乡的失望是乔红梅选择移居的最直接原因。
同样,从故乡移居至南京后,也并没有让乔红梅的希望得到满足。因为到南京后的不多久,乔红梅便体会到了“淡淡的失望”,原因是“没当初那个男知青讲述得那么大,更不如我想象得那么大”。乔红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南方调到了北京”,也不得不说应该与这份失望有直接的关系。而之后她在北京时失去了住所、户籍、正式工作等一系列令其失望的遭遇也是导致其选择远走美国的原因。甚至说美国跟她童年向往的外国也是“千差万别”,让她“浅淡的扫兴”并时常“黯然神伤”,文末的消隐者广告、旧金山赴约等似乎都在暗示着乔红梅将要进行的再次移居。也就是说,因为这份对所在地的失望,乔红梅不断走着“失望→移居→失望→移居”的循环路线。
《密语者》中乔红梅的移居既源于其对所在地的失望,又源于对人的失望,尤其体现为其对丈夫的失望。爱情和婚姻是文中的主线,文中乔红梅经历了“建军(前任丈夫)→格兰(现任丈夫,曾经的外遇者)→密语者(外遇者)”的“变心移情”,而这份“变心移情”在促使乔红梅的心灵发生移居的同时,也促使了她人实际的移居。
对于第一任丈夫建军的失望,小说中采用的是对比的方式描述的。和格兰的新婚之前,乔红梅却与前夫建军“爆发热恋”,究其原因则是因为她发现了建军是与之前“不一样的”。这份“不一样”体现在了建军的细腻、敏感,以及对她的耐心和爱恋上。这些统统都是乔红梅想要的,而之前又没发现的,因为过去的建军“从来不”似乔红梅希望的这般。而正是这份失望,使得乔红梅的心也从建军移居至了格兰这个外遇者身上,她的人最终也跟随格兰从中国移居至了美国。
对于现任丈夫格兰的失望,文中通过乔红梅和密语者的对话逐渐显现出来。如果说文中密语者说乔红梅对格兰的“轻微的躲闪”和“装假”是一种隐性失望的表现的话,那乔红梅亲自表达的“没想到我们追求到的,就是今天的彼此”“她如此不爱格兰”“有一刹那她想把格兰杀了”“她从来没有失望得如此彻底”等表述便是对失望的直接论证了。乔红梅选择离开家,要去汽车旅馆,抑或是暗自记下广告上的租房信息等行为都说明了她想离开格兰,选择再次移居的决定。而在这个决定中,失望绝对是占一定分量的。
从上文论述可以看出,在小说《密语者》中,失望可谓是一个关键词。无论是所在地,还是丈夫,都让乔红梅失望过,而且因为这个失望她选择了移居。而这失望背后,便是乔红梅欲望的不被满足。对于所在地,乔红梅总希望是更大更好的世界,南京相对于故乡要有见识得多,而北京显然又比南京要大得多,但是存在着束缚的北京显然又不及自由的美国。然而即使是乔红梅曾经认为既大又自由的美国,仍不是她儿时想象得那般美好。对于丈夫也是如此,乔红梅想要的是完美,但每次感情都有或多或少的缺陷,前夫建军不够细腻与浪漫,现任丈夫格兰更让她陷入无聊之中,而这种无聊又慢慢便演化为了不满。正如叔本华所说,人生就像钟摆一样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摆来摆去[4]7。欲望的不满足便使得乔红梅成了这种“钟摆”之人。因为欲望的不满足,她不断地失望,不断地痛苦。而当欲望被暂时满足后,她又会陷入无聊和下一轮的失望与痛苦当中。面对这种钟摆的人生,乔红梅选择的是主动地移居。但问题是无论是地点的移居还是心灵的移居,她的移居都是向外的,她在通过外在的地点和人物来为她解决痛苦,满足欲望。密语者与不确定的地点去向都表明这个向外的追求是无止境的,但同时也是无效的。因为人的私欲往往是无止境的,移居也只是诸多能暂时满足欲望的方式之一,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还需要注意的一个问题是,缺少了一个字母的英文“失望”一词一直贯穿在乔红梅与密语者的对话当中,也是乔红梅不断猜测密语者身份的重要线索之一。缺少字母意味着“失望”可能不等同于真正的失望。因此,乔红梅的移居,对现实的失望虽然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却不是绝对或者唯一的原因。而且,正如密语者的女儿所言,少一个“a”的失望,“也许有什么特殊用意”。
