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世界中的科尔沁叙事
——以《情满草原:科尔沁六十年散文选》为观测点
2021-12-01于东新康奥博
于东新 康奥博
(内蒙古民族大学,内蒙古 通辽 028000)
2007年,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了通辽文化名家赵凌波主编的《情满草原:科尔沁60年散文选》,这是一部以科尔沁为书写对象,或者以科尔沁散文家为抒情主体的散文集,它包含了自1947年内蒙古自治区成立到2007年60年来,叶圣陶、老舍、端木蕻良、玛拉沁夫、魏巍、苏星、王磊、江浩、高洪波、郭雪波等二百多位散文家的作品,他们大多为科尔沁本土作家,还有一部分像老舍、叶圣陶、魏巍等先生是来自内地的作家,尽管身份有别、视角不同,但他们对科尔沁都有认真地审视和书写,在其作品中描绘了科尔沁这片土地上的风云变幻和壮丽景象,生动地展现了科尔沁地区人民的生产生活、风土人情。正如有的学者所说,这里“既有对草原的感性亲知,又有对草原深刻的理性认识,揭示了茫茫草原蕴含的深厚历史文化以及草原上的人们的生命意义和生命价值,并对人类历史命运的深刻反思。”[1]尽管这是评价草原文学家端木蕻良和玛拉沁夫的,但以此来评判散文家们的科尔沁叙事也是允当的。
一、历史维度与科尔沁叙事
从语源学角度看,“科尔沁”在蒙古语中指带弓箭的武士。成吉思汗统一大漠前,曾将其帐殿护卫(弓箭手)编为“科尔沁”,由其弟哈布图哈萨尔来统帅,可见“科尔沁”最初是蒙古军事机构的名称,后来“科尔沁”从军事机构名称转变为部落名称,即“科尔沁部”。由于科尔沁部统辖着广大区域,指的是“嫩科尔沁部十旗所游牧的地域”[2],据有关史家考察,至明初时期,明人设泰宁、朵颜、福余三卫指挥司经营科尔沁地区,“三卫的游牧地远在潢水(今西拉木伦河)之北,其中泰宁卫牧地在元泰州(今吉林省安县)一带,朵颜卫在额克多延温都儿(今内蒙古兴安盟北),摷儿河(内蒙古兴安盟境内的绰尔河)一带;福余卫在今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附近的瑚裕尔河流域”[3]。这样,“科尔沁”就由部落名称转变为地域名称,可见,“科尔沁”具有着民族性与地域性的双重内涵。
对于科尔沁历史文化的书写,在《情满草原:科尔沁六十年散文选》中不乏精彩的篇章,代表作有刘仁《金界壕的诉说》、伍·甘珠尔扎布《圣山·神话·史迹》、陆文学《梦幻家园——西拉木伦河散记》、哈斯乌拉《西庄的晚霞》,以及苏日塔拉图《寻找契丹》、方纲《散文二题·初识萧观音》等等。刘仁在《金界壕的诉说》中这样写道:“金界壕穿越亘古,在科尔沁草原上留下一道历史的足迹”[4]P175,它“东起今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尼基尔镇北,向西南经呼伦贝尔、科尔沁、锡林郭勒和乌兰察布等四个大草原,直至今呼和浩特市辖托克托县城东黄河东岸台地。它像一条巨大的长龙,或蜿蜒于崇山峻岭中,或盘旋于连绵起伏的山峦间,或横亘于苍茫的原野上,全长约5000公里。”[4]P174如今金界壕“不仅是独具色彩和格调的人文景观,而且成了沧桑雄浑的大自然的一个组成部分,成了科尔沁草原源远流长而又波光潋滟的文明史的象征,成了顶天立地的各族劳动人民勤劳和智慧的化身。”[4]P175同样的历史咏叹还可见伍·甘珠尔扎布《圣山·神话·史迹》,他赞美象征科尔沁精神的双合尔山:“啊,宝山——双合!承受你温暖的庇护而繁繁衍衍,在你那敞开的怀抱中生生息息的英雄的科尔沁人民对于你无比热爱;用这宗爱融化英雄的业绩,他们为你献出了一首首悠扬动听的歌谣!啊,宝山——双合!你是我家乡人民智慧和意志的象征——雄猛鹰隼。因此,当我从你那久唱不衰的歌谣中品尝到母亲的乳汁、愈传愈神的故事中聆听到祖辈的教诲时,有一种为国为民的志向常维系于我的心蒂!”[4]P195作者还深情地回顾了以双合尔山为表征的科尔沁历史:“当举世闻名的‘一代天骄’建立起其强大的蒙古帝国,并开始分封诸侯时,将额尔古纳河流域及呼伦、贝尔两湖之畔的沃土良野划归二弟哈布图哈萨尔为世袭领地。