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平淡的镜头即最残酷的现实：以《小武》和《站台》为例浅论贾樟柯电影中典型的边缘人物形象

魏梓恒

（悉尼科技大学 澳大利亚 2007）

电影艺术发展至今，类型层出不穷，然而贾樟柯的电影能从其中脱颖而出其原因主要在于他对于电影的真实性的要求，与其说他是在镜头记录一段真实的故事，更不如说是记录一个时代之中的人物形象。不同于主流电影，贾樟柯更喜爱刻画小城镇里所发生的故事，来自于小城镇的人物内心刻画。叙述在重大历史背景下所发生的社会事件对小县城的人和事所造成的影响。这同时也是贾樟柯独特的人文情怀。

历史背景的重要性：以社会事件为基调

以电影《小武》和《站台》为例，两部电影的故事叙述地点都在小县城，但导演贾樟柯却选定了两个不同且特殊的历史年代来进行深度的人物的心理刻画。在电影《站台》中改革开放的历史背景被融入在一个小县城之中，人物的心理矛盾，以及新思想与旧体制的冲击与对立在电影中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在中国改革开放期间，经济体制和思想观念的变革对于社会底层小人物带来了深远的影响。在社会转型的背景下，有些人坦然接受新事物，有些人坚持旧思想。人和事徘徊游离在新与旧之间。导演贾樟柯利用镜头将重大的社会矛盾缩小在一个小县城人民生活的饮食起居里，甚至细化到了人们的穿着以及言行。例如电影《站台》中男主角张军在城镇里的文工团里工作，在大多数人还身穿蓝色工装的情况下，他却反其道而行之跟随潮流穿上了喇叭裤。然而却被家里的长辈嫌弃说他这是流氓的打扮。张军的女朋友钟萍去理发店赶时髦烫发，被文工团的队友嘲讽成西班牙女郎.贾樟柯导演把社会改革开放所引起的社会矛盾落实到了影片的细节之中，浓厚的历史文化背景为整部电影奠定了基调。这样也使电影中的人物形象与人物关系更加立体饱满具有戏剧性同时增强了电影的真实性。改革开放也给予了那个时代年轻人追逐梦想的权力但同时他们也面临现实和理想之间的选择，影片中文工团面向已经驶离的火车发出呐喊，火车意味着他们对于自身梦想的执着与追求但却不存在属于他们可以停靠的站台，形象的刻画了社会底层小人物在那个时代的心酸与无奈。电影《小武》同样也是在特定的时代情境下发生的故事，中国新刑法建立，严厉打击违法犯罪。而主角小武却是一名小偷，在他看来自己是一名“手艺人”小武通过行窃维系着自己的友情，亲情，爱情等人际关系，然而这与当时的社会背景和法律体制却背道而驰形成了矛盾，这也注定小武将面临人际关系破灭的结局。在电影中，贾樟柯导演并没有把小武这一人物表现成一个极致的“恶人”形象，而是更多的赋予这个角色质朴，善良，敦厚的品质，例如小武行窃为实现当日与好友立下送他“六斤钱”的承诺，遇到自己想要保护的女人会去给她买戒指等等。然而个人行为与社会大背景形成的极大反差突出了小武这一角色处于社会边缘人物的无助。

