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造创新人才脱颖而出的治理新生态
2021-11-30
2021年3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求是》杂志上发表《努力成为世界主要科学中心和创新高地》的重要文章,文章提出了营造良好创新环境的重要命题:“创新之道,唯在得人。得人之要,必广其途以储之。要营造良好创新环境,加快形成有利于人才成长的培养机制、有利于人尽其才的使用机制、有利于竞相成长各展其能的激励机制、有利于各类人才脱颖而出的竞争机制,培植好人才成长的沃土,让人才根系更加发达,一茬接一茬茁壮成长”〔1〕。我国要成为世界主要科学中心和创新高地,前提是要营造世界一流的创新环境,为集聚天下创新英才构建最优越的体制机制。我国创新活力不足是长期存在的制度环境短板,致使我国科技人才规模再大,科技研发投入再多,市场需求再强,也难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创新效能。因此,需要各级政府高度重视创新环境的建设,需要动员全社会的力量营造良好的创新环境,需要从营商环境提升为营创环境,只有建成世界一流营创环境,才能为我国“十四五”时期完成经济社会发展目标和2035年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远景目标提供坚实的智力支撑和人才保障。
一、创新人才的出现离不开群体和社会的大环境
创新人才是指在特定领域内打破旧有的成规,做出突破性的创新,其自身具有创造性、创新积累、创新精神、创新能力,拥有大量理论或实践经验,并以自己的创新性思维和创新性劳动为社会做出正向价值贡献的人才〔2〕。那么,这类人才是如何出现的?要回答这个问题,就要知道什么是创新?创新是如何发生的?
创新(Innovation)对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意义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被熊彼特首先提出。熊彼特(Joseph Schumpeter)在保持对新古典主义的清醒认识延续奥地利学派的知识传统的基础上,提出一个国家经济增长的核心是创新,即企业家不断地对生产要素的新组合而形成的“创造性变革”,这种企业家“不间断的创新行为”就是应对经济危机的根本对策〔3~4〕。几十年来,随着科学技术的大踏步发展,以信息科学、人工智能、纳米技术、生命科学、量子科学为主体的第四次工业革命紧锣密鼓地展开,企业和国家竞争意识不断增强,对创新的讨论和关注也空前高涨。在许多有关创新的定义中,被广泛认可的是在熊彼特定义基础上扩展而来的定义,即:将新的思路、新的理念和新的技术运用到实践之中,创造新的产品、新的工艺流程、新的组织结构和方法、新的人际关系、开拓新市场、提供新服务,以达到增加价值、提高人类生活水平和质量的目的。这一对创新的诠释关注的不仅仅是纯科学意义上的“概念创新”,而是特别注重“应用创新”,注重新的思路、理念和技术能够带来的社会价值增值的贡献。这是科学技术组织化、社会化和人性化的一个必然结果,也把创新提升到了提高国家公共管理水平的新高度。熊彼得的定义扩展了我们传统上对创新的理解,也更加符合当今社会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和社会现实。也就是说,创新是一个系统工程,从创意的形成到创意表达、实验、计划、融资、合规、实施、推广,牵涉到不同的步骤,需要不同的技能、条件和环境,经常需要不同类型的人才合力完成。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创新的人才需求不是单一的,而是复合型,或者更多地可能是群体型的〔5〕。
