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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政治学视域下中国共产党协商民主思想的内在逻辑

2021-11-29程晓峰

关键词:协商民主中国共产党

程晓峰 郭 蔚

(1.重庆科技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重庆 401331;2.湖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长沙 410081)

中国共产党作为因取得革命战争胜利而成为执政党的百年大党,作为一个有七十多年治国理政经验的执政党,一直在不断探索完善中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理论和方法。协商民主作为中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特有形式和独特优势,在完善党的领导、夯实党的执政基础、发展党的执政理论、创新党的执政实践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是中国共产党的群众路线在政治领域的重要体现”[1],“是实现党的领导的重要方式”[2]。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无论是作为一种政治思想、政治制度,还是作为不断推进的政治实践,如何在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确保党和国家长治久安中发挥重要作用,值得我们反思、探索、总结。本研究尝试从历史政治学的维度,深化对社会主义协商民主这一重要政治思想和制度创新的认识。

一、从历史政治学维度理解社会主义协商民主与中国共产党执政实践

“协商民主”概念出现在20世纪80年代的西方,源自国外学者对既有民主体制所面临的多元文化现实挑战的思考[3]。顾名思义,它作为“民主”和“协商”有机统一的政治理念,主张通过扩大政治参与、包容多元表达、协调各方立场的方式,以期形成公共治理的共识,实现社会治理的目标。随着中国政治经济发展速度加快,社会各方利益博弈越来越复杂,国内学界对“协商民主”理论的关注度也日益提升。以往学术界对协商民主的理解,一方面囿于对西方政治思想的抽象诠释;另一方面又局限于对具体的地方性政治经验的简单提炼,从而缺乏对其普遍价值的正确把握。这两种情形发展的最终结果,就是对协商民主制度效能的质疑层出不穷[4]。

必须强调的是,社会主义协商民主不是对西方政治学概念的简单挪用,也不是协商民主在社会主义制度上的简单嫁接;它是中国共产党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就在不断思索的未来政治建设方略,更是在七十多年的民主执政实践中不断丰富和发展的政治制度创新。因此,理解社会主义协商民主的内涵,及其对中国共产党执政能力建设的重要作用,就要充分遵循“历史从哪里开始,思想进程也应当从哪里开始”[5]603的方法,也即“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方法。这一历史政治学的考察,需要从以下3个方面重点展开。

其一,中国共产党发展和完善社会主义协商民主的深层历史因素。这是对社会主义协商民主进行的思想探源式考察,是从政治思想基因的维度擦亮了协商民主的中国底色,也让中国共产党执政能力建设有了坚实的历史依托和鲜明的中国气派。

其二,中国共产党发展和完善社会主义协商民主的政治理论语境。这个政治理论语境有一个核心历史阶段,那就是中国共产党作为一个政治主体的百年发展阶段。在这一核心历史阶段中,中国共产党人不只是作为理论家,更主要是作为实干家在思考解决中国问题的方法。因此,社会主义协商民主从思想、制度到实践的发展完善,都有着明确的中国问题意识,从而显出了它的理论合理性、制度独特性、实践独创性。这是从思想理论的维度理顺协商民主思想和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的关系,凸显了中国共产党在承担时代责任、解决中国问题中的使命感和创造力。

其三,中国共产党发展和完善社会主义协商民主的重要意义。今天的中国共产党正站在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交汇点上。党要实现长期执政,就“必须提升自身凝聚社会共识、凝聚执政共识的能力”,这本身就是党长期执政能力的重要构成要素[6]。国家发展要实现第二个百年目标,更需要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凝心聚力、继续奋斗。历史政治学的考察,无疑能让我们进一步坚信:社会主义协商民主作为汇民意、凝民心、聚民力的重要制度,对党的执政能力建设、对实现第二个百年目标、对未来中国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

简言之,进行历史政治学的考察,有助于我们充分理解协商民主为什么是中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特有形式和独特优势,更能从根本上理解协商民主在中国共产党执政能力建设中的重要作用。

