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平乐》看儒家文化的影响
2021-12-01崔雪茹
崔雪茹
(西南财经大学人文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0)
电视剧《清平乐》改编自小说《孤城闭》,从宋仁宗长女徽柔公主与宦官梁怀吉的感情主线转移到整个宋仁宗王朝,全景式地展现出宋仁宗执政期间(1022—1063 年)的历史画面,对当时发生的重大历史事件做了较为真实的还原。宋仁宗赵祯(1010 年5 月30 日—1063 年4 月30 日),原名赵受益,是宋真宗赵恒的第六个儿子,母是李宸妃。宋仁宗是宋朝的第四位皇帝,在位时间为1022 年3 月23 日到1063 年4 月30 日,天禧二年(1018 年),被立为皇太子,其未成为太子之前历封庆国公、寿春郡王、升王,官中书令。乾兴元年(1022 年),赵祯十三岁即位。由于年龄过小,于是在他在位初期,皇后刘氏一直垂帘听政,赵祯最终于明道二年(1033 年)开始亲政。其在位期间爆发第一次“宋夏战争”,经三年交战后,双方签订“庆历和议”。而在此期间,辽国趁机以重兵压境,逼迫宋廷增输岁币,史称“重熙增币”。庆历三年(1043 年),赵祯任用范仲淹等人开展“庆历新政”,希望能够缓解并逐渐抑制日益严重的土地兼并及“三冗”现象,但因触犯了贵州官僚的利益,改革受阻最后破产。嘉祐八年(1063 年),五十四岁的宋祯在东京福宁殿崩逝,庙号仁宗。
赵祯是宋代在位时间最长的帝王,在位42年,他在位期间,知人善用、仁政宽容、广纳谏言、名臣辈出,当时的他不安于守成的现状,励志变革,针对庆历年间农民起义和兵变在各地相继爆发以及日益严重的土地兼并、“三冗”(冗官、冗兵、冗费)的现象,也有志开展革新。他多次以“天下事责大臣”[1]3368-3381,意图有所作为。有书曾经讲:“于是在庆历三年(1043 年),赵祯授范仲淹为参知政事,又提拔欧阳修、余靖、王素和蔡襄为谏官(俗称“四谏”),锐意进取。九月,在赵祯的责令下,范仲淹、富弼提出了‘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官长、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减徭役、覃恩信、重命令’的十项改革主张,欧阳修等人也纷纷上疏言事,赵祯大都予以采纳,并渐次颁布实施,颁发全国。但由于新政触犯了贵族官僚的利益,因而遭到他们的阻挠。庆历五年(1045 年)初,范仲淹、韩琦、富弼、欧阳修等人相继被排斥出朝廷,各项改革也被废止,新政彻底失败。这次改革虽然失败,却为后来的王安石变法起到了投石问路的先导作用。”[2]212
正如虞云国在《细说宋朝》中提到:“尽管有种种外患内政上的问题,但仁宗一朝无论如何还是宋朝的治世,除却军事,政治、经济和文化上都颇有些盛世气象。治世的出现,与仁宗‘恭俭仁恕’的个人秉性与治国方针有关,他不是一个奋发有为的英主,甚至在历朝守成之君中也不是声誉卓著的明君。他的性格有柔弱游移等毛病,耳朵根子软,对后宫女色也有相当的兴趣。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宽容仁厚,能容忍各种激烈的批评意见,哪怕是对他私生活妄加非议,听了也从不挟愤报复。”[3]195
所以当时北宋国家相对安定,经济繁荣,科学技术和文化得到了很大的发展。而仁宗被史家誉为“守成贤主”。史上有“庆历、嘉祐之治”之称,尤以“嘉祐之治”为多。《宋史》赞曰:“在位四十二年之间,吏治若偷惰,而任事蔑残刻之人;刑法似纵弛,而决狱多平允之士。国未尝无弊幸,而不足以累治世之体;朝未尝无小人,而不足以胜善类之气。君臣上下恻怛之心,忠厚之政,有以培壅宋三百余年之基。子孙一矫其所为,驯致于乱。《传》曰:‘为人君,止于仁。’帝诚无愧焉。”[4]251