麻省理工学院的冯·希伯尔(Eric von Hippel)于1988年提出的民主化创新和用户创新理论超越了熊彼特的“少数精英企业家是创新源泉”的单一封闭模式,鲜明地提出企业外部的用户可能成为创新源泉。其核心要义是把对创新主体的定义从生产者及其周边群体扩展到广泛的社会群体,关注通过开放合作而形成由社群组织起来的群众或者用户自由创新的新型创新活动,从而激发了全社会创新的活力〔6〕。
比如,特斯拉的很多构想由于缺乏理解、支持、投资和环境,而且面对竞争和打压,迟迟没有被实现。爱因斯坦、杨振宁、张首晟等理论物理学家的创意,如爱因斯坦基于广义相对论提出的引领波构想、杨政宁的宇称不守恒定律、张首晟的天使粒子的构想,没有LIGO科学合作组织(1)在爱因斯坦1916年提出的广义相对论中,引力波被认为是由质量所引发的时空扭曲而成,任何有质量的物体在加速运动时都会对周围的时空产生影响。在2016年2月11日,LIGO科学合作组织和Virgo合作团队宣布他们已经利用高级LIGO探测器,首次探测到了来自双黑洞合并的引力波信号。、吴健雄实验室、薛其坤这些一流的实验物理学家的验证,也无法得到承认。即便已经显露成效的科学成果,例如屠呦呦的诺贝尔奖,没有饶毅等同领域科学家的详细解释和论证,也不会得到承认。更不用说在千千万万科技成果转让过程中牵涉到的不同的工程师、技术员、企业家、律师、投资人和敢于“吃螃蟹”、追逐新产品的消费者。当代全球公认的创新大师首推马斯克(Elon Musk),他的业绩与硅谷的创新环境和美国国家政策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创新需要社会的认可和参与,创新人才需要社会环境的激发和包容,创新的出现、实现和创新人才的脱颖而出,从来就不是偶然机遇和完全独立的过程。
即便最独立的思考和创意过程,除了创新者根据自己生活经验进行的想象,以及知识教育赋予的条件,也常常受到创新者外部环境的刺激或者周边人的启示。比如说,远古的篝火把智人集聚起来,为其提升语言能力和社交活动提供了适宜环境,文明的创造由此开启;看到苹果从树上掉下来,引起了牛顿对万有引力的思考;对字体的艺术美的学习,促成了苹果创始人乔布斯(Steve Jobs)对苹果手机设计。
美的精益求精的追求;相对论的思考,推动了量子力学的深入研究,发现了光子和天使粒子;面对盲人的阅读困境,雷·库兹韦尔(Ray Kurzweil)开发了帮助盲人阅读的语音合成器,结果其技术成果大量地被音乐合成器采用,促进了人工智能技术迅猛发展;出租司机对汽车玻璃的保护催生了曹德旺办汽车玻璃厂的思考。生活在丰富多样、需求差异多元,有对话环境和沟通能力的人群之间,以及形成适应社会关系的制度规范,是创新者需要的社会环境。所以有人说,创新常常不是刻意而为的结果,而是生活的副产品,越复杂多元的环境,越能够滋生创新的思考〔7〕。
二、创新人才依靠差异化创新生态滋养
创新的出现不是独立的,就像生命体和生物成分不是独立的一样,他们有生物圈,有群落,与周边的环境共同构成一整套生态系统,互相影响和型塑。宋代诗人曾丰诗曰:“土膏兀参差,形象鬼塑湼。人立双足欹,兽卧半身没”。创新生态应该是千姿百态的,其本质特征是差异化生长,差异是创新的朋友,创新渴求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果只是依赖群体规范,那么,群体就会扼杀差异化生态。
在很多年以前,中国刚刚开始引进西方行政学理论,就有知名学者写了一本当时让很多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书——《行政生态学》。或许是阳春白雪,难免和者较寡,尽管公共管理学科大发展,这本书并没有火爆起来,有人质疑,行政与生态有什么关系。近年来,有获得生物学博士的学者进入社会科学研究领域,又一次将生命科学的道理和规律引入社会科学研究,探索生命规律、生态环境对生命种群乃至人际间的社会关系的影响〔8〕。在我们高度关注创新人才群体的新科学时代,如何运用我们的科学知识、发掘和尊重创新人才的成长规律,改革我们的人才管理体制机制,治理创新人才成长的新生态,就成为一个十分重要的新问题。
