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词polis的汉译探析

李 科

（湖北经济学院外国语学院 湖北武汉 430205）

polis在新牛津词典中的释义为a city state in ancient Greece，especially as considered in its ideal form for philosophical purposes（古希腊）城邦。Polis 是古希腊社会的一种政治组织，英译为city-state，汉译为“城邦”。这些译名都算不上完全准确，因为在英语和汉语中都没有确切的对译词，城邦并不是城市也不能说就是一个国家，但是比起城市，一个城邦更像是一个国家。由polis衍生的英语词汇比较丰富，如policy政策，police警察，politics政治，metropolis大都市，cosmopolis国际都市等，其影响非常广泛，不仅地理分布很广，而且渗入到了很多种语言。如土耳其语、马来语、海地克里奥尔语、阿塞拜疆语中的polis意为警察，葡萄牙语中的polícia、意大利语中的警察poliza也是由plois演化而来。要得到polis确切的翻译，对何为城邦，它对希腊人有何意义这样的问题如果缺乏明确的了解，就不能正确理解希腊历史，是不可能找到准确的译名的。

古希腊城邦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呢？它的民主共和体和政体是怎样的呢？在荷马史诗中，我们看到一种从部落制瓦解而产生的新的社会结构。在《伊利亚特》中有大王阿伽门农，人类之王，类似于封建君主，但他又不似东方的封建专制君主。因为还有其他王，如阿喀琉斯，人民的统治者。大王阿伽门农承担着维护统治阶层公共利益的责任，但他的权利并不是无可争辩的，阿伽门农并不是最后的决策者，他们组成的商议会（council）定期召开，由大王征询其他王或者首领的意见，在争议时，由当时的讲话者把持节杖—权威的象征。在荷马史诗中我们还能隐约看到民众集合，参议重大的事务。

城邦对希腊人意味着什么呢？在动荡不安的时代，每一山谷与海岛的居民都为保卫自己的土地而战斗，于是在平原某处可退守的小山顶建造起要塞，并成为王的住处，自然而然也是集会的场所和宗教中心，称为“卫城“（acropolis）这就是城的起源。卫城是整个共同体的要塞以及其公共生活的中心。polis表示堡垒也表示全体使用这个堡垒的人民。在索福克勒斯的《安提戈涅》中，克瑞翁（Creon）第一次宣称为王时说道：“长老们（Gentlemen），诸神将我们的城邦用平底船平安地带出了颠簸的风浪。”其中所说的平底船象征着城邦，即“国家”他所说的话我们通常译作：“已经当众宣布…”事实上他所指的众人是指“城邦”，即城邦里的人民。19世纪埃伦伯格认为城邦的基本内在特征就是公民共同体，城邦可以接纳新的公民。城邦的实际治理者可以是一位君主，也可以是某些贵胄家族的族长，或是由富有的公民组成的议事会，或者是全体公民。所有这一切都是“政体（polity）”的自然形式。这和东方的君主制是由很大区别的。宗教和城邦也联系紧密。奥林匹斯诸神在全希腊受到崇拜，每个城邦都有其独特的崇拜仪式，但神祇又各不相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城邦是个独立的宗教单位，好比政治单位。在一些文学作品中，我们可见当一座城邦被外来征服者所征服，诗人们会用诸神离弃了它之说。埃斯库罗斯的《奥瑞斯特亚》（Oresteia）中，我们能看到宗教和政治联系紧密。对埃斯库罗斯而言，成熟的城邦是实现法律的调节手段。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对宗教思想和城邦的紧密关系也有同样的看法。亚里士多德认为“人是政治的动物”。他所指的是“人是住在城邦里的动物”。在《政治学》中，他宣称城邦是人能借以全面实现其精神、道德和理智能力的唯一结构。所以城邦不仅仅是一种政府组织形式，也是一种宗教单位，一种生活共同体。

