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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打造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几个着力点

2021-12-01

关键词:公共卫生卫生共同体

浦 永

(西南林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云南 昆明 650224)

卫生健康问题是伴随人类社会发展的永恒问题。当前,人类不仅正在遭遇百年来最严重的新冠肺炎疫情的威胁与挑战,更为糟糕的是,世界各国人民面临的各种慢性非传染性疾病以及其他食品药品安全问题、职业危害、自然灾害、事故灾难、社会安全事件等也在不断增加。与此同时,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而此次全球性新冠肺炎疫情又加速了“大变局”的剧变,使全球快速步入风险聚集期、冲突临界点和机遇窗口期,全球人民面临的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因素明显增多。哈佛大学公共卫生专家J.M.Mann 指出:“我们正在创造、参与和目睹社会历史中的一个非常时刻——健康和人权运动的出现,两种强有力的范式相互交叉和转移。”[1]观照历史,全球人民对卫生健康的需求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迫切,每个国家单元及其内部卫生健康治理对“共同体力量”的依赖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强烈。全球人民对卫生健康的强烈需要正在呼唤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出现并发挥实效。

一、着力筑牢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意识

在心理学知识谱系中,意识被认为是“一种觉醒的心理状态。在此种状态下个体不仅对自己的身体所处环境有所觉知,而且对自己心理上所记忆、理解、想象、忧虑及计划或进行中的活动也有所了解”[2]。“意识”还是一种个体心理现象,当其被赋予“人类”“全球”“世界”“国家”等意义时,便具有显著的“共同体”属性,从而实现“共同体意识”对“个体意识”的一种超越。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作为全球性重大传染性公共卫生安全事件,俨然成为促使全球人民对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的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因素的觉察和确认,并形成了全球性的集体记忆。在群体记忆中,当意识到现实和未来可能面临安全威胁时,群体往往会出现两种行为选择:一是群体内部形成黏合性极强的共同体意识,共同面对外部性威胁与挑战;二是群体内部因缺乏价值共识而各行其是,最终导致力量分化。公共卫生安全是公共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公共卫生安全体系不仅包括看得见摸得着的诸如医院、疾控中心、科研机构、实验室等有形物,还包括社会功能系统内部体制机制中最根本的价值观和最底层的集体记忆。

一是共生共情意识。“共生”是两种或两种以上不同物种间所形成的相互依存、互利的关系,实际上是聚族而居,是生物圈内的最优生存状态。从共生的形式来看,其分为专性共生、兼性共生以及内共生和外共生四种。而对于人类社会内部而言,共生是其本质,也是人类社会演化的一种重要机制。当前,尽管人类以主权国家为单元而生存在不同的地理空间中,但另一种机制即全球化已经迫使分属不同主权或地区的国家及其人口在产业、安全尤其是非传统安全等领域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彼此依赖、互利共生的状态。在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中,“共生”意识更多地指向于“国家”“企业”“组织”“个体”等主体,其蕴含着平等、宽容、互助、理解、彼此珍惜的价值理念,这与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所需要的“相互之间尊重、理解和伙伴关系,而不是家长式的支配和贬低”[3]的建构主张具有高度契合性。在全球化深度融合的大背景下,国家间、国家与国民间、本国国民与他国国民间以及产业间等已经形成了相互依存、彼此相融的共生关系,这也客观地决定了处于共生关系网络之中的多元主体在思维方式、行为选择等方面也必须以共生意识作为导向。

而要把共生意识转化为实际行动,离不开主体间共情意识的催化。荷兰灵长类动物学家弗兰斯·德瓦尔认为,共情是让人们有意义地联系在一起的黏合剂,是带领人们体验生命中关心他人、宽容、自我慈悲和爱的最崇高、最伟大的一种情感,其核心是理解,实质是“把你的生活扩展到别人的生活里,把你的耳朵放到别人的灵魂中,用心去聆听那里最急切的喃喃私语”[4]。集体共情是社会文明的关键。在人类社会中,无论是国家这一组织形式还是个体,共情能力能赋予生活的能量、方向和目的。在重大传染性公共卫生安全事件中,强国对弱国、大国对小国、防控效果较好的国家对防控效果较差的国家、非重点区域对重点区域、国家领袖对国民、医生对患者等的共情意识至关重要。可以说,任何一个主体是否具备共情意识直接关系到他者的公共卫生安全治理成效。