由于哈萨尔所率领的兵马是成吉思汗大军的精锐——科尔齐兵,因此,人们管他们通称号过‘科尔沁蒙古’。迨至哈萨尔十四世子孙——奎蒙克塔斯哈喇汗时,因避战乱而越过大兴安岭沿嫩江右岸游牧后,科尔沁蒙古在其由嫩江右岸至扎鲁特、由索伦山南麓至牟克敦(今沈阳)的广袤沃土上休养生息、繁衍兴旺之际,亦曾把自己号称过‘科尔沁国’。明朝末年,祖居白山黑水之间的女真人逐渐强盛,出兵征服与其接壤毗邻的科尔沁部时,在科尔沁部首领翁果岱率部奋起迎战的九路大军中就有科尔沁左翼三旗头领明安、莽古斯、洪果尔兄弟三人。后来,满洲统治者改变初衷,对科尔沁部采取了‘接壤联姻’政策,并在今科右中旗西北边的‘哲里木’山下,与翁果岱长子、土谢图汗奥巴歃血为誓,缔结了攻守同盟。从此,科尔沁部成为满洲人强劲的羽翼,并世代享受了满洲人授予的荣华富贵。譬如科尔沁左翼后旗首领明安之子栋国尔以军功授满洲人镇国公之爵位,死后被追封为多罗贝勒,其位由子张吉伦沿袭。张吉伦其人,因对满洲人打开边关、开创大清帝业立有汗马功劳,于清顺治七年加官晋爵为札萨克多罗亲王,敕号‘博多罗克台’(蒙古语,意为足智多谋),并恩准世袭罔替。自此,人们把科尔沁左翼后旗惯称‘博王旗’。”[4]P192-193再有陆文学在《梦幻家园——西拉木伦河散记》中赞叹说:“西拉木伦河是西辽河北方的源头,蒙古语意为‘黄色的河’,历史上曾称之为饶乐水、潢水、辽水、大潦水。《吕氏春秋》《淮南子》把它列为‘中国六大川’之一,郦道元在《水经注》中也对它有过记载。发源于大兴安岭余脉红山北麓,与老哈河汇合于通辽市苏家堡枢纽上游,往下便被称为西辽河。西拉木伦河上游穿流于深山巨谷之中,河道弯曲,水流湍急,千回百转之后,河谷渐趋开阔,河流注入冲积平原。几千年来,河水哺育了两岸的生灵,赫赫有名的契丹族就发祥于这一流域,他们建立的大辽国的国都临潢府就在西拉木伦河河畔,而临潢府就是因为城市临近当时的‘潢河’而得名。在我的家乡,人们习惯上把西辽河也称之为西拉木伦河,闻名天下的民歌《嘎达梅林》中唱到:北方飞来的大鸿雁,不落黄河不起飞。歌中的‘黄河’即是我家乡的西辽河。”[4]P269散文家们如数家珍,字里行间让人感受到的,是对科尔沁光荣历史的自豪之情。哈斯乌拉在《西庄的晚霞》中这样歌唱自己的故乡:“我的故乡西庄屯和民族英雄嘎达梅林的故乡同属美丽的科尔沁草原……故乡,那缕炊烟永远牵着我的童年;故乡,那条土路依稀鼓励我远走天涯;故乡,那段小溪流淌着我清纯的记忆;故乡,那片树林珍藏着我终生的恋情。”[4]P34散文家为什么这样深情款款?这是因为“科尔沁草原是我魂牵梦绕的故乡。”[5]
著名蒙古族作家玛拉沁夫在《在那一片沃土上》,以缅怀的方式来表达对故乡科尔沁的感恩之情,他认为是科尔沁女英雄塔姆的事迹激发了他创作的灵感,使他走上文学之路:“塔姆,她就是一九五○年在镇压反革命运动中,在草原上只身与一个在逃犯英勇搏斗并取得胜利而蜚声一时的女英雄。我在一九五一年就是以她的事迹作生活原型,创作出我的第一篇小说《科尔沁草原的人们》,随后又改编成电影《草原上的人们》,在影片中以清脆的歌喉唱出‘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的女主人公萨仁高娃,就是以塔姆为模特儿创作出来的。……送走塔姆的儿子,夜已深了,我的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4]P20散文家以抒情的笔调,在质朴而深沉的叙事中,表达了对故乡科尔沁所给予他文学上感染和陶冶的感激,所以,高洪波才指出:“科尔沁草原是一块文脉旺盛的土地,不要说作为孝庄文皇后的故里,还是嘎达梅林的故乡,即使听一听那唱遍大江南北的科尔沁民歌,就让人对这方水土肃然起敬!那些民歌曾经这样告诉人们:科尔沁草原的山水和文脉哺育着一代代科尔沁草原人们的成长,而且滋润着一批又一批文学作品走向多姿多彩的文坛。”[5]