二、对未知的渴望
小说《密语者》中,乔红梅曾明确地说过:“我还想看更大的地方,我指的是未知的。”换句话说,对于乔红梅来说,比起上文所说的失望来,促使她选择移居的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即她有着强烈地对未知的渴望。如果说南京对于她的故乡小村庄来说,曾经是个未知的世界的话,那之后她移居到的北京、再到的美国,以及未来的某个地方便与南京有着同样的性质。对此,文中描述最详细的便是由格兰牵出的美国。
在乔红梅的认知中,美国是个“最富有国度”,单格兰一个签名便让乔红梅对钱有了“全新概念”,并引发她对美国富有的遐想。这恰好证明了她对美国富有的渴望。不仅如此,包括“系鞋带嘴里叼着太阳镜”等格兰“最小最不经意的”动作都吸引着乔红梅,因为这些都是“美国式”的,都是“好看”的。换句话说,美国的一切都吸引着乔红梅,因为这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能“打开一片未知”。
这种对未知的渴望同样适用于她对爱人的追求。正如乔红梅爱上格兰是因为他给自己打开了一片未知一样,在乔红梅的性爱或者爱情的经历中,从男知青到建军,从建军到格兰,从格兰到密语者,这份爱恋的产生均与“未知”的渴望相关。
男知青在整篇小说中所占的比例并不多,但他却是启迪了乔红梅未知的重要人物。男知青口中传达出来的“南京、上海”,以及林肯、培根、拜伦、雪莱等故事,这对生长在“愚昧”环境中的乔红梅可以说是新鲜的,也是未知的。男知青传达的这些“未知”,绝对在乔红梅选择移居的人生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因为,男知青的“未知”信息与乔红梅内心的期待高度吻合。十岁的她对自己未来要去更远的世界深信不疑,在其他孩子都不去的情况下,唯有她天天去稻草垛下听男知青吹口琴、说话。未知为乔红梅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境,即使后来发现梦境究竟是梦境。在不同的阶段,乔红梅的未知也是始终存在的,可以说密语者代表着未知,包括男知青、建军、格兰,都曾是或者现在是乔红梅的未知,如此多的未知使得乔红梅“永远在期冀,生命里有许多企图”[3]23。
如同失望的背后是欲望的不被满足一样,这种永远的期冀背后同样是无止境的欲望。但与前者的消极不同,这里促使乔红梅对未知不断追寻的欲望显然是具有积极意义的。因为若说对现实的失望是否定的话,这里对未知的渴望显然是肯定。即乔红梅走的是不断否定又不断肯定的循环道路,一如歌德笔下的浮士德。然而不同于浮士德在知识、爱情、政治、艺术、事业等各个层面的尝试,乔红梅的追求显然有局限性,主要体现在对知识和爱情的追求上。
为了理想中的未知,乔红梅努力地追求知识。年少时男知青对外面世界的介绍开启了乔红梅未知的大门。之后她便选择了从男知青处努力地汲取知识和力量。所有的孩子都去听男知青讲话时有她的身影。深秋的夜晚,当其他孩子都缺席时,也有她听男知青吹口琴、讲故事的身影。乔红梅从男知青口中所听到的是男知青对书本知识的一己之见以及其在大城市的生活经验,里面不乏主观的因素,包括大城市的美好,包括外来思想的美好均是如此。但正是这份美好让乔红梅对区别于小村庄故乡的未知世界有了美好的憧憬。在故乡流行送女孩子去镇上读书的风气之下,乔红梅得以有机会走进学校,努力学习,并最终走出了狭小的故乡。优秀的翻译才能让其在北京谋得职位,离开没有那么大的南京。流利的外语让其与格兰能够自由交流,擦出爱的火花,离开前夫建军,并在北京受挫后能有机会去往美国。乔红梅在通往未知的路上,曾不断地提升自己。这种向上的积极的精神,显然是在无尽的欲望的推动下实现的。