二、历史逻辑:协商民主彰显了中国共产党执政理念的中国气派

中国共产党在民主政治建设中提出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思想并建立相关制度,毋庸置疑有其确定的历史前提。而历史政治学对政治思想的诠释,强调长时段、大视野的考察。这个作为历史前提的“长时段”应该有多长呢?对这一问题的考察,不应该仅仅局限于百年党史或者七十多年执政史。毛泽东在中共六届六中全会上所作的《论新阶段》政治报告中讲到:“今天的中国是历史的中国的一个发展,我们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主义者,我们不应当割断历史。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当给以总结,继承这一份珍贵的遗产。这对于指导当前的伟大的运动,是有重要的帮助的。”[7]534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习近平强调:“历史一脉相承,不可割裂。脱离了中国的历史,脱离了中国的文化,脱离了中国人的精神世界,脱离了当代中国的深刻变革,是难以正确认识中国的。”[8]“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取得的伟大胜利,使具有5 000多年文明历史的中华民族全面迈向现代化,让中华文明在现代化进程中焕发出新的蓬勃生机。”[9]这就要求我们将百年党史中民主政治建设的一切制度探索和思想创见,放置在中华民族史、中国近代史的长时段历史中去考察,才能给予其更为准确的定位。

质言之,百年党史不是一个孤立的历史时间,党的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发展也不是一个孤立的历史事件。中国共产党诞生在中华大地上,她的思想和行动与源自历史的哲思智慧、观念形态、制度遗存本身就是一种共时性的结构存在。尤其是历史中的政治哲学智慧,不仅在今天,而且在未来都将深刻影响着我们对中国问题的思考。而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思想,正是中国共产党在充分汲取传统政治思想智慧的基础上对中国民主政治建设问题所作的创造性思考。

(一)“中道”与“和同”的思维逻辑

中国文化自古以来强调抽象价值与具象事实的“合一”。东晋僧肇在《维摩诘经序》中主张以“中道”贯通世俗世界与涅槃境界,认为“非本无以垂迹,非迹无以显本,本迹虽殊,而不思议一也”。宋代理学家程颐认为:“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体用一源,显微无间。”(《易传·序》)清代史学家章学诚则说:“道不离器,犹影不离形……天下岂有离器言道,离形存影者哉。”(《文史通义·原道》)这种体用不分、道器不分、理事不分,即体即用、器以载道、就事论理的世界观,同时也是一种对中国政治思想影响深刻的思维逻辑。抽象的价值世界与具象的现实世界不是割裂的,而是密不可分的,道理的“应当”就在展开的“历史”之中。

那么,建立中国的民主制度又如何处理具象世界的特殊与差异呢?习近平指出:“中华文化崇尚和谐,中国‘和’文化源远流长,蕴涵着天人合一的宇宙观、协和万邦的国际观、和而不同的社会观、人心和善的道德观。”[10]传统政治伦理思想中的“协和”“和同”“和善”观念,不是倡导无原则的和谐亲善,而是主张“五味相济、八音相和”。五味、八音象征着具体事务的差异,而相济、相和,就是通过协商来达成共识、解决矛盾。只有如此,才能在国家社会治理中实现“政平德和,民无争心”(《左传·昭公二十年》)。因此,协商民主思想从中国传统政治智慧中汲取养分,不是以追求超越玄想为路径,而是以实事求是为路径;不是以凸显差异为目的,而是以寻求共识为目的。它通过创设一种全新的民主机制来解决具体的现实问题(事),从而实现人的自由和发展的价值诉求(理)。

(二)“民本”与“尚公”的政治伦理

就政治伦理中国家、社会、个人各主体的关系而言,古代政治思想有着悠久的“民本”传统。《尚书》言:“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尚书·五子之歌》)孟子也强调:“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尽心下》)《论语》则明确提出“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的主张(《论语·颜渊》)。民众在政治伦理中具有重要地位,只有民众的利益获得满足,国家才可能长治久安。站在执政者的立场上讲,民本思想要求执政者有公心。传统政治思想中的“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就是要求执政者应该以实现人民大众的利益诉求为职志,而不能专意于私利。这种思想成为中国传统政治中制衡君权、保障民权的重要思想。《汉书》中就告诫执政者“治天下者当用天下之心为心,不得自专快意”(《汉书·鲍宣传》)。王夫之《读通鉴论》也强调:“一姓之兴亡,私也,而生民之生死,公也。”[11]由此,“民本”与“尚公”成为传统政治哲学中衡量执政合法性的重要标准。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只有行王道、施仁政、顺民意、得民心的政权,才能实现稳定长期的执政。