二是生命健康权利的平等意识。“平等是人在实践领域中对自身的意识,也就是人意识到别人是和自己平等的人,人把别人当作和自己平等的人来对待……它表明人的本质的统一、人的类意识和类行为、人和人的实际的统一,也就是说,它表明人对人的社会的关系或人的关系。”[5]从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核心价值和目标导向看,平等的生命健康权利具有双重指向。一方面,是指在面对公共卫生安全危机时,人与人之间不分国界、不分种族、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不分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人人享有平等的生命健康权利。在此次全球性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欧美国家的种族歧视和排外行为尤为典型,“仅在2020 年2 月9 日至3月7 日的一个月内,华裔族群遭受排外袭击的媒体报道数量就上升了50%,而这只是冰山一角,因为只有那些较为恶劣的事件才会被报道出来”[6]。欧美国家的种族歧视和排外行为严重违背了人道主义原则和生命健康权利的平等性原则。另一方面,是指在人与自然界的关系确认中,动物和人一样,也应该享有平等的生命权利。据有关数据显示,在人类发展史和抗疫史中,诸多新发的传染性疾病的病原体中,有78%源于野生动物或与野生动物有关,其中,较具代表性的是SARS 病毒、禽流感、尼帕病毒、西尼罗病毒、埃博拉病毒等[7]。因此,人类应该尊重动物尤其是野生动物的平等生命权利,自觉与野生动物保持“安全距离”,为人类公共卫生安全和身体健康提供有效屏障。

三是卫生健康意识。卫生健康是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统一,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构建不仅需要把卫生健康作为有效维护世界各国人民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的重要途径,更应该凝聚世界各国超越种族、文化和意识形态差异而形成卫生健康价值共识。世界200 多个国家和地区中,因经济发展、风俗习惯的落后以及对病毒的认知及重视程度的严重不足导致部分国家和地区民众的卫生健康意识较为淡薄,卫生健康问题较为突出。此次全球性新冠疫情的爆发和蔓延已经证明,政府和民众的卫生健康意识对卫生健康公共产品供给、自我防护、阻隔病毒传播、国家持续发展繁荣等方面具有决定性意义。为此,世界各国政府理应建构符合世情、国情、民情的卫生健康意识教育机制、传导机制和奖惩机制,唤醒民众的卫生健康意识和卫生安全责任感,这在个体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国家长期发展繁荣稳定两方面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其中,政府的卫生健康意识至关重要,其直接关涉广大民众的各级各类公共卫生医疗体系、健康保障体系等的建设和效果。对于个体而言,卫生健康意识的“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对于减少疾病发生、遏制病毒传播具有重要意义,个体卫生健康意识的提升会倒逼国家、社会、学校、企业等在各行各业中做出巨大调整和改变。

四是预防意识。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坚持以预防为主的卫生与健康工作方针,大力开展爱国卫生运动,加强公共卫生队伍建设和基层防控能力建设,推动医防结合,真正把问题解决在萌芽之时、成灾之前。”[8]纵观世界各国的治理经验及教训,无论是公共卫生安全还是其他领域的安全问题,无论是传染性疾病还是慢性非传染性疾病或其他的食品药品安全问题、职业危害、自然灾害、事故灾难、社会安全事件,“预防”始终是降低安全风险、最大程度保障生命财产安全和身体健康的关键,这已经成为全球共识。只有每一个全球公共卫生安全治理主体都把“预防为主、防治结合”的理念作为自觉自愿的思想和自动反应的行为准则时,整个社会、国家乃至全球的公共卫生安全体系才是最强大的。当前,从全球层面看,在世界卫生组织领导下建构以重大传染病防控和突发公共卫生安全事件处置为核心的防控体系迫在眉睫,其中,建立覆盖全球范围的应急性医疗物资储备体系、人才培养体系、技术共享机制等至关重要。另外,在疾病防控中,科技占据优势的国家要充分利用大数据、5G、人工智能、云计算等手段,帮助医疗卫生体系较为薄弱的国家和地区建立多点触发、动态灵敏的共享式的预警研判机制,提高各种新发、不明原因疾病的早发现和风险预警等能力。