那么中国古代的城、邦制度和希腊的polis有何不同呢？现代学者指出“城邦”一词在希腊语中的意思有三层：城邦是一个贸易中心和工商业城市，经济较繁荣；拥有独立的主权；公民社会是由参加司法事务和治权机构的人所组成（亚里士多德的定义），中国则不同于此。《周礼.天官冢宰》中说：“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这反映了中国古代城邦国家的特点。西周的社会结构和行政区划有“国”“野”之分。是说城邦国家的居民居住在不同的地方，分为各种等级。西周春秋的城邦国家从一开始就有上下统属关系。周王对诸侯有巡猎制度，这实际上是一种监察制度，周王对诸侯五年一巡察。《左传》僖公四年记载春秋霸主齐桓公曾说：“尔贡包茅不入，无以缩酒，寡人是征。”诸侯如果不听命于周王，周王可治罪诸侯。由此可见，诸侯国虽然也组成了城邦国家，但不能脱离诸侯国君的领导。这种领属关系以及一个城邦中国、野的耦国制度，都是中国古代城邦国家的特点，这和古希腊的城邦制度有明显的不同。《礼记.大传》中记载：“别子为祖，继别为宗，继袮者为小宗”。就是说周的诸侯国是按照宗法原则分封的，相当于家长和子女的关系。国君是大家长，是诸侯国的最高统治者，在国家事务上具有决定权。古代希腊的城邦却与此不同，各个城邦相对独立，拥有各自的主权，是单纯的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在城邦的管理上，古希腊城邦居民的权利保存并发展下来，延续成近代西方民主，而古代中国城邦居民的权利，却在古代中国君主封建专制中央集权制度下，逐渐被削弱直到逐渐消失。由此可见，古希腊polis和古代中国的城邦有城的共性，却在邦上个有各的特点。

古希腊的polis和中国古代，特别是周代的城或者邦是一回事吗？中国古代的“国”字曰古希腊的polis一词在含义上有相通之处。有三层含义，即城堡或卫城，意思是最高的地方，是城邦防御工事，最重要的公共建筑，又指国家，还指公民团体。中国古代的“国”字从字形上来看，“国”字的口相当于四周用于防御的城墙。“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国”指政治活动的国家，“国人”则是由卿、大夫、士等阶层组成，享有政治权利。《说文》中有“邦，国也”。“邦”之言封也。古邦封通用。书序云：‘邦康叔，邦诸侯’论语云：‘在邦域之中’。皆封字也。”“邦”古文从之、从田，与“封”字从之、从土同意国也”，本意为古代诸侯的封国、国家。《周礼.天官.大宰》中有“以佐王治邦国”“大曰邦，小曰国，邦之所居亦曰国”。其中，“邦国”指诸侯的封国，大的叫邦，小的叫国，后来泛指国家。《论语.先进》中“唯求责非邦也”“邦”指国家。在汉语中，“城”从土，从成，本意为城墙，指都邑四周用作防御的高墙，一般分为两重，里面的叫城，外面的叫郭，“城”字单用时，多包含城与郭。城郭对举时，只指城。唐李白《送友人》中的诗句“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里郭和城所指如前文所解释。《礼记.礼运》中有“城者，所以自守也”，《博物志》中是这样记载的“禹作城，强者攻，弱者守，敌者战。”《吴越春秋》中“筑城以卫君，造郭以守民”。这表明“城是用城墙围起来的地域”，春秋战国时期和以前，“城”主要起到防卫和保护臣民的作用。《左传.庄公二十八年》里有“邑曰筑，都曰城”，“城”指古代王朝国都、诸侯封地、卿大夫采邑，都以有城垣的都邑为中心。又如“城大”指一城的长官、一城之主，“城辇”指帝王所居的都市，泛指京城，“城禁”指“城”的防卫警戒。在《诗.邶风.击鼓》中有“土国城漕”，“城”指国，国家。

因此，关于polis的汉译，我们不能将其译为封建君主制下的诸侯国或者封地，我们也找不到确切的历史上对等的词汇来翻译它，因此笔者认为还是将polis原文照写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