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教育、创业榜样与大学生创业意向关系的研究——基于计划行为理论

纪梦超,孙俊华

(1.江苏开放大学,江苏 南京 210036;2.南京大学,江苏 南京 210093)

在全球范围内,创业在经济与社会上已然成了争相讨论的重要话题,与此同时学术界对创业相关的研究也普遍受到重视。创业对社会的主要意义包括:促进经济增长、引领创新和增加就业等。[1]目前,我国也高度重视创业及与创业相关的活动。2015年,国家首次提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口号，同年5月,国务院办公厅出台的《关于深化高等学校创新创业教育改革的实施意见》中对高校的创业教育以及高校毕业生的创新创业提出了具体战略规划与要求[2]；2017年,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要“鼓励创业带动就业”,“促进高校毕业生等青年群体多渠道就业创业”；2020年,十九届五中全会再次强调要“完善促进创业带动就业、多渠道灵活就业的保障制度”。在一系列国家政策的鼓励和社会需求的推动下,许多高校开始重视创业教育,越来越多的大学生能够接触到开展创业活动的人,或是亲朋好友或是成功的企业家,这些创业者都可能成为大学生的创业榜样,潜移默化地影响大学生的创业意向。因此,研究创业教育、创业榜样与大学生创业意向之间的内在关系显得尤为重要。

一、文献回顾

通过对国内外文献进行梳理,现有研究中影响创业意向的主要因素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个人因素,如创业者特征、个人能力、潜在创业者特征等；二是社会因素,如新企业产生过程、社会资源、创业环境等。

个人因素方面,国内外文献的研究主要关注创业者自我效能感、人格特质以及先前创业经历等。典型的如Boyd和Vozikis研究发现,创业自我效能感会对个人短期内的创业行为产生十分重要的中介作用[3];Stein研究认为个人特质、创业培训和创业者自我效能感对创业意向有高度影响[4];钱永红研究了个人特质和个人资源对创业意向的影响,认为个人特质对个体创业意向具有重要的影响[5];Florian B. Zapkau等在父母榜样、先有创业经历对创业意向影响的研究中发现,拥有创业经历的个体其创业意向更高[6]。

社会因素方面,国内外文献主要集中研究个体社会资源、管理技能、运营团队、市场渠道、社会网络等对个体创业意向的影响。典型的如Moore研究认为个体在社会网络中的人际关系是一种重要的创业资本,在情感与实践上能够为个体提供支持[7];Sequeira的研究发现,个体的社会资本越多,创业自我效能感越高,越有利于增强个体的创业意向[8];田松梅在大学生创业倾向的影响因素研究中发现,创业环境越好大学生的创业意向越强[9]。

国内研究者对于大学生创业的研究多数是从大学生的创业能力培养、创业模式等方面展开,较少从深层次剖析影响大学生创业意向的内在机制。而计划行为理论(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TPB)作为成熟的行为预测理论[10],多数相关研究都将其3个维度——行为态度、主观规范、感知行为控制作为自变量研究对于因变量的直接影响。因此,本研究的创新点在于选取创业教育和创业榜样两个视角,将计划行为理论的3个维度作为中介变量,研究其发挥的中介作用。本研究不仅可以为高校的创业教育和树立创业榜样工作提供理论依据,同时可以为增强大学生的创业意向提供实践支持,有理论与实践价值。

二、研究假设

1.理论模型。根据文献回顾,本研究构建了如图1所示的创业教育、创业榜样与大学生创业意向内在关系的理论模型。

2. 研究假设。具体包括:

(1)创业教育、创业榜样对创业意向的影响。目前文献中创业教育对创业意向的影响研究较多,如Peterman & kennedy采用“前测-后测”的方法测量创业教育的效果,发现高中生参加的创业教育越多创业意向越强[11];Souitarris,Stefania & Andreas的研究结果显示,学生接受一个学期的创业教育后会显著增强其创业意向[12];隋海瑞在大学生创业教育对创业意向影响的研究中发现,创业态度、创业知识与能力培养等方面直接影响创业意向[13]；刘加凤在基于计划行为理论的创业教育对大学生创业意愿影响的分析中发现,大学生接受的创业教育越多越广泛创业意愿越强[14]。