今天,“以人民为中心”思想,就是民本思想的现代演绎。中国共产党从执政党的视角,重视人民;从治理者的视角,重视公共利益,就是“公心”的体现。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已经成为统领党的一切工作的核心理念。因此,中国共产党以人民为中心,通过民主协商的方式,领导并引导人民广泛参与国家和社会治理,既保障了人民当家做主的权力,又很好地实现了人民的现实诉求,成为中国共产党的不二选择。

(三)“善治”与“一统”的价值归宿

中国古代有追求“善治”理想的优良传统。何谓善治?《论语》讲:“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论语·颜渊》)这里的“正”,就是正道、正义、公正。孟子则认为仁政善治就是“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孟子·梁惠王上》),也即为社会树立公正规范、道义准则,让人们生活富足、有序、安宁。今天,无论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还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都充分说明了中国共产党是有善治理想的执政党。而协商民主制度的价值追求,从社会层面来讲,就是要充分实现公共利益;从国家层面来讲,就是要通过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建设,实现国家长治久安。因此,协商民主成为中国共产党提升执政能力、实现善治理想的重要制度保障。

善治理想的实现,国家的长治久安,有一个重要标志,就是国家的稳定和一统。中国自古以来就重视国家一统,《荀子》就反复强调“权出一者强,权出二者弱,是强弱之常也”(《荀子·议兵》),“隆一而治,二而乱。自古及今,未有二隆争重,而能长久者”(《荀子·致士》)。因为各个时期的政治体或政权对国家统一的追求,统一遂成为中国历史发展的大趋势,也成为一种重要价值诉求。中国共产党在中共六大的政纲中就明确提出了“统一中国,承认民族自决权”[12]168的主张,并在历史发展中时刻把国家统一视为最高、最核心的利益所在,视为实现财富累积、社会发展、人的需求和价值实现的重要保障。而协商民主制度在实践过程中,则能通过参与、表达、沟通的协商过程,避免公共政策制定的“碎片化”,消解国家决策推行中的“离心力”,实现多元民意的最大程度整合,从而在社会基础上保障国家的一统和稳定。

三、理论逻辑:协商民主推进了中国共产党执政理论的创新发展

历史政治学主张,对包括民主在内的一切政治话语的分析,必须放置在历史语境中去考察。中国共产党从5 000年文明史中走来,把国家独立、民族解放的政治理想作为自己的历史使命,把实现人民当家做主的民主政治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近现代政治学说普遍认为人民当权的民主政治是好的政治制度,但“脱离具体的阶级内容和历史发展阶段,去谈一个政治制度安排是好还是坏,实际上就是在追求超验的、普世的价值观”[13]。同样是协商民主,中国虽然有着和西方相同的政治话语形式,但对其本质的理解,也只能放置在中国的历史语境特别是近现代中国的历史语境中去理解。协商民主制度创造的缘由以及协商民主主体之“人民”的内涵,也只有从历史中去寻求答案。

(一)民主之民:公意型政党的执政基础

在政治哲学的语境中,民主的一个重要价值追求,就是公民的权利平等。但马克思强调,在使用同一尺度(抽象的、形式的)去衡量平等权利时,不能忽视“任何阶级差别”“劳动者的不同等的个人天赋”[14]。同时,人民创造历史,也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5]469-470。简言之,在具体的历史条件下,人民也被分成具体的、有差别的阶级和阶层。因此,同近代以来西方政治哲学话语“生来自由孤立的人”[15]这一抽象假设不一样,中国政治哲学中的民主之民也即“人民”不是抽象的。中国共产党作为“公意型政党”[16],代表着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代表着社会主义的公共价值诉求,在其革命阶段和执政阶段,都要首先把握中国社会中“人民”的内在差异性和结构多元性,也即组织成“类存在物”的人民以个人形式呈现出的“自己的经验生活、自己的个体劳动、自己的个体关系”[17]46。只有如此,中国共产党才能找到实现执政和长期执政的可资依靠的真实力量。

毛泽东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中强调:“中国现阶段的革命所要造成的民主共和国,一定要是一个工人、农民和其他小资产阶级在其中占一定地位起一定作用的民主共和国。换言之,即是一个工人、农民、城市小资产阶级和其他一切反帝反封建分子的革命联盟的民主共和国。”[7]649在全国革命即将胜利之际,毛泽东在中共七届二中全会上对当时中国的经济构成和阶级构成进行了详细分析,再次明确了“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社会基础的结构多元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习近平强调:“人民是我们党执政的最大底气,是我们共和国的坚实根基,是我们强党兴国的根本所在”[18],同时也明确指出“人民不是抽象的符号,而是一个一个具体的人,有血有肉,有情感,有爱恨,有梦想,也有内心的冲突和挣扎”[19]。尤其是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多元利益主体及多元主体意识的共存已经成为社会交往活动的普遍形态[20],更要求我们在现实中把握“人民”的丰富内涵。