此外,有的散文家还由科尔沁的历史联想到科尔沁草原的今天,歌颂了草原人民在党领导下的幸福生活,所谓“追回已经走远的记忆,是为了在沉思中更好地开拓未来,建设更加美好的家园”[5]:“在万花缭乱的大草原上,远远地飘来醉人的歌声,使人禁不住要唤起无限的联想,古代的蒙古族英雄们怎样战胜了‘芒斯’,像‘三勇士’一样奇丽的故事,突然会呈现在眼前;嘎达梅林他没有倒下,他的厮杀声,他发出最后的命令:‘渡河!’‘不要管我!’现在仍然会在人民的史诗里复现;辽阔的草原,党中央和毛主席给予草原上的幸福生活,都成为歌唱的中心主题。”(端木蕻良《草原放歌》)[4]P17周双利在《科尔沁赞》中,歌颂了蒙古人的英雄历史,同时也赞美了科尔沁的现代化发展:“草原深处响起的马头琴声,把马背民族的英雄传奇弹唱。那草原母亲奉献出的甘美的乳汁,正在凝结成现代工业化的脊梁。科尔沁草原如海,万马如帆,向着新世纪的和谐幸福远航!”[4]P295李全喜的《霍林河大街》也有这样的感叹:“前不久,一批研究鲜卑族历史的考古学家聚集通辽。他们从金碧辉煌的哲里木博物馆走出来,穿过十里长街,伫立于西拉木伦河的桥头,试问科尔沁的苍茫大地和奔流东去的河水,追踪古代匈奴、鲜卑、契丹、女真、蒙古历代的发祥圣地,论证统一的多民族祖国形成和发展的历史。我们姑且不去妨碍考古学家的追古盘今,但是,飞骑人物的风尘早已经消失,千古英雄的业绩也已沉沦草莽,那些全已成为往事。现在映入他们眼帘的,则是一幅崭新的、动人心魄的塞外新图,经济的起飞,文化的繁荣,各族人民团结、富裕和幸福。”[4]P243王松年在《梦萦扎鲁特》中也说:“草原还是我描绘了多少次的样子吗?草还绿吗?花还多吗?这蓝天倒是跟想的一样,湛蓝湛蓝的,还带点透明,显得那么鲜嫩。这份愉悦,我有多久没有体味到了?多少记忆被唤醒,前后叠加在一起,一时间扯不开,但都有蓝蓝的天,还有白白的云,就跟眼前的一样,这是草原的天啊!”[4]P87通过追忆地域、古老的歌声寻找着传统文化的根,一个民族兴旺发达的根。自然景色一方面是构成作者对故乡回忆的线索,另一方面是养育他成长,内化在他生命中的重要环境,对故乡强烈的热爱和浓厚的感激都能在字里行间中显露出来。
总之,由于科尔沁是散文家心中的“精神母地”,所以其科尔沁叙事,尽管写法、风格多有不同,但这些作品都道出了对科尔沁的热爱,对科尔沁历史文化传承与交替的思考,都没有离开歌颂故乡、祖国和各民族团结奋进的主题,正如有学者所指出的:“这不仅是一个草原人关于故乡科尔沁的深情颂赞,更是一个草原人对于自我心灵的深度挖掘与建构,是其致敬‘生命原乡’的心灵史诗。”[6]
二、民俗景观与科尔沁叙事
散文家笔下的科尔沁叙事,除了上述对科尔沁历史文化的回眸、审视以外,另一种形式就是对科尔沁民俗文化景象的展现,许多带有科尔沁色彩的民俗化、乡土化景观,经过他们的生花妙笔异彩纷呈地出现在读者面前。描写科尔沁、歌颂科尔沁,仿佛成了散文家的一种使命和责任,因而科尔沁的生活与文化简直就成了他们心灵世界中最美的事物。比如陈操在《科尔沁风情》中,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用诗一样的语言描绘科尔沁草原的“祭天”的情形:
天,光明,高远,深邃,湛蓝。
敬天的民族,像天一样永恒,永远。
喷香的米饭做熟了,香醇的美酒烫热了,可口的菜肴备齐了,快拢起一堆旺旺的篝火吧。
祭天开始了——
虔诚地举起金杯银盏。
虔诚地洒下玉液琼浆。
——愿长生天永远佑护我们和谐的家园![4]P286
他还写科尔沁草原“烤全羊”的景象:“篝火烧旺了,烤全羊熟透了,诱人的香味,随着悠扬的马头琴声在夜的草原上飘溢着……谁到过迷人的巴特根吐牧场,谁就永远不会忘记她那迷人的夏夜,那闪亮篝火,那烤全羊的美味。餐刀雪亮,刀鞘上有着精美的银饰,刀柄上垂着猩红的丝绦。银杯玲珑,杯沿上镶有金色的边,杯里注满佳酿。好客的主人朗声劝酒:‘来,朋友!干,兄弟!’一口肉,顺嘴流油;一口酒,芳香袭人。这里的主人欢迎每一个客人,只要你愿入坐就餐。哦,我的粗犷豪爽的蒙古族兄弟哟,烤全羊是难得的佳肴,你们如火的热情更使我感到温暖!”[4]P286
这样独具特色的草原民俗图景,随着作者生动的文字,栩栩如生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即使从未到过科尔沁草原,脑海中也会浮现蓝天白云的草原景象,科尔沁美食、蒙古人的祭祀仪式、民族歌谣和英雄史诗……,这简直就是文字版的科尔沁民俗风情宣传片。