事实上,从生态学的视角看创新人才成长,对我们会有不少有益的启示。生态系统分非生物环境因素和生物成分两大类。非生物环境包括土地、大气、水、二氧化碳、无机盐、太阳光等非生物物质能量,是生态环境的基石。生物成分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和演化,也反过来影响这一非生物环境。比如说,植物通过光合作用把能量凝聚在自己制造的有机物中,合成有机物。这一类生物为自养性生物,可以从非生物环境中汲取能量,合成有机物,是生态的生产者。第二类生物属于异养性生物,是生态的消费者。比如,鱼虫鸟兽能够依靠植物生存,消费植物,并在吸取能量后将多余的废品排泄出来。排泄物和其他无用的动植物体可以被真菌分解,回归自然环境,被生产者重新利用。真菌也属于异养型生物。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生态圈,有来有去。当然,在生物层面开始出现食物链,食物网络,高阶生命体依赖低阶生命体提供热量和营养,也有生命体之间的食物竞争和相互博弈,如蛇、鼠、鹰互为食物。无机环境是基础,其条件好坏、复杂程度决定生物群落的丰富和复杂。生物群落适应环境,也反作用于无机环境。比如说,生物群落的初生演替,分解物成为环境的营养,或通过群体努力,改造河道和生态环境,变荒原为绿洲,变乡村为城市。也可能造成生态干扰和破坏,把不可降解的排泄物永久遗留在生态圈,恶化生态环境。所以说,生态就是生物群体和无机环境结合而成的生态系统的统一体,互为依存,相互型塑。整个地球是一个大的生态系统,下面分多种子生态系统,包括自然生态,如森林、草原、海洋、淡水、冻原、动物,湿地,和人工生态,如城市、农田、人工兴修的水利、公园等等,其中不少都需要维护、修复和生态能力增长的培育。
有意思的是,生态(Ecology)在希腊语(Okologie)里面是住所和学科两个字的组合(Oiko Logos),意思是住所的学问,就是说,生态环境是人类和其他生命体的家园。生态学研究的一系列问题包括环境与生命的关系、生长与繁殖、散居与集群、取食与危险、利己与利他的权衡等。达尔文在1836年左右到印度洋东部基林群岛研究珊瑚生态,他发现基林群岛的地面上动植物的数量和种类并不多,但在离陆地几米远的珊瑚礁里现象却千奇百怪,成千上万的生物都在蓬勃生长,其壮观程度堪比热带雨林。这让他很困惑,为何在营养极少的水域里却生存着大量的生物,其生态的数量多得惊人,由此形成了与“物竞天择”进化论相对的达尔文悖论。达尔文认为,简单的地质运动并不能解释眼前的一切,答案应该是一种绝不屈服的生命创造力。这个现象给了我们一个启发,那就是:如果把创新人才和各种各样的好创意看作是多种多样的物种,把更有利于创新人才成长的环境看作是珊瑚礁,不同层次、不同领域的人才在共生发展中形成创新价值链,在广袤的思想空间当中主动创造出生态群落,由此将汇聚更多的新人才,让更多的好创造力在其中诞生和孕育。
西方学者巴瑞(Barry Commoner)在他1971年的著作“The Closing Cycle”提出了生态思维的四大定律:万物皆有联系;一切物质必有去处,不会消亡;大自然有自己的规律,支配一切;没有免费的午餐,一切获取都需要有付出。这些生态研究的知识对于我们认识人类的群体生活与自然的关系,认识人类个体与种群的关系,人才与普通人的关系,创新人才与其他类型人才之间的关系,有十分重要的启示意义。一个非常重要的关节点就是,创新人才是生态环境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是与生态环境的许多环节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并不独立,需要靠他们所处的生态环境滋养、孕育和成就。他们首先必须是生态的消费者,然后才可能成为生态的生产者和改造者。他们也是庞大的生存链和生存网络的一份子,需要营养、能量、群体支持和必要的消费者,也需要受到防止恶性竞争和生态环境干扰的保护。
三、人才管理体制机制是创新生态的制度基础