一、儒家的仁爱精神影响宋仁宗的价值选择
(一)宋仁宗对亲人的态度体现了仁爱精神
《论语·学而》中提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仁爱精神是孔子思想体系的核心,《论语》中涉及“仁”的地方共有一百余处,而孝悌则是仁爱精神的根本。若要讨论儒家的“仁”文化对于《清平乐》中宋仁宗这一角色的影响,则必然从其对待父母亲人的态度开始,而因《清平乐》开篇之时宋仁宗便已继位,故在此仅讨论剧中仁宗对于生母李宸妃、养母刘娥二人的态度。
“仁者,人也,亲亲为大。”[5]38《清平乐》的故事开始于少年赵祯的一次寻亲之行。仁宗继位后便四处探访自己的身世,并从乳母处确认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并非当朝太后。得知生母身份后,他深夜纵马出宫想要与亲生母亲相认。虽然仁宗此举是少年心性,一时冲动,但仍可看出“亲亲”二字在他心中的分量,甚至愿意牺牲皇位而尽孝于生母。而后李顺容病逝,赵祯为未能尽到身为人子的责任而自责不已。这种悔恨情绪伴随了仁宗的余生,并直接影响他做出加封李氏为庄懿皇太后和将最爱的公主许配给生母李氏的家族后人的决定。
若仁宗对生母的孝顺更多体现为“无违”,那么其对养母刘娥的孝顺则是“敬”。仁宗敬重刘娥在病重时想以衮服祭祖的欲念,顾念她对自己多年抚养教导的情分,力排众议,破先例改祖制,完成了刘太后最后的愿望;仁宗敬重刘娥的名声,因此在刘氏过世后,关于她毒害仁宗生母的谣言四起之时,仁宗为证刘太后的清白下令开棺验尸,公开下诏书澄清刘娥的功过。“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6]14宋仁宗与刘太后之间的母子关系虽夹杂着权利之争,但宋仁宗对刘太后的孝不仅超越了狭隘的赡养层面,而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仰之情。
宋朝作为我国局部一统的政权,其开国方式是由作为武将的赵匡胤通过“陈桥兵变”而来,其作为具有一定的不正当性。由此,开国君主宋太祖自然对武将有一种防范感与距离感。相反,宋朝的君主对于文人士大夫保持着一种亲切感,并传承下“不杀上书言事者”“不杀文人士大夫”的祖训。“仁者爱人”的思想在宋朝君主身上得到了生动的体现。在《清平乐》中,宋仁宗赵祯处理政务时时受到群臣的监督和规范,臣子对君王的行为异常关注,要求君王做天下臣民之表率。这符合天下对君主“内圣外王”的道德要求。同时,在孔子的思想中,“仁”是恕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6]123面对群臣的要求,宋朝的君主在祖宗规矩的约束下,必须对天下文人士大夫保持宽容的心态。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6]11中国五千年历史,以“仁”字为庙号者仅四人,而四位君主中,又只有宋仁宗名副其实。宋仁宗节约、爱惜民力,对外不轻易发动战争,对内诸臣积极纳谏。在《清平乐》中,宋仁宗顺应百姓的意愿,发展农业、商业,努力为百姓营造一个和谐安定的社会环境。在宋仁宗去世后,“京师罢市巷哭,数日不绝,虽乞丐与小儿,皆焚纸钱,哭于大内之前。”[7]399宋朝君主的仁政与几千年前孔子的思想交相辉映,形成了中国历史上清明上河图的历史画卷。
(二)宋仁宗对人民的态度体现了仁爱精神