当个体看到与自身相似的人获得成功时他会相信自己也能成功,因此,接触创业榜样作为一种间接的创业经历,会对个体的创业意向产生影响。[15]特别是大学生身边的父母榜样和企业家榜样,有利于提高大学生的自我效能感以及创业意向。国内外对此的研究也较多,比较典型的如Scott & Twomey提出,父母榜样和他们的创业经历能够促使子女产生创业的想法，其研究发现正在经营自己企业的父母,他们的子女更倾向自主创业而非就业[16];Noel研究认为,学生周围有创业经历的人越多,学生更倾向自主创业[17];刘辰在创业榜样对大学生创业意向影响研究中发现,无论在有条件和无条件的情况下,大学生的创业榜样越多创业意向越强[15]。基于此,我们提出如下假设:

H1:创业教育、创业榜样显著地正向影响创业意向。

(2)行为态度、主观规范、感知行为控制对创业意向的影响。Ajzen提出的计划行为理论,主要应用于解释和预测多种行为[18]。计划行为理论包含6个主要观点:①行为态度是对实施行动的评价;②主观规范是指周围的人或团体对其所施加的压力;③感知行为控制是个体对自身的行动可控能力的估计;④行为态度、主观规范、感知行为控制3个主要维度决定意向;⑤以实际控制条件充分为前提,意向直接决定行为;⑥感知行为控制(区别于理性行为理论的重要新增变量)近似衡量了实际控制条件,能够预测最终行为是否成功。[19]其中行为信念、规范信念和控制信念分别决定了行为态度、主观规范、感知行为控制。计划行为理论结构模型如图2所示。

迄今为止,计划行为理论广泛应用在市场营销学、旅游管理学、行政管理学、消费者行为学、社会环境学、职业教育学等研究领域,且取得了较为显著的研究成果,从而引起了管理学界研究者的关注。梳理国内外众多研究发现,计划行为理论能够有效地预测创业意向(Kennedy,2010;Linan & Chen, 2009;李永强,2008;Autio,2001;Krueger,2000;Kolvereid,1996)。典型的如Krueger在创业研究中证实了主观规范对创业意向存在着重要影响[20];李永强、白璇等在基于TPB模型的学生创业意愿影响因素分析中发现,内生态度显著影响创业意向,外生态度不显著影响创业意向,主观规范、感知行为控制均显著影响大学生创业意向,证实了计划行为理论适用于中国大学生创业意向的研究领域[21];辜美惜在中国高校学生创业意向的TPB模型研究中发现,计划行为理论的3个维度均显著正向影响创业意向,其中感知行为控制对创业意向的影响最大[22]。基于此,我们提出如下假设:

H2a:创业态度显著地正向影响创业意向；

H2b:主观规范显著地正向影响创业意向；

H2c:感知行为控制显著地正向影响创业意向。

(3)创业教育、创业榜样对创业态度、主观规范、感知行为控制的影响。开展创业教育的目的无非是将大学生的创业意向转化为创业行为。因此,基于计划行为理论,创业教育可以首先促使大学生产生积极的创业态度,进而使其转化为创业意向。其次,创业教育中的榜样宣传与示范、营造良好创业氛围、创业案例教学对大学生的主观规范有所影响。最后,创业教育可以通过提升大学生的感知行为控制(包括信息、资金、自我效能感、人际网络等)[19],并从信息提供、资金支持、创业培训、项目孵化等环节构建良好的创业环境,帮助大学生规避创业风险,从而提高大学生的创业意向。

有研究表明,树立成功的创业榜样也会积极影响学生的创业态度、主观规范和感知行为控制。典型的如刘辰在创业榜样对大学生创业意向影响的研究中发现,创业榜样显著正向影响创业态度、主观规范、感知行为控制[15]。BarNi等研究发现,创业榜样通过改善学生对成为企业家的认知来影响其对创业的态度，创业榜样通过鼓励支持、媒体宣传等对学生产生主观规范影响；另外,创业榜样通过传授学生知识、给予优势、帮助学生掌握克服创业困难的能力来积极影响学生的感知行为控制[23]。基于上述观点,我们提出如下假设:

H3a:创业教育与创业榜样显著地正向影响创业态度；

H3b:创业教育与创业榜样显著地正向影响主观规范；

H3c:创业教育与创业榜样显著地正向影响感知控制行为。

(4)计划行为理论的中介效应。整理文献发现,关于创业教育、创业榜样与创业意向内在关系的研究较少。并且,Kolvereid和Scherer等人的研究也表明,创业教育、创业榜样与创业意向之间可能有其他变量产生间接作用。同时,由于创业教育和创业榜样分别是两个外部因素,创业意向是内部因素,将外部因素转化为内部因素需要通过一定的内部路径。因此,我们提出如下假设:

H4:在创业教育、创业榜样与大学生创业意向的内在关系中创业态度、主观规范、感知行为控制发挥中介作用。[24]