五是超越国家边界的地区性、全球性的整体性意识。“边界是有主权的国家行使其主权的界限。国际法规定:国家的边界是指分割一个国家的领土和另一个国家的领土,或一个国家的领土和未被占取的土地、一个国家的领土和公海以及国家领空和外层空间的想象的界限。”[9]边界具有重要的阻隔功能和排他性功能。然而,在全球化深度融合背景下发生的重大传染性公共卫生安全事件,虽然国家间的实体边界能够发挥阻隔功能和排他性功能,把威胁本国人民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的传染性疾病阻挡在边界线以外[10],但从现实来看,频繁跨境的人流、物流以及多样化的病毒传播途径导致国家外防输入方面难免会出现“百密一疏”,尤其是对于像中国这样的具有绵长边界线的国家而言,国家边境防线压力巨大。病毒没有国界,疫情不分种族、民族、信仰、国籍和贫富贵贱。在病毒面前,国家实体边界的意义在弱化,周边国家的应对能力直接关联本国安全利益,超越国家边界的整体性意识对于维护本国人民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推动本国经济社会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二、着力推动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认同塑造

“认同”不是与生俱来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其带有显著的主观建构性和不稳定性。塞缪尔·P·亨廷顿指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认同都是建构起来的概念。人们是在程度不等的压力、诱因和自由选择的情况下,决定自己的认同。”[11]纵观人类认同谱系,人们之所以对某一组织、某一单位、某一族群、某一理念、某一超国家共同体做出认同选择,主要是基于“共同利益”“归属感”“集体主体性”等因素的考量,并且,这些因素往往也是引发认同不稳定的重要变量。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作为新理念、新主张,尽管其代表了世界各国人民的生命安全和卫生健康利益,但因一些国家的种族歧视、排外行为抑或意识形态标签等多重因素导致该共同体在认知与认同塑造中将会面临诸多挑战。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指出:“任何得到历史承认的群众的‘利益’,当它最初出现于世界舞台时,总是在‘思想’或‘观念’中远远地超出自己的实际界限,很容易使自己和全人类的利益混淆起来。这种错觉构成傅立叶所谓的每个历史时代的色调。”[5]基于此,要保证世界各国积极参与该共同体的建设并发挥其实质性作用,不仅需要在全球范围内培育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意识,更应该通过实际行动来增强多元公共卫生安全治理主体对该共同体的认同。

“共同利益”是筑牢共同体的根本动力,是共同体成员参与各种活动的目的、内容和本质,是激励和支配共同体成员的能动因素和真实动机。马克思认为:“群众对这样或那样的目的究竟‘关怀’到什么程度,这些目的‘唤起了’群众多少‘热情’。‘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5]随着全球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因素的增多,深处这样环境中的国家、政府、组织、机构和个体的不安全感也会随之陡增,都渴望从类似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等这样的超国家共同体中获得最大程度的保护和安全,这也正是世界各国对“共同体”如此青睐的原因之一。正如英国社会学家齐格蒙特·鲍曼所言:“共同体是一个温暖而舒适的场所,一个温馨的‘家’,在这个家中,我们彼此相互信任、相互依赖。”[12]国家利益是国际关系的根本出发点,没有利益需要或没有能满足需要的利益是不可能共建共同体的,是不可能走在一起并付诸实际行动的。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是基于全球性新冠肺炎疫情而引发的共同安全和总体安全问题而提出的,而这些问题都直接关联世界各国的总体安全与发展利益。纵观世界各国医疗卫生体系,国家间医疗卫生资源的差序格局导致资源稀缺的国家对资源丰富、治理经验先进的国家形成强大依赖,而在传染性疾病面前,即便是治理有效的国家也要考虑落后国家因医疗卫生体系薄弱而导致的跨地区性、全球性传播给本国带来的诸多风险。并且,一些慢性非传染性疾病以及其他食品药品安全问题、职业危害、自然灾害、事故灾难、社会安全事件等公共卫生安全的治理也需要国家间在技术、人才、资金、药物、经验等方面共治共享。因此,无论是基于安全风险防范的需要还是基于资源满足的需要,不同主体间的“共同利益”不断增多,各个主体对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国家继续发展与繁荣以及人类永续发展等共同利益的认知与认同将为建构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提供基础保障。