民主政治条件下“人民”结构的复杂性、利益诉求的多元性,从一开始就提出了人民广泛参与的要求。而协商民主的要义“首先在于广泛的政治参与,也就是要让民意能够参与到公共政策过程中”[21]。这个广泛的政治参与,就是在回应作为协商民主之主体的“人民”社会构成的多元性,同时也是在不断回答作为公意型政党的中国共产党的政党性质和历史使命,也即“为什么人、靠什么人”的问题。只有如此,才能不断夯实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基础,不断实现党的执政目标。

(二)民主之主:人民性政党的力量源泉

人民通过协商民主的开放型政治参与过程,广泛参与到民主政治的公共决策中,一方面实现了具体的社会利益诉求,另一方面也成为推动国家整体发展的重要力量。从一种政治制度设计的整体价值考量来看,民主之“主”,强调的正是人民群众作为决定国家命运的根本力量的重要性。尤其是从近现代中国国情来看,实现国家独立、民族解放、国家富强、人民幸福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既是中国共产党的政党使命,也是中华民族、中国人民的整体奋斗目标。因此,中国共产党必须依靠作为整体的中国人民的努力,才能实现这个目标。

毛泽东在《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中分析当时政治形势时指出,日本企图把中国改变为由其独占的殖民地状态,“威胁到了全国人民的生存”。如何应对威胁、解决威胁,这个问题是给“中国一切阶级和一切政治派别”[12]143提出的。与此同时,毛泽东也强调:“谁要是想撇开中国的无产阶级、农民阶级和其他小资产阶级,就一定不能解决中华民族的命运,一定不能解决中国的任何问题。”[7]649在《新民主主义论》中,毛泽东更为明确地指出:“无论如何,中国无产阶级、农民、知识分子和其他小资产阶级,乃是决定国家命运的基本势力。”[7]674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的新政治协商会议筹备会上,毛泽东再次强调,由追求国家独立和民族解放的各个阶级召开政治协商会议,是全国人民解决中国一切问题的共同政治基础[22]1463-1464。改革开放初期,邓小平对我国社会阶级状况的多元性和社会主义一致性进行了分析,同样强调解放和发展生产力要“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努力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23]187;要“充分发挥国家、地方、企业和劳动者个人4个方面的积极性”[23]145。

从历史的进程看,人民民主的国家,是由包括无产阶级在内的社会各阶层共同创造的,他们必然也是国家构成和政权构成的基本部分,是推动国家发展和社会进步的决定力量。而社会主义协商民主通过政治协商和社会协商,不仅创新了民主理论,以广泛政治参与的方式保障了人民当家作主,而且将社会的多元阶层凝聚为一个整体,成为中国共产党民主执政、治国理政的力量源泉。

(三)民主之制:先锋型政党的历史使命

中国共产党进行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是以实现人民的利益诉求、保障人民的主体地位为历史使命的,而要在近现代中国具体的历史条件下实现这个使命,离不开对复杂社会结构下的多元力量的整合。中国共产党作为先锋型政党的先进性,使其必然成为了各个历史时期超越各种政治团体、实现社会整合的核心领导者。因此,在马克思主义民主政治理论和中国具体革命历史条件相结合下,社会主义协商民主也成为了中国共产党实现政党使命的特有形式和独特优势。