别林斯基说过:“每个民族的民族性之秘密不在于那个民族的服装与烹调,而在于它理解事物的方式。”[7]落实在科尔沁叙事之上,那就是散文家对自然和生命的敬重,所谓“珍爱自我而爱惜一切的生命,这是一种生命共感现象”[8]P122。舍冷那木吉拉在《春到科尔沁草原》中写到科尔沁草原激动人心的套马场面:“乌尔娜……接过一根套马杆,牵过巴托尔的‘奥尔根毛尔’跨上了马,在马嘶风吼声中,双手紧紧握着套马杆子,冲向那匹又高又大的黑褐马袭去。黑褐马闯出了马群,一直向北飞奔。乌尔娜骑的枣红马,简直像长了翅膀一样,直追黑褐马飞驰而去。马蹄子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人们的眼睛跟着乌尔娜转动。只见她的枣红马,飞速的越过了黑褐马。黑褐马转身往在回跑,乌尔娜机警地回转追过来,伸长套马杆子,敏捷地将套马杆子用力一甩,皮套子正好套住了那黑褐烈马的嘴巴,又猛力一拧,黑褐马一时疯狂地撩起两只前蹄跳起来,两只前蹄子都越过了乌尔娜的头顶。待这匹烈马的前蹄子往下一沾地,乌尔娜巧妙地靠近了黑褐马,一伏身子就从枣红马一跃,跨坐在那疯狂的烈性黑褐马背上了……”[4]P283场面惊心动魄,科尔沁草原征服烈马、蒙古人勇敢无畏的精神气韵活现在读者面前。相类的科尔沁景象,还有作家描写羊群的文字:“母羊看着外边围着这么多人,都惊奇地扬起头,伸长脖子‘咩、咩’地叫个不停,摆动着肥囊囊的大尾巴,来回走动着,好象提防谁去侵犯它的小羔。雪白的小羊羔,更是淘气撒欢,你追我,我追你,这儿蹦一下,那儿跳一下,有的站起来,晃着小脑袋、眨着小眼睛,好奇地瞅着外面的‘观众’。更有趣的是有两只小羊羔,各自退老远,作出一副‘进攻’的姿态,然后一个猛劲,各自向对方冲来,头碰得‘当、当’地响着,也不知道疼似的。一场战斗结東了,又跑过去钻到大羊肚子底下去。”[4]P279这种活泼而温馨的画面就是科尔沁最平凡的生活景象,“是大自然和劳动者共同创造的主体和客体融为一体的具有生命活力的草原”[9],这其中包含了科尔沁人“理解事物的方式”。
著名作家端木蕻良在《草原放歌》中细致地描写了科尔沁民歌和蒙古族人民豪迈嘹亮的歌声,他说:“草原是辽阔的,草原的歌声更辽阔。人们常说,内蒙草原是一片‘歌海’,这是真的……百灵鸟的歌声是知名的,蒙族人民的歌声也是有名的,他们的歌唱和他们的骑术一样被人赞扬……牧区的歌子多半高亢嘹亮,农牧区的歌子就偏于低沉回荡……歌声是内蒙人民最好的言语。他们有什么心事都要用歌声唱出来。看见八月南飞的大雁,禁不住要唱歌,看见火爆爆的枣红马,禁不住要唱歌,远嫁的姑娘想起了母亲要唱歌,……歌子是从心里唱到口上的。”[4]P14端木先生还提及了许多科尔沁地区的特色民歌和故事诗,比如《芒斯》《嘎达梅林》《吐山纳嘎》等,这些都是科尔沁草原上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作者称赞道:“他们的歌子是最真挚不过的,所以也是最感人的……内蒙古草原的确是一个蕴藏丰富的音乐的宝库,是一股永远汲取不尽的民间文艺的清泉。”[8]P121
赵长青的《马王雄风》这样写科尔沁蒙古马:“科尔沁蒙古马和它的主人一样,既有剽悍、豪放、狂野、刚毅的气质,又有融技巧、妍媚与智慧于一身的素养。马属兽勇,素有争雄、向上的天性。科尔沁蒙古马具有更强的雄骏气概,只要一踏入疆场、赛场和猎场,它便献出全身的雄风锐气,力盖群雄。科尔沁蒙古马,具有大义凛然、无畏无惧、舍己为人的品格。在残桥、急流、沟壑、断壁的险恶关头,勇于慷慨以赴,一马当先,冲破艰险。科尔沁蒙古马,天资聪慧,善解人意,克己为人,收放相宜。它善于窥伺主人的颜色和意志,无论是在猎场、赛场,总是按着主人的意志,或争驰、或缓行、或止步、或冲刺,与主人同心同德,同忧同乐,共辱共荣。科尔沁蒙古马是马之英杰,是当之无愧的中国马王!”[4]P327散文家热情讴歌了科尔沁蒙古马及蒙古马精神,在他的心目中,蒙古马精神其实就是科尔沁精神!