“归属感”是共同体成员继续成为其成员并发挥积极作用的情感动力,是共同体的灵魂,是提升认同感的基础和增强共同体内部凝聚力和战斗力的基本保证。“在一起(being together),可以说,是共同体富有生命力的心灵和灵魂——共同体的存在取决于共同归属的意识以及对相互依赖的确认。”[13]缺乏归属感的共同体,只不过是一种有形而无力的缺乏生机的“壳”,这样的共同体极易引发成员与共同体的脱离。滕尼斯在《共同体与社会:纯粹社会学的基本概念》中指出,一个具有归属感的共同体应该是“现实的有机的生命”[14]。在一个共同体中,共同体成员的归属感主要源于成员在思想、心理和情感方面对该共同体所产生的获得感、安全感、价值感、使命感和成就感的一种内化。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作为超国家共同体,其合法性源于该共同体在当下和未来能否给予共同体成员获得感、安全感和归属感。在此次全球性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世界各国人民对卫生健康状况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担忧和恐惧,即便是经济实力、科技实力、医疗救治、生物制药、疫苗研发最发达的美国也因应对不力而导致其民众的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多国民众因疫情而衍生出来的诸多问题导致其对本国的归属感急剧下降,国家治理中的国民归属感红利大幅降低。基于此,诸多公共卫生安全应对不力的国家及其国民急需超国家共同体的出现并从其中获得安全利益。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作为一种新理念,虽然刚提出不久,但事实上该共同体已经在全球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以及粮食安全、全球产业链和价值链等诸多领域做出了巨大贡献。“目前,中国已经陆续向80 多个国家和3 个国际组织提供疫苗援助,向50 多个国家出口疫苗。中国是向发展中国家提供疫苗最多的国家,中国援助的疫苗是许多国家获得的第一批疫苗。”[15]“中国已尽己所能向国际社会供应了4.8 亿余剂疫苗……而我国接种量已超13 亿剂次。”[16]为维护全球人民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提供重要保障,使世界各国充分认识到“以命运共同体为本质、人民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为根本价值旨归、世界各国携手共建为根本途径的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17]的重要性和真实性。

集体主体性是共同体存续与发展的内在动力和在场方式,其描述的是集体性概念。此次全球性新冠肺炎疫情与1997 年亚洲金融危机、2003年非典疫情、2008 年全球金融危机不同,其在全球产业链、价值链深度融合以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双重“催化”下给世界各国和全人类带来的是一种“综合性危机”,是政治治理危机、经济危机、社会危机和国际秩序危机的“综合症”。面对这一“综合性危机”,尽管中国等国家在应对自身疫情防控中取得了战略性成果,并对全球卫生健康事业做出巨大贡献,但此次新冠肺炎疫情还处于发展态势,何时结束、结束后会不会反弹或者以其他变种再次席卷全球,会不会加剧粮食安全、社会安全与稳定问题等次生疫情,都是一个未知数。面对现实之困和未来之变,全球要想降低新冠肺炎疫情等公共卫生安全问题的影响和冲击,世界各国必须摆脱单边主义、极端民族主义、部落保护主义思维,所有国家、政府、组织、机构乃至个体必须秉持集体主义、命运与共同意识。可以说,随着全球共同安全问题的增多,坚持集体主体性思维并采取集体行动是世界各个国家、政府、组织、机构乃至个体共渡难关、共享安全的唯一选择。