“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6]4孔子精神中强调的“仁”是在对父母兄姊孝悌的基础上的一种推广,是对血缘亲情的自然之情的一种衍生,要求人们像对待亲人一样地博爱大众,亲近一切有仁德的人。这样的一种推衍影响在帝王的思维逻辑和价值选择时,主要彰显在其对于大众的亲民爱民、以民为本的态度。
在剧中,少年赵祯在机缘巧合下与韩琦就商业进行讨论,从而意识到坊市分开的旧制陈冗陈腐、不合时宜,严重影响到了民生和商业的发展;在其正式执政之后更是提出“祖宗之法其精髓便在利国爱民四字上,若真合了这四字,万法皆是祖宗之法”。
《仁宗本纪·赞》描写仁宗之“仁”:“仁宗恭俭仁恕,出于天性。一遇水旱,或密祷禁庭,或跣立殿下。有司请以玉清旧地为御苑,帝曰:‘吾奉先帝苑囿,犹以为广,何以是为?’燕私常服浣濯,帷帟衾裯,多用缯絁。宫中夜饥,思膳烧羊,戒勿宣索,恐膳夫自此戕贼物命,以备不时之须。大辟疑者,皆令上谳,岁常活千余。吏部选人,一坐失入死罪,皆终身不迁。每谕辅臣曰:‘朕未尝詈人以死,况敢滥用辟乎!’至于夏人犯边,御之出境;契丹渝盟,增以岁币。”[4]250-251这一段从宋仁宗的生活小事起笔,一直谈到处理政权间关系的原则。
仁宗性情宽厚,他因民间大旱数日没有收成自罚到寺院自省,反省自己是否在政事上有所过错,并且派遣心腹前去赈灾以解百姓之苦;仁宗不事奢华,不愿因私人原因耽误民生,他在遗诏中命令众臣成服三日而除,将对民生的影响降到最低。宋仁宗愿意为促进民生而改变重农抑商的传统政策,保护民生发展的想法与孔孟等大儒提出的政在养民的概念不谋而合,体现了其对百姓的呵护和尊重。宋仁宗作为人君,其一切举动均始于家国百姓利益,止于仁爱勤政,“诚无愧焉”。
历史上对于宋仁宗的评价多是平庸,但就是这样一位皇帝又被后人尊为最应为后人学习的明君,这离不开其在统治期间始终恪守“为政以德”。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6]12,宋仁宗深知其中的道理,从而更加重视对百姓的教化,而不是使用强硬的政治手段。赵祯恪守的“仁”是对孟子仁政的沿袭,管理朝政的重点是解决民生疾苦、改善民生。《清平乐》中刻画了这样的情节,宋和西夏发生征战时宋朝采取的策略是以守为主、断绝边境与夏的交易,以使西夏因过冬物资缺乏而难以抵御寒冬,以致战斗力下降。迫不得已,西夏派使谈判求和,其实只要宋朝再坚持封边一年,是有希望征服西夏收回以前的失地的,这也是宋仁宗想要实现的抱负。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接受西夏的求和,只因即使西夏百姓并非自己的子民,也不愿看到其因为国家的争斗而无辜枉死,他将不忍看百姓疾苦的仁根植在了内心深处。
“孟子的仁政学说的理论基础是性善论。性善论不只是单纯的人性论,还是为政者的政治责任”[8],这在宋仁宗赵祯身上展露无遗,他本就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清平乐》中拍摄有这样的细节,仁宗在早朝结束后奔去苗娘子处猛灌了一大杯水,只因为朝堂负责奉茶的侍从在打瞌睡忘了续茶,他又不忍在大臣面前直接揭露其过错让侍从难逃责罚,于是便一直口渴到了下朝。仁宗也经常被朝臣堵着进谏,这并不是赵祯的懦弱或者帝王威严的缺失,而是他对臣子自由进言的看重。《清平乐》中有这样一段台词:“天下之大,哪里有真正无私之人呢?而是如何处置好这份私心罢了。”就是这样一位克己复礼、恪守“仁政”的贤明的君主,方能维持四十二年的国家安乐。
二、电视剧《清平乐》中体现了儒家的伦理思想
(一)《清平乐》反映了五伦之一:君臣有义