习近平总书记曾深刻指出,在人才选拔上要有全球视野,下大气力引进高端人才,需要顺势而为,改革人才引进各项配套制度,构建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人才制度体系。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明确了要凸显我国“聚天下英才而用之”的制度优势,“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加快人才制度和政策创新,支持各类人才为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贡献智慧和力量”。今年新发布的国家十四五发展规划纲要又提出一系列对人才高质量发展的新要求:激发人才创新活力,实行更加开放的人才政策,构筑集聚国内外优秀人才的科研创新高地;深化人才发展体制机制改革,全方位培养、引进、用好人才,造就更多国际一流的科技领军人才和创新团队,培养具有国际竞争力的青年科技人才后备军等。因此,面对新的发展形势与任务,我们要进一步以新发展理念指导确立新时代的人才观,以制度创新推进人才发展环境提质升级,加快创新人才管理体制机制建设,激发人才队伍的创新创业活力。
当前,全球人才竞争格局正在发生深刻变化,人才竞争已经不限于地域区位优势的吸引,更不只局限于单纯的薪酬待遇比拼,而是日益演变为国家与国家之间人才制度优势的角逐和较量。随着我国综合国力的不断增强,海外高层次人才来华创新创业的意愿越来越强烈,但与发达国家相比,我国在出入境、签证、子女教育、医疗卫生、生活环境等领域的制度性配套建设存在一定的滞后性,成为束缚海外优秀人才来华发展的重要障碍。在人才管理体制机制方面,还存在着行政主导的人才引进机制,部门分割、资金分散的人才投入机制,“唯论文、唯职称、唯学历、唯奖项”的人才评价机制,重名不重实的人才激励机制,已经成为现行管理体制的顽症。人才工作和生活的环境配套的缺陷和机制的不完善,依然留有巨大的改进空间等等。为此,广开进贤之路,广纳天下英才,需要构建科学规范、开放包容、运行有效的人才发展治理体系,加强顶层设计和政策统筹,厚植制度优势,抓好措施落实,为创新人才脱颖而出打造良好的制度生态。
在现代社会,制度的质量更多体现在具有韧性的治理机制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人才难得,轻视不得,耽误不得”,要建立科学有效、简便易行的人才制度。未来如何构建以人为本而不是官本位的人才制度体系,将会成为中西方管理制度较量的关键。网络社会加剧了分工多元和需求多元,也加快了创新速度和人才的优胜劣汰。那种工业化时代的“群体共识”制度效率,对于今天的创新活力恰恰是一种制度性阻碍。差异化永远是创新的基因〔9〕。创新过程中的每一个环节都很重要,虽然每一个环节对人才的知识、经验、能力的要求不一,差别很大,但每一个环节都有自己的重要性,在需要的时候尤为突出。如何评价发现和回报不同类型的人才,是政策环节中最大的困惑。正如革命导师列宁爱引用的寓言,“鹰有时飞得比鸡还低,但鸡永远飞不到鹰那么高”,但如果“鸡蛋”是人们最需要的,那鹰还是才吗?按照世俗的理解,没有用就不是才。鹰不能多生蛋,还得吃肉,难养。在一个生态环境中,没有鹰,就永远不可能有搏击长空的能力,但全是鹰,基础的生产能力就会缺乏。这种生态的平衡,就需要靠生物成分与所在环境的匹配和调节来形成。
同样的道理,在创新链中,创意形成、创意表达、实验、计划、融资、合规、实施和推广,每一个步骤都很重要〔10〕。第一层次的可能是靠复合型创新人才自己努力,克服千难万阻,依靠机遇,完成创新需要的每一个环节,达到创新的成功。这一层次的创新十分艰难,要克服各种传统惯性和利益格局,有时如果没有特定的历史机遇(如两弹一星的功勋几乎是白手起家,其成长经过从海外学子的艰难求索到回国建功立业的长期历史演化过程)或人物际遇(大人物的支持,比如曾国藩对于容闳的重用,周恩来为争取钱学森回国所做出的不懈努力),或者两者兼有,几乎是不可能的。第二层次的创新发生在创新条件相对改善时,比如市场交换和竞争的出现,豪富阶层的出现,社会环境的改善(西方文艺复兴和进步运动、中国改革开放时期),也包括政府公共政策的支持,创新的概率就大大增加。第三个层次的创新是新型管理制度和管理环境的变化,社会关系的理顺,创新的意愿、法律规范、社会文化和利益格局得到全方位提升,创新成为社会生活中的常规活动,创新人才不断涌现,创新随时随地自动发生,屡见不鲜〔11〕。