另外,在历史因素和现实压力等多重因素的影响下,以美国为代表的一些国家不但不采取有效措施应对持续蔓延的疫情,还不断对中国进行指责和污蔑,把疫情“污名化”“政治化”,甚至把“人类命运共同体”“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称为中国把世界“中国化”的一种平台。以美国为代表的这些国家对“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错误解读、歪曲宣传,严重影响世界其他国家对这一“中国方案”在全球范围内的普遍认同。除此之外,一些国家和人民对全球公共卫生安全危机的严重性、广泛性、周期性认识不足,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在全球范围内的广泛传播及其认同度。

鉴于此,中国不仅要继续做好自身疫情防控工作,更要发挥完备、先进的工业体系优势,竭尽全力为世界正处于疫情防控和其他困难的国家提供援助。事实上,自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以来,中国对疫情防控的努力和对全球的贡献是全球人民有目共睹的,得到了世界多国人民的赞誉和认可,中国在疫情防控中的“中国智慧”“中国方案”被许多国家采纳并取得显著成效。中国正在以自身行动证明“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这一“中国方案”是符合人类“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18]的共同价值的,是为全球人民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而提出的。与此同时,联合国及其下属机构——世卫组织要积极发挥领导作用,做好全球范围内的引导和宣传,强化世界各国尤其是非洲国家对各种传染性疾病危害的严重性和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重要性的认知,为认同塑造提供思想基础和心理基础。

三、着力激发全球公共卫生安全治理主体的主观能动性

2008 年英国卫生部发布的《卫生是全球的》(Health is Global)文件认为:“那些公共卫生的决定因素绕开、削弱或者不受国家领土边界限制,因此超出了单个国家通过国内机制来解决卫生问题的能力;全球公共卫生关注全球而非个别国家;全球公共卫生表明,健康取决于超越边界的问题、议题或关切。”[19]自近代以来频繁发生的地区性、全球性公共卫生安全事件已经证明,各种突发性公共卫生安全事件的有效治理的能力需求已经远远超过一国或多国的治理能力,探寻并激发多元治理主体的主观能动性成为人类自救的决定性因素。“当我们预料到严峻的新问题即将出现,我们就会努力在问题出现之前将其解决。然而,无论是国家还是个人都要克服许多的惯性与阻力。比起逐渐积累起来的问题和预期将会出现的问题,突发性重大问题更易激发人们的能动性。”[20]

一是各主权国家尤其是主要经济体应当主动担当、团结合作。近年来,随着全球性共同问题的频发,“全球治理”被认为是能够有效解决类似此次全球性新冠肺炎疫情这样的公共卫生安全问题的有效方式,并成为诸多学者和政客的共识。毕竟,在人类抗疫史和发展史中,天花的消失、艾滋病的防控、贩毒的国际惩治和全球环境保护等多领域所取得的实效已经充分证明,“全球治理”在全球性共同问题治理中的巨大作用已经显现出来。相比国家治理而言,全球治理是范围更大、层面更高、更趋复杂、更为困难的治理形式,其治理主体主要包括主权国家行为体和国际组织、非政府组织、非营利性组织、跨国公司、私人行为体等,并且在现实中,国际组织、非政府组织、非营利性组织、跨国公司、私人行为体等在全球治理的作用日益凸显。正因如此,一些国家悲观主义者认为,主权国家在全球化大潮中已经显得极为衰颓。这是因为在全球化浪潮的推动下,国家间的发展差距、国家内部问题和国家建制的缺陷在全球治理中被凸显出来,甚至生成为全球性问题的根源。“国家建构是当今国际社会最重要的命题,因为软弱无能国家或失败国家已经成为当今世界许多问题(从贫困、艾滋病、毒品到恐怖主义)的根源。”[21]