这一制度的特有形式,是建立了“领导—参与式”政党关系下的民主制度。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实现了“单一阶级领导下的社会各阶级力量的联合统治”,是“有领导的阶级联合与团结”[24]。毋庸置疑,这一制度逻辑,是在历史中形成的。在建立人民民主国家的历史过程中,包括中国共产党在内的、具有进步性的各个社会阶层都为这个伟大目标凝聚在一起,都成为了“国家构成和政权构成的基本部分”,但是作为先进生产力代表的“无产阶级则是领导的力量”[7]675。所以,社会主义协商民主作为中国共产党进行民主执政的特有形式,一方面是中国共产党作为先锋型政党其先进性的集中体现,中国共产党通过不断自我革命,“在社会日益分化,社会力量日益强大的情势下依然能够保持必要的社会凝聚力和社会整合力”[24],从而让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成为中国民主政治建设的必然选择;另一方面,这一民主制度的特有形式,是为中国社会发展总体目标的实现服务的,而不是为哪个政党的特殊利益服务的。习近平明确指出:“中国共产党始终代表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与人民休戚与共、生死相依,没有任何自己特殊的利益,从来不代表任何利益集团、任何权势团体、任何特权阶层的利益。”[25]这说明,中国共产党代表并引领着社会进步的方向。而要实现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就必须协调好社会各个阶层的利益,建立广泛的参与机制,进行广泛的协商合作。因此,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完全不同于西方民主理论那种基于“对等—对抗”式政党关系而建立的“妥协式”协商民主,而是在完成共同历史任务、实现共同社会利益过程中,建立的基于“领导—参与式”政党关系而形成的“合作式”协商民主。

这一制度的独特优势,是形成了“统一—有机性”的国家社会运行机制。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是在“人民民主”的国体内部展开的,不是在彼此外在的、私意型政党的对抗性政治关系中展开的。因此,社会主义历史条件下的协商民主政治,不仅不会产生政党竞争对抗带来的社会离心力和社会多元参与带来的结构碎片化,反而会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广泛参与、充分协商中,形成真正的社会共识,产生真正的历史合力。这也充分说明,社会主义协商民主的价值诉求,就是通过社会整合、求同存异,从而实现“保持个体自主化、社会多样化与国家一体化的内在统一,保持经济转型、社会建设与政治发展的内在统一,保持体制变革、社会发展与国家稳定的内在统一”[24]。只有在这种“统一—有机性”的而非“对抗—机械性”的国家社会运行机制下,才可能产生真正的推动社会进步的力量。习近平指出,只有“广泛凝聚共识,广聚天下英才,努力寻求最大公约数、画出最大同心圆,形成海内外全体中华儿女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的生动局面”[25],才能汇聚起实现民族复兴的磅礴力量。中国共产党作为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思想的创立者、制度实践的领导者,也正是要通过这个制度来维护和保障人民的根本利益,保障人民美好生活目标的实现。因此,在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共同体,既是国家一致性与社会多样性辩证统一的政治共同体,也必然是一个利益一致、结构有机、充满活力的命运共同体。

四、实践逻辑:协商民主丰富了中国共产党执政实践的形式内涵

历史政治学具有十分鲜明的实践品格。围绕某一政治话题产生的政治理念,是否蕴含一种实在的、未来可实现的价值指向,是否具有逻辑的合理性与历史的合法性,这不是一个理论问题,而是一个实践问题。就像在历史进程考察的意义上,“合法性政体必然源自社会条件,或者说作为时间进程一部分的政体才具有合法性”[26]。质言之,社会主义协商民主之所以具有合法性,不只是它在理论上完成了自洽的逻辑演绎,而根本在于它在中国共产党实现执政和长期执政的历史实践中,实现了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价值指向。毛泽东在《论人民民主专政》中说:“有了人民的国家,人民才有可能在全国范围内和全体规模上,用民主的方法,教育自己和改造自己。”[22]1476人民教育自己和改造自己,就是解放自己、实现自己,这本身就是一个实践的过程。民主的方法就是说服的、协商的方法而非机械的、对抗的方法,这更是一个实践的方法。因此,从实践的逻辑去理解社会主义协商民主,能更为深刻地把握它在中国共产党执政能力建设中的重要意义。

(一)协商民主的实践基础:政治与生活的密切关系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指出,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就是人的生活,而人类的“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17]531。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也明确宣示“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27]。就中国历史的特殊性而言,有学者在阐释中国式民主的内涵时也指出:“整个社会与国家的特质是建立在血脉与宗法关系基础之上的一种对生命与生活共同体的意义拓展”[28]。由此可见,协商民主作为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重要方面,既和国家、社会的宏观整体命运密切相关,也和微观具体的人民生活密切相关。协商民主制度就是要建立一种机制,既实现作为国家发展目标的整体层面的长治久安,也实现作为个体发展目标的具体的每个人的安居乐业。这是中国共产党在实现执政和长期执政过程中始终面临的政治与生活的一体两面。