有学者认为,创新的原动力和方法存在于市场之中,依靠市场力量这只看不见的手进行调节,协同每一个创新环节的人才的工作,创新就可以自动生成。这一观点看似并不错,但迄今为止并没有成功的案例。瓦特(James Watt)的发明屡次失败,甚至到了穷途潦倒的地步,但能够促使他锲而不舍的一个动力是英国的知识产权保护法律。创新主体为什么常常会遭受“市场失灵”困境,美国学者罗伯特·阿特金森(Robert Atkinson)在《创新经济学:全球竞争优势》一书中曾有过深入分析,其原因有三:一是创新活动在本质上是全社会共同受益、具有公共特性的产品。创造新产品、新工艺以及新的组织形式所需的知识不能完全限制于单个企业之内,如史蒂夫·乔布斯于2010年4月推出了苹果iPad这个合并了硬件、软件和通信新功能的创新产品,次年的拉斯维加斯电子消费品展览就出现了近80款类似的新平板电脑。这样的溢出效应在今天随处可见,大量的研究表明,企业的研发和创新活动对社会回报率至少是对公司本身回报率的两倍,这就需要政府、社会和企业共同保护创新活动的持续性和有效性。二是创新活动的成功率非常之低,后摩尔定律又使创新进入无序状态。高风险、高费用和不确定性,扼杀了复杂的新技术平台的发展。即便是“理性”的公司也不愿意投资于下一代的技术,特别是当它涉及高风险又有极其漫长的研发时限时,就会变成企业常常会避开的技术创新“死谷”。因此,政府机构和相关公共组织在技术研究项目中越来越多地承担企业合作伙伴的角色。三是企业间协调失败破坏了创新过程。由于创新过程的复杂性,特别是在今天,企业无法通过独立工作将创新最大化。
如供应商、客户、竞争对手、大学、科研院所、投资银行和政府机构等,以获得各种技术、知识、信息和市场准入。这种互动需要时间、精力和资源,并且在这个快节奏的世界里,公司和其他机构之间的合作模式远不是最优的。当需要多方一起同时协作发挥作用时,市场的协调能力比较差。要想有创新就必须克服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12〕。总之,在全球科技与人才激烈竞争的世界中,沉迷于自由市场或国家计划思维的代价都是巨大的。这就是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国家都重视制度改革对于平衡市场和国家的作用,着力营造良好的创新环境。
当前,优化我国人才的创新生态需要从两个方面思考:第一,创新的基础环境的维护,比如说江河湖海、土地森林、大气质量、城市环境、农田土质保养等等生态基础条件。在社会环境中,这种基础条件是交换的公平性,交换者法人地位的认可,契约合同的维护能力,创新产权的保护等等。第二,生态环境中食物网络的复杂程度是良好生态系统的干扰因素。它常常打破食物链的简单循环,造成生物体之间的无序竞争、混乱兼并和竞食,造成生态环境的破坏。用市场的语言来说,就是市场失灵。需要靠反垄断、产权保护、福利政策、就业支持、农业、科研支持性投入来维护合理的市场秩序。其实还有第三条,这是市场理论中没有、生态理论中少见、现代社会中组织起来的生物群力量对生态环境的规模性反馈能力。传统上,生物群反作用于自然生态表现在自然灾害、瘟疫和种群超自然增长带来的生态破坏。在人类社会掌握了驾驭能源的高级技术之后,生物种群对自然生态的破坏和修复建设能力就不是传统的市场理论或者生态理论可以想象的。就是说,人类相对于其构建出的社会治理体制机制而言,他们既是生态环境最有力的消费者也是生态环境的维护者和生产能力的创建者。在创新人才的管理领域,人才管理的体制机制是人才形成、发展、使用和成就的最重要的基础环境。
四、深化人才体制机制改革,营造有利于创新人才成长的新生态