然而,从目前来看,国际组织、非政府组织、非营利性组织、跨国公司、私人行为体在全球治理中的积极表现和软弱国家或失败国家在全球化中的衰颓并不意味着国家建制的失败。在全球治理的多元主体中,无论是国际组织、非政府组织、非营利性组织还是跨国公司和私人行为体,其资源来源、运行状况等必然要受到主权国家这一行为体的影响和牵制,必然要依托于国家和国家治理这一框架来开展各种活动。人类发展至今,国家是最基本的单元,也是最成熟和最完备的组织建制。国家具备超越于超国家、全球组织的控制能力、整合能力和调整能力。此次新冠肺炎疫情虽然是全球性的共同问题,但在疫情防控中,却是以国家为基本单元进行的。并且,通过世界各国疫情防控能力及其实效性比较,国家行为体的能力和作用(如中国)是要远胜于超国家组织(如欧盟)和全球组织(如联合国及其下属机构——世卫组织)的。当然,从此次全球性疫情防控来看,还必须看到一种特例,即综合实力强大的国家也并不意味着在全球卫生健康领域就能做出巨大贡献。一方面,综合国力强大的国家(如美国、印度、巴西)并不意味着自身就具备强大且有效的应对能力。另一方面,一个国家再强大,如果国家领袖(如美国总统特朗普)缺乏人民立场、人民情怀和全球责任意识,也难以在本国人民生命安全和卫生健康方面有所作为,更何谈对全球卫生健康事业的担当和贡献。

另外,在强调国家行为体的优势和重要性的同时,更要重视各个国家行为体间的差距及其可能带来的后果。当前,全球200 多个国家和地区在应对全球性公共卫生安全危机时表现出了一个显著的特征,即要么依赖国际组织(如世卫组织),要么依赖强大国家。并且,在现实中,国际组织的运行俨然深受强大国家的影响。从世界各国综合国力及其世界影响力来看,美国、中国、欧盟、日本、印度等世界主要经济体在世界政治、经济、生态等诸多领域的影响更具有决定性意义。要打造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无论是强国还是弱国,都要共同承认强大国家在卫生健康领域中经济、科技、医疗救治体系、生物制药、疫苗研发、教育宣传等方面的优势。对于强大国家而言,必须破除“单打独斗”“自扫门前雪”的传统思维,应当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理念去审视弱小国家薄弱的医疗卫生体系在全球公共卫生安全治理中的“短板”“弱项”的现实。基于此,强大国家要想摆脱“短板效应”的影响,意味着自身必须担负更多的世界责任。在世界各国发展不平衡的大背景下,发挥“关键少数”的作用更为现实。

二是增强世界卫生组织的领导核心作用,团结世界各国。当前,影响全球人民卫生健康的各种问题不断增多,并且,在现有的全球治理框架之下,仍然以国家为基本单元作为全球治理的最重要参与主体。然而,国家间的卫生健康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分化较为严重,若要最大限度地保护医疗卫生体系薄弱国家的人民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均衡全球卫生健康治理资源,必然需要一个在全球卫生健康领域得到世界各国共同认可并具有强有力领导核心的权威性组织即世卫组织进行卫生健康治理资源的权威性分配。世卫组织是专门性的政府间卫生组织,在全球性卫生健康领域具有重要的组织协调功能,其根本宗旨是使全世界人民获得可能的最高水平的健康。随着全球性公共卫生安全事件的频发,世卫组织在全球卫生健康预警、资源整合、数据统计与发布等方面的作用越发突显。例如,在卫生健康等安全风险预警方面,2007 年世卫组织曾经发布了题为《构建安全未来:21 世纪全球公共卫生安全》的报告显示,人类在2007 年之前的几十年时间里已经出现了40 多种新疾病,同时警告人类在2007 年之后的10 年左右将会出现一种危害程度不亚于艾滋病、SARS、埃博拉病毒的新型致命疾病。而在2019年7 月世卫组织和全球备灾检测委员会(GPMB)又发布了题为《全球处在危险中》的报告,明确指出目前可能爆发一场席卷全球并可能导致大约8 000 万人丧生的流行病疫情。然而,世界各国因多种原因忽视了世卫组织的预警,进而弱化了预防准备。可以说,此次全球性新冠肺炎疫情是一次典型的“灰犀牛”事件,即世界各国明明知道有可能发生重大安全危机,却未能全面认识到其影响的严重性和深远性,其中,美国今天之所以成为世界疫情最严重的国家,便是最好的案例。