乔红梅对未知的追求还体现在对爱情的追求上。若说男知青只是打开了乔红梅对性的懵懂的认知,那么后来对建军、格兰、密语者的情感便是真正的爱了。乔红梅所在故乡经历过所有年轻女子在日军刀下的牺牲,而且她们表现出了无声的抵抗。自此,女孩子在故乡人的眼中再也不是遭受蔑视的对象“赔钱货”,而是“保护神”,即神级别的人了。而且,稻草垛下的罪恶也说明了在故乡中性的放纵,虽然这是故乡人所不容的,却是普遍存在的。据此可知,乔红梅自小的生长环境让其没有遭遇过人们对女子的压抑,对于性的观念也相对开放,因此,在情感方面,乔红梅活得相对自我,随心而至。在爱情方面,她可以抛弃建军嫁给格兰,也可以抛弃格兰选择密语者。在性方面,她在要嫁给格兰之前,又与前夫建军发生性关系,在与密语者产生私密情感之后,又与格兰有性行为。正如乔红梅自己所言,她对性是有渴望的。这都是她在情欲探索之路上的表现,同样,她也不断更新着自己的认识。在不断地自我否定的过程中,乔红梅实现着不断地自我更新。
乔红梅对未知的渴求始终持续着,文末,乔红梅暗自背下了租房广告上的电话号码暗示着她对未知的渴望会促使她一直行走在移居的路上。因此,文中乔红梅看到的缺少字母“a”的失望显然不是真正的失望,可以理解为是在失望中追寻的希望。相对于因为失望的移居,显然为了希望的探索更具积极意义。
三、对自我的回归
在乔红梅移居的背后,始终渗透着她对自我的不断认知,而这种自我的认知促使她走向回归之路。在移居中,乔红梅的自我回归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从否定故乡到肯定故乡,家园的精神回归。如上文所述,乔红梅从来都是对故乡不满的,在她的概念中,故乡从来都是她否定的对象。然而在乔红梅故乡中曾经发生过一个重大的事件,便是其所在村庄少女的死亡。“一九三七年十一月的一个雨夜”,乔红梅所在村里“三个姓氏的女孩,从六岁到十八岁,一夜间全死了”。历史留给乔红梅的,只有村口的纪念碑,以及上面刻有的“二百一十三名少女的名字”,刻有名字的纪念碑背后则是一场在日军刀下的死亡。而乔红梅之所以能够对故乡由否定转到肯定,与其对待这场死亡事件的态度转变是分不开的。
最初,乔红梅对待这场死亡事件的态度是漠然的。在《密语者》中,乔红梅“一生的努力,似乎都要远离”她的村子,通过“最后一次走出它,是九年前”的描述可知此前乔红梅定是无数次离开村口,也无数次路过村口的这座纪念碑,然而她却从来没好好看过。然而当她最后一次离开村子,而且“决定永远不再回去”时,乔红梅“不知怎么停下脚,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甚至还“一个个念着纪念碑上和我一样乡气的名字”。从“从没好好看过”到“看了一眼”,再到“一个个念”,这个从漠然到关注的举动很显然暗示了乔红梅对这场死亡事件的态度并非是漠然的。正相反,乔红梅是非常在意这场死亡事件的,因为这场死亡对她产生了重要的影响。首先,乔红梅是这场死亡事件的直接受益者,正是因为这场死亡事件,生前被叫作“赔钱货”的女孩才被村民重视,不仅可以“进镇上的学校”,还“有了远走高飞的风气”。也就是说,这场死亡事件足以转变乔红梅的命运,让她由被轻视转为了被重视,让她由目不识丁的可能转为有机会受到良好的教育。其次,死亡的震撼令乔红梅重新认知了她对故乡的感情。不同于其他杀戮时抵抗的激烈,这场死亡事件是“温顺、沉静”的,而正是这种静默产生了巨大的震撼力,以至于当时包括杀戮的实施者日本人都“为此失魂落魄”地再也没有“烧杀掳掠”下去。多年后,当乔红梅提及这段历史的杀戮时,她会“两眼胀胀的不再看得清字迹”,会“为自己的村庄如此自豪”,会为被“二百多个牺牲的少女”“震撼”。在此,泪水、自豪、震撼恰是她能够正视故乡的契机。而且在文中有明确说明,“她从来没把这个故事告诉过别人,甚至没有告诉过她的丈夫”,即,这是她第一次对外人讲这个故事,也就是说,即使是之前“一个个念”的直面也是有局限性的,那时只是敢于直面死亡者名单,敢于确证死亡的存在,而此刻真实的诉说故事则是真正地直面历史,直面自己。而当作到了这个敢于直面后,乔红梅才发现少女牺牲给她带来的震撼颠覆了她对故乡的憎恨,她曾经认为的憎恨实则是“对故乡沉重而扭曲的爱”。
这种对故乡的重新认知是乔红梅回归精神家园的表现。一直处于移居状态下的乔红梅其实一直处于无根的漂泊状态,因此她始终在不断地追寻着精神的家园,因为精神家园能为人提供心灵慰藉、精神归属和终极关怀[5]333。显然,故乡便是人的精神家园的隐喻,其正视故乡的态度恰暗示了她寻找到了精神家园的方向。