三、研究设计

1.被试对象。本研究基于2017年对南京3所不同类型高校进行的“大学生职业发展意向与就业创业教育”的调查数据开展研究。调查的高校类型涵盖了普通本科、独立学院与普通高职,利用问卷星制作在线问卷,通过向在校大学生推送线上问卷链接和二维码邀请,最终获得有效问卷3 219份。

2.测量工具。本研究通过借鉴前人成熟的量表对被试进行测量,所有量表采用李克特六分制计分方式,“1”代表完全不同意,“6”代表完全同意,具体变量测量方法见表1。

表1 变量测量方法

四、信效度分析

本研究运用Mplus7.4软件数据进行了验证性因子分析,模型相应的拟合度指标见表2。

表2 测量模型拟合指数

从表2可以看出,Harman单因素检验模型的拟合指数均未通过检验,说明测量模型不存在明显的同源方差的问题。根据假设,测量模型包括4个因子:创业意向、创业态度、主观规范和自我效能感。表2显示该模型的RMSEA、CFI、TLI及SRMR拟合指标均通过检验,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测量模型与实际数据之间的契合度较高。本研究还将变量进行随机组合,与理论模型比较。如表2所示,本研究理论模型的拟合指标最优,说明本研究采用的量表中变量间的区分效度较好。由此可知,本研究所使用的量表信度较高。

五、统计分析

1.相关分析。本研究首先通过对各变量之间的相关性和相关显著性来初步验证假设,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主要变量的相关性分析

由表3可以看出,从各变量的平均值来看,大学生的创业意向比较强烈,均值略高于期望均值3.5;创业教育均值略大于1,这表明大学生至少接受过一种类型的创业教育;创业榜样均值大于1,表明大学生平均至少有一位以上的创业榜样。由相关系数矩阵可知,创业意向与创业教育(r=0.204,P<0.01)、创业榜样(r=0.128,P<0.01)之间的相关系数均显著为正,因此假设H1得到初步支持。创业意向与创业态度(r=0.854,P<0.01)、主观规范(r=0.726,P<0.01)、感知行为控制(r=0.534,P<0.01)的相关系数均显著为正值,说明创业意向与创业态度、主观规范、感知行为控制之间正向相关,假设H2(a、b、c)均得到初步支持。创业教育与创业态度(r=0.187,P<0.01)、主观规范(r=0.177,P<0.01)、感知行为控制(r=0.223,P<0.01)的相关系数均显著为正值,并且,创业榜样与创业态度(r=0.123,P<0.01)、主观规范(r=0.134,P<0.01)、感知行为控制(r=0.134,P<0.01)的相关系数也均显著为正值,说明创业教育、创业榜样与创业态度、主观规范和感知行为控制之间均正向相关,因此假设H3(a、b、c)得到初步支持。

2.中介效应分析。本研究通过Mplus7.4软件对假设进行检验。表4显示了对中介效应进行路径分析的结果。

表4 中介效应的回归分析结果

由表4可以看出,自变量创业教育到中介变量创业态度(β=0.131,P<0.01)、主观规范(β=0.134,P<0.01)、感知行为控制(β=0.108,P<0.01)的直接效应均存在显著的正向关系,自变量创业榜样到中介变量创业态度(β=0.102,P<0.01)、主观规范(β=0.141,P<0.01)、感知行为控制(β=0.083,P<0.01)的直接效应也均显著为正,因此假设H3(a、b、c)均得到支持。中介变量创业态度(β=0.887,P<0.01)、主观规范(β=0.076,P<0.01)、感知行为控制(β=0.069,P<0.01)显著正向影响因变量创业意向,正向支持了假设H2(a、b、c)。同时,表4还显示了自变量到因变量(创业教育→创业意向)的总效应(β=0.134,P<0.01)和排除了中介变量后的直接效应(β=0.023,P<0.01)均显著为正。自变量到因变量(创业榜样→创业意向)的总效应(β=0.107,P<0.01)显著为正,排除了中介变量后的直接效应(β=0.012,P>0.1)不显著,因此H1也得到了支持。

表5显示了用bootstrapping分析方法判定中介效应的结果。目前,判定中介效应比较普遍的方法是用bootstrapping方法进行分析。若自变量到中介变量的路径系数与中介变量到因变量的路径系数的乘积显著且不为零,则判定存在中介效应。[30]