众所周知,科尔沁草原地处内蒙古自治区东部、吉林和辽宁的西部,若论文化区域,它属于东北文化圈,所以其文化风尚有着鲜明的东北地域特色,因而科尔沁散文又常有浓郁的东北文化特点。于天红在《小小子坐轿头一遭》中就描写了东北的婚俗文化:“好像一切都商议的差不多了,话题扯到了压轿。泰来镇当时的风俗,花轿去接新娘子的路上,轿子不能空着,必须有一个长得好看、有福气的小小子坐在里面,这叫压轿。”[4]P54他于是详细地介绍了“迎亲压轿”这一东北民俗特色浓厚的婚俗,并描绘了自己幼年给老舅压轿的故事:“说说唠唠,老舅的喜日子到了。那天早晨,妈妈早早就叫醒了我,给我换花衣服,给我梳洗打扮。花轿抬来了,大人把我稳稳地放进轿子里坐好,撂下轿帘,鼓乐声动,就起轿了。坐在轿子里,一上一下,颤颤悠悠,好美气啊!到了老舅母家,放稳轿子,大人要抱我下来,我一看急了,挪呀蹭呀,说啥不下轿。大人们看看没招儿,就跟轿夫耳语半天,结果轿帘重又放下,轿子又晃晃悠悠地走了起来。我后来听说,他们又抬着我转了好几圈,才又把轿子抬到老舅母家,把老舅母接走。”[4]P55(按:在东北婚俗中,对婆家来迎亲的人娘家也要给予相应高规格的接待礼遇,为了不显示亏待作为婆家来的客人也就是压轿的作者,依然满足了他没坐够轿子的瘾,“又抬着我转了好几圈”。)作者将童趣与民俗风情交织在一起,令人读来不禁莞尔。并且,散文中还使用了大量东北地区的方言词汇,充满了浓郁的东北文化气息。
张维新的散文也对东北民俗文化做了生动细致的描写,那些黑土地风味的乡土习俗为其散文增添了朴野气息:“肉丸子在油锅中滋滋地哼着小曲,清蒸鸡的香气从锅中挤出来,阵阵扑鼻、浸人肺腑。忽然从街里飘来了亲切的唢呐声。‘秧歌!秧歌上街了!’我和儿子几乎异口同声地叫起来。我急忙将灶上的活计交给妻子,拽起小儿子就往街里跑。”“好一派新奇的景象。游人红花绿袄,彩旗迎风飘舞。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队队秧歌首尾相接,唢呐声悠扬悦耳,一浪高过一浪。啊!节日的通辽,这里是生活的江河,艺术的海洋,它蕴含着义不可思的哲理。我目睹眼前的一切,如饮家乡美酒,醇香满口,心都醉了。”[4]P225
对此,陆文学《梦幻家园——西拉木伦河散记》也动情地礼赞道:“忘不了西拉木伦河畔的天空,那新年唢呐吹亮的晴朗,欢快的秧歌队,蜿蜒游过河滩,那大红大紫、大吹大擂、大呼大叫,是乡亲们释放的狂欢,是生命呈现的激情。舞龙人那一掬浅浅的笑,成了河岸上最生动的风景线。缀满古朴民谣的西拉木伦河啊,那深邃的韵味里,藏着亲切的乡俗,甘醇的乡情,浑厚的乡音,让人在快节奏的生活里反刍生命的滋味……”[4]P271这些充满地域文化色彩的描写,既是散文家生命闪光的底色,也是东北民俗文化对他潜移默化后展现出的乡土情韵。这些文字中饱含着对生命中快乐和自由的怀念,让这些叙事的文字在朴实温暖之余更增添许多感情色彩。
除此之外,陈静平《老屋》、续维国《烟雨故乡城》、博·照日格图《太阳的故乡》等散文作品,也分别对科尔沁的民俗文化做了细致、生动的展现。经过散文家的艺术建构,科尔沁形象更加鲜活和富有诗意,从而完成了他们关于科尔沁形象的建构。
三、自然地理与科尔沁叙事
散文家笔下,“科尔沁”还体现在那漫入天际的无垠草原、蜿蜒如带的西拉木伦河、花瓣鲜红的萨日朗,以及横行肆虐的无情黄沙、愤怒奇崛的怪柳古榆以及藤蔓萦绕的打碗花、牵牛花、野韭菜、节股草等等自然景象上,所有这些具有“科尔沁”标识的自然地理风物都被作者们写得摇曳多姿,充满了生命情味,故有学者指出:“草原赋予作家们血性方刚和细腻的情感”[8]P121,代表性作品有叶圣陶《内蒙古日记》、老舍《内蒙风光》、陆文学《梦幻家园——西拉木伦河散记》、徐文彦《青青罕山惹人爱》、王力军《草原春意——扎鲁特旗草原生活速写》等等,散文家们贴近科尔沁的山水自然,以审美的眼光审视自然,思考生命,用诗性的笔触记录科尔沁的自然之美。