将体制机制的改革与生态科学的规律相结合,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认识创新人才的发生、成长和成就的过程的崭新视野。体制机制的努力目标不应该只是人才个体,而应高度重视创新人才的群体和他们发展、成长和成就的生态。注重创新链和人才链,注重生态圈的建设、维护和弘扬。要关注创新人才生态环境的形成和维护,从创新的生产、消费、推广和再更新等多个环节入手,关注创新人才的养成、发展、成就和降解。这里专门提出降解是因为这是我国人才政策中的缺项。曾经做过贡献的人才如何让他们重新归位于自然,成为新生人才滋养环境的一部分,也能够乐享天年,是现有人才制度中不太关注也十分不完全的体制机制的弱项〔13〕。比如我们的院士制度,长期以来实际上参照行政级别管理,即使知识老化、体力衰退,也是终身高聘,很难回归学术性和荣誉性。这不仅使新一代学者只能在低水平工作岗位上重复和摸索,得不到良好生态环境的滋养,也形成一种追名逐利的科研文化。如何利用体制机制的能力构建培养和成就创新人才的生态环境,形成生态资源丰富多元,各类创新人才层出不穷,智慧与能力代代相传,各有去处并良性回归生态大系统,应该是我国未来人才工作的一个重要课题。中华民族的发展和崛起需要数不清的各种人才涌流、代代传承、永不枯竭的新生态,而不只是少数特定环节的人才。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人才只有成长、使用和生活在与其相适应的人才链或者人才生态网络中,才能最大限度发挥其能力和潜力。他们是未来高科技时代中华民族的脊梁。
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到2035年要建成人才强国,改革人才体制机制任重道远。重要的是改革不能急功近利、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更不可各自为政、多头出击,比如人才评价机制改革,实质上已经形成了内卷化式的改革,总也跳不出非黑即白的线性思维模式,落入了一个寻租式的公地陷阱。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尊重人才成长规律和科研活动规律,这是改革人才体制机制的基本出发点。首先,创新是人才成长中认知价值的自由选择。国家自主创新的命题是建立在尊重人才创新自主性和企业创新自主性的基础上的,没有创新的自主性就没有创新活力而言,科研攻关的揭榜挂帅机制关键就是解决了国家科研需要与科学家自主研发的有机对接,“英雄不问出处、谁有本事谁挂帅”,这样就打破了以分配资源为动力的人才评价机制〔14〕。其次,改革要尊重科研活动的协同性规律,科技创新活动就是集教育、人才、企业等多主体为一体、相互间紧密结合互动协作的过程。科技创新的运营还是一个通过国家与市场、政府与社会组织、公共部门与企业间互动沟通、多方协作寻求科技创新秩序化的良性内外相互作用的过程。科技创新运营要打破各主体间责任界限,构建政府、市场主体、社会组织、人才个体等多元主体整体或部分的组合形态,根据不同内容、不同阶段在各主体间转换,强化主体间权力的互相依赖性和互动性,形成一种有效发挥最优效果、解决不同科技创新问题的多中心协同共享的格局。正因如此,人才体制机制改革就需要把握治理的系统性、政策的协同性和体制的灵活性。第三,良好的人才生态要从包容差异入手、以人文关怀为本。生态就是家园的学问,要让人才住有所安、心有所归,心理和生理健康并重。优先塑造整体创新环境,不只是关注个别人才,而是关注人才群体,做好环境配套,优化人才集聚和互动的条件。还需要上通下达的沟通交流机制,要有优秀的人才工作杂志和读物,推动人才理论的突破和人才工作经验的提炼。要用先立后破、以立促破的创新精神创新人才体制的设计和机制的运行,克服制度性碎片化管理方式,突破地域性或部门性利益格局,以全国一盘棋的大市场、大生态环境为基础,鼓励地方人才生态圈的形式和作用的发挥,创造我国新时代人才产生、成长和成就的新格局,形成人才推动、人才引领、创新不断的发展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