“君义臣忠,乃是上下相怜(关怀,提携),虽有位次而德业(道德和术业)互钦(钦慕),相扶相携,同舟共济,共荷道义,才是君明臣贤之道。”《清平乐》中刻画了这样一位令人敬畏的人物——晏殊,“君臣有义”在他处理与仁宗的关系上得到了极好的体现。晏殊是赵祯少时专属的陪读先生,亦是后来为仁宗出谋划策的左膀右臂,对于宋仁宗而言可谓是极其重要的存在。但他从来没有因为仁宗对他的看重和敬重恃宠而骄,而是始终恪守君臣之礼。在《清平乐》后面的关于新政执行了一段时期并取得一定成效的剧集中,晏殊默认了群臣上奏请求停止新政的做法,而没有同革新派一起据理力争。于是有人提出晏殊越发“圆滑”,不再是从前那个忠直耿谏之臣的看法,可晏殊并不是懦弱了,而是因为他所忠的是君,孟子提到,君臣之间有礼义之道,故应忠,这是儒家五伦之一。晏殊忠君,故皆为君所思所为,不局限于自身的荣辱,而是做最利于国泰民安之事。
晏殊临行待离东京之时,仁宗特地来府邸送别他,通过讲述孔子门徒子路的故事来赞赏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晏殊听后深感欣慰,不由莞尔一笑,可是下一刻就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即便仁宗允他不拘礼节,可是他却从不逾越、毁废礼仪。对仁宗提出“何为明君”的问题,他倾囊相授,丝毫没有因贬黜而有半分怠慢之意,直抒呼:“执国如执秤,若想使秤常平,君心当如镜,明辨善恶是非。再要执秤之臂,有莫大的力道,才能平衡四海洪荒。”同时也向仁宗坦言,虽然自己不能在朝堂之上尽心尽力,但朝堂之外自己仍愿做君的心中明镜,帮君明辨是非善恶。
(二)《清平乐》反映了五伦之一:父子有亲
“父子有亲,乃是慈孝相继,父慈子孝,缺一不可之道;为父,需慈祥,为子,需孝顺。”北宋极其推崇孝道,将其作为知人善任的选拔标准,比如范仲淹母病故,请辞官守孝;作为皇帝的宋仁宗从章献明肃皇后刘氏垂帘听政时,执意要接生母回宫尽孝。后来刘氏病重,满足其穿衮服的愿望以及继承父亲的遗志都体现了宋仁宗作为皇帝以身作则的尽孝守孝。
太后刘娥于朝堂上宣布,自己要在谒庙仪式上穿衮服祭祀太庙。而衮服是天子之服,太后刘娥的这个提议无疑违背了礼制,受到了大臣的反对,甚至怀疑刘娥有效仿武则天称帝的嫌疑。而仁宗却不这么想,他听说太后病情恶化,时日无多,决定支持让太后穿衮服祭祖,只不过要将衮服稍作改动,区别于天子之服。
孔子认为,孝子有谏诤的职能。孔子言:“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论语·里仁篇》)[6]40便是说为人子应该婉言劝谏,让父母认识到错误。仁宗在面对将自己养大的太后刘娥时,出于孝心应该答应刘娥的请求,不让病中的刘娥再次动怒;可出于礼制,又应该阻止刘娥穿衮服,以免陷其于不义。而仁宗的做法,虽未亲自劝谏刘娥,却无疑也算是实现了孝与礼义的两全,既满足了自己时日无多的母亲的最后愿望,又因改了衮服,而让它不同于天子之服,保全了刘娥的名声,保全了皇家的颜面。
“孝”是贯穿《清平乐》始终的矛盾。《清平乐》剧集中第一个比较大的爆发点应是宋仁宗赵祯的身世之争。子曰:“弟子,入则孝”[6]4,子夏曰:“侍父母,能竭其力”[6]5,儒家文化提倡的孝,是一种对父母敬爱的伦理知识,是在父母身边竭尽所能的侍奉,这也导致了从小受到儒家文化熏陶的仁宗在知晓自己的生母是李顺容而非刘娥后,因为从小未侍奉亲母、让母亲孤苦一人而对生母产生了极大的亏欠感从而疏远了刘太后,并处处与其作对、意欲掌权,仁宗更是直接前往皇陵想要接回生母。生母去世后,仁宗更是痛不欲生,只身前往以前与李顺容难得的共处之地哀悼悲戚。赵祯为何对此事如此执着?“只有具备孝行、成为孝子,才可以获得祖先庇佑,得享福禄,子孙绵长。于是,在贵族统治集团内部,‘孝’也成为衡量一个人是否具有德行、能否参与政务的重要依据”[9],这是儒家“孝”的准则,这个观念是根植在仁宗赵祯心中的。以至于其在统治期间,凡是遇到祸事,最多的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常不幸夭折以致膝下子嗣单薄,赵祯便责问自己,是因为自己对生母孝的缺失才导致了这一切。《清平乐》将宋仁宗对“孝”的优柔寡断和挣扎展现在观众面前,是具有现实思考意义的。