二是从否定建军到肯定建军,爱的回归。如上文所述,乔红梅曾经对建军是不满的,因此建军才成为了乔红梅的前夫。然而,在乔红梅选择嫁给格兰,马上就要移居美国,去前夫建军处取东西时,却发现了他种种的好。对此,乔红梅的反应是“泪流满面”,“早干吗去了”,以及发出了“原来你对建军是有感觉的,原来你还在爱他”的感慨、自责和悔悟。从格兰返回到建军的这次行为上的回归引出了爱情上的回归,虽然这次爱的回归很短暂,因为乔红梅最终还是选择了格兰,再也未提与建军的爱,但显然这是乔红梅对自己过去对建军所做判断的一次反思,通过反思她对自己的爱情有了新的认知。与此同时,这也是乔红梅对其自身所进行的一次反思,显然,乔红梅的自我反思使回归有了可能,也为今后的回归埋下了伏笔。文末格兰便是密语者的暗示,让选择离开格兰去会密语者的乔红梅有了与格兰重归于好的暗示,这也是爱的回归。而之所以会有爱的回归是因为“她是不变的,永恒的,她总是要爱下去”,即爱情似乎是乔红梅生活的核心,爱是她生活的真谛。
三是从封闭心灵到治愈创伤,本真自我的回归。密语者对乔红梅的直接评价便是“他看到的不只是她对她丈夫的封闭,大致上,她对整个观赏环境心灵都关闭着”,而封闭的直接原因应当来自她的创伤。乔红梅是明显存在创伤的[4]97。其中一个主要的创伤便是来自男子的爱的创伤。这份创伤最初可以追溯到男知青。乔红梅十岁时便委身于一个男知青,不同于村里人所说的男知青“引诱”了女孩,乔红梅与男知青之间“可不是一块糖果”,男知青对她“从来没用一点甜头”。加之,即使是“深秋的晚上”,乔红梅“仍然天天来到稻草垛下”,这里面有对男知青教授的外面世界的憧憬,亦有对男知青吹口琴给她一人听,“对小村子的牢骚也向她一人发”的独享。因此,对于乔红梅来说,此时的感情虽然懵懂,甚至算不得爱情,但两人之间绝对毫无利益关系,甚至是有精神基础的结合。因此,被村民们烧死在一个稻草垛里、让村里的孩子们“黯然神伤了许久”的男知青无疑对乔红梅的影响是至深的。从多年后,当乔红梅见到格兰时还会“突然想到了这个男知青”,文末当乔红梅给密语者的最后一封信中讲述关于男知青和她的“童年那一个无人知晓”的故事来看,男知青显然是乔红梅心中抹不去的伤。而事实上,正如前文所述,无论是乔红梅的前任丈夫建军也好,还是之后嫁的格兰也罢,从离婚到离开,她的爱情都不尽如她意。尤其是格兰,她不仅为他流了产,甚至曾一度想杀了对方。这些失望都足以证明来自男子的感情创伤的实际存在,并且这种创伤处于持续的状态当中。这也是造成乔红梅持续的“渴望外遇”,从建军到格兰,从格兰到密语者,她始终处于不断“变心移情”的原因之一。而与此同时,在移居的过程中,乔红梅的感情创伤也在不断得到治愈。如选择了格兰后,她才能够以平稳的心态去对待建军,想到建军的好,甚至说出“建军!我对不起你!”选择了密语者后,她会坦白自己曾经的感情创伤,从而有机会正视这些“无人知晓”的秘密。而能对第三者诉说出其本人与男知青相处的“隐埋最深的秘密”,既能对对方表达出“不再充满美妙的误会”的“最高度的诚意”,同时也使乔红梅认清自己的“屈从感觉”,认为“内心和肉体的感觉,在于她,往往大于是与非,爱与恨”,这种感觉便是人最本真的状态。随着最深秘密地揭开,乔红梅也真正地认清了自己,她是一个遵从内心和肉体的感觉生活的女人,这种对超越是非、超越爱恨的回归显然是对人最本真状态的一种描述。
在小说《密语者》中,引发乔红梅移居的动机有对现实的失望、对未知的渴望、对自我回归的诉求。其中,对现实的失望印证了乔红梅“钟摆”之人的身份,由于欲望的不被满足,她不断地陷入痛苦和无聊的钟摆当中。而这不是她人生的全部,在不断地移居过程中,她还能够正面地主动探索,追寻对未知的渴望,使得其移居的动机除了失望之外还增添了对于美好生活的希望。而对故乡、爱情、创伤的回望让她真正地认知了自我,并走向了回归,即对精神家园的回归,对爱的回归,对由内心和肉体所代表的人的本真状态的回归。由此,乔红梅不再只是个因“变心移情”不断移居之人,而且还是在痛苦中反思和寻求自我救赎、通过回归与自我和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