三是充分发挥多元媒体的作用。在信息化时代,全球信息呈现出显著的爆炸式增长和裂变式传播的特征,全球媒体的传播生态和全球人民获取信息的方式也发生了巨大转变。信息技术加速媒体自身的变革并拓展了其影响范围,全民性、移动性、交互性的多元媒体正在全面影响着人们的认知和对传统理念的重新审视。在全球化时代,各种媒体尤其是新媒体(如中国国内的微信、B站、抖音)的知识载体、舆论引导、行为选择、精准报送、监督反馈、预警危机、形象塑造、凝心聚力等特殊功能被全面凸显出来。在全球性疫情防控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双重背景下,打造关乎全球人民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各国发展繁荣稳定的卫生健康共同体,更加需要发挥各种现代媒体的特殊功能。

第一,随着全球性传染性疾病和慢性非传染性疾病的陡增,全球人民对卫生健康知识的需求量呈现剧增态势。在此条件下,现代媒体能够充分发挥其传播速度快、信息散发覆盖面广、交互性强等多方面优势,冲破地理空间和社会空间阻隔,为全球人民传播卫生健康知识、增强卫生健康预防意识和应对能力提供技术条件。另外,媒体还能积极引导社会公众树立正确的科学意识。当前,世界很多国家仍然保留着大量的能够寻求心理慰藉的巫术、民风民俗等民间文化,当人们面对类似此次高传染性的公共卫生安全事件时,这些民间传说、神话、民风民俗成为人们治疗心理恐惧的重要精神治剂。例如,印度在疫情急剧爆发时,印度一些民众仍然相信喝牛尿、涂牛粪等行为能祛除病毒。因此,面对各种公共卫生安全问题,需要充分利用各种媒体的宣传、扩散、导向等多重功能不断增强人们的科学意识,进而能够在生命安全和卫生健康领域以科学的态度去处理各级各类卫生安全问题。

第二,充分发挥多元媒体的“辟谣”功能。媒体既能“造谣”“传谣”,也能“辟谣”。在世界范围内,谣言每时每刻都会发生,尤其是在重大公共安全事件中,谣言更具有扩散性和煽动性。而媒体特别是以互联网、移动通信、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新媒体不仅为谣言传播提供新途径,更为谣言提供“有图有真相”的在场感。这种兼具图片、文字、符号一体的“在场感”更容易让社会公众相信并借助多元媒体平台进行超时空传播,进而形成谣言的“信息瀑布”。然而,在公共安全事件中,公共安全事件本身已经对公众造成巨大的社会恐慌,而谣言的产生和大肆传播无疑会模糊社会公众的价值判断和行为选择。在此条件下,媒体的“辟谣”功能得以凸显。在媒体功能中,媒体能够通过公共场域的建构、准确信息的发布和“强关系”的互动等降低谣言的模糊度、提高公众的判断能力。在媒体的“辟谣”方面,官方主流媒体要以其权威性优势发挥重要作用,而其他不同性质、不同层次的媒体更应该具备社会责任感和担当意识,主动做到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积极向社会传播正能量。

第三,充分发挥多元媒体的“哨兵”功能,提高世界各国公共卫生安全风险防范意识与能力。在传统的“精算模式”中,往往是以准确信息为前提而采取精准管理。但自近代以来,各种突发性公共卫生安全事件频发,传统的相对滞后的“精算模式”难以适应突发性公共卫生安全事件的前期预防、减损的需要,公共卫生安全事件的突发性特征决定了在其发生之前或爆发初期需要向社会公众“吹哨”,以提高政府和社会公众的警惕性和应对准备能力。

第四,媒体自身应该强化道德自觉和全球责任,积极传播正能量。在纷繁复杂的国际环境中,一些媒体往往基于某些特殊目的而忽视报道内容所产生的负面效应。例如,在此次全球性疫情防控中,美国、英国等一些媒体严重违背疫情事实而在全球散布“中国病毒”“武汉病毒”等具有强烈政治色彩的歪曲信息,不仅严重干扰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建构,同时也严重影响中国国际形象的良性塑造。“全球媒体对传染病的报道不仅塑造了对传染病的全球理解,而且塑造了关于疾病的文化记忆,成为文化基因的一部分。流行疾病的报道最终会与国家及民族的形象挂钩,形成一个民族隐喻。”[22]