围绕这个主题的高潮当是其最宠爱的公主赵徽柔陷入不美满的婚姻郁郁而终的悲剧。赵祯将徽柔许配给李炜的动机不乏因为对生母的愧疚,因自己未对其尽孝而想要竭尽所能地补偿其血亲。而促成这场悲剧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公主徽柔身上也体现有受传统孝道文化影响的印记,幼时父亲生病卧床时,她便跪月祷告愿意以身代父,只求父亲健康。所以她虽不满这场婚姻,但还是选择了顺从父亲,从而将自己推入了痛苦的深渊。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撰,曾是以为孝乎?”[6]15孝顺父母不仅是满足其物质需求,更重要的是态度和亲身的陪伴,这无论是古代还是当下都是适用的,但一味地完全顺从或局限于血缘亲情却该消散于历史中。
细品《清平乐》会发现,“孝”这一人伦关系是整个剧情发展的一条暗线,既牵引着仁宗的一生也伴随着徽柔一生的悲苦和欢喜。
(三)《清平乐》反映了五伦之一:夫妇有别
“夫妇有别,乃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平等相爱,相濡以沫之道;为夫,需主外,为妇,需主内。”虽然就如歌曲《愿歌行》里所唱的那样,仁宗与曹皇后当真是半世疏离,一世知己。作为皇后,曹丹姝的后宫事业让人无可指摘。她管理着后宫的秩序、打理后宫的事务、教妃嫔养蚕织丝、悉心抚养宗室之子,偶尔还与仁宗推心置腹交谈国事,可谓是不可多得的贤后。
宋仁宗最初因为曹丹姝是群臣举荐的好国母,而并非自己心中所属,再加之韩琦告诉他群臣选择曹丹姝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貌丑不至祸君”,所以宋仁宗在大婚之夜故意冷落曹丹姝。曹丹姝认为宋仁宗娶的是皇后而非自己,导致她与赵桢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隔阂。即使后来他对曹丹姝刮目相看、暗生情愫,但曹丹姝内心对赵桢的爱慕之意早已被做个好皇后的条条框框给深锁,后又因错失机缘而更加疏离了。
为帝,赵桢管理朝堂、整治天下,是个明君;为后,曹丹姝打理后宫、协助仁宗,是个贤后,做到也做好了男主外、女主内。但二人作为夫妻只能算是相敬如宾,相濡以沫,相爱未满。
(四)《清平乐》反映了五伦之一:长幼有序
“兄友弟恭,乃是长幼有序,礼义相悌之道;为兄,则要照顾兄弟,为弟,则要敬重兄长。”兄友弟恭的伦理之情体现在梁元生和梁元亨这兄弟俩身上。哥哥进京,梁家赖以生计的生意倒闭,这兄弟俩的父亲无药可治,梁家家破人亡。母亲染疫而死后,弟弟被舅妈和县令卖进宫了,而自母亲染疫病而死后梁元生就一直苦苦寻找弟弟不得,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惩罚贩卖弟弟的罪人,也因此获罪流放边境,后来归来,还为弟弟购置房产,规划未来。而已被舅妈和县令卖进宫里的元亨也已慢慢接受自己的命运,但也仍然牵挂自己的哥哥,尤其听闻哥哥可能在战役中丧生后,泪流满面、悲痛万分。后来梁怀吉由于夜叩宫门东窗事发,梁元生还到处找人为弟弟求情。
(五)《清平乐》反映了五伦之一:朋友有信