早在抗日根据地政权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就提出了被称为“三三制”的、体现了协商民主精神的民主政治建设方针。它一方面作为“一切赞成抗日又赞成民主的人们的政权”[7]750,是为了实现国家独立和民族解放的;另一方面,通过在积极、团结、互助原则下改善工人待遇、地主减租减息、农民交租交息的利益调整,满足了人民的生活需求,从而在根本上形成了“团结对外”的统一战线[7]537,为夺取抗战胜利提供了巨大力量。从改革开放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和发展,人民利益诉求多元化更为突出,“人民生活与公共政治之间的互动正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开放空间和活跃状态”[29],因此,关系社会治理和社会发展的协商民主成为迫切需要。1986年,邓小平明确指出:“城市经济体制改革也要权力下放,下放给企业,下放给基层,同时广泛调动工人和知识分子的积极性,让他们参与管理,实现管理民主化。”[30]改革开放以来,通过社会民主协商、经济民主管理,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人民群众的物质生活水平得到了巨大的提升,中国共产党的执政能力得到了实践的证明。

(二)协商民主的实践创造:人民与社会的无穷活力

协商民主是在“人民民主”的国体本质下进行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实践。在当前的历史条件下,人民当家作主,集中体现为人民是国家治理和社会治理的主体。就社会治理而言,“政权组织之外的社会组织以及公民个人都是平等的政治行动者”[21]。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目标。实现这个目标,就要充分依靠人民的力量。习近平明确强调:“改革开放是亿万人民自己的事业,必须坚持尊重人民首创精神。”[31]这就要求我们在政党领导的政治协商、政府参与的社会协商之外,为广大人民群众开辟新的社会治理、基层自治的民主协商空间。这也是中国共产党在民主执政过程中,对人民群众创造性实践的高度肯定,是夯实中国共产党执政基础的重要举措。2006年,还在浙江工作的习近平就已经指出,基层组织和基层干部要在实践中“综合采用政治、经济、行政、法律和民主协商等多种手段”提高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能力[32]。

由此实践逻辑展开的协商民主,可以使基层社会治理更有效能。以诞生在1963年的“枫桥经验”为例,提出了“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镇,矛盾不上交”的基层社会治理方针,通过充分的民主协商和公正的利益调整,在社会治理末端就化解了社会矛盾,提升了治理效能,实现了人民利益诉求。协商民主下的基层社会治理,也更加充分地体现了人民的主体地位和创造精神。作为一名普通的基层人民调解员,重庆观音桥街道的马善祥从激发群众主人翁意识和落实居民自治出发,提出和完善了“老马工作法”。在经济社会不断发展、矛盾纠纷层出不穷的情况下,这一“协商+调解”的方法有效地解决了大量基层问题,让社区调解这一基层民主协商的工作形式充满了创造性。大数据时代,基层社会治理中多元主体公共参与的民主协商日益成为主流。这让基层公共政策的制定、落实能够更加高效地回应人民利益诉求,社会治理也在协商民主思想引导下更具创新性、针对性和有效性。有学者指出:“结构严密、运行有效的治理网络是提升党的执政效率的现实需要,是实现有效执政与长期执政的基础。”[6]随着协商民主在基层实践中的不断创新发展,它必将持续提升国家治理效能,创新中国共产党民主执政的方式方法,夯实中国共产党民主执政的人民基础。

五、结语

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是中国共产党在实现执政和长期执政的历史征程中对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创造性发展。它充分汲取了中华民族优秀的政治哲学智慧,发展完善了马克思主义民主政治理论,并在历史实践中创新了治国理政的方式方法。通过历史政治学各个维度的考察可以发现,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无论是作为一种政治思想,还是作为不断推进的政治制度实践,其在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确保国家长治久安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

今天,中国共产党作为一个百年大党,正站立在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交汇点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征程也进入了新发展阶段。这一阶段,依旧是我国发展的战略机遇期,但也面临着重大的挑战。一方面是国际力量对比深刻调整、全球治理体系加速变革导致的外部环境的不稳定性、不确定性风险在不断增加;另一方面是国内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突出问题和重点领域关键环节的明显短板亟待解决。作为先锋型政党、公意型政党、人民性政党,中国共产党要带领中国人民在新发展阶段成就伟大事业、实现伟大梦想,就要继续坚持社会主义协商民主这一治国理政的特有形式,发挥这一制度凝民心、聚民力、惠民益的独特优势,通过协商民主,不断提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制度自信,不断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不断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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