1961年夏天,老舍先生等二十多位文化界人士应乌兰夫同志的邀请参观访问了内蒙古自治区,于是写下了他们关于“科尔沁”的印象。在《内蒙风光》中老舍通过记述游览中的所见所感来表现内蒙古,尤其是科尔沁的风光美和人情美。其中,对哲里木盟的农业生产景象做了朴实而生动的叙述:“这里生产高粱、玉米、谷子、大豆。我没有看见过这么多样儿的谷子,长穗的,短穗的,带芒儿的,不带芒儿的,还有一个穗上长出许多小犄角的。我们看见了,那长穗的有一尺多长!”[4]P1还称赞道:“内蒙的乌克兰——哲里木盟!”[4]P8这里对哲里木盟的农业生产景象的描述,近乎科普一般地再现了科尔沁农业丰收的图景。“汽车穿行在山谷之间,满眼红花绿草。路边是一片片的蒙古包,是珍珠一样的牛羊骡马”(《大家都来吃麦子》)[4]P360,这是徐文海笔下的科尔沁;“当太阳渐升渐高,沃野里土气氤氲,汗珠儿挂上了小伙伴脸颊的时刻,‘蝈蝈演唱会’开始了。那通体绿色,花纹斑斓的‘草’蝈蝈,尾巴垂着‘刺刀’的‘三叫驴’,鲜红的薄翼暗藏在灰褐色翅膀里,飞起来‘啪啪’作响,节奏简洁明快的‘沙地虫’,可是,大家更喜欢的还是那浑身酱色,叫声清脆持久的‘铁’蝈蝈。回家后,高粱秸扎成的笼子便是它们的‘别墅’,新鲜的窝瓜花代表了主人的盛情。如果不是很累,归来的路上还可以捕捉青蛙,在草地里找寻鹌鹑蛋。”(《风雨如歌忆故园》)[4]P257这是吴祥眼中的科尔沁草原。徐文彦《青青罕山惹人醉》则以浓重的笔墨描写科尔沁的自然风光:“北部草原美,罕山景色更美。远山奇峰峻岭层峦叠嶂,天边白云团团,大地绿草如茵。河畔草地牛羊安详地吃着青草,牛犊羊羔鸣叫撒欢。野地芳草的清香,牧包毡房的乳香,随轻风飘荡。使人如临仙境,如在天间。”“人们都说,科尔沁草原美如画。进入北部牧区之后,展现在我眼前的是比画还美的景色。天蓝蓝,草青青,山青水秀,野花盛开;同行的摄像记者,摄影师几次大叫停车,把美景一一摄录下来。”[4]P362“沿着呼和其大坝向东南走,茂密的原始森林,盛开的不知名的野花,淙淙泉水,翠绿的灌木丛,更增添了特金罕山的神秘”。“在端都哈布其拉,望一眼是醉人的绿,抓一把是滴水的鲜嫩,躺一下是奇异的温馨。心还在跳,腿还在抖,我们终于登上吞吐尔峰。一切在登顶的人眼里都变得渺小了。雄伟的山峰像巨人的臂膀擎起蓝天,博大的吞吐尔峰拥抱着万物生灵。蘑菇云在向峰顶云集,我置身在这雾茫茫的白色世界里,仿佛伸手就够着了天。透过薄雾远眺,远山峭岭的苍绿,近峰峡谷的翠绿,无垠草地的碧绿。满眼都是醉人的绿色。”[4]P363
就在散文家描画科尔沁美丽自然的同时,他们还怀着一种忧思,表达了现代工业文明给科尔沁带来的深重的生态危机。这种具有反省与拷问色彩的文字,最典型的可举陆文学的《梦幻家园——西拉木伦河散记》,作品一方面是回忆中西拉木伦河的秀美神奇:“西拉木伦河上游穿流于深山巨谷之中,河道弯曲,水流湍急,千回百转之后,河谷渐趋开阔,河流注入冲积平原。”[4]P269“迎着朝阳,你会看到牧场里马莲花瓣上那莹莹滚动的露珠,还有草叶上的一片濡湿的露水,以及白杨枝头那每一片拂动的深绿和柳树丛中那千丝万缕悠悠垂下的枝条。那在莽莽荒原上雄立着的古榆,那在荒凉的碱滩里迎风招展的沙棘,无一不受到西拉木伦河的青睐。从千顷溢香的麦穗,到百里青青的草浪,还有那挂满枝头的累累果实,以及那满山遍野的芳香和成熟,无一不是因为有了西拉木伦河水的无私的眷恋和默默的深爱。……科尔沁草原所有的繁茂,是来自那个千折百曲的河流,在沙漠的深处,无处不在地脉动着。”[4]P270另一方面,作者为当下遭受人类破坏的已干涸的河流,而感到痛心疾首:“他风风雨雨走到21世纪,跌入了重重危机:流域萎缩,流量锐减,最终在他的故乡流失。”[4]P271“站在西拉木伦河与老哈河交汇处,望着黄沙漫漫的河床,想象着当年人们在歌唱母亲河时的欢畅,忽然感到那悠扬的长调中流淌出了失落的感伤,召唤着牧歌中已经消失的清亮。科尔沁草原风沙骤起。于是便有了另一个名字——科尔沁沙地。目前,科尔沁草原沙化土地已占到总面积的一半以上,因而西辽河也就真的变成了‘黄河’”。[4]P270并发出呼唤:“抢救西拉木伦河,这绝不仅仅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在挽救自己的家园。也许我们不可能重现西拉木伦河大红大紫的旧日风光,但是有责任让她拥有与其价值相称的活力与尊严。”[4]P273作者对科尔沁草原既有忧伤和怀念,又用充满哲理思辨的思考,将西拉木伦河从自然景象上升到民族精神的高度,充满了强烈的热爱和诚挚的敬畏。