“朋友有信,乃是以正相契,意气相投,互谅互让,肝胆相交,荣辱与共之道。为友的,要讲信义。”《清平乐》中对于儒家文化的展现还体现在革新派的作风中,他们形象地体现了“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6]17。在新政的执行遭到阻碍,范仲淹、富弼、欧阳修等人被指控结为朋党时,欧阳修怒言“吾就算结党也是‘君子之党’”。
剧集刻画出了他们以志同道合的兴趣爱好或对对方才能的欣赏为基础的相交,将儒家的君子交友之道展现得淋漓尽致。早年间范仲淹得晏殊赏识,后虽晏殊自己被贬但却向仁宗举荐直臣范仲淹;再到后来晏殊回京但范仲淹却遭贬谪。两人同时居庙堂之高的机会很少,但也就像仁宗说的那样,无论这两人安于何处,都会尽心尽力报效朝廷、忧国忧民。范仲淹来京述职,晏殊亲自迎接;范仲淹被贬,晏殊也米酒相备和希文兄告别,不因朋友荣华富贵相近,也不因朋友仕途落难而弃,此乃真信义。范仲淹虽然比欧阳修大十八岁,却是忘年之交。他们不仅政见一致,而且兴趣相投,因此彼此欣赏。范仲淹仕途坎坷,几次被贬,受到排挤压迫的时候,欧阳修几次仗义执言,为其打抱不平。范仲淹被贬到河南邓州,欧阳修上书帮范仲淹等人求情,结果自己最后也被贬到了滁州。两人交情深厚,颇有才情,同一时间写下《岳阳楼记》和《醉翁亭记》两篇著名散文,范仲淹病逝后,欧阳修悲痛难当,失去这一知己好友后,欧阳修的思想趋于保守。
这正印证了先贤说没有五伦之外的人,没有谁能离得开忠、义、孝、悌、信,仔细品味《清平乐》就会发现其中人与人相处的种种行为、决定等最终都离不开儒家五伦思想的影响。
三、《清平乐》体现了儒家思想对士人知识分子的影响
(一)《清平乐》体现了宋朝士大夫“大同社会”的理想抱负
宋朝建立之初便实行“尊文抑武”的国策,为加强中央集权,宋太祖采取增加禁军数量,削弱将领兵权的措施,并以官员之间相互制衡为宗旨,大大增加了政府办事人员的人数,降低了政府的办事效率。而在《清平乐》中,此时正是宋朝社会矛盾加剧的时期,大量的官员在其位不谋其政。针对“三冗”现象,以范仲淹、韩琦、富弼为代表的儒家士大夫以天下为己任,发起“庆历新政”。范仲淹等人以身作则,改革官员选拔与教育制度,大力提拔具备道德理想以及实际才干的人才,符合孔子所说的“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6]19的政治观念。即使遭遇小人诬陷,庆历新政失败,范仲淹、欧阳修等人依然不堕其志。范仲淹曾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10]95。中国文人士大夫忧国忧民的精神被深刻地积淀在中国人民的血脉基因之中。
对于宋朝士大夫来说,“天下大同”的政治理想在一定程度上被具体化与现实化。“大同”既可以是上古时代圣王夜不拾遗、道不闭户,又可以是天下百姓《清明上河图》的历史画面。宋朝士大夫普遍渴望和平,不愿轻易与其他国家发生战争,又希望百姓安居乐业,在农业、商业等方面鼓励其发展。同时,宋朝文人又以“民胞物与”“与民同乐”的精神姿态与百姓和谐相处。以现代观点来看,宋朝文人的“大同理想”是以小康社会为基础,从而实现百姓的清平和乐。
(二)《清平乐》体现了宋朝士大夫尊儒崇教的治学风范
五代以来,中国文人的文风逐渐晦涩难懂,矫揉造作。但是随着赵宋王朝的建立,中国封建社会结构发生了重大变化,东汉以来以世代簪缨和经学传家相标榜的门阀士族分崩离析,退出了历史舞台,而主要通过科举制度进入国家政权的士大夫阶层占据了社会的重要地位,他们的自觉精神逐渐在社会上发生了影响。所谓自觉精神,“正是那辈读书人渐渐自己从内心深处涌现出一种感觉,觉到他们应该起来担负着天下的重任”[11]558。这些士大夫如孙复、欧阳修、范仲淹,大都出身贫寒,在困苦中求学进取,因为他们的政治态度、文化主张和一般思想倾向都大异于六朝隋唐的士人知识分子,他们以天下为己任,有一种自觉的文化批判意识和独立思考精神。《宋史·卷三百一十四·范仲淹传》称范仲淹“每感激论天下事,奋不顾身,一时士大夫矫厉尚风节,自仲淹倡之”[4]10268。《宋史·卷四百四十六·忠义传序》对此具体描述云:“真、仁之世,田锡、王禹偁、范仲淹、欧阳修、唐介诸贤,以直言谠论倡于朝,知以名节相高,廉耻相尚,尽去五季陋矣。”[4]13149这是一种新的时代精神,这种精神对于宋代儒学的复兴和理学的形成具有重大影响。