四是强化企业的功能地位。企业以追逐最大利润为本能,而在这一价值导向下,与社会、国家表现出显著的共生共享特征。近年来,治理和预防公共卫生健康问题已然成为个体和各国政府共同关注的焦点和难点。在人类卫生健康发展史中,企业卫生健康服务供给是引导卫生健康价值、满足卫生健康需求、提升卫生健康水平的重要前提。在打造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中,企业在公共卫生健康领域的产品供给能力和社会责任能力至关重要。

第一,企业能够引导社会公众树立正确的卫生健康价值观。在企业的生产链与价值链中,生产链具有显著的引导功能,即企业能够以生产链引导消费者的产品选择和观念的确立。在这样的条件下,企业能否生产出卫生健康的公共产品至关重要,这直接决定消费者的卫生健康状况。以卫生健康为价值导向的企业在产品研发、生产、销售等体系中往往也会把卫生健康这一价值观念传递给消费者。

第二,企业能够满足卫生健康所需产品。从整体上看,随着危及全球人民卫生健康问题的陡增,全球人民不断增长的卫生健康需求会“倒逼”企业成为文化价值和工具价值的复合体。个体和政府从卫生健康“需求侧”要求企业的生产体系、销售体系都必须以卫生健康为原则和导向。纵观全球公共卫生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企业在医药、医疗器械、人才培养、疫苗研发、卫生健康价值观塑造等方面的贡献是个体和政府难以企及的。此次全球性新冠肺炎疫情中,企业在口罩生产、人体热成像测温设备、检测试剂、医药制造、疫苗研发等方面起着关键性作用。

第三,企业能够助推社会公众卫生健康水平的提升。社会公众卫生健康水平是卫生健康综合指标的社会化表征,是卫生健康意识与卫生健康能力的综合反应。纵观人类社会卫生健康发展历程,卫生健康的进步离不开政府、社会组织、市场和个体等多元主体的有序有效推动,其中,市场(主要是企业)无论是基于追逐利润最大化还是社会责任,其在人类卫生健康文明进步中的地位功能随着人类卫生健康需求的爆炸式增长而变得不可替代。

五是积极发挥非政府组织的辅助作用。面对类似全球性新冠肺炎这样的重大传染性疾病,世界很多国家薄弱的公共卫生安全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被彻底凸显出来,一些国家所能提供的应急性公共物品和公共服务的局限性成为有效应对公共卫生安全的掣肘。在政府应对不力之时,非政府组织却能够在物资募集、整合社会闲散力量、弥补政府公共资源供给不足等多方面发挥其独特优势,其已经越来越成为全球治理、国家治理、社会治理的重要补充,并表现出显著的治理成效和极强的生命力。

六是激活个体的主观能动性。打造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本质是维护每个个体的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是个体的最大、最根本的利益。在打造全球性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中,“以人民为中心”是其根本原则,为了全球人民和全人类永续发展与依靠全球人民的共同努力二者之间是相互统一的。纵观人类抗疫史,个体的自我防控意识与能力以及对国家疫情防控政策措施的支持与配合对于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攻坚战具有关键作用。在此条件下,不仅需要世界各国在个体居家隔离、防控物资保障、防控知识、科学素养、疫苗接种等方面做出外部性干预,更需要每个个体的主动而为。

结语

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向全球卫生健康治理提供崭新的思维方式和治理理念,为推动全球卫生健康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开启了新的愿景。倡导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意识是中国对全球风险治理理论和公共卫生安全治理理论的重大贡献,是对全球人民生命安全观和全球卫生健康治理观的创新与发展,是中国基于世界各国共享繁荣发展、全球人民共享健康福祉和人类永续发展的顶层设计,也是中国对完善全球公共卫生安全治理体系而提出的“中国方案”和“中国智慧”。面对此次全球性疫情防控和未来人类卫生健康领域的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面对世界各国发展程度、社会制度、核心价值观的不同,要在全球范围内打造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必须在注重卫生健康共同体意识培育、认同塑造的基础上,不断激活全球公共卫生安全治理主体的主观能动性,进而增强全球公共卫生安全治理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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