除了上例外,科尔沁散文中这种以批判性话语来“抚摸”大自然伤痕的作品还有很多。草原不断沙化、生物物种不断减少、自然灾害频仍,散文家的文字中常有一种悲天悯人的忧思。这正如玛拉沁夫所指出的:“一个作家的本领,他的艺术才华就表现在善于从生活中敏锐地捕捉……具有感染力的东西,具有深刻社会意义的东西。”[10]郭雪波的《嘎达梅林小路》、张庆宗的《奈曼西湖干涸祭》、布和德力格尔《故乡行》、张文杰《家园曾经如画》等都是其中的典型作品。郭雪波在他的散文中说:嘎达梅林作为蒙古族现代历史上的民族英雄世人皆知,他保护蒙古人的草原,反抗招垦开荒,但当年他逃出监狱开始英雄历程的那晚所走过的密林小路,如今已是遍布黄沙。作者借嘎达梅林当年的贴身卫士——达林古尔布老人的视角,这样写到:“面对眼前的景况,老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里已没有那条冰排如山倒的乌力吉木仁河。呈现在眼前的只是一条延绵无际的沙沟沙滩,泛着漫漫黄沙。冰河早已断流,干如死蛇般躺在那里,成了沙的温床。四周也是一片片沙化的农田和一座座沙包沙坨子,纵横无际。嘎达梅林没有挡住科尔沁草原的最后一次‘出荒’,几十年的时光如沧海桑田,草原变沙地,换了地理名称以科尔沁沙地载入史册。老人喃喃低语’冰河呢?河哪里去了?该死的河早这样,大当家的(指嘎达梅林)也不会冤死了。’”这样的生态灾难加上历史事件的叠加,最有警醒世人的意味。原本水草丰美的科尔沁草原如今只能叫作“沙地”,当年挡住英雄去路而就义的乌力吉木仁河已无处可寻,作者以直指人心的文字,表达对故乡科尔沁的担忧,以及保护生态环境的呐喊。这样的散文作品,已经超越一般的对科尔沁自然风光的赞美,而是“正是爱故乡爱草原,所以他才希望草原不被践踏、摧残,而永葆美丽容颜,因而他发出了渴望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美好瞩望。”[6]但对于草原的未来,玛拉沁夫曾做豪迈的展望:“啊,壮阔、无边的草原!你那千万条凸凹不平的山、岭、沟、坡,是伟大的力的源流啊!即使在严寒的冰雪天,它们也穿过冻裂的地层,向这里的人民吐放滚滚的热流!是它,滋养着这里的人民;是它,陶冶着这里的人民。自古而今,我们的人民——草原的儿女,曾经蒙受过多少灾难,然而他们依然生存下来了。严寒,只不过是他们那粗糙的手背上几条冻伤的痕迹,但是没有能够把他们的生命窒息;荒火,只不过是烧毁这里的几根枯草,但是第二年青草长得更茂盛,花卉开得更鲜艳!”[11]——给人以一种向上的力量。
四、精神肖像与科尔沁叙事
散文家们的科尔沁叙事,不仅对科尔沁的自然地理景观做了生动而理性的呈现,而且对身处其中的科尔沁人也有着精彩的书写。这是因为“人”才是科尔沁的灵魂,代表着科尔沁的精神。他们认真而坚强的生活态度、善良大爱的处世之道、敢于与不幸命运抗争的生命勇气,这些精神肖像构成了散文家笔下科尔沁叙事的人文品格。比如,布仁巴雅尔《文人胡尔其扎那》写了科尔沁文艺的巨匠——功勋胡尔其扎那:“他自学蒙、汉、满三种语言,潜心学习和研究传统的蒙古说唱艺术”“然而他没有跨进过任何学校的门槛,全凭自己的努力,拜师求教,博览群书,广汲民间文学精华,精通了民间说唱艺术”,“他不仅熟背《三字经》《名贤集》《千字文》《警世绝句》等历史诗辞书,而且全篇背诵《唐诗》《宋词》和《一层楼》《泣红亭》诗词,广泛运用于说唱实践中,取得了惊人的效果。他练就和精通多种《传统说书曲》《汉戏曲》《藏经曲》《萨满曲》等140多种曲谱,熟练自如地应用到每一部说书中。”[4]P130因而,他被科尔沁草原民众广泛传颂并称他为语言巨匠、珠算神手、名蒙医,他“把毕生的精力奉献给草原人民。他在艺术生涯中学之于民,用之于民,乐之于民,深受蒙古民众的拥护和爱戴。”[4]P129扎那是科尔沁人的代表,他勤奋好学,不畏艰难,在艺术的道路上执着虔诚,乐于奉献,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了蒙古民族的说唱艺术,献给了科尔沁人民,从他身上使读者感受到了一种令人感奋的精神力量。