叙事空间：小城镇

不同于其他导演的风格，例如张艺谋和陈凯歌会把电影背景故事的发生地点选取在农村。《十七岁单车》导演王小帅把地点设置在大城市。然而，贾樟柯把地点选择在了的山西一个叫做汾阳的小县城。电影《小武》的故事就发生在90年代初的汾阳，时代同时也是重要的文化符号之一。县城介于是农村和城市之间，接受到了时代潮流的发展和传统保守旧思想的双重影响同时也代表了90年代大部分人们的生活缩影。在影片中随处可见的歌厅，台球厅，录像厅都是作为当时社会背景下小城镇的产物。影片主角生活在这个这个特定时代情况下的小县城之内，导演贾樟柯运用现实主义表现手法向观众展现了一个真实90年代小城镇人民生活的现状同时也体现出了小武作为当时社会的一个边缘人物对于生活的挣扎和内心活动。此外，影片记录着小武这个角色失去友情，亲情，爱情的故事都发生在这个小城镇。例如影片一开头大喇叭里喊着的是汾阳县，但在结尾小武蹲在地上看到电视里主持人说的却是汾阳市这一细节突出了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对这座小城镇产生任何的影响而却记录了小武人际关系破灭的全过程表现处了当时社会边缘人物受时代影响下悲哀的结局。电影《站台》同样也把地点选择这个叫做汾阳的县城。在改革开放的历史背景下，一些大城市接受新事物与新思想的速度较快然而相比之下，汾阳这座位于山西中部内陆的小县城却显得有些滞后。导演贾樟柯把地点选取在这，就是为了发掘这种滞后与发展形成的对立从而形成矛盾映射到这个城镇人民的生活。影片描述了当时年轻的知识分子情窦初开对于他们面对自身感情的内心的挣扎以及他们对于梦想的热爱与追求。在这个滞后的小城镇里，文工团的表演便是一场久违的视觉盛宴，年轻人在舞台上并排坐模仿着火车的汽笛声这既是改革开放这一重大历史背景下的产物也象征着年轻人对于时代潮流的迫切追求。

视听文化符号的运用：镜头技法与音乐音效

导演贾樟柯运用了镜头技法或音乐音效作为一种特定文化符号突出了边缘人物的内心世界。电影《小武》中长镜头的运用突出了影片的真实性。例如，梅梅和小武两个人坐在床上聊天唱歌的片段便运用了长镜头，这一长镜将两人的关系清楚的展现在观众眼前同时也达到了人物的内心世界即两个同为社会边缘人物内心的相互依偎。除了长镜头的应用，导演贾樟柯在构图的运用也在暗示小武这个角色当时的社会地位，影片中小武在跟警察谈话时，并没有完全入画，而是始终停留在画面的右下角象征着小武角色的边缘化。《小武》影片中音乐与音效的运用看似杂乱无章却是贾樟柯导演重要的表现手法之一。在影片前半段，整个汾阳小镇充充斥着新闻广播，叫卖，施工的声音体现出了当时人们生活的气息氛围增强了影片的写实性。《霸王别姬》音乐的运用象征着小武对于小勇的情谊这也正是“六斤钱”的意义所在，此处的音乐配上小武的偷窃行为的画面达到了一种反讽且荒谬的效果。打火机的音乐《致爱丽丝》一是象征中国进入现代化，二是在梅梅要求小武为她唱歌时，小武摁下打火机播放《致爱丽丝》意味着两个人微妙关系的开始以及小武对于爱情的渴望。《心雨》这首歌一直贯穿小武和梅梅两个人的关系发展之中这首歌也成为了小武对梅梅表达爱意的方式。影片《站台》中的音乐音效表现形式响应了故事背景的社会年代，例如《希望的田野》《好人一生平安》《革命人永远年轻》等等作为一种视听文化符号都预示着这些当时处于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在当时时代的潮流中对于梦想和感情的挣扎和执着。《火车向着韶山跑》是一首集体主义的歌曲在这部电影中更像是一种独特符号意义的存在形式。

贾樟柯的电影细腻且真实动人，在他的影片中并没有在视听语言方面给人一种强烈的冲击感，而是以最温柔平淡的镜头展现残酷的现实。对于影片故事中人物的刻画也不局限于人物个体而是通过大的时代背景与个体之间所产生的矛盾冲突来进行叙事，关注社会底层人物使影片中的人物形象具有复杂感和立体感。此外，在《小武》这部影片的制作过程当中，导演贾樟柯力求真实，没有进行后期的配音和音乐的剪辑，在原片里的音乐均是来自拍摄现场。《小武》和《站台》两部影片的演员也非职业演员出演意味着导演贾樟柯把真实性做到了极致，演员的表演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演痕迹。由此可见，贾樟柯对于边缘人物的关怀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