在宋仁宗时期,理学开始兴起,并提出了著名的“道统论”。宋儒者对汉唐儒学持否定批判的态度,尊崇孔孟儒学,并在各地兴办教育,体现了其文化传承的情怀。并且,北宋儒者反对五代以来绮丽晦涩的文风。《清平乐》中欧阳修作为当时科举主考官,反对“西昆体”和“太学体”,主张“文以载道”,提倡朴实的文风。苏轼、苏辙两兄弟取得优异成绩,以至于仁宗感叹道“吾又为子孙得二宰相”。宋朝社会重视教育,范仲淹在西夏北宋边境主持战事之时,重视边境子民的教化。在张载前来投军之时,范仲淹劝其治学。而后张载成为一代大儒,“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尊儒崇教的社会风气在宋仁宗时期达到一个新的高度,陈寅恪先生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12]245。邓广铭先生亦云:“两宋时期内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所达到的高度,在中国整个封建社会历史时期之内,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13]前辈学者的看法很有道理,宋代文化不仅在中国封建社会中是一个高峰,在当时的世界上也是最先进的。
《清平乐》作为第一部以宋仁宗为主人公的影视作品,向我们展示了这位皇帝的才能。在这个时期,儒家文化被推上了新的高潮,成为文人士子遵从的典范、成为国家统治的准则。《清平乐》中不乏这样的片段,无论是司马光拿出死谏的架势请求仁宗严惩梁怀吉以正国法,还是仁宗曾经钦点的状元王拱辰做出以死明志的架势站在改革派的对立面,这都是让仁宗极其恼怒的,但即便是这样,仁宗也没有下令将其杀之而后快。因为,在宋朝“自太祖勒不杀士大夫之誓以昭子孙,终宋之世,文臣无欧刀之辟”[14]6,文人在“重文轻武”的宋朝有着极其崇高的地位,这离不开儒家文化在这个时期的发展,离不开仁宗对孔孟之道的尊崇。
(三)《清平乐》体现了宋朝士大夫重气节礼仪的自我规范
司马光在《清平乐》中以保守派形象出现,在公主徽柔与驸马的婚姻矛盾中,曾多次弹劾公主不守妇道,而在东京街头与皇帝、诸臣观“相扑”时,更是掩面以遮。尽管这是封建礼教对人的思想束缚,但不可否认的是,司马光在日常生活中极其重视自我品德的修养,对自己要求极高,并以儒家的思想道德规范来约束他人。在现代社会中,封建礼教的糟粕应该给予摒弃,而宋朝文人形成的对气节、对礼仪的尊重却值得社会主义思想道德建设借鉴。
在宋朝儒生眼中,“忠君爱民”的君子气节甚至大于自己的生命,在中国历史上,宋儒以看重名声气节而著称。石介在《庆历圣德颂》中写道“众贤之进,如茅斯拔;大奸之去,如距斯脱”[15]24,他却遭夏竦嫉恨,被指与富弼谋反。石介心中郁结,终日强调自己的道德品行。与孟子舍生而取义的道德主张一致,宋儒积极贯彻心中的天理,以至高的道德规范来要求自己。
《清平乐》在台词、布景、音乐、服装等方面下足功夫,自然地刻画出宋代之美,还原真实的人物故事,塑造立体复杂的人物群像,展现了儒学大发展的文化盛世下人物的人生选择,让观众感受到历史的温度和文化的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