剑钧的《瘦园,我对你说》塑造了把一生托付给草原的战士、诗人王磊的精神画像。“从燕园到瘦园,那是一条充满坎坷的漫漫文学路,先生无怨无悔,将人生最美好的青春都奉献给了内蒙古,奉献给了科尔沁。虽说命运多舛,但先生仍不改其乐。先生用文学的乳汁无私地哺育了无数的文学青年。可以无愧地说,先生在草原培养了一批卓有成效的作家,有的走出了大草原,成了知名的作家。……可先生却心静如水,痴心不改甘为人梯的初衷。先生做出的选择,也许会使中国文坛少了一位文学大家,但却使科尔沁草原多了一位孜孜不倦的育花园丁。”[4]P309“我不由地想:王磊先生将他一生中最宝贵的年华都奉献给了科尔沁草原,他失去了许多:舒适、财富,甚至成就,但收获了许多人世间的真情。而这恰恰是人世间最为宝贵的。”[4]P311作者为我们展现了王磊先生的人格形象:一位激情澎湃的诗人,一个绝不妥协的战士,对科尔沁文学事业“虽九死犹未悔”的守望者。对此,科尔沁散文家郑学仁也有同感:“他是一颗种子,被世纪风云裹挟从齐鲁大地辗转大半个中国以后飘落在这里,在这方土地上长成了一棵独木成林的大树,没有这颗种子这棵树,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科尔沁草原的文学该不会是后来那样的景观,而剔除了王磊,科尔沁文学的编年史也就会缺失一条重要的连接结系的韦编。”[12]这就是散文家们笔下的科尔沁人!正是这样一些心中有大爱的科尔沁人,使得科尔沁叙事有了精气神,有了风骨和气韵。
科尔沁精神肖像除了有扎那、王磊这样大写的人物以外,散文家们更愿意关注普通科尔沁人的“小我”世界,捕捉普通人的生活瞬间,写他们内心的情热,描摹他们的精神品格。高万年《云端狼道》写了一群在极端环境下坚守岗位的养路工的故事:“云端,在科尔沁右翼中旗的北缘,毗邻通霍铁路的终点珠斯花站。这一带,离蒙古人民共和国最近的地方只有50多公里。”“这里每当冬日来临,大雪封山,西伯利亚的寒风,把那饥饿的狼群吹赶到这儿。”“这时,在云端的雪岭就出现纵横的狼道。每一条狼道都属于一个固定的狼群。谁也说不清,每个狼群究竟有多少只狼,只看到雪岭上整齐地踏出一条条雪道,有的边缘上的零星狼迹,那梅花巨爪,楚楚可辨。”[4]P341-342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外号“郭鬼子”的工长“领着互不相识的17个小青年,冒着零下40℃的严寒,在野狼出没的山谷,建起他们的家园。”[4]P342文章写了这群养路工爱岗敬业的工作态度,不畏艰难、豁达乐观的人生信念,俨然是一组科尔沁人不屈不挠的励志群像。王士美《草叶儿香》写的是一群喜欢春雨、冒雨种草、心系牧业的蒙古族姑娘的事迹,让人感动;王力强《无名的园丁》,由感念启蒙老师张老师对作者人生的深刻影响,进而歌颂了许许多多爱岗敬业、辛勤育人的人民教师;王磊《路过的人》感慨“人生都是路过的人,放不下的是思念,舍不掉的是情谊。七十载人生旅程,无数往事早已随风而逝,我这病残的身躯,也终将化作尘泥。眼中路过的人,与路边的风景,定格在心灵的深处。”[4]P62其中老作家用洗练白描的文字描绘了“忠诚、宽厚”的科尔沁作家王金堂的人格形象,感念他给自己“甜蜜、稳定、忠实、持久”的友谊,赞美他金子般闪光的高贵人格。顾清泉《包管一切》则描写了一个心系集体、克己奉公的老保管员刘凤山的形象;尹成举的《一盆玉米面》写的是艰困年代,蒙古族夫妇齐朝鲁、格日乐闪耀着人性光彩的善良。同时,科尔沁散文家们还将诗性的眼光投注到平常家庭,写了一组充满亲情伦理之爱的温暖的科尔沁人。吴庆国《春天·母亲·秋白杏》、齐亚光《清茶祭》、李丽《更名祭》、任志鸿《自行车里的父爱》等,写的是平凡而伟大的母爱、父爱,不管是母亲还是父亲,他们都带着中华传统文化的道德美质:勤勤恳恳、善良质朴、默默无闻、舐犊情深,所以,他们的人生态度与生命精神既是科尔沁的,也是中国的。
综上,散文世界中的科尔沁叙事,具有丰富的思想内涵,尽管作家们“一粒沙里见世界,半瓣花上说人情”,各有角度,各有思考,各骋才藻,但他们的创作的出发点却是相同的,即热爱祖国、心系故园,书写各民族团结互助对建构科尔沁形象所做出的卓越贡献,表彰积极奋进、忠于职守、服务人民的科尔沁精神。于是,历史的、文化的、地域的、民俗的、艺术的……种种维度就成了他们科尔沁叙事的艺术手段,纪实主义、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熔于一炉,其作品呈现出丰富的艺术张力。总之,经过作家们多侧面、多视角、多维度的慧心建构,科尔沁的形象越发丰富,科尔沁已不仅是一个地域的概念,它有了文化的、历史的内涵,有了内在的精神气韵。至此,科尔沁散文成了世人了解科尔沁的一个“有意味的”窗口。笔者相信,以科尔沁为叙事中心的散文未来一定会有更多的佳作问世,科尔沁将成为一个重要的文化符号载录于草原文学的历史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