表5 中介效应的bootstrapping分析结果

由表5可以看出,创业教育通过创业态度、主观规范、感知行为控制的中介效应影响创业意向的估计值分别为0.116(置信区间为[0.079,0.155])、0.010(置信区间为[0.001,0.022])、0.007(置信区间为[0.003,0.014])。创业榜样通过创业态度、主观规范、感知行为控制的中介效应影响创业意向的估计值分别为0.091(置信区间为[0.042,0.140])、0.011(置信区间为[0.002,0.024])、0.006(置信区间为[0.002,0.012])。由于置信区间均不包含0,因此中介关系均是显著的,假设H4得到了支持。

六、结论与建议

通过第五部分对数据的统计分析,所有假设均获得验证。因此,基于对假设的验证结果,本研究得出以下结论:

(1)大学生参加的创业教育越多越广泛,创业意向就越高。同时,大学生身边的人之中尤其是父母,创业者越多,对大学生创业榜样的作用就越强,大学生通过与身边的创业榜样进行交流沟通或者受其耳濡目染,可能会激发自身的创业热情,提高创业意向。

(2)大学生对创业的态度越积极、对创业越感兴趣、越认为创业能带来自我成就感,其创业意向越高。大学生的家庭以及周围的人越支持大学生创业,其创业意向越高。大学生感知到自身的创业能力越强,其创业意向越高。

(3)大学生参加的创业教育越多,周围创业的人越多,就越能激发大学生对创业的兴趣,使其对创业的态度越积极。当大学生更多地参加创业教育以及与创业榜样进行更深入的交流时,对大学生进行的技能、资金以及经验上的帮助就越多,无形中支持了其创业并且增强了大学生创业所必备的能力,从而使其主观规范和感知行为控制越强。

(4)在创业教育、创业榜样对大学生创业意向的影响机制中,计划行为理论发挥了中介效应。虽然创业教育与创业榜样显著地正向影响大学生的创业意向,但其作用的发挥必须通过其他中介变量才能对创业意向产生更深远的影响。开展创业教育与树立创业榜样必须从激发大学生对创业的热情入手,让大学生感知到周围的人对其创业行为的支持,同时使大学生掌握相关创业技能,增强大学生对创业的信心。

基于研究结果与讨论,我们提出以下建议:

(1)创业教育应注重激发大学生的创业热情,大力营造支持大学生创业的氛围,通过提升大学生的创业技能,为其将来更好地创业打下基础。

结合创业榜样对创业意向的积极作用,创业教育不能只局限于学校内,更应该发挥家庭的作用,营造家庭内的创业氛围。[31]一方面,应该让父母与大学生一起参与创业教育,使父母更加了解创业,当大学生产生创业意向时,父母的全力支持会增强大学生的主观规范；另一方面,参加过创业教育的父母可能会更加重视培养子女的乐观、冒险、独立、高成就动机等创业性格,当子女产生创业意向时会给予鼓励与引导。

创业是一种实践性很强的活动，因此应该重点提升创业教育的实践性,把提升大学生的创业技能作为创业教育的重心。目前,普遍的创业教育模式以创业课程及讲座为主,以创业竞赛为辅,然而这并不能有效提升大学生的创业能力。只有让大学生真正参与创业过程和企业经营,才能提高其创业能力。在创业教育课程中增加学生参与创业的机会,完善高校创业“孵化器”平台是当务之急。

(2)重视树立创业榜样,结合创业教育发挥其创业示范作用。树立成功的创业榜样,尤其是大学生身边的创业榜样可以增强其对创业的信心，特别是父母榜样的支持还能增强大学生的主观规范。创业榜样的成功创业经验能使大学生掌握如何规避创业风险,增强其感知行为控制；社会媒体营造的良好创业氛围也能增强大学生的主观规范,进而提高其创业意向，因此应该把大学生与创业榜样接触和交流的模块纳入创业教育课程的核心内容。

在创业榜样接触和交流模块可以邀请知名企业家,分享他们的创业历程与经验。一方面,企业家可以作为教师讲授企业创建和运营的相关知识,使大学生从理论层面了解创业活动,对创业者可能遇到的机遇和挑战有一个清楚的认识；另一方面,企业家还可以作为创业实践导师带领大学生真正参与创业活动,让大学生亲身经历创业的各个环节,使其从实践层面真正认识创业。同时,还可以通过分组讨论、创业案例分析等互动、交流的方式来促使大学生更好地体验创业。综上,向大学生树立创业榜样,可以引导大学生产生共鸣,进行自我强化,并最终提高大学生的创业意向。

最后,对于未来研究进行展望。由于本研究调查的数据来自江苏省内3所不同类型的高校,可能存在地区及学校类型的差异,本研究结论是否适用于其他省份和其他类型的高校还有待进一步考证。此外,本研究的样本采集没有使用分层随机抽样,所以本文所得数据及其分析结果可能存在一定的偏差。